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采凝原本只是個在醫院急診室工作的小護士,卻莫名其妙的在一夕間成名。
成名的原因說來光彩嗎?
倒也不見得,因為她把一個挾持醫護人員準備行凶的現行犯,失手打成重傷。
這件事讓多事的記者給報導了出去,一時之間,她仿佛成了正義的化身,天天都有媒體上門采訪,也有不少好奇的民眾,為了要見她一面,甚至天天上醫院掛急診。
有支持她的,當然也有反對她的。
畢竟醫者仁心,本意是要救人,而不是要傷人。
為了這事,她先是讓急診室主任叫去訓了一頓,說什麼急診室的功用是搶救病患,不是制造病患。
之後,連院長也親自召見她,據可靠消息指出,此次面見頭頭,可謂凶多吉少,飯碗極可能不保。
同事們莫不為藍采凝抱不平,雖說她下手的確重了點、狠了些,可她好歹也算是為民除害,讓犯人接受法律的制裁。
她做的可是好事!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做的這件好事上了報紙。
支持與反對的人為此天天到醫院來興戰,搞得所有人不堪其擾,就連其它病人也頗有微詞。
最後,藍采凝只得為這件「好事」負責,即將淪為失業一族。
藍采凝抱著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壯烈神情踏入豪華的院長辦公室。
才見到院長金面,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院長便從皮椅上站了起來,熱切的握住她的手。
「好,做得好!我們社會上就是需要妳這種有正義感的人。」
藍采凝被他的舉動給弄胡涂了。
不是說她這回是砍頭之旅,有去無回的嗎?
那院長現在是怎樣?把握機會來個臨別性騷擾?
「院長,這個……我……」
「沒關系,妳什麼都不用說。」院長終子放開手,也擺月兌自己可能對即將離職員工性騷擾的罪名。「如果我當時在場,我一定也會做出一樣的事,見義勇為是應該的。」
「院長,你的意思是,我還可以繼續留在醫院工作?」敢情這會兒召見她,不是為了斥責,而是為了嘉獎?
「很抱歉,我雖然很想留住妳這麼優秀的員工,但是站在醫者的立場,我不能說妳做的是對的。」
講了這麼多廢話,最後還是要炒她魷魚?
「不過,妳別擔心工作問題,我已經替妳鋪好後路了。」
聞言,藍采凝皺起眉頭,還來不及開口問,院長便徑自往下說。
「這個工作絕對比在急診室輕松,待遇也絕對不會少,所有的一切我都幫妳爭取好了。」
啊?這是怎麼一回事?藍采凝更胡涂了。
先是炒她魷魚,然後又幫她找了個更好的工作?天下哪有這種事?
「院長,你說的工作是……」
「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的女兒身體不好,需要個私人看護,剛好我朋友看到報紙的報導,知道了妳的『義行』,便說無論如何都要請妳擔任他女兒的看護。」
「看護?」
「放心,他女兒並不是什麼重癥病人,只是心髒不太好,需要有人時時注意著。」
「只是這樣的話,並不需要看護吧?」
院長似乎不想多透露什麼,他只是看著她,問了一句︰「這工作妳是做還是不做?」
「薪水多少?」她問出最實際的問題。
「比妳現在多一萬。」
「真的?」
「千真萬確。」
既然薪水多,工作輕松,那她還去管人家請看護的原因做什麼?反正有錢人的想法也不是她能理解的。
人家要花大錢,她又樂得輕松,干嘛不去?
「好,那我什麼時候開始上工?」
就是這項前因,所以藍采凝才會在離職的隔天坐著有司機駕駛的奔馳,在山路上不斷蜿蜒前進。
「還要多久?」她忍不住開口問司機。
「就快了。」
「十分鐘前你也說就快了!」她從不知道自己會暈車,直到此刻才知道這項事實。「如果十分鐘內還到不了,我就要吐在這輛車上了。」
聞言,司機臉色一變。
「我保證,不到十分鐘就會到的。」
不曉得是威脅奏效,還是司機怕她,果真不到十分鐘後,藍采凝雙腳踩在地上,覺得自己仿佛再世為人。
待她腦袋清醒,神智集中後,這才發現她正面對一棟像是座小城堡的豪華住宅。
「台灣居然會有這種建築?」果然,有錢人的有錢程度,絕非她這般市井小民可以想象。
這時,大門緩緩打開了,一名長發飄飄,衣衫雪白的美女,蓮步輕移的朝她走來。
苞著她身後傳來急切的喚喊聲——
「小姐,妳不能走這麼快,妳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听到這話,藍采凝訝異得差點連下巴都掉到地上,這美女優雅的步伐叫快?!
那她平常在急診室邁步狂奔要叫什麼?
跋著投胎嗎?
「妳是藍采凝嗎?」
老天真是不公平,這美女不僅人美,連聲音都甜得酥人筋骨。
「是,我是藍采凝。」面對美女,說話向來大刺刺的藍采凝,也不自覺的把語調放柔︰「請問妳是……」
「我是蘇可柔,妳叫我可柔就好了。」蘇可柔巧笑倩兮的說著,「爸爸說妳這兩天就會到,所以我這幾天天天都在客廳等,怕來不及在第一時間歡迎妳呢。」
「呃,我應該是來當妳的看護吧?」怎麼蘇可柔說得好象她只是來作客的樣子。
「我才不需要看護呢!」蘇可柔不依的嘟起小嘴,「我的身體很健康,都是爸爸太愛操心,一定要有看護在我身邊他才放心,所以我就跟爸爸說,既然一定要有看護,那我要自己選。」
「所以妳就選上我?」藍采凝的腦袋開始快速運轉,努力的想將蘇可柔的臉和她的病人配對,最後她得到一個結論,自己之前絕對不曾見過她。「可是我們應該沒見過面吧?」
「沒錯,我是在報紙和電視上看過關子妳的報導。」蘇可柔那含著水氣般氤氳的迷蒙雙眼,此刻閃耀著崇拜的光芒。「妳真的赤手空拳打敗l個持刀歹徒嗎?」
听到這兒,一切豁然開朗了。
這位看來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在報紙上看到關子藍采凝的報導,剛好她又需要個看護,所以就指名她。
這也就是藍采凝今天為何會站在這棟豪宅前的原因了。
「輛名貴的黑色房車緩緩的停在蘇家大宅門前,蘇家的管家連忙上前將車門打開,必恭必敬的朝車子里的人鞠躬。
「歡迎您來,嚴先生。小姐已經在花廳等著了,新來的看護也到了,需要我去叫小姐來,還是……」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她。」嚴少奇移動身體下車,挺拔的身材比管家還要高上一大截。
車子另一邊的門也開了,一名身著深色西裝的男子快步走過來。
「董事長,我們只能在這里停留十分鐘,一個小時後您得參加『日和會社』舉辦的開幕餐會,屆時『日和會社』的社長會偕同夫人出席。」
「嗯,知道了。」嚴少奇點了點頭。
進了蘇宅,他直接朝花廳定去。
所謂的花廳,就是在花園旁的一間小會客室,蘇家人習慣稱它花廳。
就在嚴少奇要走進花廳的同時,他听到蘇可柔興奮又好奇的聲音傳來——
「妳真的打斷他的三根肋骨嗎?」
听到這話,他不禁停下腳步。
雖然他打可柔還是黃毛丫頭時就認識她,可這還是他第一次听到她以這麼愉快的聲音說話。
「呃,是啊。」
他听到有人回答,是個女人。
听起來似乎是個孔武有力的女人,要不然她怎麼有法子斷人肋骨?
看來這回可柔不只是找到個看護,同時還找了個身手足以擔任保鏢的女人。
「那時候情況一定很危急對不對?所以妳才會出手自衛!」
在花廳里,蘇可柔精致的小臉上,充滿了崇拜的看著面前的藍采凝。
「呃,其實也還好。」
這要藍采凝怎麼回答呢?
說情況危急嘛……其實也不是那麼危急,唯一有點嚇人的那段,就是她的同事王小珊讓歹徒拿刀架著。
「那就是他攻擊你們?」蘇可柔不死心的繼續問。
飽擊嗎?藍采凝眉頭緊皺,想了想她所謂的攻擊。
「嗯,一開始他攻擊我的同事,後來我同事月兌困了,為了避免他逃跑,所以我們只好做了些阻止他逃跑的事。」例如踢斷他的肋骨。
報紙上只寫了那名歹徒被勇敢的護理人員打斷肋骨,但事實是,他不僅肋骨被打斷,在一開始就被人給踢斷陘骨,還因為肋骨斷裂造成血胸,除此之外他的胯下腫大,嚴重淤血,還有輕微的腦震蕩……
以上這些都是藍采凝氣急攻心後的杰作,而這也是歹徒為什麼得在加護病房多待幾天的原因了。
「對了,他為什麼無緣無故的攻擊你們?」
「根本不是無緣無故。」
說到這件事,藍采凝到現在還是覺得氣憤難當,立刻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那家伙是個人渣,專門欺負女孩子!那天晚上,有個被他欺負的女孩子送到我們醫院的急診室,帶她來的阿伯說那個人渣被他用柴刀砍了兩刀,但還是給他逃了,沒想到不到一個小時,有個男人符合那位阿伯所說的一切特征,我們就報警要抓人,不小心被那個人渣給發現,他就拿手術手挾持我的同事,我一時情急下,就和那個人渣杠上……」
蘇可柔听得入神了。
「妳真的好勇敢哦!」她贊嘆的說,「如果換成是我,我一定會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沒有啦!」讓人這麼夸贊,藍采凝還是很不習慣。「是腎上腺素發揮作用吧。」
「可是那個歹徒欺負女孩子的事,報紙怎麼沒寫出來?」
「這是為了要保護那個受傷害的女孩,如果把這人渣的事全部寫出來,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一定會死命往下追,一些沒道德的媒體為了搶新聞,要是把那女孩的照片給刊登出來,那就糟了!」
「哇,你們考慮得好周全哦。」
面對蘇可柔閃著亮光的崇拜眼神,藍采凝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可柔,妳都準備好了嗎?」隨著這聲問句,嚴少奇跟著走進花廳。「準備好的話,我們該離開了。」
他一出現,蘇可柔驚呼一聲,原本開心的小臉立即失去了活力與光彩。
藍采凝見狀,不自覺的皺起眉頭,不清楚這陌生男人的身分為何,竟然讓這大小姐怕成這樣。
可不知怎地,她覺得這男人的臉越看越眼熟,好象在哪里見過似的。
嚴少奇似乎是透視了她的想法,自西裝內側的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到她面前。
「妳好,我是嚴少奇。」
藍采凝被動的接下名片,上頭寫著「裕國集團董事長嚴少奇」幾個字。
簡單明了的十個字,交代了來人的身分。
扁這十個字就足以讓她說不出話來了。
「裕國集團」旗下有銀行、保險、醫院……一堆想得出來的行業「裕國」都有涉足,不說別的,她自己就有在裕國集團旗下的銀行里開戶存錢了。
看著名片,又抬頭盯著他,這動作重復幾次後,藍采凝有些艱難的開口,「你……是那個很有錢的嚴少奇?」
她的話讓他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應該是吧。」嚴少奇看到她驚訝的模樣,大抵知道是他的身分嚇著她了。「妳就是新來的看護?」
「是的。」
「可柔以後麻煩妳照顧了。」
嚴少奇迅速打量眼前站得筆直的女子——
身高不及他的肩膀,身材瘦弱得好象被風一吹,就會被吹走似的;那頭及肩的直細頭發,隨著空調輕輕晃動著,圓圓的小臉上,細細的眉毛像新月似的,圓亮的眼楮直視著前方,不敢亂瞄,所以沒發現他打量的眼光。
他不禁想到先前她和可柔的對話——
這種身材能斷人肋骨?還三根?這是在開玩笑的吧。
「應該的。」藍采凝在震驚過後,心情已然平復,總算可以正常與他對話了。
「可柔。」嚴少奇回頭和顯然極不願與他接觸的蘇可柔說︰「我們走吧。」
「我……」
蘇可柔無助的看向藍采凝,希望她能說些什麼。
不過,她發現藍采凝完全無動子衷。
「少奇哥,可不可以讓采凝和我們一起去?」
听到這話,率先有反應的人是藍采凝。
「我和你們一起去?」去哪里啊?
「是啊。」蘇可柔走到她身邊,親熱的拉著她的手。「我們以後就要住在少奇哥家,妳就先和我們一起過去嘛。」
听到這兒,藍采凝胡涂了。
她和這個美女以後要住在嚴少奇家?她不是來當蘇可柔的看護嗎?為什麼她自己的家不住,要住到嚴少奇家去呢?
藍采凝臉上的疑惑,嚴少奇完全看在眼里。
不過,他並不打算說出嚴、蘇兩家的長輩,希望讓可柔搬到他那里,借由朝夕相處培養出感情,日後好結為親家一事。
「可柔的父親說我那里的環境比這里好,對可柔的身體比較有幫助,要她搬到我那里靜心調養身體。」
他沒必要和個看護多解釋什麼,但是她的表情實在有趣——皺起眉、扭著嘴的,讓他不禁多話了。
「哦。」藍采凝恍然大悟的說︰「意思是我以後也要跟著蘇小姐住在你那里?」
她是來當蘇可柔的看護,總不能蘇可柔住在嚴家,而她則待在蘇家白領薪水吧。
嚴少奇點點頭,「沒錯,有妳在,可柔的父母會放心得多。」
「輛車子里坐了五個人,兩個雇主,三個雇員,車子直朝嚴少奇的住處而去。
後座上,兩名雇主之間坐了個雇員——藍采凝這個新雇員,坐在嚴少奇與蘇可柔中間,絲毫不敢亂動,這坐法還是蘇可柔安排的。
被兩人夾在中間的她,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右邊的蘇可柔低頭不語,不時望向車窗外,似乎是不願意與嚴少奇有任何互動。
左邊的嚴少奇對子蘇可柔的安排全然無異議,從一上車後,便埋頭批閱公文,中間電話響起,沒什麼要緊的事便由秘書轉達,重要的再由秘書把手機遞到後座讓他接听。
坐在中間的藍采凝仍不清楚她的美麗雇主,與被媒體捧為台灣身價第一的超級黃金單身漢——嚴少奇之間的關系。
但她隱約感覺得出來,蘇可柔好象不是很喜歡嚴少奇……與其說不喜歡,倒不如說她滿怕他的。
雖然藍采凝不明白原因,不過她只是個看護,沒必要知道太多。
懷著滿肚子疑問的她,這會兒只能直挺挺的坐著,既不能向右打擾到美女的沉思,更不能向左踫到正努力工作的大老板。
唉,要在行進間的車子中,維持這姿勢,著實有些困難,尤其是坐在中間,她連個能穩住身子的把手都沒有,只好隨著車子左搖右晃的。
突然間,車子往右打滑,藍采凝反應不及,整個人撞向坐在她左邊的大老板。
從他身上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香味,這香味讓她一怔。
長時間待在醫院工作的她,最習慣的就是消毒水的味道,再不然就是碘酒揮發的特殊氣味,這香味讓她忍不住月兌口說了句——
「你好香哦!」
等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已為時太晚,因為她看到嚴少奇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就近在咫尺,近得讓她連他睫毛有幾根都數得出來。
「什麼地方香呢?」嚴少奇伸手穩住她的身子,同時打趣的問道。
「啊,沒有、沒有……」藍采凝掙扎的坐直身體,伸手緊抓住前座的椅背,穩住自己後才說︰「我剛才一定是摔暈頭了。」她尷尬的笑著。
確定她沒事後,他才開口問司機︰「發生什麼事?」車子會這樣打滑一定是出了什麼狀況。
「前面有輛油罐車翻了,漏出來的油造成路面濕滑,所以剛才車子才會不受控制,現在已經沒事了。」司機恭敬的回答。
確定一切情況都在掌握中,嚴少奇這才看向剛才整個人摔到他身上的藍采凝.
雖然打量她的眼神是如此明顯,但是她壓根沒發覺,因為她正努力讓自己的身子不再倒向左側。
為了要穩住身子,她只得扶著駕駛座的椅背,但是前座與後座的距離挺大的,她人不高、手不長,只能前傾身子才夠得著,半邊的都騰空了。
看她這模樣,嚴少奇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淺笑,心里覺得有趣,又有些好奇。
女人在他面前,莫不努力維持一種完美姿態,言行舉止樣樣在乎。
而這小護士為了不讓先前的情形再次發生,不惜犧牲形像,擺出一個極為可笑的姿勢……
難不成她對自己在他面前所呈現的一切,都毫不在乎嗎?不在乎自己的丑態,讓他這位身價百億的男人瞧見?
又或許她是故作姿態,好贏得他的注意?
不管她是有心或者無意,原本專注子工作上的嚴少奇,心里除了工作外,還多了個努力維持可笑姿勢的藍采凝。
再度低頭回到工作上,他的嘴角噙著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