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顧問?他說要當她的戀愛顧問?
她有這麼悲慘嗎?慘到需要去求一個拒絕自己告白的男人教自己該怎麼戀愛嗎?她有這麼淒涼嗎?
倩倩默默地瞪著嵌在浴室牆面的大鏡子,鏡面反映出一張蒼白平凡、眼下還淡淡浮著黑影的容顏……
好吧,她是有點淒涼。
她無聲地磨牙,撇過頭,不情願地拿毛巾擦干臉,離開浴室。
比起她隔壁鄰居豐富多彩、不時有美女投懷送抱的生活,她的確很悲慘,怪不得他會同情她。
只是她不需要!
不需要他的同情,不需要他再來扮演一次拯救平凡女孩的英勇騎士——四年前他已經演過太多次了,而她發現入戲的自己完全是個傻子。
她可不會再傻一次了。
倩倩穿著從購物網站買來的超休閑運動服,半躺在懶人椅,小腿擱在足部按摩機上,消除疲勞兼美化曲線。
平常,她會很享受這種悠閑放松的感覺,但現在她卻覺得好煩躁。
煩、煩、煩!明天還有一天假期,她該怎麼打發?真希望可以不要周休二日,她願意天天上班。
只是就算她願意,會計部也沒那麼多事好做,周末假日銀行又不上班,沒人跟她談調度資金的問題,她去干麼?幫底下人蓋傳票?
無聊、無聊、真無聊……
她快瘋了,好想大喊大叫。本來對平淡的生活沒多大不滿的,都怪她那個鄰居,他實在活得太春風得意了,氣煞她也!
她伸手模索懶人椅旁的書報架,正想隨便翻一本言情小說來看,電話鈴忽然催命似地聲聲作響。
一听這急躁的鈴聲,鐘倩倩不必接也猜得出是誰打來的,她僵在原地,掙扎好片刻,才勉強接起。
「喂。」
「喂,倩倩啊,我是媽。」
「我知道。」她無力地回應。
「你今天相親時到底跟對方說了些什麼?」鐘母不悅地追問。「那人說你好像有點瞧不起他耶!」
「我瞧不起他?怎麼會?」她蹙眉,不解自己為何給對方這種感受。
「他說他問你問題的時候,你都愛理不理的,嘴角還掛著冷笑。」
她冷笑?那明明是禮貌又矜持的笑好嗎?
倩倩好冤。「我沒冷笑啊!」
「他說有。」
「真的沒有。」
鐘母沉吟半晌。「好吧,算了,反正他那人也不怎麼樣,以後不聯絡也無所謂。」
倩倩翻白眼。「既然你覺得那人不怎麼樣,干麼還逼我跟他相親?」害她回來時踫到那個討人厭的鄰居,白白被同情。
「我還不是為你好?」鐘母反駁。「你這孩子個性別扭,不會說好話,又不懂得打扮,一點女人味也沒,怪不得男人老被你嚇得拔腿就跑,不多給你幾次練習機會怎麼行?」
是,她是沒女人味,又怎樣?倩倩不愉地咬唇。
「我告訴你,現在要介紹給你的這個,就是正規軍了,你可要打起精神,好好應付。」
「又要相親?」倩倩頹然坐倒沙發。「媽,算了吧,我最近真的沒什麼興致再相親了,以後再說吧。」
「不行!」鐘母嚴厲地一口回絕。「機會稍縱即逝,你不好好把握,過兩天人家說不定就被別的女生搶走了!」
「搶就搶啊,我不在乎。」更何況本來就不是她的東西,說什麼搶不搶的?
「哼,你現在說得瀟灑,等你知道我要安排跟你相親的人是誰,看你不尖叫才怪。」
「呿!」倩倩不以為然地冷嗤。「何方神聖啊?」
「你猜猜?」
「我哪猜得到啊?」
「人家可是留美博士,念電機的,去年底剛回台灣,現在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
「工程師?」倩倩嘲諷地勾唇。這下可好,剛好跟她這個無聊會計湊一對,氣氛保證冷到結冰。
「听听你說話什麼語氣!敝不得人家會覺得你瞧不起他。」鐘母訓斥。「工程師有什麼不好?你知道人家每年光拿股票紅利就好幾百萬呢!」
「喔。」又怎樣?她不希罕對方錢賺得多,她自己能養活自己。
「喔什麼喔?嫌太少啊?」
「沒啦,我怎麼敢?」幾百萬的紅利,比起她不到百萬的年薪,當然是好太多了。
「重點是他不僅條件優秀,人你也認識。」
「我認識?」倩倩揚眉。這可奇了。「誰啊?」
「呵呵。」鐘母笑得詭異。「就你小時候最崇拜的人嘍!」
「我最崇拜的人?」倩倩茫然。
「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隔壁鄰居有一個大哥哥?那時候我跟你爸都在外面工作,常不在家,你放學以後都會去隔壁找他,他還會教你寫功課?」
「媽!」倩倩驚喘地喊。「你是說……難道是……秦大哥嗎?」
「沒錯!就是他,秦寬。」
真的是秦大哥!倩倩停止呼吸,極度震撼。
「我前幾天在市場踫到秦寬他媽,才知道他已經從美國回台灣了,而且現在跟你一樣在台北工作。」鐘母笑道。「他媽說秦寬在美國交了個洋妞,他們兩老都很不贊成,幸好回國前他跟洋妞分手了,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黃金單身漢哩。」
他是單身,秦大哥還是單身!倩倩心髒撲撲跳。
「他媽馬上就打電話給他了,說要安排你們見面。」
「那他……秦大哥怎麼說?」倩倩緊張到心髒幾乎跳到喉嚨。秦大哥會不會不想見她?會不會早就忘了她了?
「他說好。剛剛你秦阿姨打電話來問我,說約明天下午行不行?」
「明天下午?」這麼快!她沒心理準備啊。
「怎麼?你明天有事?」
「是沒事……」
「那就這麼說定嘍!你等等,我跟你秦阿姨商量商量,明天早上再告訴你時間地點。」鐘母笑著掛電話。
倩倩卻仍愣愣地握著話筒。
秦寬,秦大哥,那個聰明優秀、高大帥氣,她小時候最最迷戀的白馬王子——他回來了,他回台灣了!
她痴痴地、夢幻地微笑。
而且,還要跟她相親……相親?!等等!
倩倩驀地身子一震,差點跌落懶人椅。
她能相親嗎?能厚顏無恥地就這麼出現在秦大哥面前嗎?他見到她這麼不起眼的模樣,一定會很失望吧?就像每個跟她相親的男人一樣……
不行,她不能去,她沒勇氣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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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隔壁的小姐考慮得怎麼樣了?
棒天,程豐俊睡到日上三竿才滿足地起床,一面懶洋洋地刷牙,一面想自己昨天提出的建議。
說實在,也不曉得自己哪根神經忽然接錯了,竟然心血來潮要報名當隔壁鄰居的戀愛顧問,別說她不相信,連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或許是因為他太無聊,沒事找事,也或許是因為當他看著她徒勞無功地想用手遮去裙擺的污泥時,心里忽然感到些許不忍。
總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並不打算反悔,她若是開口同意,他絕對說到做到,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
只不過她似乎不太想領這個人情……
盥洗完畢,程豐俊換上居家休閑服,神采奕奕地吹口哨,隨手抓起錢包鑰匙,準備下樓買報紙。
打開門,轉彎到電梯口,一條陰沈的黑影驀地撞進他眼匠,他大驚,不禁倒彈三尺。
這什麼?他沒看錯吧?全身鳥漆抹黑的,比修女還陰暗,比巫婆還嚇人。
「鐘……鐘小姐?」
「程先生。」陰森女緩緩回頭,給了他一記冷冷的白眼。
驚愕過後,程豐俊努力回神,打量鄰居小姐——嗯,她今天的打扮跟以前不太一樣了,發髻放下來,改扎一條馬尾,套裝也換掉了,改穿棉質洋裝——看得出來,她嘗試改變自己。
雖然有點小失敗,不,簡直是大大的失敗……
「鐘小姐,你要去參加葬禮嗎?」他盡量禮貌地問。
冷眼瞬間變成殺氣騰騰的惡眼。
丙然不是葬禮。他竊笑。「這麼說,是要去相親嘍?」
「你管不著。」她磨牙。
電梯門開啟,她走進去,他也跟進,她直挺挺地僵站著,他卻是閑閑地倚牆,好整以暇地把她全身從頭到腳看透透。
「鐘小姐。」實在很想發表高見。
「干麼?」她顯然很不想理。
「雖然我個人很敬佩你為此次相親所做出的努力,但……」微妙地嘆息。「我怕對方可能感受不到。」
她死死抿唇,他注意到她臉色開始發白。
他再次悄悄扯嘴角,眼眸因興味而發亮。「我只能說,有些事是有訣竅的,無關乎你聰不聰明,只是需要前輩一些經驗傳承,我相信只要你……」
「夠了沒?」她驀地扭過頭,狠狠瞪他。「你講話非要像個業務員打官腔嗎?」
「我是業務員啊。」他毫不在意地微笑。「我是投資理財顧問,就某方面來說,也算是業務員,推銷理財服務。」
「我不是你的客戶。」她語氣冷冽。
「我知道你不是。」
「也不是你潛在客戶。」
「那可不一定。任何人,只要有投資理財需求的,都算是我的潛在客戶。」
「我賺的錢不多,放銀行定存就夠了,頂多偶爾買一些基金,不需要什麼投資理財顧問。」意思是,他們兩個沒什麼好談的。
他很明白她話中涵義,卻更興致勃勃。「我想提供給鐘小姐的,也不是理財服務,而是另一種你會更需要的私人服務。」
什麼樣的私人服務?兩人心知肚明,卻誰也不肯先點破。
只見倩倩的臉色一下青一下白,變了又變,而程豐俊好玩地欣賞她精彩萬分的神情。
終于,她掙扎地說出口。「我……我不需要來自你的任何服務。」
「是嗎?那真可惜。」他淡淡地聳聳肩。「你知道,我收的顧問費不低,願意免費供人咨詢這還是第一次。」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熱心?」她蹙眉凝望他,鏡片後的眼有些蒙。「你想捉弄我嗎?」
「鐘小姐,或許你不相信,但我的時間是很寶貴的,有空的時候我寧願躺在床上多睡一會兒,花心思跟時間去捉弄人不符合我的經濟效益。」
她輕輕咬唇,仿彿還想說些什麼,電梯門適于此時開啟,她僵了僵,慢慢走出去,他也跟出去,腳步比她輕快百倍。
很快地,他便超前她,還舉高一只手,帥氣地搖了搖。「再見,鐘小姐,祝你今天相親愉快……」
T恤後擺忽地傳來一陣扯勁,他停步回頭,只見一只柔若無骨的小手半遲疑地揪住他衣角。
苞著,他抬眸,迎向一張蒼白似雪的容顏。她看著他,一句話都不肯說,無助又不情願的眼神卻已說明了一切。
她像只小狽,像只跌進水溝、弄得一身狼狽,可憐兮兮,卻又倔強地不肯低頭求援的小狽。
好可愛的小狽!
程豐俊心弦一牽,嗓音不知不覺放柔。「放心吧,我會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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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發展,對倩倩而言,宛如一場夢,說不清是惡夢或好夢,只是昏沉沈地,任由一個多事的男人擺布。
他首先跟她回到她家里,拉開衣櫃,閱兵似地點過她每一件衣服,然後搖頭又嘆氣,並且不時露出那種「這些垃圾早該丟掉了」的悲憫眼神。
她還來不及感到自尊受損,他便不由分說拉著她驅車趕往某間大型百貨公司購物。
「今天來不及了,先把你身上這套換掉就好了。」他聲明,電眼快速掃過專櫃里的衣服,大手旋即挑出幾件色彩鮮艷的,丟到她懷里。「去試穿看看!」
要她穿這種五顏六色的衣裳?
她眉尖蹙起,面色難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她進試衣間,威脅她要是不換上今天兩人就耗在這里別走了。
她只好扁著嘴,扭扭捏捏地換衣服,走出來讓他打分數。
他這人可嚴格了,她連換好幾套,他都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不容易一件復古的雪紡紗連身洋裝,總算讓他眼楮一亮,點了頭。
「要我穿這個?」她鼓起勇氣望向鏡子,細肩帶,V領,一朵朵粉色系的印染大花放肆地開在裙身,裙擺甚至短得在膝蓋以上。「拜托!這也太……夸張了吧?」不適合她。
「性感成熟又可愛,有什麼不好?」他很欣賞。
「當然不好!」她瞪他。「你沒看到嗎?我肩膀那麼厚,怎麼穿細肩帶?」而且胸部也不夠豐滿,穿V領簡直是自討沒趣。
後面這句她藏在心底沒說,說不出口。
「你肩膀不厚,圓圓潤潤的,皮膚又白,穿這樣正好,很漂亮,我說真的。」他發揮三寸不爛之舌哄勸她,輕輕握住她肩膀。
她只覺的肩頭瞬間發熱,抗議的言語全在嘴里融化。
「你還需要一雙鞋子。」他領她到女鞋區,親自挑了幾雙鞋子。
她瞄一眼。「我不穿高跟鞋。」還是超細跟的,想折斷她腳踝嗎?
他揚眉。「你從沒穿過高跟鞋嗎?」
「沒穿過。」
「那太可惜了,女人穿高跟鞋真的很好看,特別能強調縴細的腳踝,男人會很心動的。」
「是嗎?」倩倩不置可否地撇嘴,腦海卻不由自主想起那天在雨中直奔他懷里的圓裙女郎,她穿的正是一雙超細跟的紅色高跟涼鞋,而男人們看她的眼神,既饑渴又憐愛……
「算了,你要是不習慣高跟鞋,就先別穿,免得走路跌倒就好笑了。」程豐俊沉吟,換了一雙設計別致的低跟涼鞋。「試試看這雙。」
「喔。」她坐下來,月兌下平底鞋,只見他也蹲下來,大掌托起其中一只鞋,另一手捉住她雪白的腳掌。
「你、你干麼?」她震驚得口吃。
「幫你穿鞋啊。」他回答得好自然,就好像他經常這樣幫女人試鞋一般。
「我、我自己來……」
「別動。」他扣住她腳掌,輕柔地擱進鞋里,溫熱的指月復隨著這動作曖昧地燙著她的肌膚。
她屏住呼吸,從不曾跟異性如此親匿,整個人尷尬地僵住,而他卻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接觸,只是專注地研究著她足弓曲線是否與鞋身美妙配合。
她忽然覺得好氣。
她的心怦怦跳,緊張得肌膚都滲出汗了,血液在體內不听話地沸騰,而他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不錯。」檢視過後,他滿意地點頭,替她扣好細細的鞋帶。「站起來走走看。」
她深呼吸,強迫自己鎮定地撐起微微發軟的雙腿。
「好走嗎?會不會不舒服?」他問。
她隨便走兩步,思緒亂得打結,根本感覺不到鞋的好壞。「嗯,還可以。」
「那就決定是這雙嘍。」他微笑起身,掏出信用卡就要付帳。
「我來!」她連忙阻止他。剛才的洋裝也是他先墊付的。「你不用幫我付,我也有帶卡。」
「女人。」他注視她,星眸閃爍無奈又逗趣的笑意。「難道沒人告訴過你,不要跟男人搶著付帳嗎?這樣會大傷我們的自尊心。」
「可是明明是我自己的東西……」
「你可以等會兒再私下給我。」他湊近她,輕輕咬她耳朵。「在專櫃小姐面前,不要跟男人爭這些。」
她身子一顫,這一刻,似乎連耳根也燙紅了。
「好,好,我不跟你爭。」連忙退開數步,躲得遠遠的。
「這才乖。」他微笑贊許。
簽罷信用卡簽單。他拉著她又去買了個秀氣的皮包,這才結束今日的購物行程。
「糟糕,已經兩點多了,我遲到了!」她看著表驚喊。
「別急,女人遲到是天經地義的事。」他拉住她,要她冷靜。「重點是遲到後你怎麼表現。」
「什麼意思?」她不懂。
「這就是你展現女人味的時候了,跟對方道歉,小小撒個嬌,我保證他不會生氣。」
怎麼道歉?怎麼撒嬌?她完全不會啊!
見她眼神倉皇,他不禁嗤聲一笑。「看來你不懂怎麼做。」
「不行嗎?」她討厭他揶揄的口氣。
他不答話,只是繼續氣人地微笑著,開車送她前去赴約,臨下車時,他才轉身面對她,動手喬了喬她的頭,讓她歪著臉蛋。
「就這樣看著我,跟我說——對不起,人家遲到了,因為剛剛塞車,對不起嘛,我請你吃飯當作賠禮好嗎?」說著,他又擺弄她的手,做雙手合十狀。「只要這樣子,楚楚可憐地望著對方,保證對方火氣全消。」
她瞪他。
「你說一遍試試。」
她繼續瞪他。
「說啊。」
她還是瞪他。
他總算注意到她眼里的不屑了。「怎麼?你好像很不以為然?」
「我才不說這種白痴的話!」她鄭重聲明,擺正臉蛋,雙手捏成拳頭。「好做作。」
「是很做作。」他認同。「不過男人就吃這一套,你相信嗎?」
她眯起眼。
「你不相信?」他好笑地揚眉。「你試試看就知道了,小姐。」
她冷哼一聲,右手握上門把。
「等等。」他喊住她。
又怎麼了?她不耐地回眸。
他不語,只是深深凝望她,忽地,嘴角奇妙一勾,大手偷襲她後腦勺,用力扯下發帶。
墨黑的發瀑瞬間流瀉,在她肩頭滾著好看的波浪,他又隨手抓了抓她的發,讓她秀發變得蓬松、自然。
「好了,可以了。」他點頭。
什麼可以了?她只覺心跳如擂鼓,差點沒震破耳膜。
他下車,來到另一側替她打開車門,擒住她玉手,將傻愣愣的她牽到車外。
「去吧!只要記得微笑多一些,口氣好一些,我敢打賭,你今天的相親一定會成功!」他以溫柔的嗓音對她施魔法。
而她,就在這樣的鼓勵下,恍惚地走出他一手為她打造的奇幻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