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喘吁吁地跑了一大段距離,直到兩人都已出了飯店,身在綠蔭遮陽的公園里,她才恨恨地放開手。「京令忻,你是個可惡的男人!」
京令忻好整以暇,仿佛天地無他事。「我想找你,也值得這麼生氣?」
「到飯店辦公室里,你還嫌最近新聞不夠多嗎?」他愛成為話題男主角也就算了,她對成為八卦女主角還興趣缺缺呢!「廢話別多說,找我什麼事?」
「這麼不耐煩,你都是用這種態度去嚇走飯店貴客?」很難得遇上一個避他如蛇蠍的女人,京令忻得承認,她的與眾不同吸?他的全副精神。
「我只尊敬自重的人,你不在名單內。」她撇開頭,不去注意他今日得體筆挺深色西裝,也沒有發現他眼神流露的淡淡疲憊,更下想去了解,為何自己對他會毫無掩飾地發脾氣。
總之,她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會不自覺地喪失理智,一點也不像她自己!
「你的臉色已經很明顯地告訴我了,我不意外。」京令忻原以為自己會生氣,沒想到竟下怒反笑,連他自己也覺得非常奇怪,她的不敬態度驅逐下了他高傲的自尊,反而像塊磁石,深深吸引他。
飛蛾撲火。
他的腦海里突然跳出了這四個字,下安的情緒有些顫動,有如一種冥冥之中的暗示……
是他多想了,範希灕只不過是個平凡女人,多一點吸?的特質,以及其他女子少見的自信與魅力,這樣的女人在世上說實在並不多,值得好好珍惜,不過,任何再好的女人,對他而言,都不如事業重要,若要選擇--他絕對不會多加考慮。
「你看什麼?」見他皺眉,範希灕有一股想去撫平眉心的沖動,她暗罵自己真是瘋了。
京令忻回過神,淡淡地說︰「走吧!」
「走?」她退了一步。「要去哪兒?」
「現在是用餐時間,當然是去吃飯。」他理所當然地道,並且朝她伸出手,等待著。
「我沒有跟別人一同用餐的習慣。」即使他伸出的手很大、看起來很溫暖,但她硬是撇開臉。
她習慣一個人。以前是因為家中人丁薄弱,只有她一個獨生女,父母忙著工作,一家子根本沒時間同桌用餐,自然造成她獨立自主的性格,直到現在亦是如此,除非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或公事上的需要。
呵呵,說出來會很意外,在人緣上所向無敵的她,私底下竟是一個獨來獨往的人。
「我才剛應付完「某人」丟過來的一堆羅嗦記者,你競還忍心這樣跟我耗著?」
京令忻凝視著她,沒有收回手的打算,以一種更無奈的口吻說道。
從沒料到嚴肅冷漠的京令忻也有逗趣的一面,範希灕輕輕漾出了暖笑,拍拍他的肩膀。「沒辦法,這就是我,沒人要你花費心思來跟我耗在這里。」
京令忻反手握住她,熾熱的溫度從手心傳到她的,在範希灕尚未回過神掙扎之前,他嘆息似的開口︰「你是誰?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還是日復一日地偽裝自己,你一點都不累?」
突如其來的話語,一宇一句敲進範希灕猝不及防的內心,有些茫然、有些失措,更有一種莫名的恐慌。
「你……你在說什麼……」所有反駁的字句,全數化在激蕩的心跳里,範希灕不明白,為什麼他總能用這麼溫柔的嗓音,以一種透視的姿態,去說著令人驚慌失措的話?「這就是我的工作,得心應手地去應對客人,靠的是我的專業,我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損失。」他的話如針尖般直觸她的內心深處,深深震撼了她,卻硬是裝作若無其事。
她跟他根本毫無關系。硬要說的話,也只不過是共同有過一夜春宵的都會男女,他憑什麼去探索她的內心?
「我指的並不是你的工作。」京令忻不知該怎麼說,他喜歡看到的不是冷靜自持的歐培山莊公關範經理,而是在酒吧遇見的迷糊沖動又嬌柔的範希灕。「你不該用冷靜的姿態去掩飾自己的心情,讓所有人都以為你很勇敢,不停地加諸眾人的期待,只會讓你更容易受傷。」
「我沒有受傷。」他究竟在說什麼,她只是很用心地在工作,在職場求表現,即使有時必須戴起面具偽裝情緒,也是工作所需,說什麼受傷下受傷」
「有,只是你告訴自己忽略而已。」他一針見血。
「別再說了……」一時間,範希灕心思煩亂,她轉身想走,不想再留在這里--他身邊。
京令忻稍一用力,將她窈窕的身形崁在懷里,深深地凝望著她。「別再逃了,承認軟弱不是認輸,而是善待自己。」
「別說了!」她推開他,轉身就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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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刻,範希灕結東了媒體冗長的拍攝與采訪,原本想到餐廳用餐的她心一轉,走至飯店頂樓。
一踏出樓梯,撲面而來的微風,舒緩了昨夜失眠造成的疲憊。
這里是最靠近藍天的地方,也是她與梅薇的秘密天地,每當她們心情不好或是想分享心事時,都會上來這兒,看看天、望望遠方,思緒臼然而然會清楚得多。
而且在這個地方,她可以放松,面對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多年來日復一日,她的工作讓自己必須豎立一塊優秀的指示牌,眾人眼中的範經理,一舉一動代表的是歐培山莊的高貴風雅,而下是範希灕--就只是她,沒有多余的光芒,以及缺乏溫度的笑容。
她揉揉僵硬的肩膀,突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自己好像累了……
你是誰?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還是日復t日地偽裝自己,你一點都不累?
侵擾一夜的嗓音再度響起,或許是他的話影響她心底埋藏多年的真實聲音吧?
範希灕不知該怎麼去理清心底糾纏下清的情緒,面對他,有一種愈來愈不可知的情愫正在產生,她該阻止,卻使不上力。
今天,飯店開始流傳另一耳語--其實京令忻真正的目標是她,會在媒體前宣布與梅薇結婚,是想藉此混淆視听。
唉……這些人啊!是愛情小說看太多了嗎?這年頭還有這種八點檔肥皂劇情存在,大家八卦的功力實在不容小覷。
他會為了她大費周章?她小女子何德何能,叮以得到一個執行總裁的青睞?範希灕自嘲地撇撇嘴,她才下會作這種笑死人的春秋大夢,她早巳認清,沒有人可以永遠為另一個人存在,再激越的感情也有歸於平淡的一日,經過前一段感情的冶煉,她學到的是要好好保護自己。
範希灕遙望遠方,總覺得心底有點酸駿的、遺憾的感覺……
此時,她的手機響起,她迅速地按下通話鍵。「您好,我是範希灕。」
「是我。」
茫希灕忍住听到他低沉嗓音所?起的劇烈心跳,故作冷淡的口吻︰「你真是個大的男人啊,以為單單一句『是我』,別人就知道你是誰了嗎?」
「會說出這句話,你下就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他的聲音里有隱約的得意。
受不了!範希灕白眼一翻,下自覺地笑了出來。「算了算了,我怎樣都說不過你。」
「這麼容易就認輸,不太像我認識的範希灕。」
他話中的口吻,讓範希灕有種錯覺--像是兩人認識好久好久。
的確,她極少和具有危險性的男人接觸太過頻繁,而京令忻像是空氣,一點一滴地侵入她的生活,只不過幾日,她居然已經習慣自己的周遭有他的存在。
這算是制約心理?還是某種移情作用?
「在做什麼?」那頭傳來簡簡單單的詢問,一如他性格的簡潔有力。
她靠在矮牆上,頓了好久後才道︰「在看天空……呃,你呢?」在這種狀況下,她好像也要關心一下對方哦。
「在跟一個美麗又倔強的女人說話。」京令忻低笑回應,感受到她態度上的些微轉變,「告訴我,在這片天空里你看到了什麼?」
懊說嗎?範希灕的心,因他的柔聲而漸漸軟化。「我--」
「不要硬撐,你的肩膀承受下了太多的壓力。」
寵愛的話,說來是那麼讓人心醉。
天啊,他可下可以別再用那麼溫柔的嗓音來關心她?目前軟弱的自己實在有些招架下住。
「無心談情還對女人溫柔,這是下道德的行為,你知道嗎?」她怕自己總有一日,會融化在他狀似無心的甜言蜜語里。
「你在怕我?」京令忻微微地笑了。經過這幾日,他漸漸模熟了這個女人看似復雜、實而單純卻又可愛的心思。
忙碌事業的他,竟會花費時間與一個膽敢與自己作對的女人玩猜心游戲?他自
己都很訝異,不過工作之中偶爾會浮現她的笑臉,和她銀鈴般清脆的聲音,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反而更期待見到她……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要伯你?」範希灕輕輕一顫,有種愈來愈不祥的預感--在他面前,她是個心思近乎透明的女人。
對方悠悠一嘆,「你怕我讀出你的心。」
「我才沒有。」討厭,又被他說中了!他怎能將她的心情猜得如此準確?
「你有,別急著反駁我的話不負責任,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早就泄露了你的、心了……l
電話中的聲音與現實中的聲音重疊,似遠若近攪亂她的心思。
表情?她遲疑一愣,某種奇異的存在感自身後傳來,不敢置信地轉過身,看著朝自己走來的男人--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他怎能說來就來地走入她的秘密天地?突然間,她心里升起無法遁逃的無力感。
「只要有心,世界上沒什麼事情辦不到。」
他依然自信自傲地讓人討厭,範希灕突然有點想哭。「迷惑我,也是你得到歐培山莊的手段之一嗎?」
他凝望她眼眶下若有似無的黑影。「這個答案對聰明的你來說,應該很容易明白。」
「不,我不懂。」範希灕搖搖頭,發覺自己的心防悄悄地松落一角,對於京令忻用盡心思接近她的理由,下意識地逃避不想深思。
深怕的是--如果他接近自己是為了得到歐培山莊的話,她還可以警告自己別中計;可如果思考後發現不是的話,她還有什麼藉口可以阻止自己不停陷落的心?
「是真的下懂?還是不敢懂?」京令忻靠她更近,幾乎可以感受到她驚慌的氣息。
「那……並沒有什麼下同……」範希灕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手上的值班手機漫天大響,她猶豫是否該接起它。
京令忻以一種專注的神情凝望著她,「其實,你也是個寂寞的人吧?」在共度良宵的那夜,他在她的吻里嘗到了寂寞--和他相同的寂寞。
他沒有親情,她失去愛人。因為同病相憐,所以她在他的心底留下了無法忘懷的倩影,他忘不了她。
「我--」
「為什麼你總下肯對自己誠實?」他再度走近她,接過她手中的手機,果決地按下關機鍵。「放下一切,走出這個框框之外,當一天任性的範希灕又何妨?」
任性的範希灕嗎……
她抬頭看一看湛藍的天空,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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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究是跟他走出辦公室了!
範希灕破天荒地在上班日早退,遞上假單時,她忍住不看人資部經理的訝異表情,提著公事包就離開。
他的寶藍色BMW跑車早在飯店門口等候,範希灕深吸了一口氣,微笑地坐進車里。
避他的!她下了決定,何必去理會別人怎麼看待?
此時,她只想跟著心走。
「我們要去哪兒?」車子以緩慢的速度駛往郊區,徐徐的微風從敞開的天窗吹入,舒服地讓她幾乎忘了自己坐在京令忻的車上。
京令忻看出她仍有些局促不安。「你昨晚不是失眠了?到目的地還有段距離,要不要先小睡一會兒?」
忍住打呵欠的沖動,範希灕正襟危坐。「沒關系,我還妤,可不可以告訴我,咱們要到哪兒去?」
「現在才緊張是不是太慢了?」京令忻一眼就看出她不甚高明的偽裝。「放心,想把你秤斤秤兩賣,也得先把你喂飽。」
範希灕睨他,「以前我也沒上過「賊船」,你以為我該表現出什麼態度?」真是,才轉性不到幾分,又恢復成那個愛跟她抬杠的臭男人了!
京令忻回視她一眼,「反正你也跳下了船,就好好地休息吧!」
哼哼……範希灕朝他作了個鬼臉,轉開視線看向窗外,欣賞途中景致,看著看著,她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當茫希灕慢慢地睜開眼楮,發現車子停在一棟獨門獨院的別墅前,她坐起身,原本蓋在身上的西裝外套順勢掉了下來。
「這是哪里?」她認出這是京令忻穿在身上的那件,不過外套的主人似乎不見了?
正當範希灕覺得奇怪時,隱隱約約傳來陣陣狗的吠叫聲,她打開車門,循聲走了幾步,很快地看到挽起袖子的京令忻,正與一只黃金獵犬在竹籬前逗弄玩耍著。
從狗兒下時躍到他身上摩蹭示好來看,京令忻一定跟它很親,不過真的很難想像,平時一絲不苟的他,竟會有這麼輕松的一面,不知不覺,範希灕的嘴角微微揚起。
察覺到注視的目光,京令忻撫了撫拘兒後,站起身走向她。「你醒了?」
「怎麼到了也不叫我?」範希灕看到他開了後車廂,從里頭提出兩大袋東西,仔細一看有生鮮食品、罐頭以及一些日常用品。
他是什麼時候準備了這些東西的?
「看你睡得這麼香,我怎麼忍心把你吵醒?」他輕輕松松地一手提著袋子,另一手牽住她,而狗兒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旁。
也許是歇息了會兒,神清氣爽的她雖有滿月復的疑問,仍沒有異議地任由京令忻拉著走到別墅前,他掏出一串古銅鑰匙,轉了一圈打開大門。
雖然是白天,但屋主留了數盞昏黃的燈光,像是為夜歸的家人點燃溫暖,體貼的舉動,讓人有回家的溫馨感受。
「這麼別致的別墅是民宿嗎?怎麼不見主人,只留一只狗兒看家?不過它還挺乖的,看到陌生人不但不亂吠,我看它還跟你玩得不亦樂乎。」
「寶兒是很乖,不過我是它的主人,只是少回來而已,不算是陌生人。」
「這里是--你家?」範希灕瞪大眼楮,有點不敢置信,「我記得記者們說過,你家是在市區的高級住宅區里,你不是跟家人一起住嗎?」
「原來你對我不是全然沒興趣。」京令忻笑得很得意。
「你再抬杠下去,我可以銷假再回去上班。」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逕自走進玄關,大白天的,他卻已燃亮了燈,看得出來他想營造的是家庭的溫暖。
京令忻諷笑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嚴格說起來,我認定的家在這兒,那個地方只算是暫時居住地,而你所謂的家人對我而言,也下過是一群有血緣關系的人而已。」
「你……」怎麼了?範希灕啞口無言。
心有些酸酸疼疼的,他是一個優秀傲然的執行總裁,擁有一切權勢地位的人,怎麼會出現這種類似受傷的表情?
難道,表面呼風喚雨的他,內心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豐酸或過去?望著他站在廚房里高挺卻有些孤獨的身影,她突然無法克制自己的腳步,直直往他走去,扯扯他的手。
正在處理食物的手一抖,京令忻停下來,不解地望著她。「怎麼了?」怎麼鼻子紅紅的?
範希灕仰著頭,故作輕快道︰「京令忻,這兒的景致真的很漂亮,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四處逛逛?」
其實她是不想見他孤獨的身影,反正今天她是任性的範希灕,那麼就任性到底吧!
京令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見了她眼中的疼惜。
嘆了一聲,他將所有東西先擱進冰箱,毫下猶豫地反手抓住她的手,一起走到戶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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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門獨院的別墅藏在滿山遍野的森林里,清新的空氣有著甘甜的濕意,遠處還傳來淙淙的流水聲,若不是親眼所見,她很難相信,在都市的近郊居然有這麼美的地方,尤其這棟別墅的造型,更是別出心裁--
外觀由磚牆砌成,兩層樓高的壁面以藍與白的色系作基調,加上整片落地窗,陽光透過疏落的林間斜灑,既隱密又別有一番異國風情︰屋外種植數種不同的香草,下僅微風吹來撲鼻可聞香氣,甚至只要隨手一摘,都可以拿來泡上一壺清新的香草茶。
世外桃源也不過是如此吧?
「這里真的好美……」範希灕忘情地贊嘆,「我敬佩這位建築師,地中海風情在這里絲毫下覺突兀,如果下是確定自己再清醒下過,真會以為自己到了希臘……有機會可以見見他嗎?」
京令忻淡淡地揚起笑。「你已經見到了。」
「什麼意思?」
「身為這位建築師,我為它得到你的贊美而與有榮焉。」
「你是說……」範希灕詫異地驚叫。「別墅是你蓋的?你是個建築師?」
以他在商場上出色的表現,想當然應該是個商學院出身的高材生啊!
「我在國外拿的是企管與建築雙學位。」
「真的?」見他點頭,她簡直不敢置信。「難怪……」
老天真是不公平,給了他優渥的環境,還賦予他雙倍的天分與外貌,人生來就不平等啊……
「建築是我的興趣,假如不是--」母親抑郁而逝的話,他想自己會踏入建築藝術的天地。
但是,母親的離世、京家的漠視,讓他深埋多年的怨恨迅速滋長,雖然他是個私生子,但不代表他與母親就必須忍受別人異樣的對待,身體里既然流的是京家的血液,為何他與母親就得認命退讓?
所以,在建築系的第三年,他輔修了企業管理,並以兩年的時間得到優異成
績,領著兩張畢業證書走出校門,進入揚威集團從基層開始做起,拚命工作的成績果然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沒有人知道,為了揚威集團,他要求自己必須放棄人生規畫,在建築系最後一年,教授私底下為他報名角逐世界建築大賞,破天荒地以華人身分打入歐美主流的建築圈,成為許多建築設計公司極力爭取的對象,他明白這是自己最大的聿運,但卻得忍痛割舍。
表面上,他下顧一切,但在夜深人靜時,孤獨感與失落感同時啃蝕他--難道就此舍棄建築這個發揮所長的興趣嗎?太多的矛盾與不甘讓他沉醉在酒精里,日復一日地在微醺清醒的邊緣掙扎。
如果下是好友Stanley對他如此輕視自己的舉止看不過去,在某個夜里找他大干一架,企圖打醒他的理智……他還記得兩人傷痕累累地躺在地上,看著天上星星的情景i-
「我們組個建築工作室吧……先別急著反對,我知道你為了爭一口氣,可以放棄你的天分,但身為你的好友,我不想看你糟蹋自己的未來,這間工作室我會幫你看著,也許有一日,你會回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復雜感激的眼神看著好友。
從此,Stanley為了兩人的理想努力,而他義無反顧投身商場披荊斬棘。
為了得到揚威集團,他不惜扭轉自己的未來、賠入他的人生。
京令忻看著自己的雙手。「我會親手建這棟房子,是為了母親,她一生辛苦操勞,卻沒有獲得應有的回報。」
她被他的話弄糊涂了。
「可是--」他不是京遠的大兒子嗎?他母親身為揚威集團董事長夫人,為何會操勞一生?
他了悟地搖搖頭道︰「我的母親是個平凡女子,在某次機會遇到京遠,單純的她很快地奉獻了自己的所有,並且不顧家里反對而甘願成為京遠的情婦,生下我之後,因為報戶口而東窗事發,怕事懼內的京遠就再也沒出現在我母親面前,只有每月固定悄來一筆安家費,後來母親就因為抑郁過度而……」
說起多年的往事,京令圻的臉上蒙上一層陰影,即使到今日,那股怒恨依然不曾消退。
「或許是京遠怕身分不夠高貴的我,會污了京氏家族的名,當年他用了大筆金錢將這件事壓下,再加上後來把我送出國,日子一久,大家對這件事也漸漸淡忘。」
原來,他憤世嫉俗的手段其來有由,為了抹去年少的惡劣記憶,爭取他人刮目相看的機會,他的心並下似外表那麼堅強,他也會難過、受傷,只是勇敢的他選擇挺直胸膛,站在所有人面前,把痛苫往心底藏。
京令忻淡淡地道︰「我想,你已經注意到屋內燃亮的幾盞燈吧?唯有這里,京令忻可以不當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男人。可即使如此,他僅僅擁有的也只是幾盞燈--幾抹虛幻的溫暖。為什麼外界會認為我冷血?因為在這世上,我已找不到可以讓我溫暖的東西……」
「你……」範希灕捂住心悸的胸口,對他的身世感到難過,也對自己愈發傾溢的情愫難以自抑。「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事?」
無力抗拒也不想抗拒……明知道他的身分是最大的阻擾,深陷情關的後果,是連聰明的她也無法預料到的呀!
「在你面前,我從未想過要掩飾自己,在商場上冷面殺手的京令忻,現在只是個軟弱的男人。」
「不,你不是。」軟弱的是她,她才是那個連自己的心都無法掌握的人。頓了頓,她問︰「將我-步步地誘拐到你的世界里,也是你的計畫之一?」
京令忻站在樹影下,感覺她的凝眸中有訴不盡的哀愁。「我--」他的內心紛亂著,不知該如何說起。
起初會接近她,是為了不讓她有機會阻礙梅薇的決定,現在……這個理由已經成為一個可笑的藉口,因為他……已經對她動心了……
「揚威集團真對你那麼重要?讓你不惜一切也要得到它?」
「你應該了解--」
「不!我什麼都不懂!」範希灕心疼地搖頭。「我只知道,如果你再局限在過往的痛苦而無法丟棄的話,下一場悲劇的受害者將會是你和小薇。」還有……她。
「不會有人受害。」他得到歐培山莊,梅薇也會在他的保護之下受到妥善的照顧,所有的關系都沒有改變,只是多了個「夫妻」的身分而已。
「假使小薇有了心愛的人呢?她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力,不該為你的目的成為犧牲品。」梅蔽難以理解他的心態,為了得到至高的權力,他是不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
範希灕責難的眼神像是一根,戳得他煩悶難忍。「別再說了!我會告訴你一切,並非要你來反駁我。」他只是想告訴她,他的作為都只是為了爭一口氣。
「難道你奢望我會幫助你?」嚷出這句時,範希灕退得更遠。
京令忻寒峻地眯起眼。「不是!」他想要的東西即將到手,知曉他過往的她,該是最能體諒他的人!
「听我說--」他揪住她的手。
範希灕別開臉,渾身緊繃地冷道︰「別指望我會幫你什麼,我是梅老董事長拔擢出來的人,也是小薇的摯友,歐培山莊是我生命的重心,不會因為你的出現有任何的變化。」
真下愧是歐培山莊優秀的公關,死忠護主的口吻是那麼該死的讓他生氣!「那麼我也告訴你--入主歐培山莊是遲早的事,絕不可能有退讓的一日,別自以為你在我心中擁有多大的影響力,我決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話一喊出,京令忻就後悔了,他並不想用重話去傷害她。
範希灕冷冷地凝望他,淡淡地道︰「非常謝謝你的提醒,我很了解自己的角色,更不會自不量力想去改變什麼。」
算了,別管了!別管心底的痛楚,也別管這個倔強的男人會過得多麼辛苦,她要逃開,遠遠地逃開!
手中的溫熱一落,寒涼的空氣馬上取代了那熱度,京令忻望著那抹倉皇逃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