看到紅著眼前來的毛采璐,早已先一步來到相約地點的陸啟東,心中有些訝然和惶恐,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采璐,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吧?」
毛采璐邊入座邊搖頭。
「那我可以問問是怎麼回事嗎?」
「不可以!」她連聲音都沙啞了不少。「但是和你無關就是了。」
「真的不需要我的關心?」
「非常不需要。」
「好,那麼我們言歸正傳。」陸啟東不是那種會拖泥帶水的男人。「佩琪想藉妳的嘴告訴我什麼?」
「她不想談感情。」
「還有呢?」
「這就是重點了。」
他聳聳肩,好象是在听什麼老掉牙的新聞,他端起服務生送來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後皺眉的又放下。真是難喝,這種咖啡居然也敢拿出來騙錢?
他看看毛采璐問著。「妳要喝什麼?」
「什麼都不要。」現在哪有心情喝東西,她滿腦子都是傅偉中和那名模擁吻的畫面,他們倆到底是發展到何種地步了,傅偉中會愛上那個名模嗎?他們看起來是搭。
「聰明的抉擇,真是難喝。」
「陸啟東,你還沒有給我回答。」因為要給賈佩琪一個交代,所以她必須問個明白。
「佩琪真的這麼困擾?」他露出憂郁的眼神。
「她不想浪費你的生命。」
「她浪費不到我的生命。」他壓抑下自己的煩躁。「她到底在煩惱什麼?」
「她離過婚。」
「是不是也要我去結個婚再離婚,這樣我和她就一樣了?」他很酷的說。
「喂,你別玩真的!」她一驚。
「她到底是介意什麼?」
「你也知道我們東方女人畢竟不能和西方女人比,她們可以一嫁再嫁、一離再離,可是我們不一樣,陸啟東,你要諒解佩琪的心情。」雖然毛采璐此刻情緒很亂,可是她答應人家的事她就要完成。
「采璐,妳真的懂嗎?」他懷疑。
「我當然懂。」
「我對佩琪的感情不是沖動、盲目,更不是迷惑,那是長時間相處累積下來的!」陸啟東有些生氣。「她是一個我覺得完全適合我、懂我的女人,我在乎的是這個。」
「但是佩琪……」
「除非她對我恨之入骨、看到我就反胃,不然我不會放棄。」他說得很明白。
「佩琪是好意……」
「那就接受我。」
「但她認為應該還有比她更好--」
「我不要更好的女人,我只要她!」他往後靠坐。「替我把這一句話傳到。」
「你真的這麼堅決?」
「我不玩假的!」
「好!我會支持你。」毛采璐擠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本來我也是勸佩琪別鑽牛角尖,一切順其自然,但她說只想過平靜的日子。」
「我可以給她平靜的日子。」
「我會讓她知道。」
和陸啟東道別後,毛采璐馬上直奔毛氏集團,她是個急性子的人,甚至等不到晚上回家,她要馬上跟爺爺說清楚。
毛豐澤只看到孫女像是一陣龍卷風的闖進他的辦公室,然後她就站到了玻璃窗前,那片可以打開逃生的活動窗戶,接著轉身,用一種很堅決的目光看著他。
「爺爺,你的辦公室是在十二樓吧?」
「采璐,妳在做什麼?」從辦公椅里站起身,毛豐澤不知道孫女是在玩什麼把戲,可是有些事是不能開玩笑的。「給我過來!」
「那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她正色道。
「一百件我都答應妳。」
「你不要說話不算話哦!」
「我哪一次說話不算話了?」
毛采璐于是乖乖的走向爺爺,然後抱著他撒嬌,好象她受了多少的委屈和折磨似的。
「采璐,為什麼妳的眼楮又紅又腫?」任何事和狀況都逃不過毛豐澤犀利的目光。
「因為我哭了。」
「為了什麼理由哭?」
毛采璐不解釋,只是神色哀戚的看著爺爺。「我要辭職。」
「妳不去傅偉中那上班了?」
「死都不去。」
「給我一個理由。」
「就是不去!」她使起性子,不再賴著爺爺撒嬌的退後了一步。「如果你逼我去上班,我保證我會從這里跳下去,然後讓你一輩子痛苦、遺憾,以後可沒人跟你下棋、看國劇了。」
「毛采璐,我不準妳給我說這種話,妳為什麼要跳下去?」毛豐澤又震驚又怒懼。「妳又為什麼不去上班?是傅偉中對妳做了什麼嗎?」
毛采璐只是繃著臉不語。
「我叫他過來問!」他準備要打電話。
「爺爺--」她大吼的阻止。
「我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啊!」
「我就告訴你我不去上班嘛!」
「理由呢?」
「爺爺,你送我回紐約好了,我回去念書!」她突然的說,「這一次我一定把書念完。」
「回去念書是好事,但為什麼妳會突然變得這麼懂事?」他知道一定有內情。「而且如果妳真想念書,那麼留在台灣念吧!爺爺年紀大了,受不了長途的飛行,我給妳在台灣安排學校好了。」
「我不要在台灣念!」她馬上大聲否決爺爺的提議。「我要去紐約念!」
「采璐……妳和傅偉中到底有什麼芥蒂?」毛豐澤開門見山的問。
「我和他什麼都沒有……」她漲紅著臉否認。
「吵架?」
「根本沒理由可吵。」
「他犯到妳了?」
「我才懶得理他。」
雖然孫女全都死不承認,但毛豐澤畢竟是過來人,什麼事、什麼大風大浪他沒有經歷過,這個女娃兒八成是在談戀愛了,不然不會這麼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采璐,不要沖動的隨便提出辭職,妳也知道你們這一代被叫做是草莓族、水蜜桃族,中看不中用,先請個幾天假吧!」毛豐澤折衷的說。
「爺爺,我絕不再踏進傅偉中的公司。」毛采璐撂下了狠話。
「妳這孩子……」
「你叫我到毛氏集團來打掃廁所我都願意,總之我不要再為那個家伙工作!」她相當、相當的堅定。「求求你!爺爺。」
「采璐……」他嘆氣。
「你最疼我、愛我的不是嗎?」她一副小媳婦的楚楚可憐狀。「不要把我逼上絕路。」
「采璐,怎麼會這麼嚴重?」他聞言更加擔心。
「你就不要再問了,反正你做什麼都好,就是別逼我再回去那里,長到這麼大……我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一個人,傅偉中那家伙……我希望他一輩子都是老古板、老混球!」她聲嘶力竭的罵。
毛豐澤的反應卻只是暗暗發笑。
「他真以為自己現在已變成了情場聖手、女人的夢中情人?!」毛采璐咬牙切齒。「還早呢!他只是剛抓到一些皮毛而已,他還有很多要學的,是那些女人太容易滿足、太好勾引了。」
「采璐,妳氣他受女人歡迎?」
「我不要他變成公子。」
「傅偉中那孩子?不會吧!」毛豐澤絕對不相信,傅偉中會成為那種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男人。
「爺爺,你沒看到現在的他。」
「一個人的本性是不會輕易變的,」
「他真的變了。」
「我知道,妳在改造他嘛!」
「不是這樣子啦!」氣到胸部會喘,她覺得自己好象很需要氧氣筒。「完全不是這樣子,他變得……反正我看不下去。」
「采璐,妳在吃醋嗎?」
「爺爺!」她睜大眼。
「妳喜歡上傅偉中了?」
「如果你再說一次這種話,我一定……」她看向了窗戶。「要你白發人送黑發人!」
「好啦!這事交給我來處理,妳可以先不去上班,但是我要妳記牢一點,別再動不動給我講跳樓,不然……」毛豐澤警告。「我先跳給妳看!」
來到了傅偉中的辦公室,毛輝直接將一個白色信封交給了好友,然後什麼都沒有說。
「這是什麼?」
「我爺爺要我送來的,好象是……毛采璐的請假單,偉中,你應該有注意到我那個妹妹這兩天都沒有來上班吧?」毛輝笑說。
「注意到了。」
「你和她是怎麼了?」
「沒有怎麼。」傅偉中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我不知道她在發什麼小姐脾氣。」
「那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什麼?」傅偉中沒有去拆信封。「她到底是打算請多久的假?」
「我不知道,這假單是我爺爺寫的。」
「你爺爺寫的?」他聞言吃了一驚。「有必要弄得這麼慎重嗎?只要毛采璐打通電話來說一聲就可以了,我對她可沒有那麼嚴格。」
「所以問題是出在哪里?」毛輝很感興趣,所以從一進來就一直帶著異樣眼神看著他。「偉中,你弄清楚沒?」
「完全沒有頭緒。」
「你真有這麼遲鈍?!」
「毛輝,你知道原因?」
「我什麼都不知道,」他搖搖頭。「我還以為我那個妹妹多行、多厲害,看來她是可以改變你的外型、你對女性的說話方式,但是……她改變不了你太過單純的想法。」
「你在暗示什麼?」
「你脖子上那條銀煉很酷,」毛輝很欣賞的說,「看起來既時髦又狂野,很能襯托出男人的魅力。」
「毛采璐挑的。」
「你認同她的眼光?」
「她的眼光不俗。」
「好吧!你自己看著辦了。」毛輝點到即止的。「命運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毛輝……」傅偉中還是一頭霧水。
「你自己去處理了。」
本來傅偉中並不想走這麼一趟,但是一看到毛豐澤這個老長輩所寫的請假單,他實在是非常的戒慎恐懼,因為「身心俱疲」這樣的字眼,他實在是擔待不起,搞不懂他是哪里弄得毛采璐身心俱疲了?!
這會正躺在房間床上吃巧克力、看時裝雜志、听音樂的毛采璐,听到了敲門聲,她漫應了一句。
「誰啊?」
「傅偉中。」
她先是一怔,接著立刻把巧克力和雜志掃進棉被里,按掉了音響的開關,然後順了順自己的頭發,還跳下床往窗前的搖椅上一坐,好象她真的是在養病、真的身體非常不適。
「請進。」她壓低了聲音。
暗偉中開了門走進。他特別挑毛采璐家人都去上班的時間來,因為他實在不想面對一群人,更不知道毛采璐會怎麼對他,在她對他吼了「她討厭他」的話之後,他不知道她究竟想怎樣。
「是你……」她故意一副有氣無力狀。
「妳真的生病了?!」他半信半疑。
「要不要我請醫生開證明?」
「妳生了什麼病?」不想坐在她搖椅邊的床沿,所以他搬來了她梳妝台前的椅子,然後放到了她面前,再輕松的坐下。
「憂郁癥。」她很酷的答。
「年紀輕輕就有憂郁癥?」
「不行嗎?」
「所以妳要請長假?」
「你可以直接開除我!」她負氣的道。
在來這之前,傅偉中在公司里做了一個小小的調查,本來他以為毛采璐會沒有人緣、受大家排擠,因為她的大小姐身份、她的千金小姐脾氣,可是出乎他意料的--
大家都喜歡她。
喜歡她的直爽、沒有心眼;喜歡她的熱心、對人真情付出、慷慨,這結果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的,但毛采璐的確是贏得了同事們的心。
「毛采璐,我不想開除妳,因為我發現妳是一個可造之材。」傅偉中笑道。
「傅偉中,我不知道你的口才變得這麼油條了,可以把諷刺說得像是贊美。」
「事實上我想把妳調離接待處。」
「然後直接去清潔部嗎?」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瞄他。「謝謝你了。」
「毛采璐,妳為什麼對我這麼感冒?」他露出一個很迷人的笑容。「在經妳改造之後我愈變愈平易近人、愈來愈能和女性相處,妳卻當我像是什麼惡男。」
毛采璐把頭一撇。
「妳將有自己的辦公桌,我會讓妳開始處理一些文書方面的東西。」他說。
「說得好象我很希罕!」
「我也會給妳加薪。」
「是啊!我興奮得在發抖。」她故意甩動著自己的雙手。「我高興得要眺起來
「毛采璐,或許我該直接問,到底要怎樣妳才會滿意?」他不想浪費太多心力。
毛采璐又說不上來。
「說出妳的條件啊!」
毛采璐總不能說她要他答應不和任何女人在他辦公室里熱吻,她總不能限制他和那個女人出去,更不能限制他的自由,他現在已變得很受女性歡迎,怎麼可能走回頭路呢?
「毛采璐,看在我和妳家的交情上,給個面子嘛!」傅偉中現在甚至成了游說高手。
「我要考慮。」她軟了下來。
「這只是小事一樁,需要考慮嗎?」
「對你是小事,對我……是大事。」
「我不知道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嚴謹。」
「傅偉中,你又在挖苦我嗎?」毛采璐發現自己現在動不動就生氣,就一身的刺。
「采璐,我看妳該認真的交個男朋友,這樣妳的心靈和精神有了寄托之後,或許脾氣會好一些!」他良心的建議。
「好啊!」她猛地站了起來,上前一步摟住了他的脖子。「你來當我的男朋友啊!」
「別開玩笑了。」他輕松的笑著,想要把她的手拉下來,沒有想到她卻摟得更用力。「采璐!」
「為什麼你不能當我的男朋友?」
「妳不會要一個大妳十二歲的老古板。」
「但你現在已經不是老古板!」
「可我並不想要一個小我十二歲的火爆女生當我的女朋友。」他一個使勁,拉下了她的手。「所以別再開這種玩笑!」
「你……」毛采璐真是束手無策。
「不要讓妳的家人以為我欺負妳或是對妳做了什麼,回來上班吧!」傅偉中認真的說。
「好吧!」她爽快道,「但你要小心了,說不定……我會倒追你哦!」
「別鬧了!」他站了起來。「我還要回公司。」
「你不相信?」
「采璐,好好學東西吧!」他拍了拍她的頭。「別辜負了大家對妳的期望。」
「總之你等著看。」
毛采璐還是回去上班了,既然不用再待在接待處,她自然也得以擺月兌公司的制服,讓那些當季的名牌服裝可以派上用場,所以她每天把自己打扮得亮麗、耀眼,像只彩蝶。
而且她不是那種隨便放話的人,既然說了就會去實踐,所以這天中午,她帶了咖啡、三明治走進傅偉中的辦公室。
然而,他卻好象正準備要離開。
「錢拿來。」她正經八百的說。
「什麼錢?」
她把三明治和咖啡放在他的辦公桌上。「你說過要請我吃三明治、喝咖啡,我已經替你買來了,你不該付我錢嗎?」
「當然。」他掏出他的皮夾。「但我記得妳很不屑的拒絕了我,多少錢?」
「四百八十元。」
他給了她一張五百元的鈔票。「零頭妳留著。」
毛采璐當真接過錢,接著又拿起三明治和咖啡,把它們栘到他辦公室內的茶幾上,並徑自坐上舒適的沙發。
「來吃吧!」她招呼他。
「采璐,我有事。」
「約會?」她拉下臉。
暗偉中笑得有些勉強。他有必要向她報告他的行蹤嗎?老板是他,這幢大樓里發號施令的人是他耶!
「你連上班休息的空檔都要泡女人?」
「泡女人?毛采璐,這個說法很可笑。」他不能再放縱她的刁鑽、霸道。
「不然要怎麼說?娛樂?」
「我只是和朋友去吃個飯。」
「那麼這朋友是男的?」
「女的。」
「你還不承認?」毛采璐不至于幼稚到把咖啡砸了,或是干脆淋到他的頭上,但她真的非常不悅。「我不管,你說了要請我吃三明治,我買來了,咖啡也是你一向最愛喝的。」
「改天吧!」他像是哄小孩的道,「一個星期我會上六天的班,妳起碼有五個中午可以和我吃三明治,采璐,今天我真的約了人。」
「那是你的事!」她任性的不打算妥協。
「妳是故意的嗎?」他瞄了下表。「我改天請妳吃牛排當做補償。」
「今晚。」她讓了一步。
「今晚不行。」他立刻說。
「原來你在應付我!」她大怒。「傅偉中,我不相信真的有這麼多女人會迷上你,之前她們根本不想看你第二眼、不想和你說第二句話!」
「可見一個男人的Style很重要!」他自嘲。「現在的我風流個儻、談吐幽默,以前我從不和女人聊她們在乎的話題,現在我和她們聊了,她們全都當我是全宇宙最貼心、最風趣的男人,女人啊!有時我真不知說什麼才好。」
「不要諷刺我們女性!」
「今晚和我見面的……是那個我曾暗戀的女人。」他本來不想說的。
「她結婚了!」毛采璐訝異的提醒。
「但她最近和她老公不太好,她說她老公是大混球、是人渣、是敗類!」
「這麼爛?」
「女人的氣話。」
「傅偉中,你不會破壞人家的家庭吧?」她憤怒的警告他,「你也知道女人愛說氣話,在她口中的混球、人渣、敗類,不吵架時可能是蜜糖、甜心、心肝,你不要胡涂了!」
「我當然知道。」
「那你還和她見面?」
「只是見面啊!」
「不會上床?」
「毛采璐,我有必要跟妳談這麼私密的事情嗎?」他大可直接走出他的辦公室。
「我們可能要過一輩子,有什麼不能談的?」
「我和妳要過一輩子?」傅偉中嚇了一跳。
「如果我們結婚。」她總算笑了。
「又開玩笑!」
「傅偉中--」她突然揪著他沒有扣上扣子的西裝外套。「你可能不是很了解我,當然我平日會開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可是我一再強調它不是玩笑時,那它就不是玩笑了。」
「采璐,」他反扣住她的雙手。「看來妳也不算太了解我,因為當我認為它是個玩笑時,它就是個玩笑!」
「你在和我賭氣魄?」她笑道,喜歡他的手勁。
「在我可以有一堆的選擇時,妳要我挑一個只有二十歲,還需要我去哄、去照料的小女生……」
「你不需要哄我、照料我!」她馬上說。
「不需要嗎?」他嘲弄。
「愛我就可以了。」她期待的大膽說出。
「去吃妳的三明治。」他堅決的放開她,還是把她的話當笑話。「我真的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