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雁 第1章(2)

「……妖孽。」他咬牙,像是要將下唇咬出血來般用力,他的拳頭握緊了又松,直至骨節泛白,「今天我不收拾了你,不知道以後你還會殘害多少蒼生!」

這女子,留她不得!

他猛然提氣向她欺進,誰知她手腕輕輕一抬,一股白色煙霧朝他撲面而來,他反應迅速地閉氣止步,本能地感覺煙霧中有某種東西向他襲來,他揮手便將那東西緊緊握住。

化骨散。乾坤寒陰丸。還不讓他死得難看?!

洋洋自得地一笑,唐紫紗轉身就要走,突然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她腳下的步伐一停,緩緩地往那團白煙的方向看去。

化骨散的煙霧正慢慢散去,只見他還挺直地站在那里,一雙明亮的眼楮正燃燒著熊熊怒火地看著她。

沒有可能,他不可能還活著。那化骨散只要沾上一點就會死無全尸,何況他幾乎是被粉末給包裹起來了,怎麼可能一點事也沒有?乾坤寒陰丸呢?又去了哪里?地上沒有,她自認射準了,不可能落在別處,那麼就是在他身上,竟然會沒有效果?!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然後抬手,一道白色的粉末自他的指縫間流瀉而下,落在地上。

唐紫紗的狐狸眼驀地睜大。他沒事!他不但握住了乾坤寒陰丸,還捏碎了它!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和大師兄一樣,都是百毒不侵的體質!這種人,百年難得一遇,居然真的有第二個!也就是說,只要毒倒了他,知道有哪些毒是這種體質所畏懼的,就能除掉大師兄!

渾然不曉她心思的千回百轉,傅羽棠被一種堅定的信念所佔據,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唐紫紗,緩緩地抽出腰間長劍,

他本不欲開殺戒,可像她這般心腸歹毒之人,活在世間便是禍害!他有一種預感,若是現在不殺了她,他一定會後悔!唐紫紗是何等人物?這種情況還不明白的人就是傻子了,何況他周身散發出的殺氣都能在她身上燒出一百多個孔了。

他是真的要殺了她!

硬踫硬向來不是她的作風,而且,她還不能殺了他,還要留著他試毒呢!于是唐紫紗很爽快地選擇了她的拿手絕技——腳底抹油,開溜!

形隨意動。只見她足尖輕點,人已在十丈之外了。

無月宮的輕功是正邪兩派中最好的,而唐紫紗又將無月宮里最上乘的輕功學得是爐火純青,連老怪物出馬都不一定追得上她,當然,那個陰陽臉大師兄除外。想起大師兄,她不禁撇了撇嘴,而後又一臉笑嘻嘻地沖著傅羽棠道︰「大哥哥,這麼容易生氣會老得很快哦,等你氣消了我再來找你玩!」話音未落,人影一個輕翻,已消失于視野之間。

空蕩蕩的一片天地中,只余下傅羽棠持劍站立著。

向來習慣于光明正大的比試的他哪里見過這種做派?!

她居然逃了!

他握劍的手勁不住地加大,緊扣下唇的力道像是要將自己咬出血來。

下一次,下一次要是再讓他見到她,他一定要宰了她!

午後,薄金的陽光穿過枝葉間的間隙,斑斑點點地灑落下來。

暗羽棠在樹林中行走,腳步踩在積得厚厚的落葉上,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出城已有三天。

此次剿除魔教的行動,為免打草驚蛇,一切都要低調行事。

無月宮,江湖第一邪教,行事陰狠毒辣令人發指,其武學、輕功、毒術獨步武林,放眼天下竟無人能是對手,多年來只能無計可施地任其坐大,為禍甚巨。時值至今,無月宮的探子暗線已經遍布各處,若是各路人馬在聚集以前就被發現,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十五歲時得到名馬照夜,一直與他形影不離,但照夜太過扎眼,為了隱藏行跡,他準備先步行出城,待到合適的地方再買匹普通的馬上路。可令人奇怪的是,凡是他所到之處,馬匹不是已被買走,就是剛死亡不久,無一幸存,乃至他如今也沒有馬代步。隱隱感到有些不對,但一時又沒有線索,他只能更加謹慎小心,專挑人跡稀少的小路走。

看了看天色,他找了個樹陰處休息。

連日來的夜不沾枕令他有些抵擋不住疲勞的侵襲,昏昏欲睡。

他背靠著樹干,半屈起一條腿,冰冷的長劍貼在屈起的腿旁,劍鞘的底部淺淺地陷進落葉中。雖然是休息,他的一只手依然防備地落在劍柄上。

偶爾一陣風過,清新的氣息在樹林的空氣中浮動,也拂亂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一張沉靜的俊臉來。

樹林中一片寂靜。

不久,一道輕盈的身影落在他靠著的樹上。

唐紫紗小心翼翼地扒開樹上的枝葉,露出一顆頭來。她整個人巴在樹上,睜著眼楮大氣也不敢喘地看著樹下熟睡的身影半晌,直到認為他是真的睡著了,嘴角才揚起一抹似妖似邪的笑。

她輕手輕腳地拿出一根柔軟的羽毛來,在那上面沾了點白色的粉末。羽毛的一頭系了根極細的絲線,不細看根本就無法發覺,她像釣魚一樣慢慢將線往下放,使羽毛漸漸地接近樹下的人。

吸心塵。只要三尺之內聞到它的人都會武功盡失,然後就只能任人擺布了。

自從知道他是和大師兄一樣的體質後,她便興沖沖地利用這幾天到各大暗器毒器名門「走」了一趟,凡是頂尖的稀罕毒器通通收入囊中。現在她是配備齊全,就不信毒不到他!

羽毛已近他三尺之內,要是會中毒的話,他現在應該已經武功全失了。她睜著一雙水媚的眼楮,看他好像睡得很沉的樣子,就把絲線再放下去一段,好玩似的在他鼻前拂動。

嘻嘻,她給他撓癢癢哩!

朦朧間,他感覺好像有什麼柔柔軟軟的東西在他的臉上動來動去,強忍住打噴嚏的,他腦中猛然一醒。

糟糕,睡得太沉了!

正當她玩得高興時,一道銀色的劍光一閃,羽毛被精準地切成兩段。一段落在了他的身上,一段還牽在她的手里。

唐紫紗牽著那半截羽毛,看他動作緩慢地睜開眼楮。

「大哥哥!」她笑得一臉燦爛地沖他招招手。

那個妖女!

他直直地看著她,兩人一個在樹上,一個在樹下,空氣中彌漫著一觸即發的緊繃。

「大哥哥,我來找你玩了!」她笑嘻嘻地道。

她居然還敢若無其事地出現?!

他周身的氣息開始冷凝,他站起來,一手扶在劍上,看著她的眼神滿是肅殺之氣。

「大哥哥,你還在生氣啊?」她吞了吞口水,小心地問。看他的樣子,好像是不把她大卸八塊就誓不甘休耶!他怎麼那麼難搞啊?她又不是殺了他全家,那麼認真做什麼?嘖,偏偏現在還殺不了他。

生氣?

她殺了人!殺了一個手無寸鐵、只為求一口溫飽的無辜的人,談笑間就讓人尸骨無存!做出此種行徑,竟然還問他是不是在生氣?!

這女子,沒有絲毫的善惡觀念,仿佛不受任何道德的約束。出手老練,行事陰狠,笑起來的時候卻有著一張比世上最純淨的人還要明媚美麗的臉龐。她的存在,簡直就是一個純粹的妖物!

「那個……」她見他似要拔劍,連忙身形一閃,運功往一個方向逃去,邊跑還邊慘兮兮地道,「你到底要氣到什麼時候嘛——」

見她逃跑,他提劍就追。

落滿陽光的樹林里,只見兩道極快的身影閃過,同樣卓越的身手,伴隨著女子撒嬌似的求饒聲。

「大哥哥……羽棠哥哥!你就饒了我嘛——」口中雖在求饒,卻掩飾不住盈盈的笑意。

他忽然感到不對,伸手往腰間一探,果然,玉佩不見了!

那塊暖玉上刻著他的姓氏生辰,從他出生就戴在身上了,也是娘親給他的信物,以後只能交給自己的正妻。

他一抬首,就見她遠遠地揮舞著手中一枚光潔的玉佩,嘴角還掛著得逞的笑容。

這妖女,一定是趁他睡著時偷走了!淨干些歪門邪道的勾當!

「拿來。」他冷聲道。

「你答應不追我了就還給你!」她跑得更快。

「拿來!」他的東西,也是她可以踫的嗎?!他面如寒冰,追得更緊了。

「不要、不要!」

漸漸,溢滿笑聲。

一片葉兒從樹梢飄下,

落地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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