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翟尉回到家時已經十一點多,卻見到平時早該休息的父母仍坐在客廳里。
「爸、媽,我現在很累,有什麼事我們改天再說好嗎?」
「你坐一下,不會花很多時間。」
風翟尉只好先坐了下來。
「翟尉,我和你媽媽商量過了,你和安婷從小青梅竹馬,你以前也很喜歡她,所以我們想找個日子讓你們先訂婚,等年底再結婚,你的意思呢?」
「爸、媽,既然您們提起,我就趁這個機會跟您們說清楚。」
「什麼事情說清楚?」
「我以前是曾經喜歡過安婷,但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她對我來說只是鄭伯伯的女兒,我不可能和她結婚。」
「為什麼?你們感情不是很好嗎?還是你有別的女朋友?」王怡珺驚訝的問。
「媽,我不知道自己以前為什麼會喜歡她,或許是抗拒不了她的美麗吧!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您們,她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
「怎麼可能,她不喜歡你會天天打電話給你,還常常跑來我們家等你?」
「她要的只是我現在的外表和名氣,就這麼簡單。」
「我們從小看著安婷長大,她絕不是這樣的女孩子。」風志浩也不相信。
「我也曾經被她美麗的外表欺騙過。」
「翟尉,你會不會對安婷有什麼誤會?」
「我是您們的兒子,難道您們不相信我嗎?」風翟尉不想將當時鄭安婷的話說給父母听。他自己受傷害就夠了,不需要讓父母也受到傷害,「這件事請您們別再提了。」
「翟尉,你該不會打算一輩子抱獨身主義吧?」
「媽,我從來沒打算抱獨身主義。」
「這樣我就放心了。」王怡珺松了口氣。
「那我先回房間休息了。」
「媽……媽……你別丟下我一個人。」
「小艾,你醒醒,你在作惡夢。」唐宛彤照顧丁她一整晚,看她睡得很沉,才躺在她旁邊剛睡著,就被她的夢話給驚醒。
艾旋凌一睜開眼,看見好友,眼淚立刻掉了下來,「我剛剛夢到我媽媽,她笑著對我說要我一定要過著幸福的生活。」
「別傷心了。」唐宛彤抽了張面紙替她擦掉淚水,「我去煮點稀飯給你吃。」
「不用了,我吃不下。」
「不行,你一定要吃點東西。」唐宛彤下床到小廚房煮了些稀飯,再將風翟尉剛才帶來的食物熱了一下,再蒸個蛋。
十五分鐘後,她已經弄好一桌的食物。
「先起來吃一點。」
艾旋凌起來吃了一點稀飯後,就再也睡不著了,而唐宛彤也不打算睡了,準備陪她。
「宛彤,對不起,我一直都沒告訴過你關於我母親的事。」
「沒關系,每個人都有不想讓人知道的事。」
「其實我是個私生女,我跟著我媽媽姓艾。」
「那你知道你爸爸是誰嗎?」唐宛彤驚訝不已。
「你記不記得我生日那天,在PUB跟你說過我爸爸是我們電視台的董事長江紹儒?」
「我記得呀!難道說……」
艾旋凌點點頭,「他是我爸爸。」
「那、那董事長知不知道你的事?」天下事無奇不有,她是江紹儒的女兒也沒什麼好驚訝。
「我不知道。我媽媽一直沒告訴過我關於我爸爸的事,我也是在她車禍成了植物人後,才從她的日記本中發現我的身世。」
「多少年了?」
「七年。」
「你要念書,又要照顧你母親,還有醫藥費,你怎麼辦?」
「肇事的駕駛是一個未滿十八歲的男孩子,他的父母都是有社會地位的人,他們不希望將事情鬧大,毀了男孩的前途,最後用一千萬元和我們和解。我也因為有了這一筆錢,才能順利念完大學。」
唐宛彤心疼的摟著她,給她安慰。
她總是表現出堅強的一面,同時以開朗的心情迎接每一天,在每個人面前如此的快樂,誰會知道背後,竟隱藏著這樣傷痛的故事。
「你知道嗎?當我收下那一千萬,簽下和解書時,我好痛恨我自己,我媽媽的生命不該只是那一千萬可以補償的。當時我應該告他們的,不是嗎?」
「你沒有做錯,就算當時你真的告他們,事情也已經無法挽回,何況你一個人該如何面對那龐大的醫藥費。」
「當時的我十分孤單無依,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警察、醫生全都勸我收下錢,他們說就算我真的告到法院,得到的賠償也不一定有這麼多,況且就算告了,他們那種有錢有勢的人只要肯花錢,一定不會被判刑。」
「他們說的沒錯,你別再自責了。」唐宛彤抽了幾張面紙,再替她拭去淚水,「你從沒有想過去找你爸爸嗎?」
艾旋凌嘆口氣,「我媽媽不管有多辛苦也從沒想過要去找他,我想她或許是有什麼顧慮或苦衷吧。」
「現在呢?伯母已經不在了,你想不想告訴董事長,至少他也該去向伯母上個香。」
「我不知道我媽媽會希望他去嗎?更不知道我該怎麼去跟他說。」
「好了,這些問題你暫時都別想,公司我會幫你請假,等處理完伯母的後事再回來上班。」
「宛彤,謝謝你。」
「天快亮了,你再多睡—會兒。」
一個星期之後,艾旋凌替母親舉辦了個簡單的告別式,來參加告別式的人除了風翟尉和唐宛彤外,就只有幾個電視台里較好的同事。
母親的一生已經這麼悲苦,就連人生最後一程也是這般冷清、淒涼。
艾旋凌一身喪服跪在一旁,不停地向前來上香的人叩首致意。她的臉色蒼白,眼神早已因悲傷過度而顯得渙散。
從喪禮一開始,她就沒再掉過一滴眼淚,她知道她一定要堅強,絕不可以倒下去,因為這是她能為母親做的最後一件事。
鮑祭快結束之前,突然出現一個年紀和她相仿的年輕人,跪在靈前跪拜三次後,來到她面前——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艾旋凌抬起頭看著陌生的年輕人,「請問你是?」
「我就是當年開車撞到你母親的人。」他不停地向她鞠躬道歉。
那一天他和朋友一起慶祝十七歲的生日,喝完酒後大家提議開車去夜游,他因而回家偷開父親的車子,正準備去接還在KTV等他的朋友時卻發生了車禍。
當他酒醒之後,才知道自己鑄下大錯,卻已後悔莫及。
這七年來,他沒有勇氣去面對她,只敢常常到醫院偷偷探望被他撞成植物人的艾女士。
那一天他一樣又到醫院,卻從護士口中得知艾女士已經往生了,他心中的悔恨更深。
「謝謝你來向我母親上香,真的很謝謝你。」艾旋凌不怪他,當這一切都只是命。
結束了整個告別式,遺體隨之送往火葬場火化,之後她暫時將母親的骨灰安放在寺廟里,由風翟尉開車送她們回家。
途中唐宛彤藉口要回公司一趟而下車,其實是為了讓他們能夠獨處。
「謝謝你。」這一段時間一直陪在她身邊支持她的人只有唐宛彤和他,她真的很感謝他。
「你這樣子讓人很擔心。」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那你就先睡一會。」
「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要求嗎?」
風翟尉點點頭,「你說要倒追我不是嗎?」
「我生命中最大的精神支柱已經沒有了,表面上我雖然表現的很堅強,其實我並不堅強,我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臂膀當我的避風港守護我。假如你不願意接受我這個包袱,就請你快點離開,否則這輩子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絕不會再放開你。」
艾旋凌堅定地說完後,躺下來拉好被子,閉上眼楮不一會兒便沉沉入睡。她好累、好累呀!
風翟尉俯,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憐惜的撫著她蒼白的臉龐。
「旋凌,你放心,我會當你的避風港,當你累的時候,我的胸膛永遠是你最佳依靠的地方。」他輕聲許下了對她的承諾。
原本一張完整的報紙被像是發了瘋的鄭安婷給撕得粉碎,然後散落一地。
「風翟尉竟然為了她,對我這麼冷淡,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絕對無法忍受她堂堂一個企業家的千金小姐,會敗在名不見經傳的小記者手上。這事要是傳出去,叫她哪有臉見人。
「你的個性太過嬌縱,對誰你都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翟尉當然會變心。」
「爸,怎麼連你都這麼說。我是你唯一的女兒,難道你不希望風翟尉當你的女婿嗎?」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鄭宗佑無奈地嘆氣。這全是咎由自取,只能說女兒沒有這個福氣。
「媽,你和久立電視台的董事長夫人不是很好的牌搭子嗎?你可不可以要她把艾旋凌那個臭女人給開除。」這口氣她一定要出。此仇不報,她就不是鄭安婷,「媽,你一定要幫我,這輩子除了風翟尉之外,我誰也不嫁。」
「好好,媽會替你想辦法。」
「敏靜,女兒就是這樣讓你給寵壞,才會這麼任性、驕縱妄為。」
「我們就只有這麼個女兒,不寵她又該寵誰,況且你不是一直想和風家結成親家,好藉由風家的財力,讓公司再擴展嗎?」顏敏靜反駁。
「算了,女兒的事我不想再管了。」鄭宗佑氣的回房去。
「不管就不管,安婷別怕,媽會挺你到底。」
鄭安婷靠在媽媽懷里撒著嬌,「我就知道媽最疼我了。」
「不過你爸說的也沒錯,你的個性脾氣是得稍微收斂一下。女人不可以太過強悍,男人都喜歡溫柔的女人,知道嗎?」
「只要能搶回風翟尉,我一定會改。」
「都是因為你以前不喜歡他,要不然……」
「媽,這也不能怪我呀!」鄭安婷怎麼會想到風翟尉出國四年回來,不僅變成了國際知名設計師,整個人還如同月兌胎換骨一樣,變得充滿魅力。
「說的也是,以前他的確是平凡無奇,外表一點都不出色,現在的他,連我看到也會心動。」
「媽,你想想等他成為你的女婿後,你穿的衣服都可以由他親手設計,而且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這樣你和其她貴夫人在一起時,不是很有面子。」
「是啊!那一天服裝秀上每一套衣服都很有特色,我看了實在都很喜歡。」顏敏靜一臉向往。
「媽,你只要幫我,以後你想穿多少都沒問題。」
兩個母女就這樣作起了夢來……
艾旋凌掙扎了好久,終於鼓起勇氣打電話給風翟尉約他見面。
她站在華納威秀影城外等了半個小時,才見他姍姍來遲。
「你遲到了。」
「我知道。」其實他早就已經來了,只是躲在一旁,想看看她有多少耐心等待他。
「我可以原諒你,誰叫我是追求者,而你是被追求者,所以你有這個權利。」
風翟尉听得一愣一愣,他以為讓男人等才是女人的權利。
「我遲到半個小時,你不生氣嗎?」
「我生氣,可是誰叫我要追你,就算生氣也只能忍下來。」艾旋凌嘟起嘴,一臉氣呼呼的表情,「走吧!」
「去哪里?」
「我已經買好電影票,再十分鐘就開場了,我們該進去了。」
「艾旋凌……」這些事不都該是男人做的。
「你可以叫我旋凌,或是跟我朋友一樣叫我小艾,就是別連名帶姓的叫我。」
她主動握住他的手,拉著他走進電影院看電影。
兩個小時後電影散場,他們在信義路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遞,誰也沒試圖開口說話,就這麼沒有任何目的的走著。
直到——
「我腳酸了。」
風翟尉不由得笑了出來,他還在想她到底能走多久。
「那接下來呢?」
「那邊有一家Hotel,你願不願意跟我去那里?」這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到的安排。
「Hotel?!」
「男人的追女友三部曲不都是這樣,吃飯、看電影、上賓館,這不是基本步驟嗎?」艾旋凌目不轉楮的看著他說。其實她心里可是緊張得要命,怕他真的會答應。
「你是認真的嗎?」
「非常認真!」
他向她靠近了一些,能清楚听到她快速的心跳聲,「既然這樣,你為什麼會害怕?」
「我……我沒有。」
「好,那就走吧!我接受你的邀請。」說著他拉起她的手,往前方一百公尺的Hotel走去。
風翟尉辦好住房登記,兩人進到房間的那一刻,艾旋凌就已經後侮了。
但這個爛主意是她先提出的,她能反悔嗎?
「你想先洗澡,還是我先洗。」
她咽了口口水,「你……你先洗。」
「那就我先洗。」
他也不扭捏的轉身走進浴室,十幾分鐘後他只在腰上圍著一條白色浴巾出來。
她瞅著他一身古銅色的肌膚,結實的胸膛上還沾著水珠,一滴滴順著他的肌肉線條滑落,引得她一陣臉紅耳赤,心跳加速,緊張到口乾舌燥。
「我洗好了,換你洗了。」
「喔!好。」她帶著包包走進浴室,先扭開水籠頭用冷水洗臉,想讓自己冷靜一點。
她一直認為只有男人才會滿腦子想著那檔事,沒想到她竟然像個大一樣,差點對著他的身體流口水。
她拍拍自己的臉頰,「艾旋凌,清醒一點,你是女孩子,怎麼可以這麼隨便。」
嘆口氣坐在馬桶蓋上,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想逃,卻又不知該怎麼逃。
唉!
她接著從包包里拿出手機,打給好友。
「宛彤,我該怎麼辦?」她壓低聲音說。
「你怎麼了?現在人在哪里?聲音怎麼那麼小聲。」
「我在飯店。」
「你和他在飯店的餐廳吃飯啊!幾點會回家?」
「不是餐廳,是在飯店房間。」
「你們沒事跑去飯店房間做什麼,啊!莫非……」唐宛彤驚訝的叫了出來,「他強迫你跟他上飯店。」
「不是他強迫我,我是主動提議的。宛彤,我現在該怎麼辦?」
「你瘋了嗎?你難道不知道主動約男人去飯店會發生什麼事嗎?」
「我知道呀!」
「知道你還做。」
「你先別罵我了,幫我想想辦法啦!」艾旋凌知道若是他真的想要,她根本抗拒不了。
「等一下我打電話給你,找個藉口把你叫回來。」
「好,記得喔!我現在在洗澡,半個小時後你記得一定要打電話來。」
「你等我電話。」
和唐宛彤通完電話後,她總算稍稍放下心來。邊洗澡、邊注意時間,看時間差不多,穿上飯店的浴袍走出浴室。
「你洗好了。」
「嗯。」
「要不要我先請服務生送瓶紅酒上來,喝一點你會比較不緊張。」
「不、不用了。」
「好吧,那我們開始吧!」
「現在?!」該死,宛彤不是說好要打來嗎?
「怎麼,有問題嗎?」
「沒、沒、沒問……」救命手機鈴聲倏地響起,她心中大喊阿彌陀佛、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對不起,我接個電話。」她迅速從包包里找出手機。
風翟尉笑意爬上嘴角。她明明害怕得要死,還敢主動約他上飯店,而且她以為剛才她在浴室里打電話他沒听到嗎?
其實他會答應不過是為了想逗逗她,並不會真的對她做那件事。
「發生什麼事嗎?」他配合的問。
「對不起。」艾旋凌充滿歉意的向他深深一鞠躬,「宛彤洗澡的時候摔了一跤,腳扭傷了。你也知道她一直都很幫助我,現在她需要我,所以……」
「我知道了,我送你過去。」
風翟尉二話不說馬上開車送她到唐宛彤住的地方。
「對不起,我……」
「其實唐小姐的腳根本沒有扭傷是不是?」
「啊?!」
「記住,以後別用這個方式試探任何一個男人。」他笑了笑,傾向前在她唇上輕輕一吻,「晚安。」
艾旋凌愣愣地下了車,目送車子離去。她伸手撫著被他淡淡一吻的唇,心整個淪陷了。
原來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