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刻意壓輕的腳步聲,黑暗中的小紫立刻睜開眼。
她側躺在大床的最內側,橫放在胸前的那一手,緊握著不離身的瑞士刀。
背叛過費雪一次,她已經沒有談判的籌碼。
餅去,由于費雪對她近乎變態的偏執欲,加上她的身手與能力獲得高度重視,他不曾再踫過她。
但經過這一回的出走,她與凱爾的短暫婚姻,這些都已經徹底激怒了費雪,他不會再對她客氣,很可能對她做盡鎊種羞辱。
她不會乖乖就範的,即使費雪拿瑞琪當威脅,但他休想稱心如意!
小紫繃緊神經,握住刀柄的縴手逐漸泛白。
電子鎖與金屬鎖接連被解除的聲音飄入耳底,緊接著是細微的推門聲,輕巧但听得出是高大男性的腳步聲隨後傳來。
小紫的呼吸逐漸轉重,心髒急速撞擊著胸骨,全身寒毛直豎,她告訴自己,她寧願死也不會再讓費雪踫她。
一只大手從後方搭上她露在被沿外的肩膀,她立刻翻身坐起,豎起握刀的那一手,朝來者的胸膛狠狠戳去。
電光石火間,另一只男性大手攫住了她的手,她憤恨咬牙,抬高膝蓋往對方的鼠蹊部撞去。
下一秒,那具高瘦的男性身軀將她壓倒在床上,兩手制伏她的手腕,再用堅硬沉重的下半身,壓下她結實有力的縴細雙腿。
「放開我——」
她的吼聲被一雙薄唇堵住,她怔住,黯淡無光的美眸在剎那間瞪大。
「如果你希望我死在這里的話,那就盡避放聲大叫。」
當男人挪開嘴唇時,吐出低沉的磁嗓,她楞住,立刻認出闖入者的身分。
她難以置信的伸出縴手,模上男人稜角分明的臉龐,用最真實的觸模,來確認眼前這一幕並非是她的幻想。
堅韌有型的短發,濃峻長眉,深邃棕眸,挺直鼻梁,性感薄唇,寬闊堅硬的肩線,以及那一副足以令她沉溺一生的胸膛。
「凱爾!」她低低喊了一聲,松開了手里的瑞士刀,朝他懷里撲去。
他伸出雙臂將她圈緊,臉龐埋進她的發海,深深嗅聞。
老天,他想念她的氣味,想念她的柔軟,想念她的狡猾欺騙,想念她的一切。
「凱爾,凱爾,凱爾……你來了。」她放縱自己在他懷里潰堤。
這一刻,她等了二十多年。
那個早已放棄希望,改而擁抱絕望的小女孩,在這一刻終于得到了援助。
「噓,別哭,你會把外面的人引來。」他親吻她的太陽穴,啞聲安撫。
「對不起……」她將音量壓低,喃喃道歉。
听見她這聲歉語,凱爾的胸口倏然擰緊,反而心生愧疚,開始痛恨起自己。
他從不知道,原來她經歷過那些,更不曉得,她也是受害者。
他太自以為是、太頑固,只願相信他所相信的,被自己對于善惡的執著蒙蔽了雙眼,才會對她說出那麼殘忍的話。
「小紫,別說對不起,你不需要道歉。」
捧起那張被淚水洗滌的嬌顏,他吻上她顫抖的睫毛,吻去隱藏其中的淚水碎片,然後極其溫柔的吻住那雙唇。
下一刻,她將雙手勾住他的後頸,主動加深了這一吻。
現在的他,已能習慣這個主動而強悍的女特務。
她的好勝,她的堅強,她的強悍,全是出于被迫,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武裝。
她從來就沒有機會選擇當一個天真柔弱的女人。
現在,他全知道了,而他為自己過去的愚蠢感到羞恥。
仿佛想一次彌補過錯,凱爾傾盡滿腔的深情,全部灌注在這一吻。
小紫的唇舌如被火焰吞噬,她並未被動承受,配合起他的節奏,主動探舌相舞,吮咬他性感的薄唇。
他們像兩頭原始的獸,循從身體本能,瘋狂向對方索討甜蜜。
……
他從來沒這麼熱情過……這是她第一次見識他在床上如此瘋狂。
她不清楚他知道了什麼,但那都不重要,他來了,正在她的懷中,為她彎下高大身軀,傾盡溫柔的給予她關愛,這才是她在乎的。
卡在腿間的強壯身軀,在她攀上高/潮時,俐落而強悍的挪移上來,大手撥開她額前的瀏海,他低掩的雙眸,有著毫不掩飾的濃烈深情。
他俯首,親吻她的額,眉心,鼻尖,抽開她咬在嘴上的手背,重新覆住嬌艷的雙唇,深入品嘗。
他拉起她的手,貼上他賁起的胸膛,讓她的手心感受他最真實的心跳。
「我很抱歉,我是個不值得原諒的混球,但為了這一刻,我願意死在你的懷里。」
幾乎是在一瞬間,淚水滿出她的眼眶,卻是喜極而泣。
「小紫,我要你回來,回到我的身邊。」他托住她的後腦,與她叩額相對,刻意壓低的音量沙啞渾厚,宛若撥動黑夜的琴聲。
「你根本不必請求我,因為那正是我一直以來最渴望的夢想。」她淚中揚笑,呢喃說道。
他吻上她的眼睫,吮去那一顆顆透明珍珠。「我來了,你不必再擔心受怕,除非你安全,否則我永遠不會倒下。」
啊,她生命中的英雄,在她最絕望的時刻,來到她的身邊,這是多麼奢侈的美夢。
激昂而不可言語的情感,涌上心頭,她想哭,想笑,最終卻是緊緊攀住他,仰頭迎上絕艷的紅唇。
他們的舌糾纏,在彼此嘴里旋舞,她輕啃他弧度好看的下顎,軟舌滑過喉間那個硬結,然後繞著它打轉。
濃重的喘息聲,在他渾厚的胸膛滾動,大手扶住她的後腰,引導她持續點燃這場。
她不耐的去扯他的襯衫領口,意外發現他竟然打了領帶,不由得楞住。
察覺她停頓的原因,他貼在她耳畔低語︰「為了混進這里,你不會相信我費了多大的勁。」
她相信他,因為她知道他痛恨領帶,他說領帶像是套住男人的頸圈。
她親吻他的喉結,在黑暗中靈巧地解開領帶,轉而套上自己細滑的縴頸,然後輕咬他的下唇,施咒般的嫵媚低語。
「綁緊我。」她嬌喘地說。
那句話無疑是令人血脈憤張的強烈暗示,他能感覺渾身血液在剎那沸騰,肌肉在瞬間繃緊,欲/望在叫囂,渴望得到解放。
……
一陣緊繃的震顫過後,沉重的男性身軀倒落在她身上,貼著她的頰發出濃濁的呼吸聲。
她抬起疲軟無力的雙手,將身前的男人緊緊摟住,粉頰在他鬢邊輕蹭兩下。
他牽動嘴角,認得這個稚氣的小動作,每當他們結束歡愛時,她總會習慣性透過這個小動作確認什麼。
他想,他錯怪她了。
不論是她的過去,抑或是她這個人,他全想錯了。
饜足過後的慵懶中,凱爾短暫的閉起眼,回想道格太太說的那些話。
「她不是被誘拐,而是被原生家庭賣掉。」
道格太太彈了一下煙灰,下巴微微仰高地說道。
他僵硬的楞住,滿眼震撼,好片刻無法言語。
「她的母親是非法居留的華人,跟毒蟲男友同居,吸毒酗酒樣樣來,她甚至無法確定孩子的父親是誰。」
凱爾想起當他問及她原生家庭時,她那不自然的微笑,試著岔開話題的局促不安。
「你應該很清楚費雪最擅長的事業,他販賣毒品,販賣女孩,讓女孩成為奴隸,替他賺進大把鈔票。」
道格太太瞄了一眼身側沉下臉的男人,繼續說︰「你也知道那些被稱為「費雪的花」的女特務,她們全是費雪特別挑選餅,再進行培訓的受害者,小紫也是其中一個。」
「她替費雪賣命。」凱爾陰沉地說道,眼底浮動著復雜的怒氣。
「你知道費雪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嗎?」道格太太下了強而有力的轉折。
凱爾僵住,濃嗆的妒意在胸中膨脹、擠壓。
「那年她十三歲,而且出于非自願。」
聞言,排山倒海的憤怒取代了妒意,他的冷靜幾乎要被這股巨大的能量摧毀。
「費雪選中她,努力栽培她,而她為了增加談判的籌碼,不得不讓自己成為費雪底下最有力的女特務。」
「當她擁有那樣的能耐時,她就能月兌離費雪,但她沒有,她繼續助襯為虐。」
矛盾的情緒沖擊著認知,凱爾咬緊的下顎微微抽動。
「是的,她當然可以。」道格太太面無表情說道,眼神卻像冰冷的石頭一樣冷酷。「但她不能,因為她的弱點被費雪牢牢抓在手中。」
「什麼弱點?」他想起情報資料中顯現出的女人有多強悍,又有多麼危險致命,難以想象這樣一個冷血的女特務,會有足以使她被操控的弱點。
「心軟。」道格太太捻熄香煙,端起她的第二杯義式濃縮咖啡,啜飲一口後又說︰「我們這種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心軟,一如我接受小紫的委托,這就是心軟,我根本不該這麼做。」
「我不懂,你所謂的心軟是指什麼?」凱爾眯起眼。
「瑞琪。」道格太太吐出一個女性名字。「當年跟小紫關在一起的女孩,瑞琪就是她的弱點。她認定瑞琪是她在那里唯一的朋友,盡避這個朋友不斷扯她後腿,沉溺于毒癮不可自拔,老是出賣她,她依然丟不下瑞琪。」
凱爾沉默下來,眼中復雜的情緒亦跟著沉澱,轉為某種更深沉的醒悟。
他從沒想過,她是出于這個原因替費雪效力,他還以為……算了,他怎麼認為都已經不重要。
因為他知道自己是錯的,錯在自以為是,錯在傲慢自大。
「你不會相信她是怎麼對我說的。」道格太太揚起一抹莞爾的嘲笑。「她說,之所以支撐她沒有發狂,沒有像那些女孩一樣迷失,尋求酒精與毒品麻醉自我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她相信總有一天,她生命中的英雄會來拯救他。」
凱爾的雙眼灼燙發紅,內疚感正一寸一寸瓦解他。
「她不是小女孩了,童話故事早已經離她很遠,她甚至見識過男人最丑陋的一面,她知道人性有多麼殘酷,而她竟然用著無比認真的態度,對我說出英雄這個詞,你能相信嗎?」
道格太太失笑,輕輕嘆息,然後搖了搖頭。
「這就是為什麼你會接受她的委托,暗中保護我的原因。」凱爾說道。
「是的,正是如此。但你得弄清楚,你不是美國隊長,不是鋼鐵人,不是超人,或許你是某些人心中的英雄,但你絕對不是她的英雄。」
道格太太面帶微笑,語氣卻是尖銳而冰冷,笑中隱約夾雜挖苦。
「因為你傷透了她的心,你讓一個在黑暗中努力擁抱希望的女孩,徹底心碎,你不配當她的英雄。
「當你為了你堅持的善惡論否定她的愛情,當你無情的否決你們共有過的一切甜蜜,哪怕這之中摻雜著謊言,你都不應該對她這麼狠心,你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正義的偽善者,你把愛情建立在善惡上,卻忘了這個女孩是為了什麼而活下來。」
這一番言論,像冷冽的刀鋒,劃開了凱爾的心。
道格太太放下咖啡杯,杯盤摩擦聲異常刺耳,最終,她下了如是定論——
「她視你為英雄,將你當成她月兌離那座地獄的寄托,你卻待她如垃圾,老實說,你不配擁有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