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
「還有,關于你之前提出的那個條件,我決定接受。」席蒙突兀而且強硬地打斷她,藍眸也慢慢地轉向她,臉上卻是面無表情。
他是故意轉移話題的嗎?潔兒不只胃部在翻攪,連心都在絞痛。
「什麼條件?」此時此刻,她腦袋一片空白,根本連自己說過了什麼都記不得。
「你盡早將培育郁金香的技術教給其他人,然後你就可以離開。」
「那黑色郁金香呢?」
「只要你將技術傳授給其他人,還怕其他人種不出來嗎?」
望著席蒙挑起嘴角冷笑的模樣,潔兒整顆心髒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扭緊,呼吸變得困難。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她交出技術,其他的根本不重要?也用不著她了?
「等你確定跟著你學習的人,全都學會了,並且讓我看到滿意的成品,你就可以離開,我會給你一筆錢。」
遮羞費嗎?潔兒苦笑,心像是被刺了一刀,滲出血絲。
「你是在跟我撇清界線嗎?放心吧,我本來就不打算跟你有任何瓜葛,也不會因為錯誤的一夜,就纏著偉大的公爵大人不放。」
身為二十一世紀的自由女性,她的觀念雖然算是保守,但還不至于保守到因為初夜給了那人,就要一輩子都糾纏著那人。
席蒙一臉冷然的望著她,似乎不為所動。潔兒握緊拳心,蒼白的臉蛋直迎向他。
良久,席蒙才吐聲︰「很高興你可以認清自己的身分,以後如果沒有我的許可,你不能任意進出主屋。」
潔兒的下唇輕顫,將手從絨軟的椅背上拿開,微微一個躬身,垂下兩排縴長的睫毛。「我回房間搬東西,您請慢用。」
看著那抹僵直的嬌小身影消失在拱形門廊,席蒙放下刀叉,單手扶住額心,一手握緊成拳,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
懊死!一千個一萬個該死!
推開房門,潔兒倉皇的奔入房間,把自己拋上凌亂的床鋪,將臉埋進枕頭里,眼淚滴上絲綢布料,一下就被吸干,形成了一塊濕印子。
她好蠢!蠢斃了!蠢到無藥可救!
以為兩人上了床,一切都會變得不同?好蠢!席蒙昨晚喝醉了,只是需要一個發泄yu|望的對象罷了,而她也很犯賤的迎合了!一切只是yu|望在作祟,不涉及任何感情的因素!
那冰冷的藍眸說明了這一點,他無情的態度,也是在警告她別作夢,兩人只是主僕關系,其余的什麼也沒有。
她還以為……以為他對她,是不一樣的……那些令她心悸的目光追逐,讓她一直以為兩人之間有什麼。
顯然是她錯了。
潔兒越哭越傷心,把整張臉緊緊地壓進枕頭里,卻呼吸到屬于席蒙的雄性氣味,鼻頭又是一酸,哭到近乎缺氧才抬起頭。
抬起手背抹去臉上狼狽的淚痕,她將沾了血跡的床單拆卸下來,扔到浴白里,扭開水龍頭,將一整盒的香精球都扔進去。
她將房內屬于自己的東西都裝進一個輕巧的箱子,然後轉身下樓,走向後院供下人住宿的小屋。
「潔兒?這是怎麼回事?」走在通往後院的露天長廊上,神清氣爽的歐文正好迎而走來,一看到她紅腫的雙眼,手里還摶著箱子,詫異的攔下她。
潔兒抬起眼,表情強裝鎮定。「只是住到我該住的地方。」
歐文被她眼底的絕望嚇了一跳,立刻嗅出事情不對勁。「發生什麼事了?是誰要你搬出主屋?」
「當然是偉大的公爵大人。」潔兒苦澀的說。
「不不不,一定是哪里搞錯了,席蒙怎麼可能……」
「歐文,我知道你以為席蒙喜歡我,才會千方百計幫我們制造機會,但你錯了,他沒這個意思。」
看她提及席蒙時,臉色越發蒼白,嘴唇也輕輕顫抖,歐文懂了,一定是席蒙對她說了什麼。
「不,席蒙是真的在意你。」
「他在意我,是因為我可以幫他種出他想要的花,而不是我這個人,你弄錯了。」她自己也弄錯了,錯得好離譜,錯得好胡涂,錯得好愚蠢!
「潔兒……」
「不能再聊了,我還有很多活兒要做,回頭見。」撥掉歐文搭在肩上的手,潔兒幽幽一笑,繞過他持續往前走。
不對勁……歐文立刻回到主屋,在二樓書房找到了席蒙。
席蒙坐在書桌後,一手托著太陽穴,藍眸垂掩,唇線抿得好深,即便一整片落地窗傾入了大量燦爛的陽光,還是曬不去他眉宇間的陰冷。
「你故意傷害她,又能證明什麼?」歐文問。
「她只是一個地位低下的花匠,連做我的情婦都不夠資格。」席蒙冷冷地說。
「那你愛卡洛琳嗎?」歐文又問。
「不愛。」
「既然不愛,就算有資格當你的情人又怎麼樣?別再自欺欺人了,你喜歡潔兒,你在乎她,你想要這個女人。」
「她配不上我。我是公爵,查里曼家族的繼承人。」席蒙傲然的宣示。
昨天的一切是個錯誤。他擁有尊貴的身分,不同于凡人的身世,他不會給任何人有嘲笑自己的機會,也不能做出有違身分的舉止。
但潔兒卻讓他的行為一再失控,連他自己的心也快管不住了……他必須停止這一切,避免自己的心受到她的吸引和影響。
他不能愛上她!
「你已經讓所有的人對你心生畏懼,沒有人敢對你不敬,你到底還想證明什麼?」歐文不懂。
「我曾經是上流社會茶余飯後的笑柄,我和我母親都是,我答應過我母親,要成為查里曼家族的驕傲,我不會讓她失望的。」
「從你繼承爵位,把查里曼家族的投資版圖拓展到歐洲海外,甚至讓整個倫敦都充斥著查里曼家族印記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查里曼家族的驕傲。外頭的人畏懼你的冷酷無情,歐洲人敬佩你擅于投資賺錢的生意腦袋,就算是霍爾特家族的人見到你也不敢公然挑釁,皇室成員也得賣你三分面子,你就不能放過你自己嗎?」
席蒙閉上雙眼深深吐納,再睜開眼時,藍眸是一徑的冰冷,不帶一絲暖意。
「夠了,以後別再跟我談起她的事。至于昨晚的事,我不會跟你計較,但如果再有第二次,歐文,我不會輕饒的。」
「放心,就算我想再來第二次,潔兒也不會再讓你有機會睡在她床上。席蒙,我以為你很聰明,是,你很聰明,聰明到把自己想要的女人都逼走,希望你不會後悔!」
歐文罕見的動了怒,轉身離開,並且使勁地甩上書房的門,實心的桃木門重重地闔上,發出砰然巨響。
席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底下一整片的花園,深沉的目光落在一抹正走向玻璃溫室的嬌小人兒上。
哀在窗上的大手慢慢地攏緊,冷然的俊臉在陽光照拂中軟化,他緊盯著她柔美的側臉,抱住花器的柔軟胸房,空氣中彷佛可以聞兄她身上的幽香。
懊死!席蒙。查里曼,你清醒一點!她只是一個有利用價值的女人,你不能再繼續沉淪下去!
倉皇的別開雙眼,席蒙轉過身,背對一整片明亮燦爛的落地窗,拒絕再將目光停留在那抹總可以影響他判斷力的倩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