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愛 第4章(1)

接連的幾夜,水荷睡得又香又甜,但閻焰可不是。

也不知道她是否在江湖行走已久,不太在乎小節,除了第一夜,她大聲抗議得與他同房而眠的決定無果之後,她開始隨遇而安。

她睡得極熟、極好,偶爾半夜里,還會傳來呼嚕嚕,近乎于小貓般的鼾聲,相較于他總靠在木椅上休憩,她的際遇真是舒服極了。

可是,說不出的原因,讓他沒有吵醒她,或許是白天的她,真的太忙了。忙著幫李家的大嬸看病、幫張家的兒子診脈、幫王家的媳婦配藥……在老婦人的大肆宣傳之下,客棧里出了個女神醫的風聲不陘而走。

就閻焰而言,他不覺得這是好事,只因為他們的行程全絆在這里,動彈不得,他甚至還沒問出「醫典」所在,想必是她刻意隱瞞,不願他立即動身。

而他無法入睡的原因除了她,還有師父來的飛鴿傳書,內容是關于東方御復仇計劃有變一一因為一個女人而延誤。師父要他過去探探消息,並明下指令,若有必要,直接了斷礙事者的生命。

想到要因為一個女人,壞了師兄弟之間的情誼,閻焰認為是不值的。

總歸一句,女人真是會誤事,無論是東方御身邊的女人,還是他身邊的女人,都一樣!

他冷眼覷向日日吃飽喝足,夜夜睡得十分香甜,此時精神飽滿,正笑盈盈的替人診脈,卻不盡快找到「醫典」,好讓他完成任務的易水荷……

現在的她,算不算誤丫他的大事?他能不能使出斷魂鞭,讓久未出來透氣的銀鞭,直接了結她的性命?

靶覺到濃濃的殺氣,水荷側頭睨他一眼,保持著唇邊的微笑,一聲不吭,知道他的耐性正在急遠減少中。

「去幫我倒杯水。」水荷慢條斯理的轉頭,笑容添了幾分狡黠,晶瑩得有如黑水晶一般的眸子,仿似在發光。

閻焰平靜無波的黑眸陡然一眯,光芒轉為冷冽,看來有些嚇人。

「喏,看清楚,這是什麼?」水荷把小手舉高,亮晶晶的不屑血戒」,正在她的大拇指上向他招手。

耙情她以為戴著師父的戒指,便能把他當僕人使喚了?

閻焰的黑眸眯得更緊,手臂上的銀鞭蠢蠢欲動,一股火氣慢慢地往上燒。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閻焰手臂往前一伸,眼看斷魂鞭就要離臂飛去,鎖住她不堪一擊的頸項一一

「原來,這就是歐陽老前輩教導弟子們報恩的方法,真是令人嘆為觀止。」水荷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心里倒是篤定得很,料定他的斷魂鞭不會離手傷她。

此言一出,果真讓閻焰稍微冷靜下來,擰著眉頭瞪著她,像是在思考著該怎麼「處理」她這號麻煩人物。

「水。」水荷不怕死的朝著他笑了笑,提醒著他。「我渴了。」

閻焰低頭看著她,黑眸深不見底,筆直而滿布殺氣的望進她的眼里,兩人僵持不下,室內有片刻寂靜,患者們見狀,大氣不敢喘上一口,屏氣凝神的看著眼前的發展。

他們早對這男人的身份好奇,卻畏于男人的凜冽殺氣,一句話也不敢問出口。

瞧著他有如冰山般的俊臉,正隱隱的抽動著,似是怒火爆發在即。

這下,會有生命危險的人,是眼前的女神醫,還是他們這些在一旁觀戰的好奇者呢?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敗下陣來的,竟是那男人。

「好,你要水,我就給你水。」半晌之後,閻焰緩慢啟唇,殺氣頓收,用最平靜的聲音,從容回答。

在場的患者們,全都瞪大了眼楮,用雙手撐住下顎,捧住幾乎被嚇掉的下巴,驚詫著眼前的改變。

「女神醫啊,這位是你的什麼人啊?怎麼這麼听你的話,像是……」張家的大嬸終于提起勇氣問出口,因為兩人的氣勢擺明差上一截,再說這女神醫可是既親切又和善,開口問問,應該不成問題的。

水荷看了閻焰一眼,那寬闊的肩背著她,正在幫她倒茶呢。

「他呀……」她拉長聲音,等著他轉過頭來,她真想看看他的表情,只是心急的她,實在是等不及了。

「他是我的「保鑣」。」嬌脆的嗓音響起,听來悅耳且清晰,一字一字說得格外清楚明白。

大名鼎鼎的斷魂鞭閻焰,在她的三言兩語下,馬上降格為保鑣了。

寬闊的肩有著明顯的僵硬,她能想像此時他臉上的表情,肯定是一陣青、一陣白?

扁想到此,她一雙澄澈的大眼都要笑眯了。

閻焰閉上眼,努力用呼吸平復他的怒氣,終于,他轉過頭來,手里端著水杯,朝著她一步一步走來,俊美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只有那雙幽光內斂的黑眸,黑得彷似在發亮。

那是他怒氣在隱隱燃燒的跡象!

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能看出他潛藏在平靜臉孔下的起伏怒氣,或許是仗著她手中的戒指,她還真是以逗他為樂,一點兒都不把他的怒氣放在眼里。

「保鑣」?」閻焰筆直的看著她,眼中眸光更亮,把兩個字說得好像惡鬼的耳邊低語。

「整天跟前跟後,盯著我像盯著賊一樣……」她慢條斯理的接過水杯,輕啜了一口,反問他一句。「難道不是?」

閻焰眉頭微擰,黑眸閃過陰鷙。

「如果你能讓我盡早完成「屠血戒」的任務,不是皆大歡喜嗎?」他又何嘗喜歡將時間耗在她的身上。

水荷斜睨他一眼,怎會不知道他的打算,但……她就是不肯讓他如意。

打從父親離世之後,她就一個人過日子,那種說不出的心慌,總在夜深入靜時侵蝕著她,讓她白天硬擠出的笑容,在黑夜里轉為一滴又一滴的淚水,任憑自己被孤單襲擊、被寂寞吞噬。

這種日子,她已經過怕了,才會想借著「屠血戒」,讓他留在自己的身邊,縱使他嘴壞、縱使他臉臭,但總是一個伴一一而且還是一個人品不錯的伴。

即使與她同房,卻不曾對她有過侵犯,這些日子里,她夜夜好眠,整顆心都安定下來,仿佛找到停泊的港灣……

教她放棄這樣的日子,斷不可能!

「無妨,我喜歡有保鑣的日子。」意思是,她還沒打算說出「醫典」的下落。

聞言,閻焰眸中殺氣更甚,傾來,拉近兩人的距離,在她的耳邊,輕輕的去下一句。

「我想殺人。」

低低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滑過,溫和的聲音里,有著絕對的威脅,讓水荷診脈的小手微僵了一下,小臉微變。

「你想殺我?」她揚頭,尖細的下巴揚得高高的,學著他說話的模樣,在他的耳邊柔柔問了一句。

「不是。」他的回答很直接。

「那就好!」聞言,水荷彎唇一笑,笑得像一朵盛開的牡丹。「諒你也沒這個膽……」

只是,那張冷峻的臉,在听見她的挑釁之後,不但沒有翻臉,冷淡的臉上,甚至還出現一抹笑容,那黑眸、那薄唇,都帶著不懷好意……

不知怎麼著,他的笑容教她骨子一陣冷。

說不出的詭異寧靜,再次蔓延在兩人之間,逐漸形成可怕的壓迫感,眾人再度屏氣凝神。

「不殺我……」水荷唇邊的笑容有些僵,好奇的問道。「你要殺誰?」

炯黑的黑眸驀地一亮,語音鏗鏘。

「就殺……」黑眸緩緩上移,看著室內每個等著求診的村民,緩慢而絕對,意味深長的掃過每一雙好奇又無辜的黑眼。「這、些、人。」

什、什麼?

大家面面相覷,明明听進那幾個字,卻又不是很確定自己的確听到那幾個字,一臉狐疑……

突地,長鞭破空,在窄小的房室里,一條靈活的銀鞭,像條精瘦的白蛇,先是卷起右邊裝飾用的花瓶,接著甩向左邊用烏沉木打造的堅實衣櫃一一

「砰」地一聲,烏沉木應聲裂開,出人意表的是,脆弱的花瓶卻完好如初,可見使鞭者的內力驚人,灌注到脆弱的花瓶上,卻足以傷人至死。

正當大家瞠目結舌之時,銀鞭收手,纏回閻焰手臂上,接著「匡啷」一聲,花瓶落地,玻璃四散一地,那尖銳的聲音像是刺進在場眾人的心底,無言昭示著,他剛才的宣告貨真價實。

要命的人,就快走!

大家臉色驚慌,確實收到「提示」,四處逃竄,顧不得看診之事,一心只想要開溜……

「你們去哪?張大嬸,我還沒把好脈……」水荷措手不及的看著大家急忙做鳥獸散。

「小病不打緊,我還是把命顧好才重要。」張大嬸猛擺手,丟下幾句話之後,飛奔逃離,再也不敢忽視那索命的宣告。

當下,擁擠的房里幾近清空,只剩下氣得雙頰鼓鼓的水荷,還有一臉閑適的閻焰。

「姓閻的!」水荷不敢置信的瞪著他,握緊拳頭,很想拿桌上治病用的銀針,朝他幾個大穴招呼去,送他去見同祖同宗的閻羅王。

相較于她的怒氣,閻焰從容極了,逕自在椅子上坐下,還喝起水來。

「我想,我們可以準備啟程了。」閻焰淡淡開口。

水荷嬌媚的眼里,正冒著熊熊怒火,終于知道他的用意。

「你以為把這些患者嚇跑,我就會乖乖說出「醫典」所在?讓你完成任務,讓你拍拍離開嗎?」水荷頤指氣使,不客氣的瞪著他,心里還在嘀咕著他剛才的行為,就是不給他好臉色看。

「難道不是?」閻焰挑眉,學著她問話的口吻,猜測著她還有什麼花招,神色自若,沒把她的怒氣放在眼里。

水荷氣極敗壞韻情緒,幾個深呼吸過後,倒是慢慢平靜下來,撇過小臉、狀似悠閑的瞧著已經淨空的門外,紅唇輕啟,她的聲音悅耳極了。

「我偏不。」

她甜甜一笑,笑得眉眼彎彎,笑得心情愉快,繼續戳著他的痛處。「我偏要在這客棧里,再住上一句。」

閻焰眼角一抽,眯起了眼,細長的眼看著她縴細的身段、精致的五官,還有她眼底的那一抹嘲弄。

小小一間客房里,頓時暗潮洶涌。

「敢情你打定主意找我的麻煩?」低啞的聲音性感平滑,卻充滿危險。

「「」閻大俠」這麼說就言過其實了。」水荷翻了翻白眼,嫣然一笑,輕移到桌邊,伸手又幫自己倒了一杯水,試圖燒熄她胸口旺盛的怒火。

輕柔的淡藍絲袖,隨著她伸手的動作滑落,不經意滑過他的手臂,帶來一陣淡香,揉著溫和的藥氣,那是……屬于她的味道,這些日子以來,總是縈繞在他的鼻尖,教他有些上癮。

閻焰收斂心神,不讓難得的思緒再掌握住他,清楚得听到她刻意的說出尊稱,听來真是諷刺極了。

閻焰注視著她,眼神深邃難解,意味深長,像是正琢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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