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後 第6章(1)

窗外夜色蒼茫,寢殿內的宮燈只留下一盞,其余全滅了。

洛瓊英側臥在榻,手背枕在臉下,發了一會兒愣才終于有了睡意。

閉眼迷糊睡了一陣,忽覺身後滲來一陣勃勃熱氣,腰間被什麼鉗住,她掙扎了片刻,才撐開眼皮子,低眸一看,一只白皙如玉的大掌平貼在她月復上。頸後傳來熟悉的白麝香氣味,鑽入了鼻尖,她的呼吸霎時全被那人佔得滿滿。

她張口欲喊,思緒一轉,將滾上舌尖的話語咽下,放慢了呼息,一動也不動的任隨他緊抱。

黑暗中,她能感覺到他的唇貼上了後頸,在發絲之間游移,嬉戲一般的輕吻。

應該制止他,推開他……可是這一刻,她卻心生軟弱。

按在月復上的大掌徐緩往上,隔著輕軟的單衣揉按一方敏感,濕熱的吻隨之烙上了頸側。

她低低嬌喘,雙頰遍開艷花,曾嘗過一回滋味的身子,在他溫存的下逐漸起了反應。

「不。」她猛然回神,用力拉開覆在左胸的大掌。

下一瞬,她的臉被狠狠一掐,側翻過來,男人凜冽的氣息拂來,欲言的小嘴被狠狠封緘。

霸道的舌凶猛地鑽入芳腔,舌忝舐著潮濕柔軟的內壁,逼她探出舌蕾,回應他的狂索。

「嗯……不!」美眸氣惱的圓瞪,她使勁別開秀容,讓那暴虐的吻印在頰鬢邊。

他不理會她的抵抗,鐵鑄一般的手臂環緊了她縴細的腰肢,吮吻她柔軟的頰,瓷白的耳根,啃吻她耳後的雪膚。

「嚴雋,放開我!」用力掰開他的大掌,她氣惱的嚷道。

「朕不想放。」他埋在她頸肩之內,深吸了一口氣,讓那柔軟嬌軀獨有的白芷蘭香,漲滿了煩躁一整日的胸口。

「我不要你踫我。」腦中又浮現他挽著姚琦的景象,整顆心栓得好緊,教她快喘不過氣。

「你是朕的皇後,朕想踫便踫,你沒有資格說不。」一想到她千方百計要將他推給別的女人,醞釀多時的怒氣登時全炸了開來。

「堂堂帝王之尊,何必為難一個弱女子。」

「弱女子?」頸後傳來他一聲輕哼,復又冷笑道︰「單憑你的幾個謀略,便可使金梁大軍久攻不下,原本勝券在握的一場仗,打得朕幾番費盡思量,被聆月軍師屢次挑釁,大挫銳氣,金梁大軍折損無數,你還稱自己是弱女子?」

「我不過是略展雕蟲小技罷了,真正領軍打仗的人不是我,成敗如何也不在我。」

聞言,嚴雋眯寒了鳳眸,胸中的怒焰摻入了熊熊妒火。

她這句話,分明是把自己的功勞全給了東祁大軍的主帥,而那主帥正是景丞堯。

自從拆穿她的偽裝後,他便派了影衛時時刻刻盯著玉寧宮,她似乎也多少猜出,近日不曾再在夜半時分上水榭。

先前她總在月圓之夜,以玉笛召來傳信的華方,如今她知道自己受到嚴密監控,自然不可能再冒險。

如是一來,她與景丞堯的連系就此斷了,她身邊又無人可托付,更不可能找人上東祁傳達音訊。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惦記著景丞堯!當真可恨至極!

嚴雋著實惱了,大手扣起了她的皓腕,冷聲問道︰「你與景丞堯究竟是什麼關系?」

洛瓊英嗓音亦冷的回道︰「與你無關。」

嚴雋眉頭深攢,越發收緊了掌中一折即碎的雪腕。「你是擔心朕會對付他,所以刻意隱而不談?」

「可笑,你可是一方霸帝,攻城掠池無數,將來更可能一統天下,何必為了一個不重要的女子,刻意對付一個小柄太子?」

「你的激將法對朕沒用。」俊顏挑起一枚冷笑。「朕想對付的人,即便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跳梁小丑,依然不會手軟。」

「就不怕天下人笑你恃強凌弱?」

「自古以來,聖者為王,敗者為寇,一朝強者,他朝可能淪為弱者,強與弱,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定義,欲成就帝王霸業,斷不能心存婦人之仁。」聞此言,她當下心顫甚劇。

原本早知他性子甚是冷酷,治理朝政的手段極是嚴峻,他年紀雖輕,朝廷老臣除了一品高官,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圍事。

當年金梁國的帝位之爭,早在他身為太子之時,便使計讓諸王自相殘殺,誅殺兄弟不假自己之手。

雖是殘忍,但同樣身在帝王之家,她也見多了。然而放眼當世,無人能他這般思慮深遠,睿智,冷靜,殘忍。

有朝一日,他也會用那樣的殘忍對付她嗎?

「你在發抖?」嚴雋摟緊了柔軟的香軀,感覺到她隱隱發著冷顫。

「我害怕,自然發抖。」在他面前,裝傻已是無用,她也不必費心隱瞞自己的感受。

「你害怕?」他輕笑,笑里帶了點嘲譫之意。「你在朕面前裝成傻子,暗地里與朕為敵,難道就不曾害怕過?」

「那不一樣,那時候的你,並不曉得我便是聆月。」

「如果你真怕朕,那你便不會想把我推給姚琦,也不會故意當著我的面維護另一個男人。」

他似乎很介懷她與丞堯之間的關系密切……介懷又如何?充其量,不過為他是擁有一切的帝王,心高氣傲,自然容不下他的皇後與他人有曖昧。

只不過她與丞堯的關系……罷了,這事本就與他無關,況且還牽涉到能順利找出母妃下落,她怎樣也不能同他解釋個中緣由。

就隨他誤會吧,也許這樣,便可讓他少來招惹她,抑或,能使他轉而對她

心生厭惡之意。

「與其和一個處處與你為敵,既不溫柔,也不懂得怎麼服侍的皇後在一塊兒,倒不如與一個戀慕你的女子一起尋歡作樂,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昏暗中,森冷的俊顏更添寒意,嚴雋這聲冷笑,直教她心顫。「你把朕當做什麼?一頭發情的野獸,只要是女人便可隨意苟合?」

「你不喜歡姚昭儀嗎?比起我,她可真的是一位絕色美人。」洛瓊英故作平靜的說,不願讓他以為她是在吃味。

「洛瓊英,朕不想再從你口中听到其他女子的名字。」鳳眸宛若冰刃,他沉下嗓子低低警告。

「姚琦伺候得你不痛快嗎?要不換個人吧?後宮美女多如雲,也不差她這一個,是不?」她笑吟吟的道。

嚴雋掩下鳳眸,驀然勒緊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怒氣在胸中翻騰,眼看便要傾瀉而出。

漂亮的下顎隱隱一抽,嚴雋突然撒了手,翻身下榻,不發一語的離去。

洛瓊英怔了半晌,緊聳的肩膀慢慢松懈下來,無底窟窿一般的失落,緩緩將孤身躺在榻上的她包圍。

半個月後,等不到御史台搜羅彈劾的罪證,彭宗輝當真藉掌攬兵權的太尉一職,起兵造反。

嚴雋早有防範,已派了內應潛入彭宗輝身邊竊探情報,同時秘密召回了遠在東祁國戰場,身手驍勇的武將,帶回了虎符,統領金梁國內未受彭宗輝利誘的三軍。

朝前不安寧,後宮同樣是人心惶惶。適逢為新科進士舉行的瓊林宴在即,本以為嚴雋為安攘內政,大概無心舉辦,然而教人意外的,嚴雋日前在金殿之上宣布一切照常,不得有變。

「娘娘,您別躲啊,奴婢要幫您梳妝,免得耽誤了與宴的時辰。」靜兒和另一個宮婢,滿臉苦惱地瞅著不願就範的洛瓊英。

洛瓊英穿了一襲尚衣局前些日子送來的緋色蝶紋薄綃,寬大的紗袖,襟口邊沿密密繡著金銀絲線,下裳是色澤略深的朱紅束腰散裙,繡上了一整片的鳳飛蝶舞,小巧的各色瑪瑙點綴其上,行進之間便會折射出七彩光芒,甚是絢麗奪目。

可她一頭長發任隨披散,別說簪飾了,連半個發髻都沒結,倚在雕花小窗邊的軟榻上打盹兒。

在往昔,嚴雋厭惡極了她這個傻子皇後,舉凡各大宮宴,絕無她的份兒,皇後之位形同空著,帝後同席更是從未有過。

紫宸宮那邊一早便來了聖旨,要她今晚一同出席瓊林宴,她只覺好笑,明知道她只會在眾人面前裝傻,他這又是何必?

她越來越模不清嚴雋的心思。

「娘娘,您別再鬧了,時辰就快到了,要是趕不上夜宴,奴婢的腦袋可能就要不保了。」靜兒拿著玉梳靠過來,偏偏洛瓊英又偏首躲開。

「我不想去。」她閉眼假寐,不去看靜兒哭喪的臉。

「娘娘要是不去,可就要讓姚昭儀得意了。」另一位宮婢璐兒忍不住碎嘴。

听見璐兒提起近來在後宮中氣焰頗高的姚琦,陸洛瓊英眼皮子動了動,終是緩緩睜開,一派天真的問︰「我不去,為什麼姚姊姊便會得意?」

靜兒還未出聲,近日才進玉寧宮伺候的璐兒已先重重哼了一聲︰「娘娘有所不知,那個姚昭儀仗著最近頗得皇上歡心,吃穿用度都比照一品貴妃,出入儀仗堪比皇後,分明是司馬昭之心。」

「司馬昭之心?這是什麼意思?」洛瓊英故意傻氣的問。

「自然是說姚昭儀眼巴巴的想當皇後。」璐兒缺心眼,不假思索便月兌口。

「璐兒!」深諳隔牆有耳之理,靜兒連忙擰了璐兒一把。

「疼疼疼!」璐兒痛呼,

「你方才那話要是傳出玉寧宮,有得你疼了!」靜兒惡狠狠地刨了她一眼。

「哎,我又沒胡說。後宮中的人都知道,甘露宮那邊一坐大,咱們玉寧宮便要遭殃了,近日皇上又不常來玉寧宮,好不容易皇上下旨要娘娘與宴,娘娘自然要趁這個大好機會,在瓊林宴上昭告世人,娘娘才是後宮正主兒。」

瞅著璐兒說得激動的模樣,洛瓊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璐兒一臉奇怪的問︰「娘娘這是在笑什麼?我有說錯什麼嗎?」

靜兒又擰了她臉頰一把。「想在後宮中活命的話,就管好你的嘴!」

璐兒苦著臉,撇撇嘴,不敢再往下說。唉,還以為當了皇後的貼身宮婢,往後在後宮之中可就威風了,怎知來了玉寧宮才曉得,皇後又傻又笨,有時連宮中規矩法度都不曉得,還得宮人出聲提醒。

「來吧,不是要梳頭?」洛瓊英突然下了長榻,走到鎏金妝鏡前坐下。靜兒和璐兒先是詫異的互望一眼,隨即又聳了聳肩。

也罷,這個傻子皇後的性子本就是一會兒風一會兒雨,大抵是書讀得少的緣故,毫無出自帝王之家的氣質風範。

反正,至少這會兒傻子願意乖乖梳頭,她們這些奴婢的腦袋總算保住了。

片刻,鳳輦已在玉寧宮外候著,洛瓊英任由靜兒與璐兒在腦後簪上一朵朵金花,為顯她嬌弱的氣質,靜兒比照往常,仍是為她梳了個稍有變化的墜馬髻。

烏黑似墨的發,襯上掐絲瓖珠金花,髻側又插上了數支鏤鳳餃珠金釵,眉心之間貼上一片花瓣狀金範額飾。

黛眉細細描繪,膚白勝雪,勾勒上揚的眼尾,使得目光含媚如煙,朱紅的唇瓣好似一朵初錠的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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