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炸彈 第二章

珊雅很少覺得害怕,當然,她也並非天下無敵,像她第一次面對攝影機、第一次踏上伸展台、第一次約會……似乎都沒有比這次來得可怕。

她發現橙明似乎沒有跟她一樣喜悅,而她也不可能要求他表現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樣,但至少也不該是這一副仿佛世界末日的模樣。

難道他真的如此討厭小孩子嗎?她當然了解自己跟他的默契,他們決定不受傳統的拘束,就這樣享受特殊的親密關系──彼此不干涉對方的事業,但在需要對方時又能毫不猶豫地待在一旁,不過,這次不一樣呀,在她肚子里的可是他們的小寶寶。

橙明終于打破了沉默,「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醫生不是說,你……」在見到珊雅冷下臉時,他連忙住口。

了解他一時無法接受,她試圖心平氣和地和他談。

「我們一直都沒避孕不是嗎?」這樣不中獎才怪,她自己也是花了好久才接受這件事,這無法怪他,但心中總是有一丁點受傷的感覺。

「可是……醫生說你不孕,我們才沒有避孕呀。」橙明開始無意識地走過來晃過去,有如困獸似的。

珊雅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不相信,這不可能,會不會弄錯了?」橙明懷抱著一絲希望地問道。他並沒有心理準備,他不想當父親呀。不知為什麼,他感到一道無形的枷鎖正往他頭上套。

珊雅心中感到苦澀,「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我看了三家婦產科。」如果這樣還弄錯的話,也未免太……「小雅,很抱歉,我不希望你誤會,我是真的愛你……但我已習慣了無拘無束,不用負任何責任,所以我……」橙明頭一次發現自己如此口拙,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他說出來的話很混帳,很像負心漢的辯白。

听得一頭霧水的珊雅,忍不住皺眉地問個明白,「你到底要說什麼?」難不成他真的不想要孩子?

深吸一口氣,他張口欲言,誰知才幾個字而已,卻仿佛有千斤重似的,在見到她不耐的眼神後,才吐了那句話,「你真的是懷……孕了?」

珊雅看到他那副說不出口的震驚模樣,及努力想回避這個事實的態度,不由得心下不悅。她討厭他如此的反應,真的很不喜歡。

「是與不是,有什麼關系嗎?」珊雅冷下臉說道,心中感到一陣受傷。「你不想要他嗎?」她口氣很嚴厲。

「不要這樣,小雅。」他挫敗地抓抓頭發。

沉默似乎回蕩在他們之間,直到好久、好久之後,他才斷斷續續地開口,「你是不是……你想……結婚嗎?」

珊雅咬著下唇,明知他一時無法接受,但他這種態度令她好難過,她開始了解母親當年為何獨自一人扶養她的心情。強摘的瓜是不會甜的,何必因此害了兩人都陷在泥沼中呢?

「不想。」見到他想開口游說,她淡淡的說,「結婚是件你情我願的好事,並非因為要負責任。」她苦澀地暗泣。

依舊沉默,但這次的氣氛比剛才好多了,橙明那緊繃的神情,霎時松了下來,「我想你說得沒錯。」

珊雅此時內心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些什麼。

「小雅?」他略微遲疑地喚著。

「嗯?」珊雅打算進廚房去,暫時不想面對他。

他拉住了她的手,「你了解我是真的愛你的,是不是?」橙明突然對她這種疏遠感到恐懼,焦急地問道。

半回頭,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她嘆口氣,「我了解,快進去洗澡,準備開飯了。」突然她有些同情他。

※※※

半晌後,兩人坐在花園陽台吃著那有些晚的晚餐,雖說珊雅的廚藝比不上專業大廚,但一些美味可口的家常菜,倒還難不倒她。

本應是浪漫溫馨、歡樂熱情的燭光晚餐,因先前的陰影,兩人都下意識地閃避那個話題,氣氛反倒是很僵硬,就這樣兩人匆匆地結束那頓晚餐。

收拾好碗盤,兩人坐在客廳的地板上,一面听著音樂、喝飲料,一面扯些漫無邊際的話題。

忽然,珊雅道︰「橙明,你下個禮拜有空嗎?」

「什麼事?」他有一點防備地回答。

看了他一眼,她嘆口氣,「夜人要宴請滿月酒,本來早十天前就該請了,但因他正有個Case在辦,才延到下禮拜一晚上七點,你要去嗎?」珊雅捺住性子道。

「你……會告訴他們嗎?」心中有一點不悅,他不喜歡夜人及士鑫那兩位完美型的居家男人,但誰教自己是那麼的不可靠?

「嗯,如果現在不說,到時候肚子大起來時,還是瞞不住的。」她就事論事道。

懊死,為什麼她總是那麼冷靜?橙明嫉妒地想,他無法想、根本也不想想像她懷孕臃腫的模樣,但她似乎就是不願讓他逃避現實。

「只怕到時,我會被你那兩位守護神海K一頓。」打一頓事小,只怕他們會力勸小雅跟他分手。他緊張地想著。

珊雅挑眉,「要不然,你不要我說嗎?還是、也贊同醫生的看法,要我拿掉?」他要是點頭,那麼分手就成定局。

「不。」橙明自己都訝異如此口快,「他……是無辜的……小雅,我想我們還是……結婚的好。」他說得好似詛咒。

「橙明,結不結婚我並不在乎,而演藝界未婚生子也並非我頭一人,我雖不如你來得大紅大紫,但養個孩子對我並非難事。」她阻止他開口,「我知道你不喜歡束縛,所以我並不會強迫你去做你不願做的事。」她心平氣和道。

「但是……」他此刻想自辯都深感無力。

「噓,現在何不讓我們暫時忘了這件事?」珊雅已經厭惡這個話題,也明白要他接受這件事要慢慢來。

橙明本想多說,但見她堅定的表情,也只好住口,順從她心意地轉移話題。「好吧,下禮拜我也會一塊去的。」

「如果到時候有通告,不用去也沒關系。」她不勉強。

「放心,我一定會去的。」橙明拍胸保證。到時候硬拗也要跟東城拗到空檔,事業哪有佳人來得重要。

※※※

數日後,絕對偵探社出現了兩名混血的外國紳士。

「就是他要找小雅的?」郁夜人一手抱著剛滿月的兒子,一手把玩著手中那張特制的介紹函。

「嗯,沒錯。」凡士鑫手指快速的在鍵盤上飛舞,頭也沒抬地回答。

隨著他手指的飛舞,印表機正「刷、刷」地響著。

「該死,他們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夜人有預感,他們兩人的出現定會引起一陣風暴。

「怎麼啦,金穗他沒說嗎?」士鑫一把搶抱過一直對他吹泡泡的小娃兒,一面把夜人欲搶回的手中塞滿了一疊還微溫的資料,連忙走到夜人伸手不到的範圍。

見暫時奪不回愛子,夜人只好認命地看資料。誰教自己沒事把兒子生得那麼帥呢?唉,早知道隨便生生就好了,不過,可以生得那麼人見人……「夜人,你到底想讓客人等多久?」士鑫翻白眼地打破他自戀的狂想。跟夜人在一起二十幾年,最近才發現他有這麼嚴重的自戀傾向,尤其是關于這小女乃娃的事。

不過,這小子也真的可愛得不得了,令他心動得很,看來晚上該跟梨奈商量,兩人努力一點也添個小娃兒。

被點破白日夢的夜人,不好意思地閱讀資料──姓名︰中文,袁術迪。英文︰愛德華.雪萊。

年齡︰三十歲。

血型︰B型。

星座︰射手座。

身分︰英希混血,擁有伯爵的頭餃。

職業︰目前經營家傳的船運公司及兼職當船長,擁有數家造船廠及三家大型輪船旅行社。

目前狀況︰據說此次訪台,明為到台勘察可否開設船公司的可能性,暗是為了查訪父親當年的舊情人及私生兒。

八卦消息︰他目前正狂熱追求歌壇新秀──曾惠虹,但曾大小姐卻因他不夠俊俏而屢屢拒絕。

姓名︰中文,蕭友諒。英文︰馬克.莆。

年齡︰三十二歲。

血型︰AB型。

星座︰天秤座。

身分︰中希混血兒,繼承母系爵士的頭餃。

職業︰律師,擔任雪萊家族律師有百年之久。興趣是拍照、攝影,跟袁術迪除了是主雇關系外,更是死黨。

目前狀況︰美其名為隨行人員,但實際是暗中走訪當年雪萊伯爵情人的下落。

八卦消息︰對美食有極弱的自制力,見到美人也會要求對方讓他拍個夠。

P.S.︰兩人的中文造詣,不輸中國人。

「這家伙也真行,竟然有辦法找到這里來。」士鑫見小家伙似乎對他的手指頭很感興趣,明白小家伙餓壞了,「喂!你兒子的女乃瓶放哪?」他說話的同時,就去翻那個黃色龍貓背袋。

「我來。」夜人接過兒子,從外套口袋拿出一瓶裝好女乃粉的小女乃瓶給士鑫,「一百二,謝謝。」他也不管士鑫吹胡子瞪眼楮的樣子,抱著小女乃娃兒在椅上看那張介紹函中的信。

半晌後,夜人搞定了兒子,把他放在角落的搖籃上,才面對士鑫討論著事情。

「根據金穗的說詞,這事是他雞婆引起的,他跟那位大律師認識,據說,他老婆就是那律師的未婚妻,為了補償那位大律師及減少自身的愧疚,他看到照片上的人很像小雅,就介紹他們來找我。」夜人簡單地交代信中內容。

「不虧是黑社會的,老婆都是用搶的。」士鑫調侃道,「信中內容就這樣而已?」他才不信那得寸進尺的家伙會如此干脆、簡單。

「他要我們盡力協助。」夜人冷笑道。

他就知道。「喂,我們的客人似乎快坐不住了。」見到那快發飆的人時,士鑫揶揄道。

夜人面無表情地看著監視螢幕,「切進他們兩人的交談吧。」

士鑫沒意見地照做了,一會室內就傳來招待室的聲音。

※※※

「友諒,難道我們非要呆坐在這里等嗎?」一向被人奉承得高高在上的袁術迪,除了只吃心上人的釘子外,還沒其他人敢如此冷落他。

「術迪,冷靜點,怎麼來一趟台灣你就如此毛躁?」氣定神閑的蕭友諒,一面喝茶一面道。嗯,還是台灣茶好。

「友諒,別喝了,我們來快一個多鐘頭,還是沒看見負責人,我看他們八成也是掛羊頭賣狗肉。」袁術迪一想到他浪費這些時間就很火,早知道就去找小虹了。

「如果你的心思一開始就放在尋人這方面,而不是只顧著兒女私情,那麼我們也不用在這受氣。」友諒冷冷道。

自知理虧,袁術迪連忙收起不耐,「對了,友諒,我爸的病怎麼樣?」一直到此刻,他的內疚才逐漸形成。

「你還知道關心?」見到他羞愧之色,友諒才嘆口氣,「時好時壞,醫生說目前只是盡人事罷了。」對伯爵的病重他也有相同的心痛,只盼上蒼垂憐,早日找出Yuomme小姐。

「友諒,我很好奇當年我爸干麼不把Yuomme小姐帶回希臘,而分開了這麼多年才來找人?」袁術迫不只好奇,他那高度的想像力,早已把它編成淒美的愛情故事。「不知是不是我媽的關系,或是門第之見?」希臘有部分貴族根本容不下混血兒,尤其是有平民血統的。

「嗯,據我爸的說法,你媽只佔了少部分原因,整件事只能用‘烏龍’兩字來形容。」一想到那件事,友諒就很想笑。

「烏龍?」袁術迪困惑地重復著。

由于他們的對談一直采用英語交談,對英文一向很感冒的夜人,只好要求士鑫同步翻譯。

「根據我爸的說法,伯爵在見到Yuomme小姐時驚為天人,就狂熱地追求她,而Yuomme小姐在投降于伯爵的愛中後,兩人過了好久的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友諒猶豫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畢竟,伯爵夫人好歹也是術迪的生母、伯爵的元配。

看出他的不安,袁術迪示意他直說無妨。

「總之,當Yuomme小姐告知伯爵懷孕,伯爵在一愣後,人就沖了出去。」友諒挑了重點講。

「什麼?我爸怎麼這麼沒責任、沒擔當?竟拋下Yuomme小姐一走了之。」雖說是自己尊敬的父親,但听到如此事情,袁術迪仍不免要生氣。

身為兒子都如此火大,身為珊雅摯友的夜人和士鑫更是氣憤,早已在心中殺了那個勞什子伯爵千百次,連他的祖宗十八代也一一被點名了。

就在眾人均為此氣憤之際,友諒悠哉悠哉地投下一句話。

「No,你搞錯了。」嗯,這泡茶真的不錯,待會記得問問哪里買的。沉醉在茶香的友諒似乎沒發覺袁術迪那副想殺人的模樣。

「友諒,你再泡一壺茶看看。」袁術迪火大了,不弄明白他除了會坐立不安外,還會因好奇而亡。

靶染到他的怒意,友諒連忙把事情快速說一遍。「老實說,伯爵是驚慌過度,加上他一直沒告知他已婚的事,令他在剎那間無法負荷,才……」友諒說到這已很清楚了。

「嗄?」出乎意料的答案,令听眾三人均一愣,但心中還是有一點疑問。

「那麼我爸沒回去嗎?」袁術迪問道。

「有,怎麼沒有,他心情一平靜後就打算回去告訴Yuomme小姐,他會娶她,並想跟……」他故意頓了一下,「誰知就那麼巧,在他回途中竟跟另一輛車相撞。」友諒又想踫泡茶器皿,但見到袁術迪的表情,只好打住。

「我爸是否在那次車禍得到失憶癥?」或許電視、電影看多了,不能怪他如此聯想。

「不,」友諒白了他一眼,「世上哪來這麼多失憶癥?」友諒沒好氣地道,「你想不想繼續听下去?」

「想、想。」開什麼玩笑,話都听開頭了,不听到結局,那豈不比教他死還難過?袁術迪討好道。

「想听就別插嘴。」友諒見他捂起嘴才點頭繼續道︰「他只是昏迷了兩、三天,等他清醒後,就委托人到他跟Yuomme小姐的愛巢去找她來照顧他,誰知委托人一時失口讓Yuomme小姐知道伯爵已婚且有一子。她不想當第三者,就托人交一封信給伯爵,人就消失無蹤了。」友諒說到這,喘了一大口氣,又喝了一大口的香茗,狀似優閑。

「這樣就結束了,我爸都沒找人嗎?」袁術迪問道。

「有,就因為這樣才惹出事。伯爵病還未好,就急得找人,這樣不眠不休的尋找,引起老夫人及伯爵夫人兩人的反彈,在伯爵又再次病倒後,就強行把他帶回。同時,也把找Yuomme小姐的人全部召回。」友諒看了袁術迪一眼,「反正伯爵就這樣被人斷了一切線索,直到年前老夫人病逝前,她才告訴伯爵Yuomme小姐最後的落腳處是在台灣。」

袁術迪听完後,一時間真不知該哭該笑。友諒還真的沒說錯,這真是件烏龍事件。

一開始只不過是因初為人父的過度緊張,竟會引起一連串的事,到最後造成一對有情人勞燕分飛長達二十多年之久,甚至,他連同父異母的兄弟也無緣見面。

「友諒,你知不知道我爸那孩子是男是女?」身為獨生子,他很盼望有個兄弟姊妹陪他,無奈,他那位擁有貴族血統的媽,自覺生下他就盡到義務,說什麼也不肯再生育。見到友諒搖頭表示不知,他不免有些失望。

「對了,術迪,伯爵夫人對你台灣之行沒說什麼嗎?」友諒不相信那位自私且目中無人的女人,會對這件事不作聲,她的度量可沒那麼大。

「我沒告訴她。」袁術迪淡淡地說。

有時,他真的很懷疑,媽一輩子這樣沒七情六欲不累嗎?以前他還一味的想做許多討好媽的事,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後,他早就對母愛從希望到失望。所幸,友諒的母親是位母性豐沛者,在她那得到很多前所未有的母愛,填補了他空虛的心。

因此,他這次不但不怪爸,且肯幫忙代找爸的舊情人,全因爸所描述的那位Yuomme小姐,太符合他心目中的母親一職的人選了。

※※※

另一邊在辦公室內的兩位偷听者,听到這已告一段落,士鑫關掉了監視螢幕,「要通知小雅嗎?」

夜人沉著一張臉,手指堆成頂狀,沉吟半晌後,他保守道︰「先會會他們,探探口風再說。」

士鑫明白夜人的用意,畢竟,不確認到完全無害,說什麼也舍不得讓他們的妹子受到一丁點傷害。

「走吧!」夜人確定兒子睡得香甜,一時半刻還不可能醒來,就招呼士鑫去拜訪被他們冷落多時的貴客。

※※※

攝影棚中在強烈的燈光照射下,一個個打扮入時,有夏有冬、有端莊有新潮、有性感有帥氣的各色男女,或坐或站地閑聊,補妝的補妝,甚至還有人在小睡、做敷膚,全都聚在這寬暢的空間中。

而一些穿著較輕便的工作人員,個個忙得滿場飛,一下幫模特兒補妝,一下又換背景、調燈光……三不五時就可听到吆喝聲。

「拜托,有點表情好嗎?慧娜,現在是在拍照不是走伸展台。咪可,手臂盡量拉開,別忘了你要表現十來歲的稚氣。哎喲,羿香,你是當多久的Model了?手、手呀,別跟木頭似的,嫵媚,嫵媚感。Irig再有成熟感點,我想要的是二十五歲後那成熟的韻味感……」

就這樣,在攝影師的要求下,個個搔首弄姿力求把自己調到符合攝影師的要求,莫不希望自己被拍得美美的。

終于,攝影師再度吆喝,「好,下一組,快,別慢吞吞的,今天的工作還很多。」

好不容易可休息一下的珊雅,在打算拿吸油面紙擦擦臉時,一名打工的小弟拿著無線電話走向她。

「羿小姐,你的電話。」小弟把話筒遞給她後又說︰「是不是家天王派人來查勤呀?」他一副八卦的三八模樣。

「人小表大,去。」珊雅啐道。「喂,我是珊雅,誰呀……夜人呀,怎麼了……要我冷靜一點,什麼事……你在開什麼玩笑?」因一時激動,她喊得太大聲,令攝影師及眾人都偏頭看她。她點頭道歉後,就拿到外頭听了。

「我沒那麼有空跟你開這種玩笑。」電話另一頭的夜人嚴肅地回答。

這種惡劣的玩笑,對正常家庭的人來說,只是一種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但對他們自幼失親的人來說,可是一生所扮的美夢呀,說笑不得的。

珊雅不是不明白,但早已從希望到失望,再轉為絕望,至今已成為不望了,可是就在她已不在意時,突然听聞這個消息,教她一時有如處于迷霧之中,信也好,不信也罷,怎知整個心一片混亂,說不清心中是喜是憤。

「小雅,你還在嗎?沒事吧。」久久不聞她的聲音,被人著急地催促。

她深呼吸穩住自己波動的情緒,「有,我還在,夜人我……」她不自覺鼻頭一陣酸澀,「我半小時後過去。」珊雅決定面對,逃避一向不是她的作風。

「你還好吧?要不我和士鑫過去接你。」夜人不認為情緒激動的她,目前適合開車。

「不,不用,我叫車。」珊雅此刻心中很急,根本沒有耐性等到他們來載人。

「那好吧,路上小心。」夜人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也不多作勉強,「小雅。」突然他喚道。

「咦,你還有事嗎?」珊雅原本打算收線了。

「不,沒什麼,你到了再說。」夜人欲言又止。

她心中雖然覺得怪怪的,但興奮之情大過那份懷疑,也就沒多想,「那拜拜。」語畢,她飛快地收線。

一收完線,她立刻跟所有工作人員道歉,說她有急事無法工作,請眾人見諒。

由于她的人緣一向不錯,加上她的態度也很誠懇,攝影師也覺得以她目前的情緒,要再恢復剛才的氣氛,定得花上好久的時間,于是,工作人員決定收工,延期再拍。

珊雅一處理好工作上的事,就快速卸妝及打電話叫無線電計程車。

坐在攝影棚外等車來之閑,她心中起伏很大,但整個腦袋卻空空的,什麼也不想,盡避心中情緒萬千,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仿佛那在心底期盼已久的願望突然實現了,一時間反而覺得無所適從,像失去了追求的目標般。

橙明?

不知為何,橙明的名字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腦海中,她突然很渴望听到他的聲音。

就在腦袋瓜子才想時,她的手已快速地按下一組熟悉的號碼,等她發覺時,對方已傳來聲響。

不是橙明!她失望中也帶有一丁點慶幸,因自己也不知該告訴他什麼,總不能說,嗨,橙明,我不是孤兒耶!那拋棄我多年的老爸派人來找我了。她心中一陣自嘲。

「是你呀,東城,我是珊雅啦。」她頓了一下,「橙明在忙嗎?」她還是很想听听他的聲音。

「是你呀,橙明現在正在接受訪問。」東城張望著坐在角落的人時,據實以告。「看來還要一會才會結束喔!」

「噢,那就不要打擾他,我只是突然想打電話給他。」珊雅故意以那似真似假的調調說話。

「是不是有什麼急事?我可以叫他來听。」東城熱心地說道。畢竟,珊雅一向很少在工作時間打電話來的。

「不,不用了,只不過想問他今天有沒有要回來?」她是想問他對她那突兀冒出的親人有什麼看法?珊雅心中有另一種聲音。

「可能不行喲,今天收完工後就要開會。結束後,大概也只有幾個小時休息,天亮就有通告了。」東城翻一下行事歷回答,「咦,你不是也有一份嗎?」他隨口說道。

「喔,我忘了。最近我也接了不少雜志廣告的工作,忙昏頭了,就連店都只靠有欣她們在照料。」珊雅狀似輕松地聊天。橙明是否還在逃避她懷孕的事?她苦笑地暗想,自從她言明懷孕後,兩人幾乎踫不著面,就算踫見了,兩人之間的對話也生疏得跟陌生人沒兩樣。

「珊雅,你……」東城有些欲言又止。

「東城,你想說什麼直說無妨。」她心知他想說什麼。

「你跟橙明是不是因最近的緋聞在冷戰呀?」這可不是沒憑沒據的,橙明這陣子脾氣忽悶忽暴躁的,讓人想K他一頓。東城忿忿地想。

「緋聞!你在說哪一件呀?」珊雅有一些茫然,基本上,她很少看影劇版的,只因會愈看愈弄不清楚何為真、何為假。「放心吧,我又不是剛跟橙明交往,我對他有信心。」

「哦,那就好、那就好。」他挺感謝她的識大體。

「好了,不多說,我叫的車子來了,拜拜。」珊雅深信多說多錯的道理,打算結束交談。

「你跟橙明真的沒什麼事嗎?」東城還是有一絲懷疑。「我總覺得你們最近怪怪的。」他的第六感一向很靈。

「你太多心了。」珊雅對他的敏感有些佩服,但關于寶寶的事,她不想跟他人分享。「好了,真的不多說了,拜。」匆匆地收線,關機後她把手機丟進大包包中。

坐上那輛鮮黃色的計程車,報上住址後,她就任司機載她到目的地。

媽咪,你等待多時的情人回來了,你知道嗎?珊雅握著拳頭情緒起伏很大、很大。

※※※

橙明任手機不停地響著,「小雅,你快來接呀!小雅……」他口中喃喃地念著。

罷才東城那些話令他有一些緊張──「她說沒事,又說想問你今晚回不回去,听她說話的口氣好像有心事的樣子,你看是否要回個電話,我總覺得怪怪的。」

已響了有十多分鐘,還是沒人接,他才切斷。冷靜,冷靜點,小雅不會有事的,不會的。他拚命地以此安慰自己。

「喂,明哥,要開始了嗎?」一名工作人員從背後喊道。

「喔,開始,我馬上去。」橙明應道。

先把工作做完,就算硬要回去也得先把這事處理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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