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意料之外。

打一開始，他就看出她是塊璞玉，然而他並沒料到，不過是一些小小的改變，就可以讓她有如此的不同。

俏麗的短發讓她原就鮮明的五官更加凸顯，明亮的大眼因為有了自信而閃出光彩，而自然的淡淡笑靨更是令他移不開目光……望著她造型後的照片，他的心上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叩！叩！

護士敲門進來。「上官先生？」

「嗯？Amy？」他抬眼。「有什麼事嗎？」

Amy拿著份檔案夾，面露難色。「上官先生，我想請問關于左小夜這位顧客的問題。」

「左小夜？她有什麼問題？」

「上官先生，她的看診款項不但打八折，還分期付款，目前第一階段我們等于只收到一萬元，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情況。何況她的設計和置裝費都不便宜，她所刷的款項根本不足以支付這些費用。」Amy越說越激動。「上官先生，為什麼『真愛』定下的規矩要因這個左小夜而改變？」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左小夜和上官先生究竟是什麼關系？

「真愛」里頭，誰不是上官先生的愛慕者，只是因為上官先生向來公事公辦、一視同仁，所以大家也只能愛在心里，可左小夜的出現卻引起了極大的紛爭，竟有人能讓上官先生如此優待、關心和重視，她究竟是誰？！「真愛」里開始散播著奇怪的氣氛。

「Amy，妳很細心。『真愛』有妳在，真的很幸運。不過這個案子，我有我的考量。」他自皮夾中掏出一張卡，遞給她。「至于這個案子的差額和損失，由我這里補足，這樣妳就用不著擔心了。」

Amy滿臉驚愕。「上官先生？！」

「怎麼，卡有問題嗎？」他揚眉。

「不！上官先生！我的意思是，『真愛』向來公事公辦，您堂堂一個老板，怎麼可以讓客人又折扣、又優惠，還親自替她付帳？！這要是讓其它的客人知道還得了？」Amy已經忍無可忍了。

雖然她不是「真愛」的開店元老，可也是跟著上官先生快兩年了，維護「真愛」和上官先生，本來就是她該做的事。

「Amy。」他緩緩起身。「這件事，只要內部控管得好，是不可能讓其它顧客知道的。當然，除非有人怠忽職守。」這等于是提醒她。

事實上，他知道她說的一點都沒錯。對于左小夜，他是動用了太多的例外，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Amy在「真愛」開幕後沒多久就來到這里工作，等于是公司里的元老，即便她現在的態度和語氣十分不客氣，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樣的做法並不是很妥當，所以對Amy明顯的反彈，他雖不滿意，但勉強接受。

「上官先生……」Amy的臉色難看至極。他這是在威脅她嗎？

「左小夜是個很特殊的案例，算是我創業以來遇到最大的挑戰，這些例外只是為了在我們的成功案例中再創下佳績，並沒有什麼值得爭議的。Amy，妳在店里這麼久，還不明白我的行事嗎？」

這解釋似乎也是說給他自己听的。對于Amy的不滿和指控，他是有些心虛。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們』有必要因為左小夜一個人做到這樣的地步嗎？」她加重「我們」的語氣，強調左小夜只是個外人。「這樣的理由，我不能接受。」

上官誠眉一揚。

輩事這麼久，他才發覺原來Amy的個性並不好溝通，這點倒是與左小夜有幾分相似。但截然不同的是，左小夜率直純真，相處起來有趣多了。想起她不肯剪去長發的模樣，就像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兒，他的嘴角不由得上揚。

「上官先生！」看見老板突然微笑，Amy簡直不可思議。「我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好笑的！」今天她非抗爭到底不可，左小夜是哪根蔥，憑什麼讓上官先生這樣對她！

他笑了嗎？他立即收斂神色。「同樣的，我也覺得這件事不需要再做任何討論。Amy，我尊重妳的專業，希望妳也能尊重我這個老板的決定。」

Amy的臉色變得鐵青。「我懂了。」說完，她轉身離去。

上官誠皺眉。

他為了左小夜得罪自己得力的資深員工？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即便有許多看似合理的理由，但是，他卻無法說服自己。

「左小夜，妳的改變真是令人驚訝。」坐在餐桌前，陳凱滿臉笑意。

一直以來，他就知道左小夜是全公司脾氣最壞、卻也是最單純的女人。他並不討厭她，也知道她喜歡他，不過她這次的改變令他大為訝異。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她其實稱得上可愛。

當她拿公文給他時，他禁不住想知道，她這樣的改變是不是因為他。所以，他順口約了她共進晚餐。

想當然耳，她又驚又喜地答應了。

「沒、沒什麼啦！」左小夜一顆心快要躍出胸口。「我只不過是剪了短發而已啦……」

天哪！陳凱請她吃飯耶！罷才跟陳凱一起走出辦公室時，她差點就被其它女同事嫉妒的眼光射死，不過能跟白馬王子一起吃晚飯，她真是被打死也甘願！

這一切都要感謝上官誠，如果沒有他，她怎麼可能會有今天？

其實……

望著坐在對面的陳凱，她禁不住要想，陳凱並沒有上官誠來得帥、也沒有他高、不像他身材那麼好，大概，也不像他那麼有錢……雖然陳凱突然請她吃飯，她是開心得不得了，但她卻更希望上官誠也在這兒……

不知他看見有人約她時，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是嗎？在我看來卻不只如此。」陳凱微笑。「沒想到短發完全襯托出妳的臉型，讓妳的特色更明顯了。」

「真的嗎？」她捧住自己的臉。

「當然是真的。」陳凱點點頭。

上官誠和他的女友約會時，不知會是什麼樣子？左小夜呆愣地想著。

他對女生會很溫柔嗎？還是冷冰冰凶霸霸的模樣？不知道當上官誠的女友會是什麼感覺？她好想看看，會讓上官誠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女人……

「左小夜？小夜？」

「啊？」左小夜這才回過神來。

「妳在想什麼啊？想得都出神了。」陳凱皺眉。從沒有女人在與他約會時不專心的，這左小夜是怎麼了？「我剛才說的話，妳听見了嗎？」

「嗯？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她是真的什麼都沒听見。

噢！真丟臉！好不容易能和陳凱共進晚餐，她卻滿腦子胡思亂想，連他在說什麼都沒听見。

陳凱的臉色微變，旋即又恢復微笑。「沒關系，不過是些公事罷了，是我不好，下班後不該再談公事的。」

「不、不，是我不好。」她連忙道歉。「是我……啊！」她突然瞥見了一個人影。

「怎麼了？！」陳凱訝異。

「那、那是－－」她激動地站起。「上官誠！」

陳凱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走進餐廳，他訝異，更多的是不悅。訝異的是，她怎麼會認識這樣的男人？能被他陳凱認為英俊的男人不多，但眼前這男人，確實條件不錯。而令他不悅的是，當著他的面，竟有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對他不重視！

「左小夜？」

每星期總有兩、三天，上官誠都會到這間餐廳來用餐，順道視察餐廳經營的情況。踏進屬于他的餐廳，卻听見她的聲音，他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然而他才一抬眼，便看見她確實是在餐廳里，而且身旁還坐著一個男人。

驀地，他胸口彷佛遭到重擊。

難不成，她果然有人追求了？

「上官誠，你怎麼會在這兒？」在「真愛」之外的場合見到他，左小夜感到莫名的開心。

才剛想到他，他就出現了，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她偷偷觀察他臉上的神情，想知道他看見她和男人一塊兒吃飯時，會有什麼反應？

可惜，他還是面無表情。

「這里是餐廳，而現在是吃飯時間，不是嗎？」他答，旋即轉向坐在她身旁的男人。「這位是……？」

「哦，我來替你們介紹。請坐。」左小夜拉開椅子，讓上官誠入座。「這位是我們公司的陳協理……」

「小夜，現在還叫我陳協理是不是太生分了？叫我陳凱吧。」陳凱對上官誠伸出手。「你好，我叫陳凱。」

「上官誠。」他簡短回答。「小夜的『好朋友』。」

什麼？什麼？左小夜望著眼前的兩個帥哥。是她誤會了什麼還是錯過了什麼？

怎麼氣氛一下子變得這麼奇怪？

陳協理要她叫他陳凱？上官誠說他是她的「好朋友」？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受男人歡迎了？而且還是兩個帥得不能再帥的男人！

「呃……上官誠，你要跟我們一起吃晚餐嗎？」她盡量客氣地問道。

他斜瞥了她一眼。「妳不是請我坐下了嗎？」

「喔，這樣啊……」她有點不知所措。先前，她是很希望上官誠可以看見帥哥約會她，可是現在，她卻又覺得怪怪的。

究竟是哪里怪，她也說不上來。

「上官先生。雖然我和小夜認識很久了，但卻是我和小夜的第一次約會，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回避一下。」陳凱直截了當地說道。

什麼？！左小夜猛地轉過頭看著陳凱。

這個時代，男女同事相約一起吃飯可不一定就是約會，雖然她是私下把這次晚餐當成約會啦，但她卻完全沒想到，陳凱竟然真的是要約會她？！

上官誠心中冷嗤。

左小夜是怎麼會選中這樣的男人的？華而不實又缺乏修養。看來她不只脾氣差，眼光也好不到哪里去。

「當然。」他微笑站起。「既然今天是這麼特別的日子，我這個餐廳主人自然也該表達一下祝賀之意。今天兩位的餐點，就由我來作東了。」

「你、你是這間餐廳的老板？！」左小夜張大嘴。

「當然。」他揚眉，然後湊近她的耳畔低聲道︰「明天早上到我辦公室來見我。」說完，他看也不看陳凱一眼，瀟灑地轉身離開。

她整個人愣在當場。

不是因為他說的話，而是他低沉的嗓音和親昵的舉動，令她如受震顫。

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陳凱甩下桌巾。「我們走！」

「走？」左小夜回過神來。「走去哪里？好端端的，又有人請客，為什麼要離開？」

陳凱氣結。「我要走，妳走不走？」

他男人的尊嚴掃地，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只不過有一點可愛的女人！這個左小夜有什麼魅力，竟然會讓兩個男人為她針鋒相對？！

「可是……」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轉向已往吧台走去的上官誠。「我點的東西還沒來耶……」

她在看他！她竟然還在看他！那他陳凱這個世上少有的美男子算什麼？！「小夜！」他一伸手，轉過她的臉，迫使她望向他。

「嗯？！」她傻住了。

只見陳凱的臉孔不斷逼近，幾乎就要踫上她的……「哇－－」她驚叫一聲，猛力推開他。

陳凱立刻蹬蹬蹬往後退了好幾步，整個人跌坐在椅上。

整間餐廳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他們身上。

「對、對不起！」左小夜忙上前扶住他。「我不是故意的，我還以為、以為你要－－」他不會是真要親她吧？！

懊死的！看見坐在不遠處高腳椅上冷笑的上官誠，陳凱怒火中燒。「沒錯，我是想要親妳！」他伸出手。「過來。」他非得扳回面子不可。

想他陳凱人見人愛，分明是女人心中的白馬王子，竟然淪落至此。今天他若不讓左小夜為他神魂顛倒，他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他真的是要親她？！左小夜已經震驚得失去思考能力。「陳……協理，這樣……不好吧……」她開始結巴。

「妳不喜歡我嗎？」他瞇起眼。

「不是的，可是……」她看著他，又偷偷瞥向上官誠的方向。「我看，我們還是先出去好了。」

也好，當眾表演接吻也沒什麼意義。陳凱起身，丟下鈔票。「我們走！」他拉起她的手，氣沖沖地走出餐廳。

坐在吧台前目睹這一切的上官誠神色一凜，起身跟上。

「陳協理，你停一停好不好？」被拉著跟在後面跑，很少穿高跟鞋的她實在是跑不動了。「我們已經過了你停車的地方了！」

陳凱停下。「妳為什麼不早說！」

「我－－」左小夜瞪大眼。「陳協理，車子是你的，停車位也是你停的啊，我還以為你要到別的地方去吃飯呢。」

從頭到尾，她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在上官誠出現之後，陳凱會突然生起氣來，而且還對她……

「吃？現在我哪還吃得下？！」他瞪著她。「那個上官誠是妳什麼人？」

「他？」一時之間，她不知該怎麼回答。

要說他是她的愛情設計師？說出來不知陳凱會不會嘲笑她，再說，剛才上官誠也說了，他是她的「好朋友」。

「我這麼問吧，那家伙是不是在追求妳？」陳凱繼續問。

「他－－追我？！」左小夜瞪大眼。陳凱現在問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今天失常的表現都是因為他以為上官誠要追她？

這是說，陳凱真的－－喜歡她？！

「妳跟他認識多久了？他又是什麼來歷？」他逼問。身為眾人眼中的白馬王子，他最無法忍受的就是有其它的男人與他相抗衡。

如果那個上官誠當真在追求左小夜的話，他會讓那自大的家伙知道，沒有人可以對他感興趣的女人出手！

即便，他對她的興趣並不是很大。

「陳協理……」

「叫我陳凱！」

「陳……凱……事情實在是發生得太突然了，你先讓我回去想想再回答你，行不行……」夢中情人竟然喜歡她，還要追求她！這種刺激她一時間實在無法承受，得先回去好好睡一覺，再決定這是作夢還是真的。

「慢著！」他拉住她。「我只是要知道那男人和妳之間的關系，妳現在回答我就可以了！」

「放開她！」一個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響起。

上官誠？！她猛地抬頭。

「是你。」陳凱瞇起眼，但手卻未曾松開。「這位先生，人家情侶談戀愛，你憑什麼發表意見？」

情－－侶？！天！她無法置信！

「我所看到的，並不是這麼一回事。」上官誠環起雙臂。「左小夜，妳是他的女朋友嗎？」

「我－－」她開始覺得頭暈。

不行，她非得回去睡覺不可，這情況太混亂了。

陳凱搶先說道︰「她是我正準備追求的對象，而今天她也答應了我的邀約，若不是你這個程咬金殺出來，我們本來可以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是嗎？」上官誠好整以暇地打斷他。「俗話說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恰恰好你所追求的對象，正是我喜歡的人，你說這情況該如何是好？」

陳凱咬牙。「有本事，咱們公平競爭！」他在愛情的戰場上從未失敗過，今天不過是區區一個左小夜，他哪有贏不了的道理！

「你不會有機會的。」上官誠眉一挑。「左小夜，妳要回家了嗎？」瞧她一副頭暈腦脹的模樣，若不是想睡、就是快暈倒了。兩名俊男搶著要追求她，恐怕是她人生中從未有過的震撼吧。

「嗯？啊？喔……」她點頭。

丙然。上官誠微笑。「來，我送妳回去。」

左小夜松開陳凱的手，本能地向他走去。

「等等！我們的約會還沒結束！」陳凱上前。「小夜，妳不是還沒吃晚餐嗎？我帶妳到更好的餐廳去。」

「可是我想回家了……」她現在只想睡，什麼也吃不下了。昨天她整夜為自己的新造型樂得沒睡，今天又折騰了一晚，她的眼皮已經快垂下來了。

「好了，我們走吧。」無視于陳凱的存在，上官誠牽起她的手，徑自轉身離開。

可惡！

上官誠冷厲的眼神讓陳凱不敢再追上去，他將車鑰匙狠狠地摔向地面。

懊死的上官誠！懊死的左小夜！竟然不將他陳凱放在眼里！

事關他的名譽和尊嚴，他非扳回面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