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在雷家前停下,雷昀希下車時,忽見後頭閃了下燈。他回頭,正好看見雷明彥的車順著車道駛入大樓地下的停車場。
雷昀希覷了一眼腕表︰兩點三十分。
就他記憶所及,雷明彥甚少這麼晚到家。
他走入大廳,以感應卡打開電梯,按下B1鍵。
電梯打開時,雷明彥一眼就看到里面的雷昀希。
走入電梯,雷明彥將感應卡放在感應器上,電梯門關起,自動往12樓升去。
「剛在車道上看見你,你也這麼晚回來?」雷明彥望向弟弟。
「對我來說,兩點半還不算晚,倒是你,」雷昀希回視雷明彥,「很少見你這麼晚歸。」
「今天公司有點事,所以回來晚了一點。」
雷昀希听著,默不作聲。
在同一個空間里,雖只兩個人,卻又不只兩個人。
一縷陌生的香水味,出賣了雷明彥。
電梯很快地抵達12樓。
「叮」的一聲,電梯門左右分開,雷明彥率先步出電梯。
「剛剛君頤來找我。」雷昀希驀地開口。
雷明彥的腳步停住,轉身。
雷昀希踏出電梯,門在他身後無聲地關閉。
兄弟倆隔著三步的距離對視著。
「她說了什麼嗎?」雷明彥的表情似有些戒慎。
「只說最近常聯絡不上你。」
「最近公司事多,我也是有心無力。」他避重就輕地說。
「就算再忙,通個電話也不過分吧?」
雷明彥望著弟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你想說什麼?」
「你不適合扮演負心漢的角色。」
雷明彥的眉心微蹙,「負心?君頤這樣說我嗎?」
「是你身上的香水味出賣了你,」雷昀希指了指他深色西服上的一抹淺粉,「還有這里。」
雷明彥臉色僵凝,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被揭穿,而他甚至無法抵賴。
「如果要用加班當借口,至少也要做到無跡可尋。」雷昀希調侃道。
「我只是逢場作戲。」他別開臉道。
雷昀希笑著點點頭。「我想也是,我想你應該不至于昏了頭,忘了真心對自己的人是誰。」
雷明彥的臉色更難看了。
「世上的女子,並不是只有貝君頤一個懂得什麼是真情!」
「難道世上所有懂得真情的女子,你都要去憐惜人家嗎?」雷昀希淡嘲。
雷明彥眯起了眼,微微動怒。
「這是我和君頤之間的事,你未免也干涉得太多了!」
他僵硬地取出感應卡,刷開了門,逕自走進屋去。
雷昀希望著雷明彥離去的背影,眸色轉沉。
貝君頤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只是,他怎麼忍心讓她知道,雷明彥真的有了別人?要是讓她知道了,以她的用情之深,怎麼受得了?
貝君頤輾轉反側了一夜。
一夜無眠,好不容易在天色蒙蒙亮時倦極睡去,但只一會兒又驚醒了過來。
拿起枕邊的手機,上面顯示了時間︰十點鐘。
料想這時雷明彥應該醒了,她起身,撥了通電話給雷明彥,誰知道,電話直接轉入了語音信箱。
又關機!貝君頤拿著手機,心口一涼。
她無法再粉飾太平。
一定有什麼事不對勁了,她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她掀被下床,走進浴室盥洗,出來後,她走進更衣間,從衣櫥內取出黑色高領針織衫換上,搭JBRAND窄管牛仔褲,套上一雙黑色麂皮流蘇靴,戴了墨鏡,隨手抓了一件風衣就出門。
星期日,陳叔休假,她打電話叫了計程車,然後對司機說出雷家地址。
一路上,貝君頤神色沉重,對窗外飛掠的景色視而不見。
雷明彥是她的初戀,待她始終呵護備至,曾經,她以為這就是幸福……曾幾何時,她竟要這樣上門與心上人理論?
半小時後,計程車在大樓前停下。
「小姐,到了。」司機說道。
貝君頤這才回過神。
望著眼前的大樓,她的心在擺蕩。
她就這樣飛奔來,甚至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若他在家,她要當面把事情弄清楚,若是不在,她找上門的事雷明彥也一定會知道,屆時……他們的關系還能繼續下去嗎?
「小姐,你不下車嗎?」
「要!」她打開皮包,正要會鈔,不意瞥見一部銀色的車子從車道駛過。
那是雷明彥的車!
「司機先生,快跟著前面那輛銀色BMW!」
司機連忙踩下油門,尾隨雷明彥的車。
她不知道雷明彥要去哪里,只知道這不是往雷氏企業的路。
情況有點像是捉奸,真是可笑。
想起兩人的過去,對照今日的景況,只覺情何以堪。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就當作沒找過他,一切就和平常一樣……貝君頤在心里交戰著,但她最終沒有要司機掉頭。
她終究不是個自欺的人,她要知道結果。
二十分鐘後,雷明彥的車駛入一條小巷,在一棟老公寓前停下。
貝君頤也在巷口下了車。
小巷內,花草繁茂,不知哪家的鋼琴聲飄揚著。
她看見雷明彥按了電鈴。幾乎在同一時間,鋼琴聲停下來了,接著一樓的鐵門發出一聲脆響,雷明彥熟稔地推門而入。
貝君頤看著雷明彥走進那棟老公寓,她站在門口,看著門邊十幾戶的電鈴,她不知道他究竟走入哪一戶。
明明已是初春,還出了太陽,為什麼她一點也感受不到暖意?她的風衣像是隔絕不了冷冽,吹得她心頭發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鋼琴聲沒有再響起。
她不知道自己在門口站了多久,只覺得自己有些頭昏,大概是忘了吃早餐的緣故。還有,她不該穿這雙靴子的,跟太高,站得腳好痛……
忽然,她的手機響起,她下意識地接起。
「喂?」
「君頤,我是雷昀希。我們踫個面好嗎?有些事跟你說,是關于雷明彥的。」
他想了一夜,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個能安撫貝君頤的說法。
「不用了,」貝君頤冷聲道︰「我比你更清楚他在做什麼。」
電話彼端沉默了下,隨即機警地反應過來。
「你在哪里?」
「如果你也想親看看你哥在做什麼,你可以到○○路○○巷來。」語畢,她掛了電話。
雷昀希開了車,用最快的速度趕去。
車子一駛入巷中,他就看見貝君頤的身影。
「你在這里站了多久?」
多久?六十分鐘?九十分鐘?她搖搖頭。
她早已失去對時間的感受力。
「他在上面嗎?」他抬頭望了望公寓。
「我親眼看見他走進去的。」
她的面容雪白,仿佛失色的玫瑰,表情木然,唇邊卻噙著諷笑。
她的模樣,令雷昀希不忍。
「你看起來像是要暈倒了,我送你回去……」
「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在這里等!」她白著小臉,但眼眸卻燃燒著某種堅持,「我要親眼證實!」
雷昀希嘆口氣,「那麼,到我車里坐著等吧?」
貝君頤遲疑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又過了一小時,這時有人進了公寓,但門沒有關好。
貝君頤見狀,立刻推門下車。
雷昀希意識到她想做什麼,立刻伸手扣住她。
「別去!」
「別攔我!」她甩開他。
她的執著令雷昀希擔心,但他無法阻止她,深怕她出什麼事,牙一咬,決定跟在她後頭。
貝君頤進了公寓,老公寓一樓有兩戶,她不知道雷明彥去了哪一樓,所以她一樓一樓找。
到了五樓時,她在一戶門前看見了熟悉的鞋子。
她盯著那雙鞋,很久很久。
她想起來,那雙Prada男鞋,是去年送給雷明彥的聖誕禮物之一。
雷昀希也認出那雙鞋了。
「他在這里。」
她的語氣平靜,但體內腎上腺素狂飆,走到那一戶門前,毫不猶豫地按下門鈴。
起先,屋內沒有動靜。
她不死心再按,這次終于听見屋內傳來腳步聲。
鐵門開啟,隔著一道紗門,她與雷明彥四目相對。
雷明彥愕然。
「君頤……」
貝君頤的目光,緩緩掃過前來應門的雷明彥,只見他穿著一件睡袍,發絲微亂,像是在倉促間才從床上起身。
「明彥,是誰?」穿著同款睡袍的女子走了過來,親密地依偎在雷明彥身邊,在看見貝君頤後,倒抽了一口氣,顯然也認出了她來。
貝君頤原以為自己會崩潰,但在這一刻,她卻無比冷靜。
不需要更多證據了,一切都已證實。
丑陋的真相被揭發的那一刻,貝君頤沒有哭,沒有崩潰,但她的反應,卻令雷昀希格外擔心。
「果然是這樣。」
她的預告沒有錯,她用自己的雙眼證實了,她深愛了十年的男人,果真背叛了自己!
她看著雷明彥,他的眼楮里,雖有一絲不忍,卻寫著不悔,就連他的手,都還牢牢的、充滿保護的搭在那女子的肩上。
沒有一句道歉——這就是她深愛了十年的男人?
她感覺自己好像被抽干了,心中空蕩蕩的。
她的眼眸泛起淚霧,淚水仿佛就要奪眶而出,但她粉拳緊握,指甲刺進了柔軟的掌心,帶來一股錐心的痛,用這痛來提醒自己忍住,別在此時淚崩。
就算她剛結束了一段長達十年的感情,她也拒絕表現得像個情場敗兵。
「雷明彥,這十年來,算我白愛你一場。」
說完,她轉身就走。
轉身的那一剎那,她覺得自己有些頭重腳輕,但她拼命挺直了背脊,不想讓別人發現她被打敗。
但她的虛弱,她顫抖的身軀,沒有逃過雷昀希的眼楮。
她往下走了兩層樓後,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君頤?」他警覺著,她看起來像是要暈倒了。
忽然間,貝君頤的身子晃了晃,只覺眼前一黑——
貝君頤倒在雷昀希及時敞開的懷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