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察覺不對勁,孟穎臻驟然抬起臉瞪住黎湛,她發誓,這絕對會是她這輩子最狼觀的一刻。
「想起來了?」黎湛單手枕在腦後,晨起的嗓音有些沙啞,眼神如霧一般迷蒙慵懶。
她臉頰燒燙,像被火焰烘烤過,然而隨著記憶一幕幕喚醒,如同一桶冰水往她身上澆淋,她跌進了絕望的深淵。
她被繼父出賣,像個任人宰割的物品送給了大衛,她其至懷疑下藥的事,約翰也有份,他知道她在性這方面十分保守,認定大衛只要得逞,她便會乖乖就範。
看見光彩從那雙晶黑的瞳眸慢慢流失,黎湛知道她己經想起昨晚所有細節,他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懷念昨晚那個樂翻了的野蠻女。
至少那樣的她,感覺不到痛,不會像眼前道樣,細眉緊蹙,慘白著臉色,一副剛被全世界背叛的悲戚模樣。
「為什麼?!」她直視他的雙眼問道,心情非常復雜,但是痛苦居多。
「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你很愚蠢。」他不客氣地訓斥,眼中寫滿不屑的蔑意。
「對,但那是我的事,你沒道理要幫我!」她的嗓音在顫抖,無奈與憤怒佔領了意識,她停不下來這股失控的感覺。
「所以你希望看見自己躺在那頭豬的床上?你希望被他強暴?听從你繼父的話跟那頭豬在一起?」
「不!我沒有!」她低吼一聲,羞愧又憤怒的抓起小抱枕砸向他。
他隨便她砸,任她發泄。她哭了出來,因為絕望還有痛苦,手中的抱枕一下又一下地砸著他胸膛,根本不痛不癢。
直到抓緊枕頭的手指泛成僵白色,她的手酸得抬不動,動作變得遲鈍緩慢,他才撥開她的手,將她拉進胸膛里。
她的身體僵硬而冰涼,不是因為氣溫,寒意是從心底深處竄出,他的雙普鎖上她微微拱起的背,大手搓揉起來。
她哭了,在他懷里哭得像個孩子。「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就算我只是繼女,他也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一個人,不是他養的貓或狗……」
「歡迎光臨現實世界。難道沒人告訴過你,上流社會是世上最昂貴也最骯髒的地方?這里的人專門吃人,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沒有溫存的安慰,只有戳破美麗假象的諷刺,然而他撫搓她的手勁卻是那樣溫柔,溫暖了她冰涼的身軀。
「來我這里吧。」他說。
「為什麼?」她揚眸,困惑的看著他。
「我可以照顧你,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他揉著她的背,眼陣似琥珀色海洋,她一頭栽入,心神被擄獲。
「你……喜歡我?」她吐氣艱難地問。
「我想要你。」他的眼神深邃得能夠看透她的心。她顫抖不己,目光落在他優美的唇型,他說︰「我說過,我才是你唯一的選擇。」
這一次她沒有反駁,只是閉上眼,讓他將唇貼上她,讓這個吻無止盡地糾纏。
孟穎臻知道自己像個縮頭烏龜。整整一個禮拜,她賴在黎湛的公寓,享用公寓的各種資源,家也沒回——反正母親總是對她漠不關心一公司那兒也直接蹺班,什麼都不顧不管。
直到今天早上黎湛臨出門之前,忽然意味深長地對她說︰「逃避也該有個極限,不管你還想不想要那份工作,都該干淨的做個了斷。」
她怔住,來不及回應他,他頭也不回的出了公寓大門,挺拔的背影莫名觸動了她某些情緒。
他說得對,不管繼父耍了什麼下流手段,她就算受傷再深,也該好好收拾後續的殘局。
于是她換上黎湛讓專人送進公寓的全新套裝,將自己打理好,倒映在化妝鏡中的又是那個干練勇敢的孟穎臻。
「孟小姐,請稍等一下。」當她準備離開大樓時,大樓特聘的管家秘書忽然攔住了她。
「有什麼問題嗎?」她納悶的回瞅。這一周她跟著黎湛在此出出入入,沒道理管家會認不得她。
「艾蒙先生己經幫孟小姐安排好車子,我已經連絡司機將車開出來,麻煩請稍候。」年約四十的灰發男管家,彬彬有禮的說道。
黎湛幫她安排好車子?孟穎臻怔然失笑,胸口有幾分暖意在發酵。他真的很了解她,知道她在听完他的勸告後,會立即起身解決面臨的難題,甚至貼心的安排好一切。
坐進車速平穩流暢的黑色勞斯菜斯,孟穎臻來到位在帝國大廈附近的商業區,下了車,走進熟悉的商辦大樓。
「潔絲,我的老天,你終于出現了!」
「你從來不會無故曠職,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潔絲,你還好嗎?!」
罷踏出電梯,孟穎臻立刻被一群員工包圍,無論男女臉上都寫滿了憂心。知道還有人關心她,她感覺心頭發暖,多日來的低潮被沖淡了不少。
「抱歉,我有一些私人的事情,所以……」孟穎臻只能用一抹苦笑回應眾人的關懷。
「一定是很糟糕的事,你從來不會丟下工作不管。」看出她有難言之隱,眾人也不好再追問。
「不過更糟的還在後頭,你沒來上班的第一天,約翰氣得要死,對所有人發了一頓火,昨天他還放話說要開除你。」關系與她最好的管理部主任秘書黛安,愁眉苦臉的說道。
孟穎臻只想冷笑。「這正是他所期望的,不是嗎?」
「潔絲,約翰要你立刻進他的辦公室。」坐在位置上的管理部主任手持話筒,一臉憐憫的望著被眾人簇擁的孟穎臻。
攤牌的時候終于來臨。
孟穎臻搭上電梯來到最高的樓層,穿過寬敞的接待處,走向裝潢明亮氣派的執行長辦公室。
伸出手握住門把,她略略頓了一下,閉眼深呼吸,準備做好與繼父決裂的心理準備。
然而就在她推開門的那一刻,里頭驀然傳來一聲爆吼,聲音的主人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約翰。
「狗娘養的!原來是你一直讓人對外放風聲,搞得股東大量拋售股票與債券,你憑什麼這樣做?!」
從約翰此時的激動程度听來,他一定是氣瘋了。孟穎臻幸災樂禍的想著,但同時也好奇起來,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將老好巨猾的約翰逼瘋?
按捺不住心頭的騷動,她按下沉重的金屬門把,就著敞開的門縫望入,霎時整個人為之大愣。
一抹冷酷而俊美的笑迎面而來,映進她驚詫的瞳眸,呼吸一窒,她眨眨眼往前站一步,將交疊起一雙包裹在窄管西裝褲中的長腿,坐在約翰最心愛的米白色小羊皮沙發上,姿態慵懶卻充滿危險氣息的黎湛看得更真切。
「黎湛?」她不自覺地發出驚呼。
約翰就站在沙發旁,對著黎湛張牙舞爪的咆哮,听見來自門口處的聲響,他憤然的撇過頭,惡狠狠的瞪著她。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怎麼可以!」約翰對她大吼,憤怒的程度是前所未見。
孟穎臻傻住了,此刻高聲咆哮的人應該是她,為何角色會完全對調過來?
「艾爾卡特先生,顯然你還是沒學到教訓。」黎湛望著約翰的眼神無比冷峻,唇上那抹笑雖然優雅,卻教人不寒而粟。
「你己經收購了我公司超過百分之五十的股票,你害我的股價跌到歷史新低,你到底想怎麼樣?」約翰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
孟穎臻一悚,愕然的望著黎湛。
他不理會她的目光,兀自蔑視著約翰,酵厚的嗓音含著濃濃笑意說︰「如果你懂得尊重我未來的妻子,也許你就不必面對這一切。」
約翰一震,眼露驚恐之色。
「你未來的妻子……老天!潔絲,是你要他這麼做的,對不對?」
面對繼父的指責,孟穎臻喉頭一窒,腦袋仍是一片混亂,尚未回過神來。
老天,不過一個禮拜的時間,黎湛便能透過各種台面下的手段,讓約翰苦心經營多年的公司面臨危機。
望著眼前冷然微笑的黎湛,她微微打了個寒顫,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黎之浚的身影。
她听說過太多關于黎之浚的傳聞。他年紀雖輕,面對敵人卻絲毫不手軟,倘若他真心想做,他能夠透過各種方式,將對方逼到走投無路,主動自我了斷,而他的雙手卻不必沾染一滴鮮血。
但是……黎湛怎麼會……外界傳聞他性情溫和寬厚,難道因為黎之浚那場意外,導致他性情大變?
黎湛好整以暇的說︰「我還沒將你從這間公司趕出去,全是看在潔絲的面子上,我知道她絕對舍不得見到她的母親以淚洗面,更不會希望她的弟弟,因為激不出龐大的學費,不得不從伊頓公學退學。」
約翰面如死灰,費心保養的肌膚瞬間橫生了不少皺紋,額上的青筋依然爆浮。他作夢也想不到,黎家的小子居然能在短短一個禮拜間,透過各種人為操作,如此輕易的就將他逼入絕境。
「目前我是敝公司最大的股東,擁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的股權,只要我一聲令下,董事會就會立刻轉向,你認為你這個執行長的位置還能安穩多久?」
黎湛站起身,整了整西裝前襟,微笑走向約翰,高大結實的身型仿佛一只游走在都會叢林里的美洲豹,優雅卻足以致命。
「你到底想要什麼?」約翰挫敗的低吼。
「你的悔意還有尊重。」黎湛笑容斂去,神情冷酷得像個俊美的惡庵。
他面帶微笑的說道,仿佛攸關約翰性命的紡織事業不過是一場游戲︰「我無法忍受潔絲再受到任何傷害,而杜絕後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你明白她的存在有多麼重要。只要你膽敢再動她的歪主意,我就讓你在乎的一切瞬間消失。」
「想讓區區一個紡織公司倒閉的方式有很多,相信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如果不是因為顧慮潔絲的狀況,我想你現在不可能還站在這兒,你應該己經萬念俱灰,自行往樓下跳,躺在街道上成為一具冰冷的尸體。」
聞言,約翰整個人發寒,汗水浸濕了整個背部。
「如果你往後還想拿這種不入流的手段,設計我未來的妻子,或者讓她感覺到一丁點不被尊重,其至是羞辱的感覺,相信我,會有那一天的。」
黎湛的語氣無比輕柔,眼中的殘酷卻令人窒息。他彎唇微笑,從冷汗直冒的約翰身旁走過,走向徹底怔住的孟穎臻。
「這里的空氣糟透了,一起到外頭呼吸新鮮空氣吧。」他不由分說的牽起她的手往外移動。
她有些瑟縮,然而當他寬大的手拿交扣住縴指時,來自于他的溫暖滲進肌膚,鎮靜了她混沌的心神。
「你做了什麼?」直到走出商辦大樓門口,她才顫抖著嗓音問,目光在他嚴峻的側臉上定格。
「做一個男人該做的事,保護我的女人。」他撤過俊臉,唇角微勾,眼中的銳氣己被慵懶取代。
「這些……全是艾德格教給你的?」她想起從社交圈听來的那些傳聞,完全無法與眼前這個男人聯想在一塊兒。
人們總說黎湛性情太過溫和寬厚,一點也不像是黎家男人該有的作風,跟那些一個個充滿侵略性的黎家男人擺在一起,簡直就是只溫馴的家貓。
可看看方才的他,哪一點與溫和這個詞能沾上邊?寬厚?他甚至威脅要讓約翰走投無路自行了斷!
黎湛笑笑睞她一眼。「你對艾德格的了解又有多深?」
「我……」她語塞,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一時腦袋空白如紙。
「我知道你夠勇敢,你能夠獨自挺身面對,但是我不要你這麼累。」停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他抬手撫模她的臉頰,眼中的憐惜觸動她每一根神經。
她的眼眶發澀,張了張嘴卻發現有些哽咽。她從沒想過,有一個男人會對她說這種話,她一直以為自己勇敢得不需要任何男人的撫慰。
這個男人打破了她自以為是的原則。
「艾蒙,我……謝謝你。」她眨眨眼,不讓淚水落下,然而當他的手指拂過眼角,己拭去一片濕痕。
「親愛的,這是我的榮幸。」大手捧住她柔軟的頰,他傾身吻住她閉上的眼,然後是泛紅的鼻尖,最後才萬般珍寵的吻住那兩片軟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