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照顧她的表姊生日,麥薇薇特地安排一天休假,請表姊吃Buffet,這家的Buffet段澤豪帶她來吃過,她覺得值得介紹給表姊,好東西當然要和表姊分享嘛!
卓妍的胃口向來奇佳,這里的菜色豐富,有冷盤區、熱食區、自煮的日式小火鍋,還有生蠔、壽司、台菜,幾乎想得到的料理,全都一網打盡。
很想全都的菜色都嘗一些,但是吃到小火鍋時已沒有肚子塞,壽司根本吞不進肚子,連美味的水果和甜點卓妍都沒有辦法再吃上一口,她癱在椅子上。
「薇薇,叫救護車。」卓妍申吟。
「食物中毒?」她笑問。
「不,我要灌腸、洗胃。」
「我一直叫你淺嘗即可。」
「平日都在節食,突然看到這些好吃的東西……」她唉唉叫個沒完。「你故意要陷害我,就算我生日,你請我吃個鹵肉飯或是蚵仔煎也就算了,干麼非要來吃大餐,我肚子說不定會爆開!」
「下次你生日,我叫人送一片蔥油餅給你怎樣?」麥薇薇損回去。
「蔥油餅你送得出手?」
「你不是要減肥?」
「怪了,」卓妍專心的研究起表妹。「平時你最討厭大吃大喝,一向吃得清淡簡單,但是你在這里……好像識途老馬,什麼東西放哪你一清二楚,你來過這里對吧?」
「來過。」她不否認。
「和誰啊?」卓妍不是挺認真的問。
「段澤豪。」
一听到這個名字,卓妍全然忘了自己吃太多的不適,雙眼瞪得比牛眼還大,仿佛听到薇薇是和台灣最有錢的男人鬧緋聞般,全身進入備戰狀態。
「你和段澤豪?!」
「是。」
「那個段澤豪?」
「就是那個段澤豪。」
「你們一起來吃大餐?」
「沒錯。」
「你……吃得下去?」
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飯時,她也以為自己一定食不下咽,但在他的哄騙、介紹、半威脅之下,她吃了,而這一吃,她才發現食物可以多可口、多美味、多精致、多令人食指大動,之後順理成章。
「我一星期和他吃兩次晚飯。」麥薇薇不想瞞騙表姊,因為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兩次?」
「就是吃飯。」她特別強調。
「你們在談戀愛嗎?」卓妍沒頭沒腦拋出一句。
「表姊!」她大聲抗議。「我一直在強調只是吃飯而已,你為什麼要扯到戀愛這麼可笑的事?他內疚、他良心不安、他怕我會因為悲傷過度而營養失調,所以他……強迫我吃東西。」
「我也強迫你吃,你怎麼不吃?你大小眼喔!」
「表姊!」
「一個星期兩次?他這麼閑?」卓妍知道段澤豪的事業做得很大,他一星期居然可以抽出兩個晚上伺候她表妹,真是太教人感動了。
「早知道我就什麼都不說。」麥薇薇覺得面子掛不住。「請你吃大餐還要被你侮辱。」
「你原諒他了?」
「才沒有!」
「那麼……」卓妍就想不透了。
「表姊,我不會因為和他吃過幾次飯就忘掉我爸媽的死,但是他那麼有誠意,吃飯又是那麼平常的一件事……是的!我面對他時吃得下去,而且還吃得不少,你沒發現我‘壯’了些?」表情有絲無奈。
「你看起來是健康不少。」卓妍點頭同意,然後更加細心的打量起表妹。「薇薇,你們這樣下去……」
「又不會一直到永遠。」她打斷表姊的幻想。
「那要到什麼時候?」
「想停就停啊!」
「這麼不拖泥帶水?」卓妍不信。男女之間的相處或是關系都是這麼簡單、純真就好。「你是說,當你不想再和他吃飯時,你們之間就一刀兩斷、恩斷義絕,像是曾經一起吃飯的事根本不曾發生過?」
「表姊,你講得好復雜。」
「薇薇,你到底把段澤豪當什麼?」卓妍的胸大無腦是裝出來的,其實她心思細膩。
麥薇薇張口欲言,但竟答不出來。
「朋友?」
「不,段澤豪不是我的朋友。」她直接否定。
「仇人?」
「我和他沒有仇,我只是……」她有點煩躁。「不能諒解他、對他有敵意,但是我和他之間沒有深仇大恨,撞死我爸媽的是他弟弟,不是他,我只是氣他為什麼縱容他弟弟,為什麼不大義滅親!」
「所以你是有可能喜歡上他?」卓妍大膽假設,不怕表妹把刀叉朝她丟過來。
「卓妍!」麥薇薇震驚的吼道。
「地球是圓的。」
「我絕不會喜歡上他!」她否認得又急又快又凶。
「絕不會嗎?」卓妍小心的又問。
「祝你生日快樂!」她負氣的想打斷這個話題。
「我不快樂是沒有關系,」卓妍發揮搞笑的本領。「以後你們倆不快樂,比較嚴重。」
***
舊金山
涂強是段澤豪的好哥兒們,也是他生意上競爭又合作的伙伴,他們可以同時搶標一個物件,也可以攜手接下一件大Case,互相支援,但若把生意的事放一邊,他們是可以月兌光衣服洗三溫暖、聊心事的至交。
來到國外,心情自然比較放松,尤其是生意談成後,那種高亢的情緒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兩個俊帥的東方男人來到小酒吧,不只吸引金發美女的注目,連男人都對他倆陽剛、純男性的魅力所懾服,誰教舊金山是同性戀的大本營。
涂強的人生觀是及時行樂,他看似不經意的喝著小酒,其實早已鎖定幾個可能目標。
「澤豪,我今晚可是不會一個人回飯店房間喔!」涂強預告。
段澤豪回他一個哥兒們的笑容,他不會去管涂強今夜要怎麼過,但他自己來酒吧只是想喝一杯睡前酒。
「沒你看上眼的?」瞄瞄四周,涂強以為是貨色不夠好。
「我只想睡覺。」
「澤豪,才三十出頭,你沒那麼老。」這麼早就上床睡覺。
「我也不承認自己老,但是一夜……」他搖搖頭。「涂強,我不會假道學的阻止你,但安全防護措施一定要做好。」
「怕愛滋病啊?」
「還有性病。」不可不防。
「你真掃興!」涂強斜睨他一眼。「不趁現在身強體壯時放縱一下自己,難道要等到七老八十時才看著美女流口水嗎?帥哥,現在只要你勾勾手指頭,就會有一票撲向你。」
段澤豪仍是一臉沒興趣的表情。
「怎麼?你是帶發修行,改吃全素了?」
他知道自己絕沒出家當和尚的打算,更清楚自己是正常男人,他有,會想和女人上床,但是現在──
想到的女人只有麥薇薇。
他一點也不想和酒吧里那些心甘情願、花枝招展、想要一夜的金發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
「澤豪,你在想什麼想到魂不守舍?」涂強推了哥兒們一下。
「你知道我把浩威送到紐西蘭的事吧?」
「他酒駕肇事,雖然我不是很贊成你的做法,但是,」涂強聳肩。「我可以諒解。」
段澤豪開始說到麥薇薇,說到她的孤單一人、她的傷痛失落、她什麼都不要,再又講到他的不忍、他的付出、每星期帶她出去吃兩次飯,對哥兒們,他毫無保留。
「難怪在台灣的你,幾乎每天晚上都沒有空。」涂強現在終于了解。
「我自己本身的事就多,購並來的公司要加以整頓、經營,即使有專業經理人,即使我可以每家公司給它一個CEO,但還是得花我很多時間,一星期七個晚上我都嫌不夠了,現在又……」不是抱怨,他只是在說自己的情況。
「那你陪她一個晚上就好嘛!」涂強向來實際。「你是真的有想補償、贖罪、替你弟弟負責。」
「她看起來是……那麼不堪一擊。」語氣充滿憐惜。
「現在還是嗎?」
「現在不會了。」
「那你就可以抽身了啊!」涂強拍拍好友的肩。「澤豪,你已經仁至義盡,可以放手了,你又不是閑人,哪那麼多美國時間陪她。」
他的反應卻是不語。
「怎麼?難道還有其他內幕?」涂強開始覺得事情不太對。
「我想她。」簡單三個字卻嚇到好友。
「什麼?!」
「我想麥薇薇。」
「你這話的意思是──你想‘上’她」涂強基本上不相信愛情、婚姻、永恆那一套。
「涂強!」段澤豪瞪他一眼,「你不能想點正常些的嗎?」
「嗯……你喜歡她?」
「我說我想她!」
「你是說了,但是……」涂強皺著眉頭。「有什麼特別意涵嗎?我是一般正常男人,搞不懂你說的這種虛幻的東西。」
「我現在人在舊金山,卻希望自己身在台北,可以照常帶她去吃飯、吃冰淇淋、吃甜甜圈,才離開台灣幾天,我卻覺得好久、好久……涂強,我都無法分析自己的心態。」段澤豪輕嘆一聲。
「完了!」他忍不住翻個白眼。
「完了?」什麼東西完了?
「你自己不覺得嗎?」
「覺得怎樣?」
「你已經被那個女人勾住了。」他搖頭,一副寡婦死了兒子般的絕望神色。「你的生命中已經少不了她。」
「你這麼認為?」段澤豪表情一凜。
「難道你以為你真抽得了身?」拍拍好友,「你酒喝一喝,回飯店睡你的大頭覺,至于我……」他拿起自己的酒杯起身,「我的夜晚才正要開始呢!」
段澤豪瞪著自己的酒杯,麥薇薇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腦海,他真的完了嗎?
***
台北
車子彬平常可沒有送麥薇薇回家的機會,因為麥薇薇不給,她一向獨來獨往,加上父母車禍過世,她更加的封閉,豎起一面高大、無形的巨牆,把自己和外界隔開,孤獨的縮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不是要查一筆帳,如果不是金額出了問題,全銀行的人都要留下來加班,那麼也不會因為時間太晚,主管要求未婚、沒有男友接送的女行員,一定要由同事護送回家。
麥薇薇並不覺得自己需要護送,但是主管都已經開口,而一些未婚男同事也都樂意時,她便不再說什麼,還好只是短短的車程,一下子就到家了。
一路上她幾乎是有問才有答,不在乎車子彬是否覺得自己無趣,反正大家只是同事,只需在上班時見面,她不是太在乎他的感覺。
車子彬就不同了。從麥薇薇一進這銀行上班,他就注意到她,但她總是一副冷若冰霜、和人很有距離的表情,害他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今天這個機會,真是老天爺給的禮物。
即使麥薇薇表現得再疏離,他還是決定下車陪她走到她家門口。
「謝謝。」她客套說一句。
「明天晚上一起吃晚飯好嗎?」不趁這時說,他怕再沒有機會。
「我剛好有事。」吃晚飯?這個禮拜少了段澤豪的「騷擾」,耳根子清靜不少,只是不知為何,她的食欲似乎變差了。
「後天晚上呢?」他的話拉回她游離的思緒。
「我有插花課要上。」她不禁佩服自己的反應能力,謊話竟能說得這麼流利、自然。
「我不知道你在上插花課。」車子彬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騙他,至少她的回答沒有任何停頓,好像是真的一般,沒有破綻。
「我對插花有興趣。」她淡淡的道。
「那你哪一晚會有空?」既然頭都剃了,就要剃個干淨、痛快。
「我大都做了安排。」因為每天上班會踫面,麥薇薇並不想樹敵或是和他撕破臉。「你也知道自從……」
「你父母的事,我很遺憾。」他替她說話未竟的話。
「所以我晚上盡量都安排事做,我也學日文、學繪畫。」謊話愈扯愈大。
「你每晚都排了事?!」
「幾乎都沒空。」
「那你怎麼會有時間交男朋友?」車子彬技巧的把話題帶到自己和她的身上。「想要追你的人怎麼辦?」
「我現在哪有可能談戀愛。」她暗地里拒絕,表面上給他留了面子。
「先做好朋友也可以啊!」
又不是腦殘,她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但她指了指他停在巷口的車子,生怕會擋到其他車輛的進出。
「你該回去了。」
「麥薇薇,我想……」他遲疑了下,自己這時候說,不知道得不得體。「我想追──」
「時間真的晚了。」她插嘴打斷他。
「如果你晚上沒空,那──」
「我假日都要到阿姨家陪她,我母親對她而言非常重要,如今我母親驟然離開人世,假日我都要去安慰她。」麥薇薇比他更快的說。
「麥薇薇,這是拒絕或是你真的沒空?」車子彬一向是個溫和的人,可是被她這麼一再的說No,表情有些沮喪和不悅。
「你可以自己回家想。」面對質問,她不為所動。
「我對你印象一向很好。」
「謝謝。」
「你是個好女孩。」
「馬馬虎虎。」她冷笑自嘲。
「而我……自認為是個條件、外在,各方面都不差的男人。」車子彬怕她不知道似的吹捧自己。「我有碩士的管理學位,我家人口簡單,只要我結婚,我父母會送我一幢房子。」
麥薇薇想打呵欠,想告訴他就算他父母會在他結婚時送上保險庫或是一座金山,她也不想接受他的追求!她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麥薇薇,我──」
「我很累了。」她轉身,拿出鑰匙要打開大樓的大門。「明天還要上班。」
情急之下,車子彬卻猛的抓著她的肩,想要她再听他說,突然──
幾聲刺耳的喇叭聲響徹整條巷子。
麥薇薇邊甩掉他的手邊回頭,此時的她,心中有絲竊喜。是他嗎?
段澤豪?他回台灣了?!
***
陪著麥薇薇進到屋里的人是段澤豪,這是他第一次踏進她家。
車子彬不認識段澤豪,但是他的氣勢「嚇」到他,當段澤豪走出賓士休旅車,帶著一種千軍難擋的氣勢來到他和麥薇薇的面前時,他居然落荒而逃。
麥薇薇並沒有邀段澤豪回家,時間都這麼晚了,是他繃著臉跟她走了進來,反正他又不能對她怎麼樣。
可一進家門──
「怎麼會這樣?!」他發飆,眼神冷冽。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然後一路由桃園機場跋到她家,卻看到她和某個男人在大門口糾纏不清。
「怎樣?」
「他想干什麼?」語氣充滿質疑。
「他是同事,只是送我回家。」
「他看來不是只想送你回家!」他邊說邊月兌去皮夾克。
看著他的舉動,麥薇薇情緒有些復雜。她高興他回來了,可是另一方面,他憑什麼把她家當作他家,她好像是他的,她和他可沒有一點關系喔!
「段澤豪,他怎麼想是他的事,但是你有資格跟我要‘交代’嗎?」麥薇薇超不爽的。
「他為什麼要送你回來?他在追你嗎?」
「要你管!」
「你要讓他追?」
「這是我的事!」
「麥薇薇,你現在會想談戀愛?」
「不行嗎?」
「不行!」段澤豪大吼。他不曾和任何女人真正談過戀愛,在這之前,他不知道吃醋、嫉妒、被女人擺一道是什麼感覺,而麥薇薇……他認為她是受他「照顧」的。
「你說不行就不行嗎?」
「麥薇薇,我──」
「你是上帝啊!」連她父親都不曾吼過她,他憑什麼?
「我當然不是上帝,我只是不能接受你的行為!我下了飛機不是回家、不是去辦公室,而是先到你這里,而你呢?現在幾點了?你還和同事在大門口拉拉扯扯。」
「那不是拉拉扯扯!」她嚴重抗議。
「我擔心你,你呢?」
「誰要你擔心。」
「我一直在想這星期你有沒有好好吃晚飯,結果呢?原來除了我,還有同事會照顧你!」他沒發現自己話里充滿醋意。
「銀行對帳到太晚,主管要求有車的男同事送女同事回家,這離譜嗎?」不容被誤會,麥薇薇大聲捍衛自己的名譽。
真的是這樣?
「他想約我,但我努力拒絕。」不自覺的,她仔細交代經過。
「你真的有很努力拒絕他嗎?」他需要知道。
「你管!」
「麥薇薇,不要欲拒還迎,你的拒絕要讓他很清楚、很明白的感受到。」
「我要怎麼拒絕他是我的事!」她都說清楚,他還想怎樣?
段澤豪突然在沙發上坐下,瞄了瞄她的家。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三、四十坪大的房子,簡單不奢華,整潔但少了溫馨,感覺有些冰冷而且淒涼。
一個念頭在他的腦中形成,而且愈來愈強烈。
「麥薇薇,嫁給我!」段澤豪看著她說。
麥薇薇心跳快一拍,整個人後退一步,像是看到瘋子般的看著他。他在說什麼鬼話啊?
「嫁給我!」
「段澤豪,你真的該去做心理檢查。」莫名一些紅潮爬上她的雙頰。
「我想娶你。」
看著他表情堅定如一,他不是在說著玩,她心底竟有異樣的騷動。
「你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我要照顧你。」
「那你干脆幫我找個安養中心,我可以在那里住到死。」照顧?不是因為愛她?麥薇薇突然有種被戲耍的感覺。「我不需要同情、照顧,我才二十六歲!」
「但我不要你一個人這麼孤單、寂寞的過日子,守著這個沒有溫暖的屋子,這不該是你的人生!」段澤豪感性的說︰「麥薇薇,嫁給我!只要你答應嫁我,我什麼條件都依你。」
「都依我?什麼條件你都肯?」
「嗯,都依你!」他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