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靶覺某種倒盡胃口的撫觸在臉上游移,從昏迷中逐漸蘇醒的顏晴,拼命想睜開沉重的眼皮一探究竟。
一睜眼,一張俊美無儔的深邃輪廓,赫然出現眼前——
「不要踫我!」她縮頸閃避對方的手,卻毫無退路,于是發現自己平躺在一張鋪有羊毛的高級沙發上。
她使勁推開他,無奈藥效尚未完全退去,使得她的抗拒有氣無力。
「你的個性,跟她不同。」亞各的指尖來到她尖巧的下巴,下了一個結論。
他復雜的眼神讓顏晴感到莫名驚恐,她甚至愈來愈覺得,亞各根本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
「呃!」下顎猛地被他捏得死緊,她發出痛呼。
「我以為,你會很期待我的出現。」他毫不憐香惜玉地甩開她,從沙發椅中站起身,立在落地窗前的身軀在金色夕陽的映襯下,有如神只般的奇異莊嚴,臉上的森冷卻像是自地獄而來的嗜血之魔,殘虐至極。
她幾乎能聯想到——「我家的爆炸,是不是你做的?」
「沒錯。」他大方承認,一點也不在意這幢山區別墅的客廳里,還有一名男僕在場。
「如果你的意圖是針對我,為什麼要傷害那些無辜的人!」她憤憤起身。
「沒有利用價值的廢物,自然不需要再留著礙眼。」他輕嗤一聲,轉過身面向她。「沒想到,你會為見錢眼開的顏鋒叫屈,我還以為你會恨他。」
他的話刺中顏晴心中最脆弱的部分,她咬牙。「我怎樣想都不關你的事,把我父母跟你之間的恩怨全告訴我。」
「很簡單,他們受命抓我交差,我回敬個大禮而已。」
「所以,那場車禍是你搞的鬼?當時我也在車里?」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你被搶救存活了下來,這的確不在我的計劃之內。不過,倒讓計劃變得更刺激。」
「所以,你在我腦里動了手腳,好延續你的報復?」
「別這麼咬牙切齒,在我看來,你把‘顏鋒的女兒’角色扮演得很好。」
亞各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頓時貫穿她的靈魂。她會陷入兩難的困境、生不如死,都是眼前這個男人害的!
「可惡、你好可惡——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的家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這個變態——」沉痛猝然潰堤,顏晴忍無可忍,沖上前就是一陣亂無章法的捶打,嘶吼出最深最重的痛心疾首。
一旁的男僕想抓住她,亞各卻已早先一步,狠辣的橫腿一蹋,將她踹離。
虛弱狼狽的嬌軀就這麼飛撞上酒櫃,然後重重摔在地上,幾瓶洋酒紛紛因撞擊而掉落,砸在她躲避不及的身上。霎時,酒液、玻璃四處飛濺。
亞各走近因痛楚而蜷曲的顏晴,蹲,冷漠地看著對他充滿恨意的女子。
「我要你替我完成一件事。」
她眯眼,扯動滲出血絲的嘴角。「免、談。」
亞各詭譎無情的唇角微揚,沒有多說便站起身,丟了—句話給男僕。
「把她弄干淨。」
男僕躬身點頭,隨亞各到門口目送他離開。
「你站住!站住——」亞各的背影在顏晴眼底消失,她撐起上身,奮力地想爬起來,但月復部被重重踢了一腳的傷勢讓她無法使力。
「別妄想我會繼續受你的擺布。」她捏拳痛擊地板,無視于拳頭下玻璃碎片的存在,死白的小臉上滿是淚痕。
回到客廳的男僕想扶起她,被她揮開。
「走開!」
「我就知道,你一離開我的視線,會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他輕嘆一口氣,低柔的語氣中,充滿想教訓她一頓卻又狠不下心的郁悶。
不陌生的語調如一段能定人心魂的樂曲飄入耳中,顏晴一愣,呆然望向說話的男僕,男僕平凡無奇的陌生臉孔教她迷惘了。
「是我听錯了嗎……」她悵然若失地低下頭,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那個人。
「我扶你起來。」男僕朝她伸出手。
聞聲,顏晴猛然抬頭盯著男僕,腦中搜尋不出任何這人的印象。
可是,這聲音……分明就是——
糟,她被動了手腳的腦袋,會不會不堪負荷,連最近的記憶也喪失了?!
「不用了。」她搖搖頭,身體往後縮,想自己爬起來。
「別動!」大掌按住她的肩膀,制止毫無預警的她踩向身後的酒瓶。等等!這手的力量、這霸道的語氣,為什麼會那麼像「他」?
「你是誰?」她怔怔地對上他的眼。
趁她怔仲,男僕彎腰收緊雙臂,將她攔腰抱離危險地帶。顏晴豁然領悟——
他抱她的方式,和在醫院的時候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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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當他把顏晴放在沙發上時,發覺右上臂的衣袖被緊緊抓著。
「你都是這樣要男人別離開你嗎?第二次了。」他在她耳邊低語打趣著。
「真的是你,項初衍!」她水漾大眼瞠視那雙依然促狹慵懶的黑眸。
他擺出挫敗的表情。「如果連聲音都偽裝,你認得出來嗎?」
偽裝?「你是說你的臉……」
「我用化學皮膜易容,怎麼樣,像換了一個人吧?我的強項喔。不過,看來看去還是我自己的臉好看。」他迅速幫她手上的傷口止血。
盯著項初衍經過易容的臉,顏晴的確找不出破綻,臉型、膚質、膚色、五官都跟原本的他大相徑庭,她竟然想贊嘆他鬼斧神工的功力!
發覺自己月兌軌的心緒,她迅速收回還掛在人家身上的手。
「我倒覺得這張臉比較順眼,先不要拿下來。」她揚起沒有受傷的手輕拍著他的臉,發出「啪啪啪」的聲音。
「目前的確不能拿下來,要黏上去還得花一些時間。」他握住左臉上那只動用私刑的小手,右掌輕捧她的臉,以拇指擦去她嘴角的血跡。
「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好在他身體好,被她擊昏後只昏迷了一個小時,清醒後便用特制表上的連線追蹤功能,和x保全的電腦連線,找到她的行蹤;再利用極短的時間混進這里,偽裝成被他擊昏關禁閉的可憐男僕,可卻依然減輕不了亞各對她的傷害。
懊死!要是他早一點出手拉住她,她就不會被踹那一腳。她被踢開的瞬間,那股悶疼仿佛是自己在受,這筆賬記在亞各那混賬頭上了!
「傷得重不重?我看看。」項初衍皺眉想掀開她衣服下擺。
「喂!快住手,你啊你!」顏晴緋紅著臉拍開他的手,飛快地壓回自己的衣服。「我說過我沒那麼脆弱,一點小傷,死不了人。」
「我沒有惡意和邪念,只有醫生的本能。」他聲明。
「所以你對我做的那些,包括出現在這里,都只是醫生的本能?」她反問。
「還有顏鋒的委托。」
就只有這樣嗎?顏晴有股沖動想知道,卻不敢問出口。
是不該問,也不必問了,還能有別的原因嗎。除了醫生本能和委托,哪會有其他更偉大的原因,勞駕得了懶惰成性的他?答案是——沒有。
「爆炸的事和顏鋒的死,你都知道,對不對?」她黠然問。
「暫時不告訴你噩耗,是擔心你一下子承受不。」
「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可以瞞我!」
「知道了又如何?以你沖動的個性,除了把自己陷在更危
險的泥沼里,還能怎麼辦?現在,把你自己推入亞各手中,高
興了?」他有些氣悶。
「是,我沖動、我危險,你大可不必理我呀,滾回去做你高
斌的醫生吧!順便和那個氣質大方的漂亮女醫生秦方怡培養
靶情,不要管我!’
她憤然從沙發椅中站起來,膝蓋傳來的疼痛讓她踉蹌了下,跌坐回沙發上,小臉痛得皺成一團。
這會兒又關秦方怡什麼事了,干嘛無緣無故扯到她?項初衍擰起眉峰,單膝跪在她面前,執意撩起她的褲管,露出白女敕無瑕的小腿肚。
「你——」她阻止的小手被他在半空中擒住。
「是剛才掉下來的撞傷,很疼?」他細細端詳她紅腫的膝蓋,修長的指尖輕觸傷處,不忘抬眼緊緊凝睇她的裹情問。
他擔憂的神色讓顏晴心口一熱。
就算眼前的臉孔不是項初衍,但他黑瞳中的光芒,確實是不容她忘懷的一盞明燈,十年前第一次見面就烙在心上了,防不勝防,就這麼牢牢烙在心上了……
對于感情,她自知是駑鈍又被動的,但這一刻,她同時體會了兩種心情——
愛一個人是一種可以放任、可以迷醉、可以期待的幸福;不去愛一個人卻是不能放任、不能迷醉、更不能期待的壓抑。
不愛比愛,更難。
面對不同世界的他,她應該選擇不愛,即使往後要走的路更難。
或許,就算能活,也沒多久了……
有了這層篤定的想法,顏晴硬是咬牙吞回心魂不該出現的騷動。
「顏鋒已死,委托金沒入可付,我解除他的委托,請你別再出現。」她痛心撇開眼,冷聲而道。
項初衍雙眉不悅地攢起,眼中閃過薄怒。
「x保全既然接受委托,就沒有臨陣退縮、半途而廢的道理。」她的拒絕活像要跟他斷絕關系似的,他听了很不舒服。
「我不會付你們半毛錢。」
「無所謂,我可以要別的代價。」
「你休想從我或顏幫拿到任何好處,我跟顏幫已經沒有關系了。」斬斷與顏幫的關系,說得容易,但她怎麼一點也不覺得輕松?
「等任務完成後再說吧,現在,先听我說。」項初衍一臉冷肅。
「看來亞各還有其他‘計劃’,你的行蹤也隱藏不了,就算逃離這個地方,也不會絕對的安全;若回到醫院,他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你動手術取出晶片,現在帶你逃走的風險太大。所以,在確保你安全無虞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我會在暗中保護你,懂嗎?現在,當務之急是……」
他把她從頭到腳徹底瞄了一遍.她頭發衣著凌亂、還淋了不少酒,簡直狼狽得可以。「把你弄干淨。」
「爛主意。」顏晴白眼輕啐道。他也有一本正經的時候,只可惜就是月兌離不了無賴、欠扁的本性。
「我想,亞各擄你到此也是‘計劃’的—部分,這里有替你準備的衣物,我檢查過了,沒問題。」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語,他自顧自把干淨的衣服遞給她。
看她遲疑地盯著他看,項初衍勾起一抹壞壞的笑。
「你要自己來,還是我幫你?」
顏晴搶過他手中的衣物。「想吃本小姐豆腐,門都沒有!」
「在你的前,我也不想頂著別人的臉。」少了那麼點他參與的真實感!項初衍腦海中浮現一個畫面,然後皺眉搖頭。
「浴室應該在那邊。」他指了個方向。
「什麼!我警告你,連想也不可以!」撂下話,她匆匆跳往浴室。
項初衍失笑地凝望顏晴的背影,她藏不住心情的坦率,真是讓他又愛又憐……
愛?
再一次,他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不過,這次的驚嚇程度明顯小了許多。
因為在他被打昏時,意識到顏晴將會離開,剎時和疼痛同時涌上的恐懼與擔憂,佔滿了他最後的思緒,他就承認他愛上這個又沖動、又任性的女孩子!
這種感覺不是轟轟烈烈的激昂,無形得有如蟄伏在他體內很久很久了,或許早在她終結他的惡夢時,他—顆心就懸在她身上了。
顏晴說的沒有錯,這趟任務也許真的得不到實質收入,但他的心卻從未如此充實過!只因有她的填滿。
無論如何,他不能失去她!
時間緊迫,他該做正事了,被綁在倉庫里的正牌男僕可能快清醒了,再去補個幾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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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間,顏晴坐在長桌前,木然地盯著餐盤里的牛排,不經意地移動手中的刀又,對著牛排相同的地方反復一切再切。
她食不知味,腦中想的不是眼前的上等菲力牛肉,而是不在這里的項初衍。
被軟禁在這棟房子已經第二天了,礙于偽裝的身份,他只有在替她送飯的時候才會出現,其余時間都不見人影,但今天晚餐卻沒看到他。
他出現的時候,她總是叫他滾蛋;但他一不在,她就有種心慌的感覺,想他會不會被識破?有沒有危險?還是……就這樣听她的話乖乖走了?
懊死!項初衍那個無賴到底去哪里了?
頗晴愈想,手中的勁道愈大,盤中的鮮女敕牛排跟她有仇似的。
「你很有吸引男人目光的本錢,男人會一直想看著你。」長桌另一頭,亞各深沉的眼光定在顏晴身上。
亞各森冷的語調如冰針,顏晴被迫听進他的聲音,抬眼瞪他。
又是那種復雜的跟神,覺得惡心想吐之余,她也才有了亞各在場的認知。
疑慮佔去了她全部的心思,殺親仇人就近在眼前,但她想的竟然不是報仇、不是憤恨,而是項初衍?
為什麼?
仔細一想,她這幾天就像身陷深不見底的沼澤里,在不斷的沖動掙扎下,離滅頂的危機就更近—步。
如果沒有項初衍拉她一把,她可能連說話的力氣都被吞噬了,更遑論氣呼呼地咒罵他、想著他……
他在幫她?
停止!別想了、別想了,她不是決定「不愛」的嗎!
顏晴用力放下刀叉,餐具相踫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把我軟禁在這里,到底有什麼目的?」她痛恨這種未知的惶恐。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該不會,你想要我這張臉,舍不得殺我吧?」
「很接近。」
「我卻想將你干刀萬剮,反正我沒家可回了,大不了與你同歸于盡。」
「你是該殺了我,否則注定你犧牲的命運。」
亞各低笑,陰狠的笑聲中彌漫了吊詭、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