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瑞杰醒來時是在醫院的VIP病房內,他知道自己發生了車禍。他沒有失憶、沒有撞到腦子,可一雙腿痛到他想咬牙破口大罵,是斷了還是怎麼了?
那時候煞車失靈。
他怎麼踩煞車都沒有用。
不得已,只好把車開向橋下的斜坡,起碼那干涸的河床淹不死人,而且還有安全氣囊,如果運氣好的話,他一條命是可以保住的。
結果,命保住了。
但是他的腿……
「你的雙腿膝蓋骨折,暫時不能走路。」醫生一接觸到他冷傲又令人膽顫的眼神,不用他問就先報告了。
「會好嗎?」辛瑞杰只問這個。
「要一點時間,你要等骨頭長好,骨膜……」
「我要打一通電話。」他不是個唆的人,他的雙腿膝蓋骨折,會好就好了,其它的只是時間的問題,有一點比較重要,他知道自己的車子不會莫名其妙的煞車失靈,這其中恐怕「大有文章」。
「我可以請護士小姐幫你,你的東西收在置物櫃。」
「那就叫護士過來,我要我的手機!」這個病人比醫生還要有派頭。
不一會兒,辛瑞杰拿到了他的手機,不過不是打給他爸爸、不是打給他同父異母的哥哥,而是—
「徐叔,我是瑞杰,」無比恭敬、謙遜的語氣,和五分鐘之前的他全然判若兩人。「我需要你!」
涂承剛平日就有做一些慈善捐款的活動,因為除了可以拿來報稅之外,也算是做好事,所以對他而言不算「不樂之捐」,企業在賺錢之余,總要回饋社會,做一些對弱勢有幫助的事。
當他固定每月捐款的育幼院院長何修女帶著一名女孩來他辦公室「打擾」時,他先是有些不耐煩,但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有一個想法成形。
「涂副總,我知道我今天來得冒昧又失禮,但是你一向對我們育幼院很好,經濟捐助從來沒有斷過,你一個這麼好心腸的男人,一定願意再幫我這個忙,給我們小蔓一個機會!」
涂承剛剛才只是掃了一眼履歷,根本沒有用心看,現在他再拿起履歷,看向學歷那一欄,當他發現她是護校畢業時,露出了一個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笑容。
「你護校畢業?」他研究著她問。
「是!」
「怎麼不去當護士?」
「僧多粥少,我找了好久,一直沒有找到工作。」
「是你的成績或是表現太差,還是……」涂承剛在考驗這個女孩。「真的‘僧多粥少’」
伍冰蔓本來沒有直視這個可能會給她工作付她薪水的人,但是他的話有點刺傷人,她選擇捍衛自己的自尊,雖然自尊不能當飯吃、不能給育幼院帶來任何實質的幫助。
「我自認是個負責、盡職,願盡自己一切力量把事情做好的人,也許是我時運不濟,也許是我沒有找對地方,但我絕對是一個合格而且稱職的護士。」她不卑不亢的說完,眼神沒有一點閃爍。
「小蔓……」何修女扯了扯她的衣袖,要她少說兩句。
涂承剛打量起這個女孩。樸素的打扮、有些過時的衣服,披在肩上的直發,好像完全沒有經過任何修剪,看起來有點落伍,不過她的五官算是清秀、有個性,滴溜溜的黑眸躲在又長又卷的睫毛後面,小巧細致的鼻子頗討喜,豐潤的唇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整體而言,她不是美女級的女孩,可是有自己的味道,單薄的身形教人產生一種想要保護她的。
這個女孩或許無法成為他的員工,但是她可以為他做其它的事。
「何修女,我可以單獨和伍冰蔓小姐談一談嗎?我保證我會給她一份適合她的工作。」涂承剛肯定的向育幼院院長表示。
「涂副總,當然可以,我先謝謝你了!」何修女起身,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離開前拍了拍伍冰蔓的肩。「要感恩!」
「修女,我知道。」
當她離開之後,涂承剛更加直接而且銳利的打量起這個女孩。
伍冰蔓說不緊張是騙人的,她很怕把事情搞砸,現在的善款愈來愈少,因為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而一些真正有錢的人,寧可花二十萬元去買一雙手工訂制的皮鞋,花一、兩百萬買一只瓖了鑽石的鱷魚皮限量包,也不見得願意捐出一些零頭小錢給真正需要的人。
她不能再沒有收入,育幼院養大了她,是要回饋育幼院的時候了,她必須有工作、有收入,才能多少減輕一些修女們的負擔和生活壓力。
「如果我剛剛的回答不得體,那很抱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決定先道歉。
「你回答得很好!」他的聲調突然放軟。
偷偷的舒了口氣,伍冰蔓比較安心了。
「依你所學,你應該是想當護士,照顧病人吧?」涂承剛溫和的說。他覺得自己不需要對一個孤女太嚴苛,她的履歷上沒有寫下任何親人的名字,光是這一點就該多給她一分憐惜,相信……瑞杰也會有這種感覺吧,畢竟他的心不是鐵打的。
她用點頭表示。
「私人看護如何?」他又說。
「你是指只照顧一個人?」
「只照顧一個人。」
「我可以先了解一下病患的病例嗎?」
「你挑病人」涂承剛眉毛一揚。
「不是!」伍冰蔓馬上急著要澄清,「我資歷淺、訓練有限,如果是非常復雜或是重大患者的病例,我怕自己能力不夠會影響到病人痊愈,因為除了負責、盡職之外,經驗也是非常重要。」
「你是為病人著想?」他想要知道這個女孩是真的好或只是會推托。
「我可以吃苦,可以一直在病人的身邊照顧、陪伴,但如果病人所需要的是更專業、更有經驗的護士才能對病情有幫助,那我恐怕無法勝任。」她毫不藏拙的說出來,「我才離開護校兩年。」
「你……」涂承剛又看了下履歷。「二十一歲?」
「是。」
「是年輕了些、女敕了些。」他平靜的點點頭,然後看著她。「雙腿膝蓋骨折,可以應付嗎?」
「只有雙腿膝蓋骨折?」伍冰蔓絲毫不敢大意。「沒有內傷?」
「好像沒有。」
「不良于行嗎?」
「暫時坐在輪椅上。」
「醫生的診斷呢?」她不敢掉以輕心。
「等膝蓋的骨頭長好。」
「所以我算是特別護士?」
「伍冰蔓,我直說好了。」涂承剛眯起眼楮,一副掌握全局的表情。「我這個弟弟是不太合作的病人,他一定不認為自己需要一個特別護士,但我這個做哥哥的不能不關心他,我希望你去照顧他。」
她點點頭,覺得有一個這麼好的哥哥一定很幸福,不像她,只有育幼院里那些「家人」。
「我會付你特別護士的薪水,而你要定期向我報告病人的情況或是他生活上的一些細節,例如他和什麼人踫了面、打了電話、做了什麼—」
「涂副總,」伍冰蔓有些心急的打斷他的話,因為她覺得有些奇怪。「這好像是在‘監視’欸!」
「很多事你不了解,也不需要了解。」涂承剛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她卻是一臉為難的表情。
「基本上做哥哥的應該是不會去害自己的弟弟,對不對?」他給了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我只是要知道他的生活細節,沒有要你對他做什麼‘不好的事’吧?你想太多了。」
伍冰蔓回以一抹尷尬的笑。也是!涂副總又沒有要她下藥,或是做什麼危害病人的事。
「但有一個問題必須先克服。」他目光銳利的看著她。
「我會全力以赴!」她馬上輸誠。
「伍冰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下這份工作。」
「我願意啊!」
「你的薪水是我付的,但我不知道我那個弟弟會不會把你轟出去!」他把可能發生的事先點出來。
「轟我出去」她有點不解。
「他不是一個會乖乖听話、配合特別護士的病人。」涂承剛勾起一抹微帶譏諷的笑。「你想留下,就要憑自己的本事。」
她伍冰蔓不是那種大雨一下就東倒西歪的無助小花,而是堅忍不拔的小草,雨一停、太陽一出來,又直挺挺的站立著。
「涂副總,這是我的問題,你不必為我擔心,我不會讓自己被他轟出去!」伍冰蔓向「恩人」保證。特別護士的薪水是平常護士的兩、三倍,她拚死都要得到這份工作。
「那就看你的了。」涂承剛眼中閃過耐人尋味的精光。他倒要瞧瞧自己是不是有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