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弄不清楚為什麼離職這道手續身為老板的古慕天無法決定之際，連水霏已經被迫單獨與凌雲待在辦公室里。

她的心情是緊張而無助的，原本她想私底下跟古慕天提離職，在凌雲不曉得她要離職的情況下離去，卻沒想到這個微小的心願不僅無法實現，還得取得凌雲的同意才能如願。

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于是僵硬的站在原地。

「為什麼？」凌雲忽然打破沉默。

雖然他是背對著她，但她能明顯感覺到他渾身散發著無形的怒意。

「我說過你可以繼續待在你的工作崗位上，做好你自己的工作，為什麼你還要離職？」

連水霏捏了捏疲倦的眉心，既然他已經打破沉默，那麼她也此較好開口。

她走上前，將辭呈擱在他面前的桌上，「跟你沒有關系，純粹是我想休息而已。」

她的理由凌雲並不接受，看也不看那份辭呈一眼，譏諷的開口道︰「是因為跟我處在同一個空間讓你壓力很大？還是因為知道自己玩弄別人感情是錯的，而羞愧得無地自容，想離職謝罪？我真沒想到你這麼禁不起折騰。」

她虛弱的開口道︰「你能不能別再用這種嘲諷的語氣跟我說話？」

她是人，是有感情的，對于他連番冷嘲熱諷並非沒有感覺，她也會感到疲憊，也會覺得難過。

如果他那麼討厭她，為什麼不干脆一點放她走，省得礙他的眼，還要這樣折磨她？

「我說錯了嗎？」凌雲終于正眼看她，黑眸冷列得讓人不敢直視，「如果你問心無愧，那為什麼想要離職？這無非是想逃離這里，好減輕你的邪惡感。」

他字字句句都像利刃刨著她的心，她已經不想再跟他爭辯什麼。

「隨你怎麼說都無所謂，既然你這麼討厭我，那就請你爽快一點答應我離職的請求，免得我礙你的眼。」

凌雲忽然站起身，大掌攫住她縴弱的右手腕，眸光森冷，冷酷的道︰「你想走可沒那麼容易！在我還沒有報復夠，還沒有稍稍撫慰我所受過的傷以前，我絕不會讓你走。」

連水霏心慌的望著他無情的黑眸，扭轉著手腕試圖掙月兌他的鉗制，「好痛，你放開我！」

「這點痛你就受不了了？那你可有想過當你利用我、傷害我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他厲聲譴責，黑眸仿佛要將她吞噬般惡狠狠的瞪著她。

「你……」她驚慌的望著他，內心滿是惶恐與憐憫交織出的矛盾情感，她害怕他此刻駭人的模樣，卻更憐惜他的悲傷。

察覺出她的恐懼，凌雲高揚的怒火稍稍平息，他松開緊握住她的手掌，努力壓抑住幾乎失控的情緒。

哀模著淤紅的右手腕，連水霏不氣他傷害她，但她希望他可以讓她走。

「凌雲，你別再這樣好不好？如果我的存在只會讓你更痛苦，那麼你何不讓我走呢？因為這樣對你、對我都好。」她揚起慘然的笑容，試著說服他。

「不可能。」他斷然回絕，勾起陰郁的笑，「你如果真的對我心有愧疚，那就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

他努力付出的感情不僅得不到回報，甚至被她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利用、傷害，在委屈累積到極限以後，他的恨意瞬間爆發。

當他找不到出口可以宣泄時，只能將曾經被他捧在手心中的女人當成報復的對象，但他卻發現，這樣的舉動並不能撫平他的痛楚，反而讓那道傷痕越辨越大。

在這幼稚的報復游戲中，他並不比她好過，但他實在無法輕易原諒她的殘忍。

連水霏的星眸中閃爍著淚光，語氣落寞的低聲道︰「我沒想到，你竟會如此恨我……」

她要怎麼告訴他，其實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柔情攻勢下，她已經愛上他了？

她承認，或許一開始她是利用他的溫柔來撫慰受創的心，貪圖他寵著她的美好滋味，可是，當發現每一次的抗拒意念越來越薄弱時，她因為害怕會情不自禁的付出感情，于是用殘忍的話傷害他滿腔的柔情。

當她看到他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她便以更大的力量制止心底深處不斷涌現的情感，才不至于暴露出她真正的心情。

但她這麼做的結果，不僅讓他對她存在著強烈的恨意，就連對她的憐惜也蕩然無存，這應該就叫作自作自受吧。

面對凌雲憤怒的模樣，連水霏于心不忍，無法再說出一句傷人的話，她顫抖著紅唇，星眸凝望著他滿是陰霾的俊臉，「如果報復我，你的心才會稍稍感到平衡，那麼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不再那麼悲傷？」

如果能讓他快樂，能止他恢復以往的笑容，要她怎麼做，她都無所謂。

凌雲沒想到她會毫無抗拒的接受他的恨意，一時間無法做出回應，只能沉默的瞪著她逐漸揚起的破碎笑靨。

「你所有的指控，我都不會反駁，可是，你不能一再否認我的心是有感情的。」連水霏伸出縴細的手，顫抖的握住他的大掌。

那冰涼的小手讓他瞬間有些震顫。

「對不起，是我傷害你在先，才會讓你對我失去信任。你說得沒錯，我傷害你、利用你的感情，全都是為了撫平我過去受到的情傷所留下的傷口，所以，不管你要怎麼報復我，我都接受，只要你能放下心中的恨，讓自己活得快樂，那麼我無所謂。」

她淒楚的笑容震撼了凌雲，而她毫無怨言的承受他的報復，更讓他錯愕。

這樣的連水霏，讓他自以為勢在必行的報復念頭瞬間結凍。

她虛弱的笑容，淒楚的眼淚，在在揪扯著他以為已經冷硬的心。

凌雲不發一語的瞪著她，渾身的肌肉糾結著，這一刻，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的悔意。

如果她不滿的對他大罵或是大聲咆哮，那麼他還有可能狠下心繼續傷害她，但她卻選擇默默承受他的恨意，這樣的她，要他如何忍心再如此對待？

凌雲理不清混亂的腦子到底要他作出怎樣的決定，他煩燥的低吼，氣惱的握拳捶牆壁泄憤。

「別這樣，你會受傷的！」連水霏被他粗暴的舉動嚇了一跳，上前制止他，但因為動作太急促。不小心絆到腳，與他雙雙跌倒在地板上。

凌雲趴在她的身上，胸膛隨著深重的呼吸而起伏著，黑眸對上仰躺在地板的她，那雙盈滿擔憂的星眸，竟有著他渴望許久的深刻情感。

他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不，那一定是他看走眼，才會以為這女人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他。

他一定是太渴望她了，才會以為她真如他期盼的一樣愛著他。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出現這種錯覺。

他不願相信她的感情是真的，慌亂的推開她，起身想離去，卻被那嬌弱的人兒從身後緊緊抱住。

「你別走！」連水霏將臉頰貼靠著他的背，嗓音哽咽，「你知道嗎？你贏了，你成功打動我了，你已經成功讓我愛上你了。」

她突如其來的表白，讓他瞬間失去反應的能力，他緩緩的轉過身，傻愣愣的望著她帶著淚痕的小臉。

他眼底明顯的不敢置信幾乎讓她心碎，但她仍然努力的將心底深處的情感訴說出來。

「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我說的話，可是我不管你怎麼想，有些話我還是必須告訴你。我不是沒有感情的木頭人，你對我那麼好、那麼用心，我怎麼可能毫無感覺？如果我一開始就遇見了你，那麼我絕不會拒絕你的追求。」

那些過去慘痛的失敗戀情，讓她失去接受愛情的勇氣，若能在感情路上第一個就遇到他，那她絕不會逃避。

「愛情是每個女人都渴望的，畢竟有個人願意疼你、愛你，是一件多麼令人喜悅的事。但是，愛情的保存期限真的太短了，當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時，他就會對她很好，幾乎有求必應，但是，當一個男人厭煩一個女人時，就會把她當成麻煩。」

「我那些前男友都一樣，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我說什麼他們都答應，即使是我耍任性、鬧脾氣，他們也都讓我，但是，當時間越來越久，相處的日子越來越長，戀愛的感覺就會逐漸消失，他們不再耐心听我說話，不再為我著想，甚至忘記了我的存在……一直到好久以後，我才理解，原來這是因為一個男人已經不愛她了。」

凌雲靜靜的望著她的小臉，也發現隨著她每說一句，她的眼底的黯然就越深，嘴角不時出現一抹嘲諷的笑意。

「但是，女人在愛情里總是盲目的，以為只要順著男人的喜好走，總一天那個男人還會再回過頭來看她。為了能夠挽回男人的心，喜歡清爽短發的我強迫自己留長發，喜歡穿褲裝的我強迫自己穿裙子，為了讓他開心，我還去學化妝打扮自己，甚至把自己變成一個安靜的女人，給予他們絕對的自由……但是，當我改變自己迎合他們時，聶後換到的卻是一句‘我對你膩了’。」

說到最後，連水霏的神情是麻木的，望著他的淚眸除了感傷以外，還多了諷刺。

從看到柯以廷那個男人出現，凌雲就知道像那種膚淺的男人肯定不會珍惜連水霏，但他沒想到原來不僅是柯以廷這樣傷害她，而是她曾交往過的男人都這樣對待她。

一個女人願意為了一個男人改變自己的穿著打扮，甚至嘗試做以前不願意做的事，那麼她肯定是很愛、很愛那個男人。

他曾經偷偷躲在角落看著她因為失戀而哭。听著她心碎的哭喊，心疼她在愛情中跌跌撞撞，可是如今，他同樣犯了那些男人犯下的錯，讓她再次為一個男人傷心落淚。

懊悔逐漸襲上心頭，將整個身軀塞得滿滿，凌雲幾乎被強烈的愧疚感淹沒，一時之間只能不發一語的听著她說下去。

「其實從我開始談戀愛以後，每一段感情我都很認真的對待，總是期望他們累了的時候會想起有個女人還在等著他歸來，可是，我等了又等，卻只等到一次次的背叛。」

或許是過去那些傷痕太深刻，淚水迷蒙了她的眼，以至于她看不見凌雲眼底深深的懊悔。

那些丑陋的畫面，到現在還會出現在夢中驚擾她，她也時常在睡夢中被驚醒。

「因為那些經歷太痛苦，所以當你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你的感情時，我是害怕大于喜悅。我一直努力抗拒你的感情，一直告訴你，別再對我有同事或朋友以外的期盼，那是因為我害怕會再一次陷入愛情里頭，然後我又會變得不像自己，生活完全被一個男人打亂，開始又為了男人改變真實的自己……可是，你給的愛太誘惑人了，盡避我努力的想將你推開，卻還是在不經意之中被你走進我的心里……」

連水霏顫抖的揪緊他的衣袖，小臉低垂，晶瑩的淚珠滴滴答答的落在他的手上，沾濕了他的肌膚，也燒痛了他的心。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你。你可以報復我沒關系，因為你真的很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