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請補票 第四章

蓮蓬頭的沖水聲掩蓋了外界的雜音,浴室內一片煙霧彌漫,魏書豫結實的身材在霧氣中宛如俊美的神,只除了他臉上依然不善的神色外,一切都是如此完美。

一邊搓揉著頭發,他腦中還回想著顏觀悅的尖牙利嘴,該死的令人生氣。

她是第一個對自己如此大不敬的人,就算是「她」宣布要離開自己的時候,他也保全了自我的尊嚴,冷靜的處理一切,而顏觀悅她徹底的激怒了自己,讓他失去了冷靜。

他是該跟她解除婚約,為她好,也為自己好,就如同顏觀悅所說的,他怕自己會愛上她,因為她實在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他承認,他怕,在她讓自己生氣、發火的同時,他也為她所吸引,或許這就是人的想法之所以無法預想的地方,你永遠無法了解自己潛在的意識。

他坦承,但是有一點她說錯了,他並非是為了自己的面子,而是他無法接受自己成為寡情之人,無法接受自己多年來的感情輕易被改變,被另外一個女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奪走了,所以他寧願遠離,逃得遠遠的。

他要做個對感情從一而終的人,不要像自己的父親一樣。

不過雖然理智叫他要離得遠遠的,最好是永遠不要再跟那個瘋女人見面,但是他實在心有不甘,他絕對要讓她知道——誰才是贏家!

一個詭計在心中成形,他的唇角揚起完美的弧度,甩了甩濕透的頭發,一瞬間水花四面飛舞,而身在其中的他卻詭譎的笑了。

嘖,一個被拋棄的妻子,驕傲的她一定不能承受自己被丟棄在家里,受盡丈夫冷落的景況,接受親戚表面上憐憫、私底下卻是嘲諷的羞辱,他要她知道惹火自己的下場,雖然會有些可憐,Butwhocare?他警告過她了,是她自己要粘上來,真有趣不是嗎?

他現在是要定她這個妻子了,她後悔也來不及!

拿起架上的浴袍隨意套上,剛沐浴餅的魏書豫渾身散發著性感,凌亂的發絲不听話地散落在額頭上,更為他增添了無比的魅力。

踩著柔軟的室內拖鞋從打上隔間的浴室回到辦公桌前,他一點也不避諱,大咧咧的敞著浴袍,出大半的胸膛。

揚起一絲笑意伸出長指按下內線通話鈕,他忽然覺得雖然現在他只是開始整個計劃中的第一小步,但是卻已經感受到勝利的喜悅,他沒意識到這正代表他的一切情緒都隨著顏觀悅而起伏波動。

「Irene,替我打電話給顏小姐約她拍婚紗的時間,順便幫我跟她說句抱歉,我今天失態了。」

「OK,還有什麼事嗎?」另一端的Irene似乎松了口氣,慶幸總裁回復了平日的冷靜,事實上只要他不發火,這整棟樓的日子都會好過一些。

「嗯……你有她的電話嗎?」

「有的,上次顏小姐送了一張名片給我。」

「名片?」挺感興趣的,他還不知道那個瘋女人的工作是什麼,其實他原先以為她是活在溫室里不事生產的千金小姐。

但是那個幻象今天就在他眼前破滅了。

「是呀。」

「拿進來給我看看。」

「好。」切斷了電話,隨即接著是一陣清脆的叩門聲。「打擾了。」

Irene輕步走至魏書豫的桌前,將手中的名片遞給了他。

「呵,醫生!」仔細玩味著這兩個字,他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那種女人也能當醫生,不把別人的孩子醫死就不錯了,不!或許該被關到醫院里的人是她——精神病院。

將名片遞還給Irene,「你可以去忙了。」

接過名片,當她走至門口時又突然被叫住,「對了,叫人來裝一部直達這的專屬電梯,禁止員工使用。」

點點頭,Irene心想,這可能縣本年底員工最好的福利,他們再也不用跟陰楮不定的總載搭同一部電梯!

※※※

「叮咚……」當診療室外的號碼燈亮起,伴隨而來的是一聲清脆鈴響,而輪到的病人則是緩緩的走進去。

「童士杰嗎?健保卡……」護士小姐拿著病歷表核對道。

一旁心急的母親將握在手中的健保卡交給護士小姐,急忙非常,「對的,你快幫我們家小杰看看!」

相較于母親的急躁.童士杰反而像個沒事人般的晃著兩條肥嘟嘟的小腿。

顏觀悅模模他的前額.似乎是沒有發燒,「有什麼癥狀?」

「他最近都喊著吃不下飯,尤其早上特別設胃口,起床後又老喊著頭疼,雖然都是過一下子就好了,可我真擔心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婦人心急如焚的樣子實在叫顏觀悅想笑,可不是她沒同情心,但是現在的父母當真是「孝子」耶!

難道綜合她方才說的癥狀,她還看不出來其實她心愛的寶貝是「假生病、真逃學」嗎?

「弟弟,轉向姐姐這邊,來,啊!」顏觀悅拿著壓舌的木板要童士杰張開小嘴,她另一手拿起手電筒觀察著咽喉。

「沒事了,回去多喝開水吧。」按下計算機的確定鍵,讓他回到母親身旁,繼續按鈴叫下一位病人。

呵,說起來現在還真方便,全部的作業都改成了計算機化,著實讓她的手輕松了不少。

「謝謝……」婦人從護士手中接過單子道了聲謝,望了一眼後便驚叫出聲,「沒有開藥?」望著單子上頭只有熟悉的繳款金額,而下方應該是要填藥方的那一欄卻是空白一片。

正在操作計算機的顏觀悅抬起頭來,表情淡漠地看著婦人開口,「我剛不是說沒事嗎?回去多喝水就好了。」

「水是我家的,又花不到醫院一毛錢,那我這次的掛號費不是白繳了!」說到底她就是不甘心付了錢卻沒藥拿。

什麼?她沒听錯吧?就是有像這種隨便浪費健保資源的人,政府才會被掏空,人民的賦稅才會愈來愈沉重。

「太太,你听我說,既然小孩子沒病為何要強迫他吃藥呢?」呵,她可是拿出醫德在做事了,換成別的醫生,當場就開藥讓她去領了,反正是損失政府的,又不是自己的,小孩是別人的,又不是自己的,俗話說︰「別人家的孩子死不了。」不是嗎?

「沒關系呀,醫生你就隨便開個維他命也好,反正有病治病、沒病強身啦!」

當婦人再度提出要求時,一旁的護士臉色有些微變了,她怕這位太太再跟醫生「鹵」下去,醫生就要發飆了。

「呵……維他命?」顏觀悅微笑地詢問著婦人,見婦人連忙點頭,她卻馬上陰笑的爆出一句,「我看是‘要你命’!」

听到此話婦人臉色馬上大變,一副想吵架的架式都擺出來了,凶巴巴地叫︰「喂!我還是第一次听到醫生咒人死的,你……」

顏觀悅依舊穩穩坐在椅子上,手環胸地睨著婦人,語氣輕柔卻尖銳地說︰「我什麼我,到底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你……」氣極的婦人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是我,所以麻煩你听從醫生的指示,給孩子亂吃藥一向不是我的原則。」

「但是我家孩子真的有毛病呀,不然怎麼會頭疼、肚子疼的?」婦人牽過童士杰的手站到顏觀悅面前。

「呵呵,如果他真的有病,那就是懶、人、病!」顏觀悅細白的指頭輕輕戳著小男孩飽滿的額頭。

「你說我家孩子騙人!」

「不是嗎?弟弟來。」顏觀悅牽過他的小手拉他坐在椅子上,「姐姐問你哪里不舒服?」

「沒、沒有呀!」他說話有些吞吐的否認,眼神飄忽不定。

說謊的孩子。「媽咪說你早上都會不舒服?」

「喔!對呀。」

「這樣呀,那打一針好了,打針以後再吃‘苦苦’的藥,這樣就會好了。」顏觀悅微笑地嚇唬著他。

「不要!」一听到要打針,童士杰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可是你媽咪說,一定要吃藥耶。」顏觀悅說時目光還諷刺的瞥了一下婦人。

「不要,人家沒有生病!」

「沒生病怎會不舒服呢?真是奇怪了……那我們還是打個針好了,以防……」顏觀悅話還沒說完就讓童士杰打斷。

「人家沒有生病啦!」

「嗯?」

「我、我不想去學校……所以……」他的坦白讓婦人幾乎是沖著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你夭壽喲,居然給我說這種話!家里拼命的賺錢讓你去上‘新貴小學’,你居然敢給我裝病!」婦人氣不過的又掐了小男孩臉頰一下,只見他不只是耳朵,連面頰都瘀紅了,卻還是強忍著眼淚不敢哭。

「他們都欺負我……說我是窮人家的小孩……」

顏觀悅看不過去的一把攬過他,社會上就是有這種父母,硬逼著小孩去上貴族學校,卻永遠也不了解孩子的痛苦。

這個現實的社會是有階級制的,又何必硬將孩子推入格格不入的世界,受人欺侮呢?

「別氣不過就打孩子,孩子不是你的私人財產,他們是國家未來的棟梁,你這樣我是可以告你的!」

「你……算了!」粗魯地扯過孩子,婦人嘴里罵道︰「還杵在那里做什麼,回家了。」

顏觀悅還來不及阻止,婦人就帶著小男孩甩門而去,遠遠的依稀可以听見她的大嗓門,「氣死了,你把我的面子都丟光了,下次我還敢來嗎……」

「唉!」顏觀悅搖頭大嘆了一口氣,這時她突然听聞到一陣刺耳的掌聲,隨即轉頭怒瞪那個不知死活的家伙,不料對上的卻是魏書豫揶揄帶笑的眸子。

「有事嗎?」顏觀悅有些生疏冷淡的口氣,完全不若平日的熱絡。

「很厲害。」漠視她的問題,魏書豫對上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我想你應該不是來討論這個問題的,況且像你這種餃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不會了解人間疾苦的。」雖然話說得滿,不過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也是從來不曾吃過苦的千金小姐。

「有時候出生在豪門會更讓人覺得無奈。」他像似有感而發地說,眸子里閃爍的盡是無奈。

「或許吧。」

「不說這個了,我是來接你的,你沒忘了今天是我們要拍婚紗照的日子吧?」

「我記得,你的秘書有通知我。」雖然她不了解為何他的態度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不過她依然答應了。

魏書豫攤開雙手聳聳肩,「所以我來接你,接送未婚妻是我這個未婚夫的責任吧?」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精湛的演技,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一切都如此自然,跟她說話時,讓他感到放松。

一陣窩心,顏觀悅朝他綻開一個燦爛奪目的笑容,「謝謝你!」她知道自己逃不開了,她好愛他。可是她看得出來他不是真心的,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願意親近自己,她只知道她好高興,掩不住雀躍的心情。

一瞬間魏書豫呆愣了三秒,在那靜止的三秒,曾經有愧疚感來拜訪他緊閉的心扉,但是他告訴自己他是對的,「不會……」

「你等我一下,我今天下午沒有班,等看完最後一個病人就好了。」

「OK。」

他突然覺得其實她也沒有那麼難相處,只要他能好好的跟她說話,她就會以美麗的笑容來回饋自己,這麼多天以來,他頭一次懷疑……他錯了嗎?

※※※

「過去一點,啊!你的手踫到我了!」

「你搞什麼呀?」

「你可不可以不要粘著我?」

魏書豫的面色愈來愈難看,對上那同樣無奈的攝影師,他也只有聳聳肩。

「你說夠了沒,我們是在拍婚紗照,請你告訴我……」魏書豫用眼神瞄了一下兩人間的距離,「這樣要怎麼拍?」

他快受不了了,先前挑衣服、化妝的時候明明都還好好的,但從開始照相後顏觀悅就狀況百出,一下嫌他這個、一下嫌他那個,弄得連攝影師都不知道該如何拍下去。

面對魏書豫的質問,顏觀悅只是無辜的垂下頭,大眼低低的看著地板。

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他的手一放到她身上,她就能敏銳感受到從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只要他稍微接近他,她就意識到他呼出的溫熱氣息,這些都讓她快發瘋,根本無法繼續拍下去。

像剛才他的手摟住她的腰,她渾身的血液就整個往臉上沖,臉頰熱得發燙,所以真的不能怪她……

「你是不是故意整我,表面上接受我的道歉,其實這根本是你的陰謀?」

他就知道這個瘋女人沒那麼好講話,哪有可能會不計前嫌、毫無條件的就答應跟他談和?

她肯定是還在記恨上次在綠園的事,可他酒也讓她潑了、人也讓她罵了、臉也給她丟了,她還想怎樣!

「我沒有……」他怎麼那麼小心眼呀?

看到她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他就算有天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看來自己真的是受她影響太深。

「你過來。」

「做什麼?」雖然嘴上那麼問,但是她的腳還是朝他走了過去。

他一把捉過她的藕臂,將她摟進懷中,向攝影師打了一個Pass。

「你放開我啦!」嗚……她的臉又開始發燙了。

不顧她的掙扎,魏書豫的大掌攫住她小巧的下巴,晶亮的黑眸深情的對住她,讓她忘了要抵抗的陷溺在他美麗的黑潭中。

魏書豫乘勝追擊地低首吻住她一向喋喋不休的小嘴,飽嘗她口中的甜美蜜津,他的舌靈活地吸吮著她的,讓她不自覺地回吻他,就好像回到兩年前的那個冬天……

顏觀悅的小手自動地環繞上魏書豫的頸子,因為她知道如果她不那麼做,她就會因為腳軟而跌坐在地上,天哪!她一定是瘋了才無法推開他,她居然在有第三者的情況下和他演出吻戲。

但是她懂的,她知道自己還是跟兩年前一樣無法推開他、拒絕她。

這個吻同時震撼住兩個人,魏書豫也深陷在之中不可自拔,他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他不是第一次吻她。

他提醒自己這只是做戲,但是他卻無法欺騙自己想要她的渴望,天曉得他真的差點因為一個吻而失控!

「呼!」當顏觀悅的唇終于得以自由時,她忍不住大口地呼氣。她差點以為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這時攝影師暗中對魏書豫豎起大拇指,然後大聲喊道︰「這組OK了,小芬,帶他們去換下一套衣服。」

顏觀悅一下子會意不過來,他說OK是什麼意思?難道……頓時她全身的血液全沖上腦門,天!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婚紗照居然拍得那麼、那麼火辣!

「走吧,我帶你們去更衣室,造型師會幫你們重新整理發型。」助手小芬領頭帶著兩人走向更衣室,暫時呈現半呆滯狀態的顏觀悅則是由魏書豫摟著前進。

接下來的拍攝狀況都順利極了,顏觀悅也不再推拒魏書豫靠近自己,或許該說她還處在驚訝的狀態下,忘了要拒絕。

總之一切順利的結束了,接下來就等舉行婚禮了,關于這件事都是雙方的家長在籌辦,所以顏觀悅只要閑閑的在家等著當新娘便是。

一切看起來如此完美,除了準新郎始終噙在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容,與肚子里醞釀成形的詭計……

※※※

黑暗中一對男女正深情的摟抱在一起,他們是一對讓人一眼就看得出深愛著彼此的情侶。

但是此刻雙方眼中承載的卻非對彼此的愛意與熱戀中的幸福。

女人有些憂郁地開口,「我們這麼做真的對嗎?」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對錯,我只能說這是命運。」

女人抽噎地開始哭了起來,「為什麼我們的命運卻傷害到他,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他呀!」

緊摟住懷中顫抖的身體,男人垂下濃密的睫毛,大掌安撫的輕拍著女人的背。「或許我們都太自私了,但是,我們也有權利得到幸福,不是嗎?」

「幸福,什麼是幸福?我們的幸福如果建築在他的不幸之上,那還能稱之為是幸福嗎?」

「夠了,難道你的贖罪方法是要我們分開,然後你再回到他身邊嗎?」男人有些不耐的低吼,難道他們受的罪還不夠嗎?

在一起的每一天,他們沒有一刻不是在愧疚中度過,夠了,他真的累了。

縴細的手指覆住面容,女人猛烈地搖頭。「不要!」

「那我們只有祝福他。」

「我希望他能快樂,能找到一個真正愛他的人,而不是像我,像我這種只會欺騙他的……」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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