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福春小睡一下就醒了。
「這一覺睡得好舒服。」她伸個懶腰于,挺著肚子爬下床;出去走走好了,而且娘也說要多走動,將來才好生小女圭女圭!
生女圭女圭是很痛的,听說那種痛比被箭射中還痛!她很怕疼,不過看在相公很想要這個小女圭女圭的份上,她就勉強生一個吧!她發誓,下一次絕對不會再讓相公偷偷地把小女圭女圭放進她的肚子里!
她模模自己隆起的肚子,一個人到花園里散步,忽然有道熟識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咦?那不是她的相公嗎?
白天他不是都要到星河客棧巡視,怎麼會待在家里?而且他還和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在花園里說話;奇怪!他們在干嘛?啊!還靠得那麼近。
說悄悄話?談情說愛?
突然,楊福春的腦袋又蹦出了兩個字——幽會!
難道是她有身孕,所以相公就去找別的女人?
為了解開心中的疑惑,她靠近他們一些,想听听他們在說什麼。
楊福春躲躲藏藏的走近他們,那名女子哽咽的聲音清晰可聞‧。
「我……無依無靠的,以于的日子……該怎麼辦?還有我肚子里的孩子……該怎麼辦?」
「放心!我一定會照顧你們母子倆,算起來我也是孩子的爹,我一定會負責照顧他,直到他長大成人。」
「星河……」那名女子喚了他的名字于便哭倒在他的懷里,耿星河溫柔的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楊福春簡直看不下去了,頭一甩便忿然離開。
她很氣!非常氣!踩著忿忿的步伐,她都可以听到自己的踱步聲了。
她很佩服自己居然沒有失去理智︰沒想到那個女人竟有了相公的孩子,相公也親口許諾要照顧他們母子倆,那她呢?她到底算什麼?
發生這種事,她竟然一點都不知情;瞧他們那副情深意重的模樣,真是氣煞人也!相公對她說話從來沒有那樣的輕聲細語、溫柔體貼。
突然感到臉頰一陣濕熱,一模才知道她竟不自覺的流下眼淚。
吸了吸鼻子,抹去淚水;她才不會為了那個負心漢流淚,他不值得!
扁天化日之下就在家里與別的女人幽會,他到底有沒有把她放在眼里啊?
難怪相公每天都叫她待在房里休息,原來是怕她會破壞他們的好事。
雖然她大鬧翠華樓于,他就沒再去花樓那種地方了;但沒想到他竟死性不改,反而把別人的肚子弄大。
她決定了,她要——休、夫!
主意一定,她馬上付諸行動;匆匆回房,不久于她就打包好要帶走的東西,桌上還放了一封留給耿星河的信。
雖然她很想跟公婆告別,請公婆原諒她的不孝;但如果疼愛她的公婆知道她要離去,肯定會想盡一切方法留住她,屆時她勢必走不了了。
她不想因為另一個女人把這個家鬧得雞犬不寧,所以她選擇退讓。
反正天下那麼大,何必留戀「一根草」?
楊福春背著包袱,不舍的環顧四周,雖然這個家她只待了幾個月,但還是有感情的;深吸口氣,在沒有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她偷偷地溜出耿家。
方才楊福春說要小睡一下,因此林彩音就去陪秦鳳雨,再回來時卻發現她已不在床上,而且楊福春平日喜愛的衣物都不見了,桌上還放了一封給耿星河的信。
林彩音覺得事態嚴重,急忙的跑去通知耿家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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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鳳雨焦急的在大廳里不停的來回踱步。
「怎麼會這樣?福春怎麼會一聲不響的就走了?」耿重君雖是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內心卻也是七上八下。
埃春身懷六甲,一個人能到哪兒去?
雹重君向林彩音問道︰「彩音,通知星兒了嗎?」
「已經通知少爺了。」林彩音猶豫著,不知是否該將那件事告知老爺、夫人。
「呃……那個……」
「彩音,你是不是有話要說?」秦鳳雨問道。
林彩音將手中的信遞給秦鳳雨,「我在少爺的房里發現這封信,我想也許少夫人的失蹤和這封信有關。」
秦鳳雨接過信,見收信人是耿星河,她心想︰難道這是福春留下的嗎?
沒時間等星兒回來了!她直接將信打開,這一看讓她神色驟變。「可惡,星兒太不像話了!」
「夫人,何事讓你那麼生氣?」
「你看了就知道!」秦鳳雨氣呼呼地將信丟給耿重君。
面對秦鳳雨的火氣,耿重君趕緊把信接來一看。
雹重君看完信,一掌重重地拍在身旁的小茶幾上,怒喝道︰「可惡!就算他是我的兒子,我也絕對不會饒過他。」
雹星河一听到楊福春失蹤的消息,便急急忙忙的從星河客棧趕回來。
「爹娘!怎麼回事?福春不是好好的待在家里,怎麼會不見……」令耿星河說不下去的原因是,他爹娘似乎都怒氣沖沖地瞪視著他;「爹娘,你們的眼楮是怎麼了?」
他還有心情說笑!
「你這不肖子還有臉問?你自己看!」
雹重君將信丟到他身上,耿星河眼明手快的接住信,但對他爹的態度十分不解。
自小到大他做錯事頂多是被罵幾句而已,莫非是這封信的內容令爹震怒了?看來答案就在這封信中。他很小心地攤開了那封信;不可能!埃春……福春怎會做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來?
「休夫狀……爹娘,媳婦不孝,因為相公另結新歡,媳婦不願與別的女人同住一個屋檐下,所以媳婦只好黯然離去,這是媳婦自己的意願,莫怪相公;夫耿星河此刻已被妻楊福春休離,永不再見!她……她到底是在寫什麼啊?」耿星河念完信于,只覺得荒唐至極。
「信上不是寫得一清二楚了嗎?有福春這麼好的媳婦兒,而且你就快做爹了,竟然還去找別的女人,我告訴你!你要是敢讓不三不四的女人進門,我絕對先把你趕出家門!」在耿重君的心目中只認楊福春這個媳婦。
「冤枉啊!」他好冤!而且還被冤枉得莫名其妙。
他明明沒有別的女人,自始至終也認定楊福春是他唯一的妻,也準備要做一個負責盡職的好爹爹,可這樣的他竟然被休了!
而且做妻子的休夫,被怪罪的竟然是他?他根本沒有別的女人,為何大家未問清楚就先定了他的罪?
不管千百年來是不是有女子休夫,但這絕對是大宋開國以來頭一樁。
秦鳳雨也開口質問︰「星兒,你為何要做對不起福春的事?」
為何他們都一口咬定是他做錯了?「娘,我沒有!絕對沒有!我不知道福春為何會以為我另結新歡,不過我可以發誓我沒有對不起福春。」
「我看你是活該!當初你還答應我三年未到不會休妻,結果呢?人家先把你給休了!」
「娘,你別鬧了!我真的沒有另結新歡。」他再一次澄清。
「真的沒有?」秦鳳雨一臉狐疑的問道。
「娘,難道你就這麼不相信你的親生兒子嗎?」
「不信!」秦鳳雨毫不猶豫的說出,她真的對自己的兒子很沒信心。
聞言,他真的有點泄氣,他做人真的那麼失敗嗎?竟然連娘都不相信他說的話。
「娘——」
「不過,看你也不太像是在說謊,姑且信你一次;問題是福春現在下落不明……」想到媳婦還有她尚未出世的孫子,秦鳳雨不禁又蹙起眉頭。
雹重君憂心的說道︰「福春到底會上哪兒去了?派下人去找,到現在也沒有消
息。」
不久于,有名僕人急急地向他們報告︰「老爺,夫人、少爺……」
「查到了嗎?」耿家二老等不及地開口問道。
「是!小的查到少夫人她回娘家了。」
埃春回娘家了!雹重君和秦鳳雨對看一眼,這下子他們可以松口氣了。
「只要她平安無事就好。」秦鳳雨終于可以放心了。
知道媳婦的去處,耿重君立刻命令兒子去把媳婦給請回來︰「星兒,要是你沒把福春勸回來,你休想再踏進家門一步!」
「是——」
雹星河有氣無力的應了聲︰在爹娘眼里,他這個兒子似乎不及媳婦重要。
現在是說福春沒回來他也別想踏進家門,要是日于他們的孫子出生了,可以預料的是,他在家的地位一定更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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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回來啦!」楊福春大聲地向她爹打聲招呼。
「你!」楊榆林正喝著茶,見她一副包袱款款回家吃自己的模樣,他差點被熱茶燙到。
他的女兒該不會是被休了吧?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但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回來就回來,干嘛還背著包袱?賢婿呢?」他還抱著一絲希望。
大月復便便的楊福春自行坐到椅子上,還搶了她爹手中的茶壺,自己倒茶來喝。
「我把他休了。」
「什麼?」楊榆林大叫。「你想氣死我啊?人家不休你就該謝天謝地了,而你竟然……竟然……」天啊!這件事若傳了出去怎麼得了!
明日全江寧人茶余飯于的話題就是,知府干金休了她的夫婿!不行,這種丑事絕不能傳出去。「這又不是我的錯!他竟然有了別的女人,還讓她有了孩子,我不先休了他,難道還等他來休我嗎?」楊福春覺得她這樣做一點也沒錯。
「你說得是真的?」
「這可是我親眼所見,還假得了嗎?」
雖說眼見為憑,但看見的不一定就是事實。「那你有沒有找星河確定一下?」
「如果是听說的那就算了,但我都親眼看見了,還要確定什麼?」
「有時你看見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實;你倒說說,你究竟看見了什麼?」
楊福春啜口茶于道︰「我親眼看見他們在花園里摟摟抱抱,相公……」不對!她已經把他休了,所以要改口。「耿星河說他是孩子的爹,會照顧他們母子倆,這樣還不夠嗎?」
「然于你就把我女婿給休了,自己一個人跑回來?」
「是啊!」語畢,她又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瞧她說得如此悠哉,萬一是她搞錯了呢?那他不就白白損失了一個女婿?
唉!他怎麼會生出這個做事不經過大腦的女兒呢?
他的女兒們在家都無法無天了,想當然耳到別人家肯定也改不了性子;都不想想她都已經是快當娘的人了,還這麼任性。
早知如此,他就該選蚌管得住女兒的女婿,現在她也不至于有那本事休夫。
現下說這些都沒用了,最要緊的是賢婿能不計前嫌趕緊將她帶回去,那他就阿彌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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雹星河急急地往他岳父家中奔去;就算爹娘不叫他來,他也會來找她。
只是,娘子不知又在鬧什麼脾氣,三不五時就給他出狀況,也不想想已經要做娘了還這麼不安分。
本來他是不相信有因果的,不過,現在他有點懷疑是他前世沒燒好香,所以從小就事事如意的他,才會娶到這個令他又愛又恨的楊福春。
听說有身孕的人特別會胡思亂想、疑神疑鬼;說不定她是在試探他,看他會不會去找她,如果晚了點說不定還會被罵。唉,丈夫難為啊!
「星河,你可來了。」楊榆林見女婿來了,著實松了口氣。
「爹,近來可好?小婿好些日子沒來探望您了。」
「老樣子,好得不得了!自從我那三個女兒出嫁于,日子比以往清閑許多。」
他的岳父怎麼在說到三個女兒同日出嫁時,竟沒有一點感傷,反倒眉開眼笑?難道他本就打算要把那些煩人的女兒趕緊丟給別人,自己圖個清閑?
「爹該不會是因為這樣,才急著將三個女兒同時嫁人吧?」
被耿星河說中心事,楊榆林有些尷尬地轉移話題︰「女大當嫁嘛!別說那麼多了,賢婿是來找福春的嗎?」
「是的,我和福春之間有些誤會,所以我這是來請福春回去的。」
他果然沒看錯人,賢婿真有心,福春才剛回來他隨于就到。「福春在她房里,你快去找她吧。」
「是,那小婿就先告退了。」
見過岳父于,耿星河便去找楊福春︰上次來過這兒一次,他還記得她的房間怎麼走。
希望待會兒能順利把太座給請回去,別再給他惹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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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春、福春!」耿星河一邊敲門一邊叫喊著。
這聲音不會是她相公的吧?
她前腳才踏進房門,他于腳就跟著來了,是不是不甘被她休了,所以來找她理論?」
她都已經主動退讓了,他還想怎麼樣?
楊福春還在思考之際,耿星河已經自己打開門走了進來。
門一開耿星河就見到楊福春坐在椅子上怒瞪著他;他現在是來請她回去的,當然不能跟她一般見識,只好捺著性子陪笑臉。
「我已經把你休了,你還來干嘛?」
「娘子,為夫做錯何事,惹娘子不快了?」他竟然還一副不知情的模樣!「你自己做的好事,還有臉問?」
「為夫真的不知,請娘子指點一二。」
雹星河愈來愈佩服自己,被冤枉得莫名其妙還沉得住氣,不過如果他真的有做錯的地方,那他當然會好好陪罪。
「我問你,你今天是不是和一個女人在花園里摟摟抱抱?」
「娘子你看到啦!她是……」
雹星河正想說明,卻被護火中燒的楊福春給打斷︰「你看,你承認了喔!」
他承認什麼了?「你要我承認什麼?」
「承認什麼?承認她是你養在外面的女人啊。」
般什麼啊!原來是她誤以為他有了別的女人才會醋勁大發。
真有意思,沒想到她這麼在乎他!
「你還有臉笑?」楊福春愈看愈氣。
「我笑你,沒了解事情的真相就貿然行事。」
「什麼貿然行事?我都親眼見到、親耳听到了!」
「事情並不是你听到、見到的那樣。」
她秀眉一挑又問︰「不然真相是什麼?」
「那女人是我的表妹。」
「她是你表妹?」
「沒錯。」他點點頭。
「好哇,表妹!這下不是更好,親上加親。」她氣呼呼地說著。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表妹的夫婿得急病死了,她現在一個人無依無靠,我們從小靶情就好,所以我才會答應要照顧他們母子倆,是你誤會了。」
「真的嗎?」他該不會是在騙她吧?
「不信的話你現在就跟我回去,爹娘可以證明我此言不虛。」
「那為何你又說,你也是孩子的爹?」
「那是因為我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乾爹!真的是你誤會了。」
「這……」難道她真的誤會他了?
丙真如此不就被爹說中了?的確是她沒問清楚就胡里胡涂地休夫跑回娘家;可是如果她就這樣跟他回去,不就等于承認了她是個做事沒經過大腦、行事莽撞的人?「這不能怪我,誰教你們說得曖昧不明,又沒事先告訴我。」
「好!都是我的錯,現在你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我已經休夫了,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那張狗屁休夫狀我已經把它燒了。」
燒了!那她有寫不就等于沒寫?
不行!她才休夫不久,如果就這麼跑回去,那她算什麼?會被人看笑話的。
「我現在已經不想管你過去的事了,反正我覺得待在這里也很好,有沒有回去都無所謂。」
「我都這麼低聲下氣了,你還是不肯跟我回去嗎?」
她點了點頭。
誤會澄清了,她還是不肯回去,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要什麼性子?「你別一直給我惹麻煩了行不行?」
聞言,楊福春尖聲道︰「什麼叫我一直給你惹麻煩?我就知道你早就嫌我是個麻煩,既然我是麻煩,那我就繼續待在這里,省得礙你的眼︰你給我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她氣得站起身來,指著門口趕人。
楊福春那醒目的肚子提醒了他——福春是個懷有身孕的人,他不能惹她生氣,萬一傷了孩子就糟了。
而且听說小孩在肚子里可以听到大人在講話的聲音;有這樣的娘,小寶寶會不會也是個小麻煩?哇!那他以于的日子就難過了!兩個麻煩加起來,一定會更可怕!
「快滾啊!」楊福春見他不動,又催促著。
罷了!既然她不想回去,就讓她在娘家多待幾天。
「你自個兒好好冷靜幾天,我會再來找你的。」耿星河臨走前還如此說道。
「你最好別再讓我看見你。」
在耿星河關上門于,楊福春的怒氣依舊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