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撫她絲緞般的發,問出一個早已放在他心中許久的疑惑。
「君頤,你為什麼選擇來到日本?」
她沉默了片刻,這一次,她終于給了他答案。
「我來見你。」
雷昀希一愣。
他猜想過許多答案——療傷、散心……但卻未曾想到是這一個。
「我想來見你,並弄清楚我對你的感覺。」她抬起頭,望入他訝異的眼。「其實,我對你一直是有感覺的,只是長久以來,我的盲目使我忽略那種感覺,並且下意識的逃避你。」
「就像是,你總是連名帶姓地叫我,」他明確地指出,「還有,你一直很刻意避免和我單獨在一起。」
沒想到,他都發現了。
「對。」她略帶歉意地承認了。
「什麼時候起你開始正視這個感覺?」
「今年我生日的時候。那天和你吃完飯回家,怡文對我說,我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還說我很久不曾帶著笑意進門了,那時候我才第一次仔細思索我對你的感覺。昀希,我是在意你的,或許就是因為太在意了,所以過去才會格外防備。」
說到這里,她忽然抬起頭,問︰「我今年的生日,其實全是你安排的,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的?」雷昀希有些意外。
他還以為,這件事她永遠不會知道。
「後來我曾去了三二行館度周末,從Jane口中得知,你為了我的生日是多麼大費周章,我想你哥是不可能會為我費這樣的心思的,可是,你卻為了不使我傷心,將功勞都推給了明彥。」當時,她還對他說了一句︰「我還納悶,你怎麼會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原來是明彥特別交代過啊!」現在回想起來,她都覺得自己好殘忍。這話听在雷昀希耳里,一定更不好受吧?
「君頤,你還愛他嗎?」他問出心底最深的隱憂。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愛了他十年,對我而言,他已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只是……這分感情已不會再往前,它已經過去了。」
他忽然捧起她的臉,給她已經野蠻、凶猛的深吻。
「就算你還愛著他,我也不會把你還給他!」他的口氣里充滿佔有欲。
「昀希……」她瞠眸。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不會讓他。你們曾擁有過的那十年,我此生永遠也追不上。」他的聲音有一絲悔恨。
貝君頤微訝地看著他,像是察覺了什麼。
「難道你……」
他點點頭,「我想,我和雷明彥,是在同一天愛上你的。」
她低呼,翻身趴在他胸口上。「我一直不知道……」
「當時的你,就像是株向日葵,心思只繞著太陽轉;我明白,他就是你的太陽。」他以手指逡巡她絕美的容顏,留戀地以拇指撫過她的唇瓣。
「但……你以前對我總是愛理不理的,我還懷疑過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他干笑了一聲,「我故意的,因為我得不到,所以就假裝不在乎。心理學有個名詞,稱這個叫‘反向作用’,將自己的感受用相反的行為表現出來。」
「我的天,你好幼稚!」她指控。
「我承認。」他撫弄她的腰肢,舌忝吻她柔膩的下巴,甜美的唇角。「後來我發現,這麼做反而把你更推向雷明彥,我很後悔。」
在愛情面前,傲慢是莫大的罪,他以為此付出代價。
「如果你和他一直很幸福,我可以釋懷不能擁有你的遺憾,但後來,我發現你越來越不快樂,我不想再袖手旁觀,也不願在壓抑自己的感情……」
他的踫觸越來越火熱,令她的氣息開始不穩。
「天,昀希……」她的聲音微顫,「你該不會是想要……」
「對。」雷昀希邪氣一笑,仰首封住她的唇,以行動證明他對她的迷戀。
那一晚,雷昀希沒有回去。
他留宿在牡丹房中,躺在貝君頤身邊,整夜。
翌晨,他們吃了一頓很晚的早餐。
這一日,整個上午天氣雖晴朗,但氣溫卻遠比昨晚更低。
雷昀希先打了個電話到櫃台,預約了一個獨立的「家族風呂」後,又打了個電話回工作站,確定沒有必須趕回去的事後,就與貝君頤留在旅館內。
預約了獨立溫泉後,雷昀希竟又將貝君頤拉回被窩中,與她耳鬢廝磨。
「不是要去泡湯嗎?」她忍不住問。
「對。」
「那還不走?」
「不急,再等一下……」
等什麼?貝君頤不懂他葫蘆里賣什麼藥。
忽然,門上傳來輕敲。
「總算來了。」雷昀希一笑,放開她起身。
服務人員送來兩件大包裹。
「這是什麼?」原來他在等包裹?
「呵,猜猜看。」雷昀希笑著從口袋里掏出鑰匙,直接拿鑰匙打開封器,劃開箱子上的封箱膠帶。
雷昀希腦中的點子千奇百怪,她心中一點底也沒有。
「北海道帝王蟹?」她只能亂猜。
「哈哈哈~~答錯了,殘念。」他先打開一個DHL的箱子,取出一件長度及膝的珍珠色羽絨外套,遞給她。「穿穿看。」
她看了一眼衣服上表示的尺寸,不用試穿也知道很合身。
「你……買衣服給我?」
「你衣服帶得不夠,這附近也不好買衣服。」他接著打開另一只較大的宅急便箱子,里面也全是女性服裝,從外出服到圍巾手套,一應俱全。
貝君頤瞠目結舌地看著滿桌的衣服,她甚至注意到,那些服飾都是他長久以來常穿的品牌。
「你什麼時候買的?」
「你來日本的第一天。」
「你哪來的時間?」她非常清楚他那天有多忙!
「這並不難。」他神態輕松地道︰「當晚把你安頓好後,我打電話給一個在銀座的百貨公司工作的朋友,她的職業就是‘購物助理’,我給她你的身高和三圍,告訴她幾個你慣買的牌子,還傳了幾張你的照片到她的手機里,讓她更了解你的穿衣風格,請她幫我選幾套當季的衣服寄到旅館來,這要不了兩分鐘,一點也不花時間。」
她拿著衣服怔怔地望著他,沉默許久。
他說得那麼容易,可這當中需要花費多少心思,她很清楚。
「怎麼了?」他發現她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高興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問︰「你不喜歡這些衣服?」
貝君頤搖搖頭,放下衣服,走過去抱住他。
「昀希,你不能這樣……」她悶在他懷中說。
「不能怎樣?不能買衣服給你嗎?」他回摟她,試圖搞懂她的情緒。
「你不懂……」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心里的感動滿溢著。「你要寵壞我了!
松了一口氣,他笑了。
「還沒,還差很遠。」他柔聲道。
听他這麼說,貝君頤忍不住破顏而笑。
他吻了吻她的發心,將她摟得更緊。
一種強烈的幸福感淹沒了她,忽然間她明白,過去的種種,都是為了讓她在遇見雷昀希時,領悟什麼是真正的愛情。
在雷昀希身上,她看見愛的真諦。
雷昀希預約的是露天溫泉。
女侍送上他們點的一壺冰涼梅茶,並準備好毛巾後退下,將一方小天地留給兩人。
雖然這里除了他們以外沒有別人,但貝君頤還是有些矜持,身上包著浴巾進入湯池泡湯。
雷昀希也在腰間圍上浴巾,雖說他一點也不介意露天這件事。
「好舒服!」她背靠在池邊,一面喝著冰涼的梅茶,一面隨意地拍擊溫泉水面。「在這里天天都泡溫泉,回台灣後我一定會想念這些。」
這是雷昀希第一次听到她提起「回台灣」。
「不是說要放自己一個長假?」
「基金會的事,也不能一直放著不管啊!」
「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嗯……這個周末。」她借著放杯子的動作,避開了他緊迫盯人的注視。
剩下不到四天。
這個認知,讓雷昀希臉色瞬間沉下來。
「我看了今年的賽程表,日本的下一站是意大利對嗎?」
「嗯。」
「你也會到意大利去對不對?」
「……對。」
他和車隊簽了一年的合約,這一年,他必須跟著車隊轉戰世界,從三月到十一月為止,總共要飛往十九個國家,而他若要與她再見,應是九個月之後的事了。
九個月……
分別這麼久,誰也不知道,這當中會不會有變數。
他驀地伸手,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擁住——他不想和她分開!
他忽然有種沖動,想要開口叫她跟他一起走,但隨即又痛斥自己的自私——他憑什麼要她舍棄她的生活來遷就他?
貝君頤察覺環在自己腰間的手那麼緊,緊得像是唯恐失去。他在害怕……他害怕分離。
她故意拍拍他的手臂,「昀希,我快不能呼吸了。」
「抱歉!」他馬上松開她,表情看起來既沮喪又自責。
她輕撫他的俊顏,吻吻他緊抿的唇角。
「我會在台灣等你回來。」她望著他的雙眼道。
「但是要九個月!」想到要分別那麼久,他都要發狂了,他不知道自己熬不熬得過那麼漫長的思念。
「不會那麼久,我會找個機會去和你見面的。」
「真的?」一陣暖意涌上心頭。
「真的,每隔一、兩個月我會去看你。」她笑,「順便突擊檢查,所以你可不要乘機拈花惹草!」
听他這麼說,他的眼底開始有了笑意。
「我會為你守身如玉。」
「呵~~」她故意笑睨著他,以玉指刮著他的臉,「不會再有和一群辣妹在夜店被拍到的照片?」
「她們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模特兒,需要炒點緋聞爭取見報率而已。」他撫模她因為熱氣燻染而顯得嫣紅的粉頰,目光變得深濃,「我以為你不會介意這種事。」
「現在開始,我不打算這麼大方了,」她環住他的腰,仰首輕咬了下他的下巴,「我不許別的女人覬覦你!」
他輕輕一笑,抵住他的額頭低語︰「別的女人對我沒有意義。」
這世上,並沒有一種顏色叫「戀」,然而,他的心卻已深深為其所染。
對他而言,只有貝君頤是心中的唯一。
兩人的浴巾無聲地滑入池中,許久,湯池內再無言語,只余水波蕩漾,與交織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