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結婚!」
倩倩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神情激越的男人。
這算是求婚嗎?從小最喜歡的鄰家哥哥向她求婚,她應該感到高興,但,她一點也無法歡欣鼓舞,只覺得一顆心重重沉落。
「秦大哥,你……在開玩笑嗎?」
「不是玩笑,我是認真的。」秦寬蹙眉。「我們結婚,倩倩,等下上樓就先選日子。」
選日子?她恍惚地牽唇。他們連戀愛都還不算真正談過,就要選日子結婚?
「你不是認真的,秦大哥,你只是太生氣了,因為剛剛跟前女友吵了一架,所以你有些激動,你不是——」
「我是!」秦寬打斷她,眼眸灼灼,亮著忿惱的光。「我是真的想跟你結婚,不是隨口說說。」
不是隨口說說?她更恍惚了。「所以,你是真的在向我求婚?」
「不錯。」
就在這樓梯間?在這陰暗、狹窄的樓梯間?沒有鮮花、美酒,沒有浪漫的背景音樂,沒有亮麗的鑽戒?
倩倩環顧四周,當發現身旁牆面上的油漆甚至斑駁一大片,她驀地笑了,沙啞的、自嘲的笑,她感受不到絲毫喜樂,只有濃濃的悲哀。
是,她的確沒什麼男人愛,戀愛經驗值少得可憐,但她也是女人,也曾幻想自己被白馬王子珍貴地呵護著,他單膝跪地,情意真摯地對她求婚——她知道這想像很蠢,也不太有實現的機會,但……
她真的想不到,她這一生或許只能得到唯一的一次求婚,竟然是在毫不浪漫的樓梯間,而且只是因為這男人在賭氣。
淚水幾乎在眼眶泉涌,她深深呼吸,強忍住。「我不能答應。」
「為什麼?」秦寬愕然,沒料到自己會被拒絕。「你不是喜歡我嗎?」
「我是喜歡你。」她淒楚地微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一直暗戀你,你好高又好帥,我光看著你的背影,都會覺得很安全。」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答應我?」
「因為你不愛我。」她悵然咬唇。「你愛的,是另一個女人。」
「你說Joanna?」秦寬變了臉色,也變了聲調。
Joanna。好美的名字。倩倩閉了閉眸,那金發藍眼的美麗倩影仿彿已深深刻進她腦子里,如此清晰。
她無法輕易忘懷。
「你誤會了,倩倩,我跟她早就各不相干了。」他粗聲解釋。
她不相信。
若是他真的毫不在意前女友,方才又怎會發那麼大的脾氣?
「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答應。」
語落,倩倩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男人,踉蹌地奔上樓,回到家門口,鐘母跟秦母正呆站在那兒,顯然將方才兩人的對話都听在耳里,她頓時更覺羞辱,匆匆穿過玄關,奔進房里,用力甩上門。
「倩倩、倩倩!」鐘母在外頭敲門。「你沒事吧?你這丫頭,別耍任性啊!你秦大哥都向你求婚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她跳上床,躲進被窩里,不看不听,將所有的哀傷與羞憤都阻隔在世界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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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團圓夜。
某種意義來說,程豐俊也算是團圓了,和大學時代一群死黨團圓在好友的婚宴上。
「沒想到友和居然這麼快就結婚了!我還以為以他那種龜毛的個性起碼要拖上幾年。」一個男人一面說,一面起身為大家倒酒,他姓李,體型又胖胖圓圓地像水果,從大學時同學們就給他封了個「李子」的外號。
「我也覺得意外,可見這個新娘一定很有魅力。」程豐俊笑著接口。「不然也不會讓咱們又冷又酷又龜毛的友和,這麼阿莎力地踏進婚姻的墳墓里。」
墳墓!
在座眾人听到這麻辣的名詞,未婚的會意地朗笑,結婚的可都慌了,急忙安撫地瞥了眼身旁不悅的老婆。
「豐俊,你這張嘴能不能吉利些?這可是人家喜宴耶!」今年也剛結婚的小張出口訓斥。
「抱歉、抱歉。」程豐俊忙起身,彎腰向大伙兒賠罪。「小弟失言,敬大家一杯。」
「一杯哪里夠?罰你加鹽加胡椒,喝上十杯才夠!」
「喂,這種加料酒不是該請新郎喝嗎?怎麼鬧到我頭上來了?」
「先拿你做實驗,嘗嘗味道!」一群人才不管他喊冤,七手八腳混了一杯五味雜陳的酒,嚷著要他喝下。
為了對自己的失言表示歉意,更為了炒熱氣氛,他也豁出去了,瀟灑地一口喝干,接著嗆紅一張臉。
「哇 !還有辣椒油,你們會不會太毒了點?」
「哈哈——」死黨們毫不愧疚地笑。「再來一杯!」
「還要?饒了我吧!」
「想逃?來人哪,拿住這通緝要犯!」
笑鬧之際,程豐俊眼尖地發現自己擱在桌上的手機正閃爍著螢光,忙舉起雙手討饒。「各位、各位,有客戶找我,大家不想讓我因為漏接大人物電話而失業吧?麻煩讓一讓,我接個電話。」
他乘機擠出包圍,抄起手機,飛也似地溜出宴客廳,來到較安靜的長廊,才按下通話鍵。
「喂。」
沉默。
「我是程豐俊,請問哪位?」
還是沉默。
他挑眉,本以為是惡作劇電話,但轉念一想,忽地懷疑。「是倩倩嗎?是不是你?」
對方依然沉默,他耐心地等著。
「嗯,是我。」良久,她才細聲細氣地開口。
程豐俊听了,這才松口氣。「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他頓了頓。「又是你那個秦大哥,對吧?這次他又做了什麼,你是不是想問我該怎麼回應?」
不用問,她肯定是來求救的。他嘆息,也不知胸口涌開的是什麼滋味,好似有些苦,又有些澀。
「說吧,要我教你什麼?」
「我不是打來問你的,我是……」
「是怎樣?」
她不吭聲,輕輕地呼吸,他仿佛可以看到她正可憐兮兮地咬著唇,卻又倔強地不肯示弱。
究竟怎麼了?程豐俊眉宇揪緊。
「你那邊好像很熱鬧。」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黯然揚聲,說的卻是風馬牛不相干的事。
「我在參加朋友的喜宴。」他回答,捺下滿腔疑問,陪她繞圈圈。
「喔,一定很好玩吧?那就……不打擾你了。」她居然想掛電話了。
他連忙阻止。「倩倩,你有什麼事想說,對吧?」
「沒事。」她否認,停頓片刻。「只是今天沒有月亮,你知道嗎?」
「今天沒月亮?」他愕然。話題怎麼轉到這兒來了?
「中秋節卻看不到圓圓的月亮,你不覺得這很像詐欺嗎?」她幽幽地問。「明明沒下雨啊。」
「可能被雲遮住了吧?」
「嗯,大概吧,我只是有點覺得上當了。」
低啞的嗓音拉扯他心弦。「倩倩,你沒事吧?」
「我很好,好得很。」她不自然地笑。「好吧,你去玩你的吧,我不煩你了,拜拜。」
程豐俊還來不及說話,電話已斷了線。
他愣愣地望著手機出神,直到一道諧謔的聲嗓驚醒他——
「我說程豐俊,你到底想在這里躲到什麼時候啊?快進來喝你的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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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做什麼?她居然打電話去煩他!
倩倩擲開無線電話,懊惱地握拳槌床。
她不該打電話給他的,她想干麼?對他哭訴嗎?說她好委屈、好難過嗎?他又不是她什麼人。
她不該學會依賴他的,不該遇到什麼困擾都第一個想到他,期盼著他扮演白馬騎士來解救自己。
她不能依賴他,他只是……只是個鄰居啊!
就算他自願當她的戀愛教練,也不代表她可以佔用他的私人時間,不代表她可以把心中的煩惱都吐給他听,不代表她可以在脆弱的時候,想見他。
她不該打電話的,她只是忍不住一直想起他曾說過的話——
如果受傷了怎麼辯?
那就來找我。
她好想去找他啊!好想逃離這間令她透不過氣的屋子,到他身邊。
可是她不能,不許自己這麼做。
她必須堅強,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她都必須一個人挺下去……
「倩倩,你還在生悶氣嗎?」鐘母忽然又開始敲門。「別鬧了,出來吃飯吧,你肚子不餓嗎?」
「我不餓,不想吃。」她悶悶地回話。
「唉,你還想鬧別扭到什麼時候?」鐘母嘆息。「你秦阿姨都代替兒子向你道歉了,你還想怎樣?」
她不想怎樣,只想一個人靜靜獨處。
「媽,我要睡了。」
「你听我說,倩倩,媽知道你不開心,你秦大哥求婚的方式是粗心了點沒錯,但我看那孩子沒惡意,只是不太懂得表達,你也知道他從小就挺木訥的,不會說什麼好听話,我看他向你求婚,應該是誠心誠意的。」
「媽,你別說了。」
「你是不是覺得他不夠愛你?傻孩子,愛是可以培養的啊!我跟你爸當年是相親結婚的,你看我們也一路走到現在了,何況你跟阿寬是從小就認識,對彼此都很了解。」
「……」
「你別因為賭氣就拒絕人家,太可惜了,這麼好的結婚對象不是天天有的,你年紀也大了,都二十八了,可千萬別錯過這次機會。」
因為一旦錯過這次,她可能一輩子都得小泵獨處了嗎?倩倩苦澀地抿唇。看來不只她自己,連母親都對她很沒信心。
「媽,我明白你的意思。」她不想听這些。「你別再說了,我想睡了。」
她關上房里的燈,躲在黑暗里,拒絕再回應母親任何一句話,後者無法,只好嘆氣離去,留她一個人在夜色里寂寞。
窗外無星無月,黯淡幽緲,她將臉埋入雙膝之間,獨自惆悵。
好奇怪,雖然胸口悶悶的,隱隱疼痛,她卻哭不出來,眼楮干干的,一顆淚水也無。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有長長的一世紀吧,鈴聲忽然響起。
她倏地一震,茫然抬頭,環顧陰暗的房內,幾秒後,才醒悟是她的手機在響,她模索找到皮包,掏出手機。
「你家對面,是不是有一棵老榕樹?」含笑的嗓音。
誰?她愣了愣,半晌,驀地驚覺。「程豐俊!是你嗎?!」
「你要不要看看你家對面的樹?」
看樹做什麼?她愕然,卻仍照他的話做,打開房門往陽台的方向走去,經過客廳時,鐘家兩老正在看電視,見女兒忽然飄出來,都是一驚,訝然目送她。
倩倩拉開紗門到陽台,看對面的老榕樹。「我看到樹了,怎樣?」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短笑,忽地,樹下一亮,手電筒的光圈映出一張鬼臉。
她嚇一跳,不禁尖叫一聲。
「嚇到你了嗎?」他呵呵笑,倒轉手電筒,圓亮的光圈朝她的方向照過來。
她總算明白,原來站在樹下的人是他,他竟從台北趕到這中部小鎮來了!
強烈的感動如潮水,不停地、不停地在她胸臆間翻滾,以為干涸的眼忽然濕潤了,蒙地看不清樹下的人影,只看見一輪迷蒙的光,像月亮。
他帶月亮來了,帶來送給她……
「下來,倩倩。」溫柔的嗓音如魔咒,召喚她不安定的心。
她忽地哽咽,無須他再多言,便匆匆轉身,如一只快樂的小鳥,翩然朝他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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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蒙朧,她與他一起坐在老榕樹下,靠著粗壯的樹干,肩並著肩,感覺清涼的微風拂過。
「你怎麼找到這里的?」她啞聲問。
他輕輕一笑。「記得我上次去你們公司接你嗎?你們會計部有幾個美眉留了電話給我,我隨便打給其中一個,告訴她我跟你吵架了,你賭氣跑回老家,不肯見我,她不但熱心地安慰我,還主動幫我查你家地址。」
于是她的隱私就被出賣了?
她微惱。「你、你這人真是……你怎麼那麼受歡迎啊?」連她手下的娘子軍都臣眼在他腳下了,可惡!
「沒辦法,我這人天生有魅力。」他攤攤雙手,好得意。
她不服地嘟起嘴。
程豐俊笑望她,看清她明眸隱隱漾光,知她一定是哭過了,笑意斂去,眼底很快地掠過一絲憐惜。
「對了,我帶來一瓶好酒。」他打開提袋,取出一瓶酒以及兩只空酒杯。
她訝異地注視他的舉動。
「我們來喝!」他遞給她其中一只酒杯。「這是加拿大冰酒,很好喝的,是我從友和的婚宴上A來的。」
「友和?就是我上次見到的你那個朋友嗎?」
「沒錯,今天他結婚。」他笑道,拿開瓶器扭開瓶蓋,為兩人各倒一杯。
倩倩怔望著杯中的金色液體。「好漂亮!」鼻頭湊近嗅了嗅,一股濃濃的果香繚繞。「好香!」
「來,我們干杯,就祝……」他想了想。「就祝你幸福吧!」
「祝我幸福?」
「嗯,祝你幸福。」他凝視她,眼神很真,很溫暖。
她喉嚨一梗,差點又要哭了。「祝我們兩個都幸福。」她更正,舉杯與他相踫,然後啜飲。
甜蜜的酒味從她的唇,直沁她心脾,她從不曉得這世上有這麼甜這麼甜的酒,甜得她只喝一口,就幾乎醉了。
「好喝嗎?」他柔聲問。
「好喝!」她用力點頭。
「那就多喝一點。」
「嗯。」她斂下眸,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品嘗絕妙的滋味。
喝完一杯,他又斟一杯給她,她注視他修長好看的雙手,粉頰微醺。
「程豐俊,謝謝你……請我喝這麼好喝的酒。」她細聲低語。
「不客氣。」他溫煦地回應。「怎樣?心情好多了嗎?」
她愕然揚眸,只見他正對她淡淡笑著。
她心口一緊。「嗯,好多了,謝謝你,程豐俊。」
「干麼總是像仇人一樣連名帶姓地叫我?」他打趣。「我們好歹也算是朋友了吧?你就不能叫得友善點?」
「啊?」她怔住。
他看著她不知所措的呆樣,又好笑又無奈。「叫我名字,傻瓜!」
「啊,喔。」她這才恍然點頭,舌頭緊張地打結,好不容易才逼出細細的嗓音。「豐……俊。」
程豐俊听了,胸口驀地一蕩。
她叫得好害羞,好不自在,像只很可愛又很驕傲的貓咪,不情願地對主人喵嗚。
他忽然好想將她抱在懷里。
「再叫一次。」他啞聲命令,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如此霸道。
她卻毫無異議,乖巧地順從。「豐俊。」
握在手中的酒杯忽地歪斜,晃出半杯酒,程豐俊深呼吸,警告自己冷靜。「好乖!」他故意以一種揶揄的口氣說道。
倩倩瞪他,凌厲的眼神就跟貓眼一樣。
她生氣了,生氣的時候看起來也好可愛。
程豐俊朗聲笑了。「好了,別生氣了。」他模模她的頭,她懊惱地躲開,他又是一笑。「告訴我,為什麼心情不好?」
她聞言,神情一黯,咬唇不語。
「還是你不想說?」他體貼地猜測她心思。「不想說也沒關系,那我們就喝酒好了。」
她低眉斂眸,默默地又喝了一杯甜甜的酒,這才吐了一口長長的氣,仿佛要宣泄所有郁悶。
「今天我跟秦大哥回去以前的小學看了。」
「喔?」他不動聲色地接口。「回到以前的母校,感觸一定很多吧?」
「嗯,我想起好多小時候的事。」
「你想起什麼?」
「我小時候是個鑰匙兒童。」她輕聲道,思緒迷離,回到久遠以前。「我爸在工地做工,我媽在美容院上班,他們總是很晚回家,所以我從小就常一個人待在家。」
他轉頭看她悵惘的側臉。「你那時候一定很寂寞吧?」
「有一點。」她點頭。「幸好小一下學期,我們家隔壁搬來新鄰居。」
「就是秦寬一家?」
「嗯,秦阿姨很熱心,主動跟我媽說她可以幫忙照看我,要我放學後就直接到隔壁去,她還要秦大哥教我寫功課。一開始我不太敢打擾秦大哥,我听很多同學說過,他們的哥哥姊姊都不喜歡被弟弟妹妹纏著,所以我都留在客廳,自己寫功課。」
程豐俊皺眉,想像一個小女孩孤孤單單地在鄰居家里寫功課,深怕自己替別人帶來困擾。他心一扯。「後來呢?」
「後來有一天,我記得是大考前一天吧?老師發下來的數學練習卷我怎麼都不會寫,好緊張,秦大哥出來倒水,看我煩惱,主動說要教我。」
「就因為那樣,你小小的心靈就開始喜歡他了?」話峰里,藏著一絲諷刺。
她沒听出來,仍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里。「對,就是從那天開始,我慢慢喜歡上秦大哥,一天比一天更喜歡,放學的時候也會想找他一起回家,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我就覺得很安心,有他陪我,我就不怕孤單了。」
「他對你很好?」他啞聲問。
「夠好了。」她淡淡微笑。「別人的哥哥姊姊會罵他們,甚至打他們,可是秦大哥不會,他對我一直很有耐心,教我寫功課時,就算我再笨,他也不會大聲說話,就算他班上同學每次見到我去找他,都會笑他,他也很少對我不耐煩——以一個青少年來說,他脾氣算是很好的了。」
「听起來是不錯。」他不得不同意。
「所以,我真的很喜歡他,很想一直跟他在一起,可惜他上高中的時候,就到外地去念書了,我們幾乎沒什麼見面的機會。我听說他在大學時交了個女朋友,後來出國留學,又交了另一個……」
「你很傷心嗎?」
「一開始是很傷心,畢竟他一直是我夢中的白馬王子,後來時間久了,也就看開了。」
「可是他又回來了,而且還跟你相親,和你交往。」
「其實我真的沒想到我會有機會跟秦大哥談戀愛,對我來說,就好像作夢一樣,一個醒過來便不會再繼續的夢。」
程豐俊深深注視面前臉頰暈紅的女人,那水蒙蒙的眸子,藏的是對青梅竹馬的愛戀嗎?又或者只是因為酒意?他分不清,只覺得胃袋很不爭氣地擰成一團。
「今天,秦大哥向我求婚。」她忽然坦白。
胃袋幾乎擰破,酸味四溢。「那很好啊,恭喜!」他勉強自己道賀。
「沒什麼好恭喜的。」她自嘲地搖頭。「他不是真心的,只是為了跟前女友賭氣。」
他蹙眉。「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的。」她幽幽地撇過臉蛋,不想看他眼中出現同情。「因為他對前女友的態度跟對我,完全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了?」
「他對她很激動,對我卻很平淡。」
「什麼意思?」他還是不解。
她卻不解釋,黯然垂眸。「我爸媽都勸我一定要答應,說這是我難得的機會,錯過了說不定以後不會有人向我求婚了。」
「那你自己呢?你怎麼想?」
「我真的……很想有人愛我。」輕幽的嗓音飄在空中,失去了根,漫不著邊際。
他听著,不禁心痛。
「可是我不想遷就,我媽一直罵我任性、不識相,再不好好把握機會,說不定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可是我……那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求婚。」
「他到底是怎麼跟你求婚的?」他追根究底。
她遲疑,那過程回憶起來實在太不堪。
「告訴我,倩倩。」他柔聲誘哄。
「好吧。」她終于下定決心,和盤托出秦寬前女友找上門,兩人大吵一架,以及之後他突如其來的求婚。
「所以他才向你求婚的?」程豐俊不敢相信。
「嗯。」倩倩苦澀地點頭。
她不知道自己怎會有勇氣對程豐俊說出這些,或許她已經被他嘲笑習慣了,不怕他再笑,也或許是因為她知道他就算嘲笑,也是帶著溫暖的關懷。
但這回,他不但沒笑她,還義憤填膺地跳起來咆哮。「太過分了!他這簡直是侮辱人!你拒絕得好,倩倩,那家伙實在太白目了,哪有人這樣求婚的?他配不上你,你拒絕他是正確的!」
她傻傻地望著他激動的身影,眼眸瑩瑩。
這就是她想听的……不嫌她笨,不說她任性,不責備她白白放棄一段好姻緣,而是全然站在她這一邊,替她不平,替她憤慨。
沒想到她最想听的話,是由他說出口。
她由衷地感動,忽然好想投入他懷里,盡情撒嬌。「可是萬一以後沒人再要我怎麼辦?」
「別胡思亂想!」他不以為然地瞪她。「當然會有人想要你,一定會有人好好愛你。」
「可是……」
「傻女孩,別看不起你自己。」他蹲下來,握住她顫抖的肩膀,凝定她染紅的眼眸。「你很可愛,真的。」
「你騙我,你只是……安慰我。」
「我沒騙你。」他急忙澄清,看著她泫然欲泣的表情,胸口一擰,不覺低下頭,輕輕親吻她含淚的眼,吻她在夜色里輕顫的唇。
她先是一陣驚愕,然後沉醉地閉上眼,領受他無言的憐惜。
風兒吹在林梢,圓圓的月娘不知何時從濃雲後探出頭來,月光移位,篩落樹葉,悄悄映亮了兩人甜蜜膠著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