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日的婚約 第七章

浴池里換上了溫熱的水,浴室再度盈滿暖呼呼的霧氣。

兩人躺在偌大的浴池里,她背抵著他的胸,她閉起眼楮,頭枕在他的肩上。縱使如此,還是能感覺到他霸道的大掌,正佔有地環住她的腰。

夏藍隨著他的喘息上下起伏,不敢想像,剛才她竟如此熱切地回應他的吻,甚至迎合他的索歡。

幾天的心情沉澱,沒讓她的熱情冷卻下來,反而因思念而加深對他的感覺,他的吻輕易地迷亂了她的心智。

他的氣息拂在她的耳邊,好熱……她的心好亂,兩人身無寸縷的肌膚相親,她應該要覺得尷尬不自在,但是她卻再自然不過,像是天生就該躺在他的身邊,窩在他的懷里似的。

夏藍頭好昏,她心想︰大概是浴室里熱氣沸騰,導致缺氧的關系。于是,她的眼楮閉得更緊,不想去面對接下來可能的窘境。

馮旭杰的氣息平穩,大掌緊箍著她的腰。她的發落在他的胸前,一絲癢意若有似無地撩動他的心湖。

他微偏頭,看著雙眸緊閉的她——白皙的肌膚泛著誘人的粉紅,或許是歡愛的結果,也許是熱氣的蒸融。

他望著她,有種心動的感覺以他察覺不到的速度,將他心底的禁錮燒融,將他對她的感覺刻得更深。

他以鼻尖輕輕摩挲她光滑的肩頸,惹得她輕笑,但她仍沒有睜開雙眼,他知道她在閃躲。

她很怕癢,這是他剛才發現的,她扯唇輕笑的模樣,散發著小女人的嬌態,能勾住任何男人的心神。

他傾近她,薄唇含住她的耳垂,鮮女敕的紅唇逸出一聲輕喘。

她搖頭,避開他的欺凌,起身……

想逃?!

馮旭杰大掌收得更緊,箍住她,濕滑的浴池里,她無法使力,反而更加貼近他寬厚的胸口。

他挪出一只手握住她的下顎,讓她仰起頭,調整著適合他吻的角度,偎近她,再度侵佔她的檀口。

不知為何,他就是不能接受她拒絕他。

再度被撩動,馮旭杰微皺起眉,疑惑再起——

為何……總是對她有莫名的沖動,就算是已經要了她兩次,還是無法平息胸口的怦動。

這一輩子見過的美女不少,但是從沒有一個能夠撩動他的情緒至此。

而她……與那些女人完全不同,沒有女人該有的半分溫柔婉約,卻意外地牽動了他的心。

馮旭杰輕輕推開她,薄唇拉開縫緩的安全距離,但兩人仍舊靠得極近,他的鼻尖抵著她的,低頭看著她迷蒙的雙眼。

「听說你這幾天表現得很棒?」馮旭杰開口,聲音低沉地讓自己心驚,在嗓音里跳動,她對他的影響出乎他的意料。

「很棒?」夏藍望進能讓人沉溺的黑眸里,頭昏的關系讓她雙眼迷蒙,濃濃的白霧讓人心里迷亂、誤以為身在夢中,她不想、也不願用理智思考,是因為這樣的親密關系讓她無法自拔嗎?!

「負責教導你儀態的王小姐,說你這幾天的表現簡直教人拍手叫好。」他低頭又啄吻她一下。

接到王小姐興高采烈的電話,他其實並不感到意外,早在一開始,他就察覺到夏藍的粗魯行徑,有幾分是故意裝出來給他看、存心要氣死他的。

夏藍斂眉,淺笑凝在唇邊。

這天殺的男人,就不能讓她多迷醉幾分鐘嗎?這麼急著提醒她,關于她為何會身處馮家的原因。

她轉身,平躺在他的懷里,再度用後腦勺對著他,小手牽著她腰間的大手,細細地端詳著。

厚實的大掌,修長的手指,完美得讓人討厭……

她下意識地想甩開他的手,不料小手突地與他十指交疊,她驚訝回眸,訝異他收掌與她十指交握,緊得似乎再也不想放開她。

他凝視著她,薄唇抿得死緊,沒解釋他這麼做的原因。

那是一種逃避,一種說不出的曖昧,若有似無的充斥在兩人之間,她知道戳破了這些,他們之間就什麼也沒有了。

于是,她垂眸回首,選擇不追問,凝著那一雙分別屬于他與她的手,她看得有些出神。

十指緊握能代表什麼?

瞬間的激蕩?

還是一生的長久相守?

她想,答案很清楚。

夏藍心口微微抽痛,于是,她搖搖頭,松開他的手……

「我表現得好,或許是因為我不想嫁給你了。」她笑著說道。

不想嫁給他了?

馮旭杰黑眸一沉,感受不到半點笑意,大掌倏地收緊,將她意欲抽走的小手牢牢地禁錮在他的掌中。

是,她是這麼說過。

如果他一個月內,沒能成功將她訓練成名暖淑女,基于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曖昧關系,他就必須——娶她以示負責。

他當初應允得爽快,是因為對自己很有信心,也喜歡這個艱難的挑戰,而目前成績似乎還不錯,至少連王小姐都說夏藍學得有模有樣了……

不過她卻突然說︰不想嫁給他了。

不是不想嫁給任何人,而是特地指名不想嫁給「他」!

不想兌現這個對她百利而無一害的賭注?

雖然從沒有將這個開玩笑似的婚約當真,不過……他現在心底翻攪的那股不悅是怎麼回事?

因為她的那句話嗎?

因為她說……她不想嫁給他了嗎?

「是什麼讓你改變心意,不再跟我作對?」他壓下心口那股不愉快,大掌卻仍握得死緊,不想讓她離開。

「你已經不想……嫁給我了嗎?」話一問出口,馮旭杰發現他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夏藍一愣,他的問題竄入耳中,但,答案她卻……說不出口。

因為她有自知之明,因為她只是個沒人要的孤兒,因為她粗魯得上不了台面,因為她知道——他不會愛她。

她不說話,只是望著兩人交纏的十指發呆,在心里把所有的答案說了一遍,心痛更深。

馮旭杰不滿意她的沉默,低頭吻住她的頸項,他不喜歡她出神的模樣,像是在想些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身子都給我了,卻不想嫁給我,究竟是為什麼?」他追問,細吻不斷,喜歡在她身上烙下吻痕,那是屬于他的印記,也是……提醒她,她屬于他的事實;提醒她,她不該有不想嫁他的想法。

不知道為什麼要在乎這個,但是……他就是在乎。

並不是真的要娶她,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娶她的打算,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因為她的一句話而感到惱怒。

她忽地輕笑。

「你會跟每個上床過的女人,問她們想不想嫁給你嗎?」

她的話讓他啞口,讓他不得不面對自己,他對她的態度的確與眾不同。

她的笑讓他氣惱,像是她很得意且自滿于這個發現。

于是,防衛機能啟動,他過于用力地吸吮出一個鮮紅的吻痕,讓她輕聲喊疼。

「你不想嫁給我的原因,是因為你喜歡上我?還是因為擔心要跟別的女人一起分享我?」他啞著聲音。

馮旭杰猜測著她的想法,沒有女人願意跟另一個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若真有女人願意跟別人分享同一個男人,就只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錢,另一是她真的愛那個男人。

她呢?她是為了什麼?

夏藍整個人一僵,像是被說中心事,突地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哈哈……」夏藍努力用可怕夸張的笑容,遮掩她亟欲藏匿的心事。

「你這個人、你這個人……哈哈……太自大了吧?我怎麼可能喜歡你?」笑容掩不住心慌,夏藍驚恐地發現——他似乎說對了。

馮旭杰臉色一沉,沒有開口,瞪著她的側臉,厭惡她嗤之以鼻的反應。

她不喜歡他?是這樣的嗎?

她一點兒也不喜歡他?

他的自尊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受到影響,仍然對自己充滿自信,但是他的心情卻輕易地因為她的話而下沉、甚至是失望。

「下星期有個開幕酒會需要攜伴參加,你跟我一起去,讓我親眼目睹你訓練的成果。」馮旭杰不再執著于這個答案,轉開話題,進而俯,細吻著她的唇畔,再次品嘗她的甜美,在那兒留下他的味道。

夏藍沒有開口,仍是滿心震驚于胸口的悸動,怔愣地由著他一次次烙下屬于他的印記,心里恍惚著……

她全身發著高熱,呼吸里都是他的味道,張眼看到的是他溫柔又狂野的侵略,閉眼感受到的是他無所不在的觸撫與疾雨般的吻……

夏藍腦子里昏昏沉沉的,她……真的那麼喜歡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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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當木乃伊的感覺——夏藍撇撇嘴想著。

終于可以離開讓她頭昏腦脹的浴室了。

此時此刻,她被包在兩條大浴巾里,只露出一雙像鹿兒般無辜的眼楮,與一雙如白脂般的腳庭板,夏藍窩在他的頸際,被他抱進房里。

他們離開了大浴室,卻不是回到她的房里,反倒是在他的房間里用著王嫂送來的晚餐。

新鮮的烤羊擺在桌上,香味四溢、令人垂涎,她很好奇︰馮家廚房是不是王嫂變魔術的地方,不然怎麼隨時都能變出這麼美味的食物。

苞著晚餐送進來的還有一瓶昂貴的香檳,正躺在冰桶里等著被人享用。

看著馮旭杰優雅的將香檳倒進美麗的高腳杯里,淡黃色的液體輕微地搖晃著,氣泡在瓶里翻騰,令她看得有些頭昏。

她沒膽子看向王嫂,因為她不知道寫在王嫂臉上的,會是什麼表情。

會是輕蔑吧!她猜。

王嫂鐵定會想︰一個行為粗魯、低劣的女人,竟然想靠著女人的本錢爬上少爺的床,享受著支使下人的權利……

她咬著唇,黛眉緊皺著,討厭自己剛才的想法,卻又不得不承認,只要有大腦的人大概都會這麼想。

她憑什麼?!憑著年輕的軀體嗎?

答案百分之百肯定。

能有多久的新鮮度?

大概是一兩個禮拜吧?

夏藍凝著眼、咬著唇,在心底下停地自問自答……

她心里很悶,悶的不是這些可能的耳語,因為對于旁人的批評,她從小就已經養成不予理會的EQ……她總是選擇她想做的、她認為正確的事。

她悶的是——她想留在他身邊的這個想法。

這個想法是她連睡覺時、不清醒的時候,都能知道這是錯誤的決定。

可是她卻糟糕地發現——這是她目前最想做的事。

「夏藍、夏藍……」

馮旭杰偏著頭,睨著不知神游到哪里去的夏藍,臉上閃過不悅。

從來不是霸道的人,可此時他的心情,卻因為她的不專心而惱怒,她好專心、好專心地在想著什麼,想到忘記握住浴巾,而露出迷人的香肩。

不可諱言的,她的身體莫名地吸引著他。她熱切自然的反應,不做作的表現出真正的感覺,跟她的人一樣坦率可愛,或許是因為如此,他覺得他被迷惑了。

所以,在她微露香肩的情形下,他的又再度被點燃,但是……她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卻輕易的澆熄了他。

他好奇地想知道,是誰佔住了她的思緒?是誰讓她在與他共享晚餐的此刻,奪去了她的心神。

他坦承,他從未有過探索女伴情緒的好奇心,縱使她們裝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也沒能讓他開口多問一句。

但是,他竟然突然關心起她的情緒,這讓他感到有些傻眼。

他想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他想知道,此時她臉上的懊惱又是為了什麼?

他想知道,對于剛才那些火熱的歡愛,在她的心里又代表了什麼?

濃眉狠狠地皺了起來,馮旭杰察覺到自己過于明顯的在乎,他對夏藍連喊了幾聲,見她仍舊沉醉在自己的情緒里,他不由得苦惱起來。

不想讓她回房,不想讓她離開,不想……明早張開眼楮的時候看不到她。

想佔有她的想法,猛地像洪水一樣涌向馮旭杰,而她卻該死的置身事外,茫然地像是全不關她的事。

馮旭杰手舉起酒杯湊到唇邊,輕輕啜了一口,目光沒有離開她。她還是沒回過神,自始自終都沒看他一眼,令他神色一惱。

他慢條斯理地將香檳酒全倒入嘴里,冰涼的香檳沒能冷靜他的理智,反而燃燒他未曾有過的嫉妒……

「看著我、想著我,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要你只看著我!」

他冷不防握住她的腰,她驚嚇般地回過頭,迎向他帶著怒氣的眼神,他霍地低下頭來,因為啜飲香檳而潮濕的薄唇,轉眼封住了她花辦似的唇……

他像是從來都不認識這樣的自己,原來,他是這麼霸道的人——他吻住她,不為別的,就是不要她想著別人、想著別的事。

他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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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她就被熱切地打扮著,為了他口中所提到的那個開幕酒會作準備。

夏藍的長發被卷成浪漫的弧度,成疊的衣物堆在床邊,造型師要她一件件的試穿。

真是幸福的女人啊!

她該是笑著接受這令人滿意的一刻,但她只覺得心慌。

她已經無法純粹地快樂了。

總有那麼一點如影隨形的失落,埋伏在每一處她展露微笑的路上,當她微笑時就出其不意地突襲過來,將她的笑容注上一抹苦意。

夏藍不是傻子,她能感覺從馮旭杰的眸光里,看著她的表情有些不一樣,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樣,她卻無從說起。

他喜歡她嗎?

或許有那麼一點吧!縱使她粗魯到讓他抓狂,他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吧!

要不然,他不會那麼熱切地吻她,不會用那種讓她手足無措的眼神瞧著她。

只是,有多喜歡?

這個問題,無論答案是什麼,都讓她難過。

如果他很喜歡她,那她的心情除了欣喜之外,還會有很明顯的自卑……沒錯,這個從未出現在她字典里的詞句,清晰地掛在她的心口。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因為她喜歡當她自己,不希望自己為了能與他相配而改變自己。

短期的一個月也就算了,她還能忍,但是長時間下來,就不是她這個大刺刺的個性所能忍受的事。

如果他不喜歡她……那就更不用說了,像是胸口被壓上大石,除了喘不過氣,還是喘不過氣。

天啊!她是中了什麼邪了。

他說,今晚是她表現成果的時候,所以她該盡力表現。

他又說,她會突然表現得這麼好,是因為她突然喜歡上他,不想與其他女人分享他,所以開始害怕起來,才會不想嫁給他。

多麼矛盾的說法,卻又如此切合她的心境。

她的確是害怕、很害怕。

像他這樣的男人,身旁一定不乏女伴,所以,她怕自己不如人,怕他的注視只能停留一個月、甚至更短。

「哇!真美!真美……」

造型師的聲音傳來,她感覺自己被推到了連身鏡前。

夏藍回神,怔仲地望著鏡子里,那似曾相識,卻又迥然不同的自己。

長而直的發變得微卷,幾個簡單的黑色發夾,看似無意地夾成微亂卻又性感的發型。垂散在肩上的發,若有似無地遮掩住白皙的肩際。

在她恍神時,她听話地換上胸前挖空成U型領的銀白色細肩禮服。極具垂吊感的裙擺,強調出她高人一等的身長。

夏藍整個人美麗而又引人注目,唇上輕點朱紅,白皙而無瑕的臉龐,展現出她年輕的本錢。

她幾乎不認得鏡中的自己。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還挺美的,是這樣的皮相迷惑了他嗎?

「馮先生一定會驚為天人,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造型師不停地贊美夏藍,正所謂人要衣裝,瘦高的她是個天生的衣架子,光是那副身材就能教人迷醉。

「馮先生對你很用心,之前他從來沒有請我替他幫其他女伴造型過……」

造型師倏地啞口,臉上滿是驚駭,太過得意忘形,竟然在夏藍面前提起馮先生的其他女伴。

「夏、夏小姐……」造型師尷尬陪笑。「我是說……」

夏藍看了她一眼,低笑。

「不用說。」夏藍搖搖頭,這句話沒有刺傷到她,她甚至沒有生氣,只是覺得很悲哀。

「馮先生的那些女伴,不需要你造型的原因,是因為她們早就很懂得如何打扮自己。」夏藍平心靜氣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而他對我很用心的原因,是因為一個該死、天殺的賭注,一個傻女孩自以為是的婚約……」

聲音愈來愈低,她的眸不再清亮如昔,因為自知之明,而沾染上傷心的塵埃,夏藍眸里一片黯淡……

她該怎麼辦呢?

或許,她不該表現得太好,那會讓他太自以為是,她該繼續讓他生氣、惱怒,那他就不會再那麼溫柔地看著她,那她也可以月兌離迷失下去的危險。

「婚約?什麼婚約?」造型師一听到八卦就挑起了好奇的眉頭。

夏藍轉頭看著造型師一臉的好奇,還是無奈地笑,想到自己的決定,突然覺得對造型師很抱歉。

「沒什麼,只是一句玩笑話,還有,我要先跟你說,我真的很抱歉。」夏藍衷心說道。

「道歉?為什麼?」美麗的造型師疑惑地搖著頭。

望著一臉不明所以的造型師,夏藍沒多加解釋,只是淡笑,只要到了晚上,造型師就知道,為何她要先說抱歉了。

「現在只是試妝,效果還真下錯,你今晚大約五點鐘左右到我的工作室,那里有我的所有裝備。馮先生會另外請司機接你到酒會去,他有交代,當他處理好公司的事情之後,就會直接過去。」造型師拉整夏藍的秀發,仍是一臉滿意。

夏藍點點頭,望著鏡中的自己,心里已經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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