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星斗,一片寂靜。
微暗的燈光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潔白,她到了哪里?
朦朧大眼先是眨了眨,四下滴溜溜的轉了一圈,確定這不是她所熟悉的空間,迷惑的神采,隨著她的清醒而消失。
她想起偏遠的山區小屋,還有林靜芳!
「嚴雋……」慌亂呼喊的尾音,因為突然涌現的抽疼,迅速轉為申吟。才稍微有動作,針刺般的痛楚,就從骨子里竄出。
不只如此,肩上傳來的劇痛,讓她虛弱得像剛出生的嬰兒,完全使不上力。「好痛。」于晴低聲嘟嚷著,極為困難地挪動四肢,試圖離開床鋪,急著去找嚴雋,確定他安然無恙。
還沒能站起來,門倒先打開了。
嚴雋站在門前,一言不發的瞪著她,那樣的神情讓她想起在小屋時,他冷絕的話語與態度。他無言的走過來,在她的床邊坐下。「你還好嗎?林靜芳有沒有傷到你?」于晴只記得自己受傷,但是之後的事,不知怎麼的,只停留在嚴雋的臉上,什麼都不記得。嚴雋仍是一徑的沉默。
于晴困惑的皺起眉,她做錯了什麼嗎?要不然,他怎麼又一副臭臉。
「嚴雋……」她喚道,發現他全身好僵硬,臉色也緊繃得嚇人,深邃的黑眸注視著她,直勾勾的,像是怕看得不仔細,她就會消失似的。沒反應,他瞪著她不說話。
縴細的小手伸了出來,輕輕覆蓋在剛稜的俊臉上,指下的肌膚涼得讓她詫異,于晴一陣心驚,這樣冰冷的體溫,在這陰冷的半夜……
難道,她沒來的及替他擋過那一槍嗎?眼前的他不會只是幽魂吧?「林靜芳對你做了什麼?她對你做了什麼,你快說、快告訴我……」沒有害怕之意,她只有心疼與自責,她直叫嚷著,急得快哭了。「笨蛋!」倏地,嚴雋收緊手臂,勒緊她的縴腰,整個人被抱進他懷里,全身都被他圈得緊緊的。
傷口痛著,但是她無暇理會,她注意到他口里呼出的氣息……是熱的!「你沒事吧?」雖然不喜歡被他罵笨,不過能罵她,是不是表示他仍活的好好的。
「我知道你笨,但是我不知道你笨到這個程度。」他仍舊在她的耳邊低吼著。熱燙的氣息吹進發間,她感覺到嚴雋以唇抵著她的發,狂亂地摩擦印吻,用最原始的接觸,確定她好好的待在他懷里。雖然只是簡單的手術,卻因為失血過多,于晴整整昏迷了一天,補血用的點滴一包換過一包,就算麻藥退了,仍舊不見于晴清醒……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她就要死了!
在她昏迷的期間,他就坐在床邊,緊盯著她的面容,一遍又一遍地確認她安然無恙,只有這樣,那股撕裂心肺的痛楚,才會暫時消退。
「林靜芳她……」
「林靜芳傷不了我。」能傷的了他的,就只有于晴了。
壓力愈來愈大,他抱得那麼緊,像要把她揉進身體里,她發出低低的申吟,在他懷中掙扎。
「好痛。」于晴低聲抱怨著,馬上察覺嚴雋的力道減輕,但是,仍舊還在他的懷中。他揚起頭直盯著她,黑眸里有著異樣的神采。「我真想狠狠的揍你。」嚴雋語氣依舊冰冷,黑眸里的明亮卻泄露出欣喜。
「我救了你!」不是想邀功,只是,做了這麼大的犧牲還被罵,她怎麼也不能平衡。
「你還敢提這件事。」嚴雋粗聲說道,深幽的黑眸牢牢鎖著她。「我本來就救了你……」對于這一點,于晴可以確定。
「你沒救了他,不過,你倒差點兒嚇死他。」阿光從門外走了進來,一臉笑謔的。做好筆錄後從警局回來,原本以為于晴早已清醒,沒想到她卻因失血過多陷入昏迷,這是第一件讓他訝異的事。而第二件事,就是嚴雋。
打從他離開警局到了醫院,嚴雋幾乎寸步不離的守在于晴的身邊,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擔憂卻全寫在臉上。
苞在嚴雋的身邊已經數年,他一直以為嚴雋根本不懂恐懼為何物,直到見到嚴雋臉上的表情,阿光才知道,嚴雋有多擔心會失去她。「我哪里嚇到他,我才被他嚇死了。」想起剛才的誤會,于晴的心髒差點兒都停了。
「你們兩個是半斤八兩,差不了多少。」這個發現阿光倒不意外,老早在帛琉時,他就覺得有異樣。
「你是活膩了。」嚴雋冷冷的開口,余光掃了阿光一眼,後者連忙噤口。
而一向少根筋的于晴,壓根兒听不懂兩人的對話,也懶的追問。「對了,林靜芳……」這一點,她倒是想知道。
嚴雋的余光掃了阿光一眼之後,又掃了回來,這女人的好奇心還真不小。
「我早就懷疑她是竊取機密的真正主使者,連王吉都是受她指使。」嚴雋的額頭頂著她的,說的雖然是公事,但動作卻極為親密。「明知道她有嫌疑,還執意要跟她結婚,你還真是因公忘私,犧牲自己在所不辭!」她使力用食指直戳著他的胸口,不管肩傷仍舊痛著,報復的味道很明顯,這一點,她懷疑他的私心,畢竟……那女人還真美艷。
「王吉一直下落不明,我相信她一定找了一個相當隱密的地方,將王吉藏匿起來,所以只能從她下手,讓她主動跟王吉聯絡。」嚴雋表面無動于衷,心里可因她吃醋的行為而暗自欣喜。
「結婚跟調查王吉的下落有什麼關系?」喜歡那女人就說嘛,找那麼多借口。
「你知道她為什麼要派人侵入公司系統?」他端起她小巧的臉蛋,原本微白的唇因為生氣而咬的發紅,看來真是賞心悅目。
「還不是為了錢。」于晴轉開眼神,掩飾她不自然的心跳。
沒出息的家伙!她在心里寫著自己。
「不是,她是為了要嫁給我。」嚴雋帶著笑,可以預見她即將會有的表情。「哈!」簡短的一聲,清楚表達她的不以為然。「自戀也要有個程度。」
他也只能無奈的搖頭,這個女人何時才會知道,就算沒有林靜芳這樣變態的痴戀,他也的確是個超級黃金單身漢。
「她將竊到的機密,轉賣給雋逸的對手,借以打擊我們公司的業績,讓我逼不得已在這樣的壓力下,答應與國保科技聯姻,增加企業竟爭力。」他停下話,輕輕捏了她的鼻子。
「不過,她小看了雋逸的資本。」就像你小看了我一樣。
「她為什麼一定要嫁給你,你既不體貼、又老是裝一副臭臉。」她甩掉他鼻端的手,不平衡的反諷。
只是就算他一副冷漠,還是帥的迷死人,就算他不體貼,當他偶而模著她的頭時,還是可以讓她輕易的听話,更別說從同事間,听到他的豐功偉業與迅速判斷的商業長才……
于晴挫敗的低下頭,難怪那個女人想嫁給他,連她自己這麼不夠格的人,都想嫁給他了。
這個該死的男人!
「因為我長得像她的初戀情人。」看著她的表情千回百轉的變化,最後以殺氣結尾,嚴雋認分的做了解釋。
「在林靜芳十七歲的時候,遇上一個自視甚高的男人,無論她怎麼奉承,對方絲毫沒有將天之驕女的她放在眼里,卻愛上在她家里幫佣的老婦之女,某天在她狂飲酒之後回到家時,卻又見到那男人,正與那女孩在家門前親密的擁著,她一個氣不過,到廚房拿了把刀,就往那女孩刺去……」
「天啊……」于晴低呼,林靜芳曾經為愛瘋狂到這程度,也難怪她會想殺了自己。
「只是,那男人挺身而出,一把刀正刺中他的胸口,是她親手殺了她所愛的男人。」就像她想殺了他一樣。
于晴想起那女人描繪精致的臉,與美麗雍容的態度,要不是親眼看到,怎麼也無法將她和殺人犯聯想在一起。
他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那件事被國保科技用許多財力,硬是壓了下來,林靜芳被送往療養院長達七年,好不容易終于可以離開,只是,她那非要得手的激烈手段與手法,似乎沒有改變。」
于晴的小腦袋轉了轉,算是接受他的說法,畢竟,她差點就成了槍下亡魂,不過,她還是討厭他語氣中的自信。
「就說你自戀還不承認,你只是因為長得像她的初戀情人,而不是真有什麼令人迷戀的本領。」她揚起頭罵著,心口卻有些喜滋滋,只因為這只是一場引蛇出洞的騙局。
對于她轉個彎也要罵他的心態,嚴雋也只能接受。
「那她現在人呢?我親眼看見她殺了王吉。」于晴追根究抵的問著。嚴雋睨了她一眼。「她以現行犯被逮捕,現在正在看守所里。」「所以,婚不用結了?」于晴可沒空理會他的擔心。
「當然要。」
他的胸口受到再一次重擊,是來自于晴的拳頭。
「你還要跟誰結呀?」這男人還不是普通的花心,早知道就不救他。「跟一個傻氣、愛生氣、又愛打人的小潑婦……」雖然阿光在場,但是嚴雋再也不想隱藏對她的好感,就如阿光說的,她真的嚇到他了。
那差點失去她的感覺,他永遠不想再來一次,他要永遠將她留在身邊,一輩子也不放開。
于晴睜大眼偏頭想了一下,他口中說的人,她怎麼覺得……好耳熟。
「你說的人是我?」她指著自己的鼻頭,一下子倒也忘了害羞,因為,這實在是太突然。
「你如果承認你是個傻蛋,又是個愛打人的小潑婦的話,我可以娶你。」嚴雋一臉正經,仍不改冷酷的本色。
不過,這拐彎抹角罵人的功夫,可是學自于她。
我可以娶你?他竟然用「可以」這兩個字?
不是謝主隆恩、或是他的榮幸什麼的,而是他「可以」娶她,活像是個撿破爛的。
「用不著你委屈。」她雙拳緊握,忍住狠狠揍他的沖動。「我想起來了,你還叫我別再纏著你,好,我現在就走……」
語音未落,他已經俯來,薄唇精準地找到水女敕女敕的紅唇,熱燙的舌探入她口,他啃吻著她花瓣似的唇,攪弄著滑女敕的丁香小舌,徹底享用「妻子」的芳澤。
天!他真喜歡這兩個字。
半晌之後,他才抬起頭,黑眸依舊熱燙如火,粗糙的男性指掌,輕撫著她被吻得微腫的紅唇。
「你的腦子老是記些不該記的東西。」他低頭嘶聲說道,熱燙的氣息吹拂過她的發梢。
「什麼?」她被吻的迷迷蒙蒙,根本忘了剛才的爭執。
「嫁給我。」他又重復了一次。
這下,于晴可想起來了。
就算昨天說的那些話,是為了引開林靜芳的注意,保住她的小命,可最他剛才求婚的態度,不符合她想了二十幾年的理想。
「我不要!」雖然,她還真的想馬上點頭。
他又瞪著她,抿緊著薄唇,表情嚴酷得極為可怕,握緊雙拳,額間的青筋抽動著。
「于、晴——」他低吼著,要不是她身上有傷,他真想把她翻轉過身,好好的在她的俏臀上送上幾個掌印。
看出他的怒氣,于晴也跟著委屈起來,想起這段日子的相處,他哪次不是惡聲惡氣的罵她,霸道的不可理喻?
「我為你受傷不說,醒來之後還得听你罵人,難不成我一輩子都要這麼過?」于晴哇啦啦的大喊,一肚子心不甘情不願。「我為什麼要嫁給你啊?」
「因為你中槍的時候,他比你還痛;因為你昏倒的時間里,他也不眠不休的守著;因為他的心里,沒有別人了。」
阿光緩緩的開口,他擔心再不替嚴雋說說話,這病房里可能會有人氣悶而死,這人,當然是嚴雋。
阿光的話,讓于晴滿臉的委屈,有一瞬間的凝結,淚花還在眼里,可是目光移向嚴雋時,有了隱約的愉悅。
「你真的擔心我?」于晴微微傾身,這個答案對她很重要。
黝黑深暗的雙眸,調回她的臉上,仔細地搜尋再搜尋,並想起那撕心裂肺的感覺……
終于,他僵硬的點點頭,表情很不自在。
于晴眨了眨眼,努力消化他的動作,只是,他的目光那麼專注,她被看得有些羞赧,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嘴里雖然不說,但是他的眼神如此確定,認真的讓她感動。
阿光識趣的離開,還不忘帶上了門,病房中只剩下不語的兩人,沉默,悄悄的蔓延著。
看著她不言不語,嚴雋的心揪在一起。
懊死!就算是她不答應,他也不放開她,她對他而言,已經太過重要,只是,她肯替他擋去子彈,卻不肯留下嗎?
「為什麼不說話?還是不肯嫁?」他低語,將她擁入懷中。
于晴想抬頭看他,嚴雋卻不允許,將她的小臉壓在胸前,她能感覺到,他無比慎重的在她的發間印下一個吻。
心頭暖暖、甜甜地,于晴眼里的淚花兒終于落了下來。
嚴雋霸道,這個她一向知道,而且,也早早就愛上他的霸道,那她還能奢望什麼?
她伸出雙手,擁抱著他,笑的很甜,能感覺他的身子微微一僵。
「自始至終,我要的人只有你。」她靠在嚴雋耳邊,很輕很輕地說道,每說一個字,那僵硬的高大身軀,就一點一滴的放松,像是解月兌。
嚴雋松開對她的禁錮,讓她的眼迎向他。
「要不然,你還真以為……我是那隨隨便便,就讓人把衣服月兌了的女人嗎?」縱使事過境遷、臉皮再厚,她還是紅了臉。
想到第一次與他的肌膚相親時,她整個腦子就只是那件心愛的襯衫,根本不怕他「吃」了她,或許,還帶著點慶幸咧!
他注視著她,黝暗冰冷的黑眸里,有著炙熱的情緒。
許久,他揚起大掌,撫上她因失血而顯得蒼白的臉上,仍舊是顫抖。
「我不能失去你。」他低啞的聲音,在沉默之後終于出現,縱使遲鈍,于晴此時卻將他眼中的情緒看的清清楚楚。
這可惡的男人絕口不提愛字,可是卻將在意她的情緒,表現在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里。
甜甜的暖流,緩緩滑過她的心,將她的胸口熨燙得好熱。
「我知道。」她露出俏皮的笑容。
這下,她終于知道、同時也相信阿光所說的話。
她真的嚇到他了。
一簇火焰跳進他眼里,他的目光更亮,端起她的下顎,迅速地吻住她。
「我去買些東西,你們兩個會餓……」阿光先是探進半個頭,在見到病房里相擁的兩人時,露出淡淡的一笑。
猜想,那兩人或許真餓了,不過,想吃的東西……外面買不到。
他悄悄的關上門。
「我忘了告訴你。」在熱吻中歇時,于晴頂著他的額輕語。
「什麼?」
「我很高興,是你擄走了我。」
再也壓抑不住滿腔的熱情,這一次,嚴雋不再輕易的松開她。
夜深了。
室內的春意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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