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聚道(上) 第十章 傷我老爹斷你腿(1)

不知道到底是誰傳了消息出去,花老板上門買人不成的事,著實讓面館又紅火了一把。

來客數足足比平日了三成,有時候甚至會滿座,不必說,進項自然也是豐厚很多。

但楚家父女卻都是歡喜不起來,眉頭皺得一個比一個深。

因為這些新客不關心羊骨湯面是不是美味,不關心酥餅是不是酥脆,只是開口就要見花老板相中的小美女,實在是惹人討厭至極。

楚秋雨特意私下詢問听到消息趕回來的二哥,原來那花老板是有名的眼楮毒辣,凡是被她相中的女子,經過教都會是一等一的花魁,如今在府城頗有美名的那位胡麗娘就是她的手筆,不知她是在哪里見過蓮生一眼,找上門來。

雖然買人不成,但蓮生美人胚子的名頭卻是坐實了。

陽關鎮雖然算不得富庶,但是年前年後正是清閑的時候,閑人多了,自然就要找個樂子,而小面館里藏著絕世小美人,都揣著個英雄救美心思的男人們也就都自發地聚了過來。

上門都是客,抬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進了面館吃面,錢照付,就是多問幾句,總不能攆人吧?

于是,楚秋雨同楚富貴再氣惱厭煩也得笑臉迎人,而蓮生根本就被藏在樓上沒下來。

借口都是現成的,天寒,病了。

不過,這一日就是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下去了。

天氣一進正月便一日暖過一日,待得快到上元節的時候,朝陽一露,甚至都有融雪的跡象。

日上三竿,楚家面館大開門板,又用草簾子擋住還有些寒涼的北風,陽光從容地投射到屋里,雖然沒有多少暖意,卻是讓人忍不住心情大好。

楚秋雨走到門口,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然後長長吐了出來,好似要連同多日的郁悶也一同拋棄掉。

她抬起頭,冬末的陽光照在她的桃紅小襖上,襯得臉色也多添了幾分紅潤。

正是難得清閑自在的時候,一道聲音極其殺風景的響了起來——

「萬豪賢弟果然沒有說謊,陽關鎮這鄉野之地還真是出美人。」

楚秋南猛然扭頭望過去,只見不遠處停了三、四輛馬車,六、七個穿了錦緞衣衫,頭上插了玉簪,大冬日依舊搖著扇子的公子哥正看著她擠眉弄眼。

不必說,這又是一波慕名前來的尋花問柳客。

她皺了眉頭,轉身就進了面館。

「喲,好,還是個脾氣烈的,我喜歡!」

幾個年輕公子見她這般,不但沒有氣惱,反倒是哈哈大笑,一搖三晃的挺著胸脯進了面館。

走在前頭的小避事狗腿的趕緊拉椅子伺候幾位公子坐下,又高聲呼喝道︰「人都死光了嗎,還不趕緊過來伺候?」

楚富貴剛剛在閨女那里得了提醒,還沒從灶間走出來就听到這話,很是厭惡的皺起眉頭,但做生意,也不好一打照面就跟人起沖突,他只能擠出笑臉,上前笑道︰「幾位公子大駕光臨,想要吃些什麼呢?」

「當然是想吃小美人了,就方才那個。」

一個穿了寶藍色長衫,身形同某種可以殺了吃牠肉的動物很像的公子,隨口應了一句。

不必說,立時又引起眾人哈哈大笑。

一旁的幾位老客人本來正在低聲說些閑話,突然听到這般吵鬧的聲響都是扭頭過來,不知誰認出了幾個紈褲中的某人,悄悄同楚富貴打了個手勢。

楚富貴點頭,心里卻是犯愁。有時候,真正有權有勢的富貴人反倒好伺候,因為他們會顧忌官聲或者風評口碑,而就是這些紈褲子弟才最讓人頭疼,平日仗著家里的勢力胡作非為,家里有長輩護著,不知收斂為何物,若是在外邊吃了虧,家里還會幫著撐腰。

這般得罪不得、打不得,也就成了人人忌諱的存在。

沒想到今日居然都跑來他們這個偏僻小鎮的面館來了,實在是倒霉透頂。

「好了,都拿出斯文來,別嚇到了里面的小美人。」

坐在主位的一個青衣公子,顯見地位最,他一開口,眾人都有所收斂,也讓楚富貴松了一口氣,可惜,他下一句卻是——

「就是要吃,也要抱進房里再細細品嘗啊。」

「哈哈,小伯爺說得對,不愧是京城揚名的‘惜花公子’,我們佩服、佩服!」

眾人拍起馬屁,越說越有些不堪入耳。

楚富貴听不下去地催促道︰「幾位公子吃點什麼呢?我們面館的羊骨湯面最是美味,還有小菜也都不錯。」

那藍衣胖公子朝著小避事一揚下巴,小避事立時掏出一錠銀錁子扔到楚富貴懷里,撇嘴高聲吩咐道︰「我們公子天生富貴,過來走一趟已經是你們的榮幸了,又怎麼會吃你這里的豬食?別廢話,趕緊把你們鋪子那個小美人喊過來,讓我們公子品鑒一二。還有方才那個穿了桃紅小襖的姑娘,可是外邊傳說的面條西施?也一並叫來,少爺不會少了你的賞賜。」

楚富貴恨得暗自咬牙,閨女可是他的心頭肉,他楚家人就是餓死,也沒有為了銀子就把閨女喚出來給人家賞玩的事!

「匡當!」銀錁子被扔回桌子上,楚富貴黑著臉孔直接道︰「對不住了,幾位公子,我們這里不是迎春閣,幾位不吃面就趕緊坐車回鎮里吧。」

許是沒有想到楚富貴會如此回應,幾個紈褲連同那個小避事都愣住了,轉而卻是暴怒。

「嘿,老東西,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們公子看中你們家姑娘是你家祖墳冒了青煙!還不趕緊把人帶來,否則你這店也不要開了。」幾個軌褲自恃身分,小避事卻是不管不顧,當即就罵出了口。

楚富貴當年也是抬手殺人的角色,怎麼會把他的叫囂放在眼里?

「好,你有膽子就讓我看看怎麼開不了店?大不了我就去府城告狀,年輕時候上戰場殺敵,老了還得讓自家閨女伺候你們這些東西,大梁難道沒天理了?」

楚富貴也不甘示弱,直接扭頭就走,明顯不招待了。

那小避事上前去就要扯人,罵道︰「老東西,你敢?!你知道我們公子是什麼人?」

「什麼人?不就是府衙師爺的外甥嗎?你們再不滾,我就去府衙問問府尹老爺,到底還能不能管好手下的狗腿子了?」

楚富貴雖然退伍多年,手上功夫也沒完全扔了,一個翻手就躲開了小避事的拉扯。

那藍衣胖子就是那位師爺的外甥,听到自己的名頭不好用,臉色漲紅得好似豬肝,一巴掌拍著桌面就站了起來,「好,就算我是狗腿子的外甥,但這位可是京城來的小伯爺,還不好好伺候,得罪了小伯爺,小心把你們全家都扔去礦山吃灰!」

那位被他幾句話推到前邊的公子正是穿了青衣的那位,原本在京城因為調戲女子惹了禍,被老爹「發配」到府城吹冷風,偶然結識了這一群狐群狗黨,吃喝玩樂,眾星捧月,也算歡喜。

今日被師爺外甥攛掇著來陽關這個偏僻之地尋美,怎麼想都是手到擒來之事,居然還要同在京城那般折戟沉沙嗎?

御史的閨女我模不得,一個小小面館的閨女若是還搞不到手,那臉面要往哪里放?

「放肆!狽東西!本少爺難道還配不得一個村姑?快把人送出來,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

若是平日,一眾老客人們定會幫腔兩句,或者轉圜一二,但這些紈褲的來頭實在有些大,人人都是有些遲疑,畢竟力所能及幫把手是一回事,許是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就是另一回事了。

楚富貴盯著一眾軌褲們好半晌沒有說話,末了就往後邊去了。

一眾紈褲們都是有些得意,藍衣胖子哈哈笑道︰「狗東西,嘴上說得厲害,其實就是想要好處罷了,不過是個姑娘,換一場榮華富貴,真是百求不得的好事。」

「就是,我們杜公子若是不來陽關,他就是想攀附,帶著美人去京城,還不見得能見到杜公子的顏面呢。」

幾人七嘴八舌地說得熱鬧,不經意間一扭頭,卻是驚恐的跳了起來。

「哎呀,不好!」

「快跑,老東西瘋了!」

原來,楚富貴根本不是回後院去喚閨女,而是尋了多年不用的長刀,單手提著,明晃晃地殺了回來。

「我砍死你們這些下作東西!讓你們打我家閨女的主意!狽東西,憑你們也配!」

都說閨女是老爹前世不曾娶到的情人,每個老爹幾乎都把閨女疼到了心坎里,如今讓人家這般逼迫,把他的寶貝閨女掛在嘴邊褻瀆,楚富貴徹底變身成暴怒的野獸,紅著眼死命護著自家閨女。

大堂里的人不管是老客人們,還是紈褲們都沒有想到他是如此烈性,驚慌之下抱頭鼠竄,狼狽至那小避事雖最是瘦弱,但跑得也最快,竄出門外就梗著脖子喊,「快來人,有人要殺公子們被吩咐守在馬車邊的七、八個護衛,正湊在一起埋怨主子不知道體恤,這麼冷的天兒都不肯讓他們一起進面館喝碗熱茶,此時突然听得這喊聲都是驚了一跳,轉而抽出腰側的長刀沖了進去。

楚富貴正揮著長刀攆得那個藍衣胖子哭爹喊娘,長刀橫掃過去,直接砍散了他的發髻,玉簪落地,叮當有聲,顯見是粉身碎骨了。

藍衣胖子跪地痛哭求饒,還沒等磕頭,終于等到護衛們救駕,于是直接改了口,「給我殺了他,剁成肉泥!」

楚富貴眼見進來七、八個對手也不怯場,哈哈大笑地迎了上去,「來得好!」

七、八個護衛分了五個護住紈褲們,剩下三個就同楚富貴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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