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堅持馬上離開。
與溫行浪談過話後,紅蓮不願再于朝陽門內多逗留一刻,提起火焰劍,連包袱也不收拾,就架著齊非與她同行。
齊非被她激烈的舉動駭了一跳,本來還笑著打趣說要走也不必急于一時,但一見她冷凝如霜的神情,立時識相地閉嘴。
「浪少,看來你真的惹毛你貼身護衛了。」臨走前,齊非來與好友辭行,順便也撂下幾句調侃。「看她那樣子,是鐵了心以後老死不與你往來了,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我怎麼辦不勞你費心。」溫行浪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只要記著,替我好好照顧她就是了。」
「你既然將她托付給我,我當然會盡力護她周全啦,只不過……」齊非懸疑地一頓。
「只不過怎樣?」
「她的性命我可以擔保,她的情緒我可就控制不了了。」齊非慢條斯理地說道。「若是她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瘋狂的傻事,那就——」
「她不會的。」溫行浪打斷好友。「她從小就冷靜自持,很少笑也不懂得哭,她會……撐過去的。」嗓音驀地喑啞。
她一定會撐過去。溫行浪黯然尋思。
他很了解他的紅蓮,她從來不是那種會呼天搶地的姑娘,就算遭受再多折磨與痛苦,她也只會默默忍受。
就算被養她教她的師父視為毫無人性的兵器,就算她從不曾在那人身上得到一絲親情和溫暖,她依然不曾憎恨對方,依然遵循自己許下的諾言,保守對方的秘密。
她不懂得憎恨。
即使他在不曾事先征求她同意的情況下,將她托付給另一個男人,他相信她仍是不會恨他。
她或許會有些惱、有些怨、有一點點受傷,但她不會恨他,不會讓一時的情緒主宰自己。
她就是那樣一個姑娘,無情無緒,波瀾不興。
有時候,他真不曉得該欣慰或是感傷……
溫行浪苦笑,在日落時分,來到朝陽山莊門前,目送紅蓮與齊非策馬離去。她騎在一匹白馬上,除了火焰劍和身上那襲紅衫,什麼也不帶。
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給她的,所以她全都不要了。
他約莫能懂得她的想法,因為懂得,于是更心痛。
她是真的決意斬斷一切與他的聯系了啊……
馬蹄踢踏,卷起漫天煙塵,溫行浪不舍那英姿煥發的紅影太快離開自己的視線,竟悄悄跟在後頭,送進森林又送過溪流。
「你到底打算送到哪兒去?」
直到一道低沉的聲嗓在他身後不悅地響起,他才恍然回神。
「你對那位姑娘,真有這麼舍不得嗎?」那聲音又嚴厲地問。
他一凜,回過頭,神情一派雲淡風輕。
「師父。」他低聲喚,若無其事地迎視兩道銳利的眼神。
曹開朗微微擰眉。「你不要忘了,你已經答應我迎娶月姬,她才是你該當照顧一輩子的人。」
「……」
「怎麼不說話?該不會是後悔了吧?」這話質問意味濃厚。
溫行浪無奈地扯唇。「徒兒已經听從師父之命,奪得天干劍,也將紅蓮送離我身邊,難道您還不信我?」
曹開朗一窒,神情略窘。「為師不是不信你,只是……」他嘆息一聲。「你對那個小泵娘心意如何,我很清楚,我……唉,我也不是故意要拆散你們,只是……」
「我明白的,師父,您別說了。」溫行浪體貼地接口,微微一笑。「咱們回去吧!」
「嗯。」曹開朗點頭,眼底不免有些對這位關門弟子的歉意。
一老一少,並肩在夕陽下徐行,人影逐漸淡去。
直到完全不見後,一株粗大的樹干後,才轉出一個蒙面黑衣人。他瞪著兩人消失處,目光閃爍,嘴角緩緩挑起算計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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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卸下了紅衫。
紅色的衣裳,輕盈的袖管,飄飄欲飛的裙袂,當她看著自己鏡中的形影,總覺得根本不似個劍客。
穿紅衫,是為了他,因為他愛看她穿。
但如今,又穿給誰看呢?
既然他不要她,不想留她,她也不必再為了他刻意裝扮成那種嬌嬌女紅妝。
反正,她本來就不是……
「紅蓮!」
有人在喚她。
她茫然回眸,失神的眼瞳無法凝定在喚她的男人身上。「有事嗎?」連問話也漫不經心。
「沒事就不能跟你說話嗎?」齊非打量她,從她一身素黑的黯淡打扮,看到蒼白無色的雪顏,他暗暗嘆息。「我讓小二把晚膳送上來了,過來一起用吧。」
「嗯。」紅蓮點頭,離開窗前,盈盈走向圓桌,坐下。
桌上的菜色有葷有素,她瞪著一盤油膩的肥鵝發呆,若是溫行浪邀她共餐,絕不會在餐桌上擺任何葷食,他知道她不喜歡。
「抱歉,我知道你吃素,不過本人非葷腥不行。」齊非淡淡一笑,仿佛察覺到她異樣的眼神。「所以你就將就一下吧。」
「無所謂的。」她輕聲道,拾起筷子,在飯碗里來回撥弄,卻幾乎沒撈進嘴里幾口,顯然沒什麼胃口。
齊非卻是餓昏了,連續幾日馬不停蹄地趕路,他快累垮了,胃口奇佳,風卷殘雲地收拾一桌菜色。
到後來,紅蓮索性不吃了,怔怔地捧起茶懷。
吃飽喝足,齊非滿意地擦拭嘴角,見紅蓮仍處在恍惚狀態,眼神一閃。
「對了,不曉得浪少前去明月宮求親,一路可平安?」他狀似不經意提起。
紅蓮聞言卻是一震,手上茶杯一晃,濺出幾滴茶水。
「听說要娶到聖女月姬,不但要先得到天干劍,還得過那明月宮主三關考驗,也不知浪少是否應付得來。」
「他當然……應付得來。」紅蓮咬唇,縴指緊緊扣住茶杯。「他武功高強,人又聰明機靈,一定沒問題。」
「你對他倒挺有信心的嘛。」齊非似嘲非嘲。
紅蓮心一緊,不說話。
不知怎地,她竟暗暗盼望溫行浪過不了關,娶不到那個才色兼具的月姬姑娘。
「話說回來,我挺好奇的。」齊非閑閑提壺斟酒。「你跟在浪少身邊那麼多年,到底覺得他是怎樣一個人?」
她又是一震,擱下茶杯,別過頭。
「我不知道。」她澀澀低語。「我本來以為我知道的,原來一點也不。」
齊非端起酒杯,注視她木然無表情的容顏。「你會為他死嗎?」
「我會。」她毫不猶豫。
他不覺有些震撼,半晌,才啞聲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是他的護衛,自然要不惜一切保護他。」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是那樣嗎?」齊非深思地望她。「那我呢?你現在也算是我的貼身護衛了,你也能為了保護我而死嗎?」
「我——」她一愣。
「你不會吧?」他搖搖頭,刻意大聲感嘆︰「唉,不公平啊!明明我是你的新主子,你卻不把我當一回事。」
「我沒有不把你當回事。」她反駁。「我……既然我答應了他會保護你,就一定不會讓你死。」
「因為是他的托付,所以你才願意保護我吧?」
「是又怎樣?」她直視他。
「還不懂嗎?」他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啜一口酒,忽地又問︰「紅蓮,你恨他嗎?」
「為何要恨?」她輕哼。
「因為他把你送給我了啊!」
紅蓮一顫,咬唇不語,片刻,她漠然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天邊一彎新月。
月姬。
她默念這個名字,心狠狠抽痛。
他就要去娶那位姑娘了,她恨有何用?怨又如何?還不如離他遠一些,眼不見為淨,這樣也好。
一念及此,紅蓮倏地咬牙,玉手緊緊地、緊緊地抓住窗框……
好孤寂的身影。
齊非默然凝望站在窗前的縴細身形,眼底浮現一抹同情。
他那個好友心也夠狠的,竟然舍得拋下這麼一個忠心耿耿,如影隨形地跟了他許多年的女人。
齊非嘆息,搖首,伸手入懷,掏出一包藥粉,不著痕跡地灑進茶壺里,然後重新斟滿紅蓮的茶杯。
他起身,將茶杯遞給她。
「喝了這杯茶,就去睡吧!我瞧你今晚也累了。」
「嗯。」紅蓮接過茶杯,慢慢啜飲,不過片刻,便感到頭有些暈沈,她不覺蹙眉。
齊非微微一笑,滿意地注視她變得蒙的眼眸。「去睡吧。」
紅蓮頷首,逕自走到外間榻上,坐下。
沒料到齊非也跟過來,模模床墊又檢查被褥,然後手搓揉下頷,似是陷入深思。
「你做什麼?」她沈聲問,眼底閃過一絲警戒。
「我看你還是睡里間榻上吧。」他忽道。
「為什麼?」
「這床榻很硬,睡起來不舒服,里間那張床好睡多了。」
「不用了。」她拒絕他的好意。「床榻是硬是軟都無所謂,能睡就好了。」
「那可不成,你非睡里間那張床不可。」他堅持。
「我不明白……」
「總之你去睡就是了。」他不解釋。
紅蓮也不再追問,凝睇他片刻,垂下眸,唇角若有似無一抿——
「好吧,我進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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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道灰色人影悄悄潛進位于荒山野嶺的客棧。
他來到位于二樓的上等廂房,食指在窗紙上戳破一個口,竹管插入,吹出一縷迷魂輕煙。
等了半刻鐘,確定房內無聲無息,灰衣人才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外間榻上,齊非正甜甜地睡著,被子遭他不安分地踢開,委屈地懸掛在床角。
灰衣人嘲諷地勾唇,不理會他,潛進里間,掀開簾帳,靜靜凝視緊閉著眼的紅蓮。
「睡得很熱嘛。」灰衣人冷冷一笑,彎下腰,正想攔腰抱起她,身後驀地傳來一陣破空聲響。
他神智一凜,急忙往一旁躲開,暗器釘在牆上,而他旋過身來,正對笑容滿面的齊非。
他震驚莫名。「你、你怎麼還醒著?!」
「因為被你吵醒了啊!」齊非搔搔頭、打呵欠,一副很不甘遭人打擾清夢的模樣。
灰衣人依然不敢相信。「可我明明——」
「下了迷魂香,是吧?」齊非接口,嗤聲一笑。「我說溫家二少爺,你也不想想我是何等人物,區區迷魂香,奈何得了我狂醫嗎?」
「你!」事跡敗露,溫行雲忿惱地咬牙,下頷肌肉抽搐。
「不過我倒很意外,來的人怎麼會是你呢?」齊非興味地沉吟。
本來他以為,若是溫行浪能成功絆住自己的師父,唯一會對紅蓮不利的,大概只有老謀深算的溫行風了,沒想到卻是這位行事急躁的老二。
「……奇怪,我以為來的人會是你大哥呢!」
「大哥說他不想再蹚這渾水。」溫行雲恨恨說道。「他說既然我們兩兄弟都輸給行浪就算了,他不想再爭。」
「這麼說,不服氣的人只有你?」
「我當然不服氣了!」溫行風臉色鐵青。「這麼多年來,行浪一直在我們面前裝瘋賣傻,把我們當笨蛋戲要,誰能咽下這口氣?」
是啊,的確很難咽下。
齊非完全能理解溫行雲的不甘願,但也因此對溫行風的灑月兌更疑惑了。
溫行風一向自恃精明,多年來也小心翼翼地以各種方法試探自己的麼弟,如今真相大白,發現自己一直被麼弟玩弄在掌心,又怎能輕易釋懷?
莫不是想隔山觀虎斗,坐收漁翁之利吧?
「讓我猜猜,你來劫持紅蓮,是出自你大哥的主意?」
「你怎麼知道?」溫行雲一愣。
丙然如此!齊非眨眨眼。「他該不會是告訴你,行浪很在乎紅蓮,只要拿她做要脅,說不定他就會乖乖交出天干劍。」
「大哥確實是這麼說的。」溫行雲狐疑地望他。「你竟然都猜到了。」
只有他這不長腦筋的莽夫才猜不透他那個狐狸兄長的心機吧?
齊非好笑。「虧你這麼多年還活得好端端的!不簡單啊,二少爺。」
溫行雲猛然擰眉,再怎麼不聰明也听出齊非是在諷刺自己,他暴喝一聲,動起拳腳。
齊非亦不是省油的燈,左避右閃,一下化解他數招凌厲攻勢。
「看劍!」溫行雲陡地抽出長劍,往齊非身上招呼。
齊非心念一轉,隨手便拿起紅蓮擱在枕畔的火焰劍來抵擋,兩人堪堪斗了十多招,從房內斗到房外,從走廊斗上屋檐,仍是僵持不下。
「我來!」一聲清喝驀地在齊非身後響起,跟著,一條藕臂搶過他手上的劍。
「紅蓮?!你醒啦?」齊非一愣,眼睜睜地看著長劍月兌手而出,握在紅蓮手里。
「我根本沒睡。」她冷冷解釋,一面揮動長劍,與溫行雲過招。
「你沒睡?」齊非吃驚。「我明明給你下了安眠藥啊。」
「原來你果真對我下了藥?」她冷哼。「我早察覺不對勁,暗暗運氣抵抗了。」
「那迷魂香呢?」
「這家伙一進客棧,我就發現了。」
炳,原來如此。齊非尷尬一笑。
「不愧是浪少最信賴的貼身護衛,夠細心!」他贊道。
紅蓮的反應是賞他一記凌厲的白眼。
他心跳一突,連忙搖手澄清。「嘿,你干萬別誤會了,我只是希望你睡得好啊!」
「等會兒再跟你算帳!」紅蓮不跟他唆,玉手驀地迅捷旋轉,劍光成圈,密密罩住溫行雲。
他駭一跳,急忙往後退,腳步一個不穩,差點墜下屋檐。
紅蓮眸光一閃,立時抓住機會,長劍在他衣袖劃破一道口。
「果然厲害!」溫行雲忿忿道。「怪不得行浪要將你帶在身邊。只是想不到你不但以劍侍人,也以色侍人。」
以色侍人?紅蓮一時模不著頭腦。他什麼意思?
「只可惜我弟弟糟蹋你夠了,便將你一腳踢開,送給別的男人。嘖嘖,我說你難道不會不甘心嗎?」
他到底在說什麼?
「听說聖女月姬國色天香,舉世無雙,你比起人家確實是差一大截,不過看在你多年侍奉行浪的分上,他也真不該對你如此絕情……對了,該不會是你在床上的表現不夠風騷吧?要不要我教教你呢?」
「夠了!」一道怒喝揚起,反倒是齊非先听不下去,袍袖用力一拂,勁風掃偏溫行雲劍鋒。
紅蓮劍刀隨之壓上,溫行雲抵擋不住,長劍月兌手,鏗地掉落在地。
他一震,不及思索,身子急忙往後翻轉,退出丈許之外。
紅蓮也不追擊,站在原處目送他逃離,確定他遠去後,她才回過眸,冷冷地望向齊非。
「原來你武功也不錯。」
「呃,還可以吧。」齊非教她冷冽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虛。
「你跟他一樣,根本不需要我保護。」
這個「他」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齊非苦笑。
「既然如此,他為何堅持要我跟在你身邊?」她質問。
「你還不懂嗎?」齊非嘆息。「浪少不是要你保護我,是要我照顧你啊!」
紅蓮一愣。「他要你照顧我?」
「不錯。」齊非點頭,眼看瞞不下去,索性說清楚講明白。「他擔心有人會對你不利,所以才請托我把你帶到我的別莊安置。」
「有人會對我不利?」
「方才溫行雲不就是想擄走你嗎?他想拿你要脅浪少交出天干劍。」
「為什麼是我?」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因為你有這價值!」齊非又好笑又好氣,怎麼這姑娘有時聰明,有時又如此遲鈍呢?「你真不知道他有多在乎你嗎?全天下他什麼都不怕,就怕你有絲毫閃失。」
「他怕我……有閃失?」紅蓮頓時失神。
「就說今晚吧,你知道我為何堅持要你睡里間嗎?」齊非若有深意地問道。
她顰眉。「我以為你別有企圖。」
「我哪敢有什麼企圖啊?浪少不殺了我才怪!」他哇哇喊冤。「是他叮嚀我讓你睡軟榻的!」
「是他叮嚀的?」她愣住。
「你一定不曉得,他有多擔心你睡不安枕吧?」他興味地笑。「他跟我提醒過了,你晚上偶爾會作惡夢,特別叮囑我一定要讓你睡得好。」
「他真那麼說?」
「難道你從不曾發現,他特別關心你的睡眠嗎?」
「我——」紅蓮迷惘,忽然想起之前與溫行浪行走江湖時,他偶爾會跟她交換床鋪。
他總是有各種理由,比方外間比較涼啊,可以看著窗外月色入眠啊,又或是為了避免半夜遭刺客暗殺等等。
對他諸般借口她總是很不屑,甚至瞧不起他貪生怕死,但……
他何須害怕刺客?他武功比她還高強啊!
所以那些借口,也都是謊言了。
一念及此,紅蓮驀地心弦一緊。為何他總要對她說謊?
「你說他內斂也好、別扭也好,總之他明明是為你著想,卻老要裝成若無其事。」齊非頓了頓,語氣變得沙啞。「這回也是,他之所以要去爭奪天干劍,迎娶月姬,其實都是為了保護你。」
「為了我?」
「因為他師父威脅他,如果不听話,就要取你性命。」
紅蓮胸口一震,忽然懂了。
那名青衣高手為何要囚禁她,他為何要蒙面救出她,在桃花林時,他為何要用那麼憂郁又溫柔的眼神看著她,還有,為何要下那樣冷淡又絕情的命令……
她全懂了。
不是因為不需要她,更不是因為討厭她,而是因為,太在乎她。
他是關懷她的,她早該明白,他是給了自己名字的男人啊!若不是他,她至今仍是個無血無肉的兵器。
因為他,她才開始變成一個「人」。
「為什麼,他老要對我說謊?」紅蓮酸楚地低喃,眼角濕濕地,墜下兩行淚。
那可惡又自以為是的男人!
她真的恨透了他滿口的謊言,好恨好恨……
「我要去找他!」她揚起水眸直視齊非,倔強的口氣大有不管他允不允,她都非孤注一擲的意味。
齊非揚眉,淡淡一笑,笑容里並無驚訝,只有了解的寬慰。「真的要去嗎?」
她點頭,目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