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宴會稱得上是賓主盡歡,每個人都歡歡喜喜的,只有月書弦一個人黯然神傷,心就像被針刺了般的陣陣發疼著。
尤其她還听到軒文睿對那對姐妹花的各種贊美與恭維,讓她覺得他真的很看重她們倆,她都可以想像日後他真娶了她們後,他的心里就不再會有她了,他也不會再像現在這樣重視她、寵愛她、疼惜她。更叫她不敢想像的是,如果他真把這對姐妹花都娶回來,那時她會淪落到什麼境地呢?在這對身分比她高且各具風情的美麗姐妹花連手打壓下,她這個沒有背景與靠山,又是被他從花樓里帶回來的小妾,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嗎?說不定到時他會厭煩地把她送給別人,就如她曾听過的那些卑微侍妾的悲涼下場一樣。
月書弦無法控制的在腦中胡亂想著各種驚嚇自己的可怕未來,一邊深深煩惱著,如果真演變成那種狀況,她又該怎樣才能完成師父交辦的任務呢?
于是她陷入嚴重的自我嫌惡中,覺得自己好沒用,覺得前途一片黑暗。可涉世未深、想法又過于天真的她卻一點都沒想到,正是因為會踫上類似爭寵的狀況,所以她師父當初才會要她不擇手段的去勾引炎教教主。
倘若什麼都不做目標人物就會自動上鉤,那離門弟子還需要學那麼多勾引男人的招數嗎?
對一個有理想又有抱負的成功離門女弟子來說,越是踫到有旁人想搶奪目標人物的心,就越該想盡辦法吸引住男人才對,那才叫克盡職責。
這也是當初金玲瓏會對月書弦是否能完成勾引任務,不抱期待的原因,她這個師妹不僅不會打扮自己,就連斗志都很缺乏。
戰斗力不足是要怎麼踩下其他女人,搶奪到男人的心?
可這時的月書弦,腦中只有如果自己也擁有天仙般的花容月貌,或是個傾城傾國的絕世美人就好了,那樣應該就能牢牢抓住軒文睿的心,讓他一直喜歡著自己吧。
但一想到師姐妹們對她的嘲笑,說她不會打扮自己、說她乏善可陳不吸引人,她就再度感到強烈的自卑。
可她完全不了解,其實她早就夠美了,她本來就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師姐妹們會說那些話,只是因為和她們這種懂得發揮自己的女性特長、善于表現自己獨特之美,能誘惑男人、操縱男人的女性來說,她真是不開竅又天真純樸得像是個從鄉下來的傻姑娘。
看到條件明明很好卻總是糟蹋自己的美還老不開竅的月書弦,讓很多條件不如她卻一直努力想發光發熱的師姐妹,有種怒其不爭的無力感,因此才總愛剌她個兩句,好維持她們的心理平衡。
可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丑女打扮得好也會化身美女,若是美女再加上適當的打扮,自然能化身絕色佳人。
她只是從沒花過心思去了解自己的優點,再去好好裝扮自己,也沒有把最美的自己展現出來的決心,才總被師姐妹們取笑,可這並不代表她真的長得不好看,偏偏被取笑久了,她就信以為真,認為自己不夠美成了她的心病,所以她現在的信心已經跌到谷底。
因為不明白被取笑的真正原因,她滿心苦澀地听著最愛的男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夸獎那對美麗的姐妹花,最後她終于受不了,藉口說酒瓶空了要去添加,她匆匆離開宴席,而且再也沒有回去,反而是難過的跑了出去。
她一路飛奔,跑過院子里的青石小徑,只想離煙波閣越遠越好。她不想再听到賓客們的談笑聲,也不想再听到軒文睿對她以外的女人的夸獎、贊美,她完全沒有看路,一直往前奔跑著。
她越跑哭得越傷心,最後幾乎要看不清楚眼前的路,只好難過地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在她傷心欲絕的時候,突然傳來女子的斥喝聲︰「大膽!是什麼人敢闖進蒼柏院?」
月書弦驚訝地抬頭,看到兩名藍衣侍女氣勢凜然地站在面前。
自從來到炎教後,因為身分只是個侍妾,所以她一直乖乖待在軒文睿的蒼蔚院里,很少出門,更不敢隨便亂逛亂闖,因此她從沒听說過蒼柏院,也不曉得那是什麼地方。
但看到兩名侍女的裝扮與強勢的態度,再想到小翠曾和她說過,千萬不能擅闖到正院及主殿的吩咐,她怔愣地想,難道她跑到什麼不該闖的院落里了?
肯定是她剛才邊哭邊跑時什麼都沒注意到,才會誤闖進小翠說的由高一等的藍衣侍女們服侍的炎教重地吧。
她趕緊抹去眼淚,「對不起,我……我是不小心的,我知道這里不能進來,我馬上就離開。」
「慢著!」其中一名侍女用很嚴厲的聲音阻止她,把她嚇了一跳。「教里的規矩森嚴,教中重地豈能讓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闖進院里喧嘩吵鬧,已打擾到教主的安寧,竟還想一走了之,好逃避教規的處置嗎?」
教規的處置?月書弦馬上就想到離門里打板子及關禁閉的處罰手段,她感到更緊張不安了。她曉得為了立威及阻止弟子們犯錯,武林門派里的責罰手段多半是很嚴厲的,不過此時,她卻更加在意起侍女剛剛話里所說到的教主,她什麼時候打擾到教主的安寧了?
「那個……教主正在煙波閣里招待海晏門的貴客,他現在應該不在蒼柏院里吧?」
必于這點她很確定,因為她剛剛才從煙波閣里跑出來。
既然教主人並不在蒼柏院里,就算她闖進不該闖的重地,也不算吵到教主吧?不曉得她們能不能看在這份上給她通融一下,不要以教規處罰她。
藍衣侍女曉夏看著面生的月書弦皺起眉頭,這是哪來的青衣侍女竟敢和她爭辯頂嘴,是哪個院子教出來這麼沒規矩的侍女?
「你是新來的嗎?」她想了想,這是最有可能的。
月書弦這才想到自己還穿著小翠借給她的衣服,所以她們以為她也是侍女嗎?
「是的,我是最近才被安排到蒼蔚院,伺候教主的側室月夫人的侍女。」
听到她的回答,另一個一直沒開口說話的侍女曉春說︰「這樣听來,她確實是新來的侍女,才不太懂規矩,不過她能進到少爺的蒼蔚院里伺候,也應該是少爺所喜歡的侍女。曉夏,我看就放她一馬吧。」
「不行,就是因為她是蒼蔚院的人,才更不能輕饒,不然大家會說少爺還沒正式成為教主,就開始無視教規,私心包庇偏愛的侍女了。曉春,你這種做法反而會害到少爺。」
听到那個叫曉春的侍女為自己求情時,月書弦心里很感激,可听到叫曉夏的侍女不依不饒一定要處罰她時,她也覺得很緊張不安,不過她們兩人的對話也讓她察覺到一種很奇怪的違和感。
她們說,能進到少爺的蒼蔚院里伺候,也應該是少爺所喜歡的侍女……又說少爺還沒正式成為教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位姐姐,因為我是新來的,對教里的狀況及規矩都還不清楚,所以能請兩位姐姐幫我解惑,你們剛剛說的少爺,可是指軒文睿少爺嗎?」
她的話一問完,性情潑辣的曉夏馬上用一種「你是白痴啊,竟連自己的主子是誰都不清楚?」的不悅表情瞪了她一眼。
與曉夏激烈的情緒反應不同,性情溫柔的曉春對待新進侍女就友善許多,
「我們說的當然是軒文睿少爺羅。」
對假扮侍女的月書弦釋出善意之後,她轉向嘵夏道︰「你瞧,她連自己主子的身分都還搞不清楚,而且我听說少爺的小妾也才被帶回來沒多久,所以她確實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新人,才會不小心誤闖進來。我們也都當過新人,就放她一馬吧。」
听到好姐妹的勸說,曉夏也知道曉春說得有道理,畢竟她也曾是個新人,只是她的個性天生嚴謹又規矩,很難馬上改變臉色,擺出笑臉來原諒新人。
看著她皺起眉的為難表情,曉春又補充道︰「再說教主的年紀大了,日後一定是少爺統領炎教,我們今天饒了她,留下這份人情,我想等日後少爺繼承了教主之位,這位妹妹也會關照我們的,對吧?」
說著,她還轉頭對著月書弦露出微笑,示意新人日後要懂得回報。
照正常狀況來說,月書弦此時就該抓緊曉春的好意,馬上對她們表示只要能放她一馬,她日後絕不會忘記兩位姐姐的恩情,好爭取不被教規處罰的機會。可在听到了她們的回答,得知少爺確實是軒文睿之後,她的注意力都被轉到這件事上頭了。
比起會不會受到教規處罰,她現在更在意的是軒文睿到底是什麼身分?為什麼她們會叫他少爺?難道他不是炎教教主嗎?她的腦中一片混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因此她沒有回應曉春的善意,反而是口氣慌張的再次開口問︰「對不起,我還想再請教兩位姐姐一個問題,既然少爺還沒當上教主,為什麼大家都喊少爺為教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