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帳里的丫鬟 第十章

冬臨之時,他們正式成婚了。

來自各地的官商們均特地來道賀宴飲,曾家為此擺了一連三天的喜宴,其婚禮極盡奢華堂皇得可媲美皇帝的滿漢全席,隆重盛大得讓全城人驚嘆!曾烙勛更是樂得將他的欣喜跟別人分享,豪爽的宴請洛陽城內所有人為他的婚姻作見證,成了洛陽城中的一時佳話。

轉眼間春季已到,萬物皆在萌芽生長,一切的生機與希望在這乍暖還寒的時節中,就如冰封過後的河水般細細流動……

幸福,亦然。

「給我做的衣服?」

才一跨進門檻,曾烙勛就見澄霜低著頭專心縫紉的模樣,他感興趣的挑起眉,好奇的問道,並向她身旁的楓丫頭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行離開。

百忙中的指頭驀地停住了所有動作,澄霜連忙抬起頭來,看著眼前最親愛的夫君,她不禁為他的歸來而笑開了臉。「才不!這是給婆婆的。」

她的回答打破了他期待的目光,他以為她會給他做衣服呢!誰知這回又是給老娘做的!

「你只愛給娘做衣服!」不滿的皺起眉,他納悶的嗓音中帶著一絲不平,上前奪去她手上的活兒,他硬把她抱起送到炕上。「你別只記得娘,忘了我這夫君!」將她緊擁入懷,他有點氣惱的提醒她,聲音霸道得教人不容拒絕。

「你是生氣了嗎?」依偎在他健朗寬大的胸前,她仰頭細看他不爽的樣子,他這生氣的模樣逗笑了她,腦筋一轉,她不等他的回應,自顧說下去。

「哦,不,你才不會生氣呢!咱家曾大少爺肚量一向大得沒話說,心胸又是廣闊得緊,絕不會為了件衣服而生氣的啊,你又不是小器之人!是不?」向他挑了挑眉,她徑自否認了他生氣的可能,刻意說出讓他發不出火來的好听話。

看著她眼中清澈如水的聰慧,她的話教他生不出半點氣來。「當然!為夫的氣度是最寬厚不過的了!」沉聲說道,他現在只能當個君子,不能當個撒野無理的孩子了。

對他粲然一笑,她動腳輕輕把鞋子給月兌了,然後起身跨坐在他的腿上。「好夫君,待我做好婆婆的衣服,我就馬上給你做好不好?」如玉的縴細手臂勾纏著他的脖子,她于他耳邊親蔫的軟聲說道。舉臂環抱著那再熟悉不過的香馥嬌軀,他不禁勾起唇微笑。「你說的喔!不能把我的衣服給忘了啊!」輕吻著她香郁的秀發,他醇厚如酒的悅耳嗓音有掩不住的狂喜。

「嗯!」點下頭,她承諾了他。

「最近絲綢莊從杭州那邊進了一些漂亮的綢緞,那些圖紋樣式都是杭州那邊新創的,咱們正在研究他們染纈的方法。」忽地想起絲綢莊內的事,他徐徐向她說道。

他的話立刻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我可以跟你們一起研究嗎?」輕輕掙開了他溫暖的懷抱,她睜大雙眸定眼看著他,對此事甚感興趣。

她認真的模樣讓他笑出聲來,搖著頭撫模她白皙的臉頰,他深邃的眸底有著深刻的溺愛與眷寵之情。「不,我不要你踏進絲綢莊,你就乖乖的待在家里好了。」柔聲拒絕了她的提議,他們才剛新婚不久,他想她還是留在家里比較好,若說她想出去與他並肩作戰,他認為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想幫你……」低頭坐回他腿上,她喃喃地說著,看出他不願讓她操勞的心思,她又不禁暗自竊喜,他就是這樣寵愛著她、呵護著她、體貼著她,時時寵她寵得像個小孩一樣。

他是個好丈夫——這點在他們成婚後,她已真切地領會到了。他對她的愛是那麼地深,對她的情是那麼地重,她能回應他的就是奉獻全部的自己,努力做好妻子的本分,也跟他一樣的用心愛著彼此,溫柔並體貼的滿足他一切的要求。

「你先幫娘添個孫子才對!」輕笑著,他動手拔掉她頭上礙著他的簪子,一頭散落的青絲被他厚實的大掌揉出其內蘊藏著的沁人芳香,濃郁醉人的香氣隨之深繞于他溫熱的鼻息中。

「添了之後就可以進絲綢莊幫你忙了?」睜大明眸,她認真的問了遍,想象她婆婆年輕時那樣跟公公在商場上互相扶持拼搏。

「這些事情急不來,我想這兩年你還是待在家里比較好!」對她笑笑,他柔聲道出他心中想法。

真舍不得她這麼快就踏入商場中,讓她也跟著他一樣累壞了,只想象現在這樣,當他回府時有她開懷的笑臉迎接他的歸來,那麼就算他有多累、多郁悶,都會因她的相伴而開朗起來,而且有她的盼歸之情,他會加倍用心做好每件事,畢竟他已有家室,不能像以前那般吊兒郎當了,因此他必須要獻出最大的努力來換取她更安穩舒適的生活。

她那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就是他最大的回報。他是如此滿足這樣溫馨甜蜜的婚姻生活,因此他不願他們的生活有絲毫的改變!

「嗯,好吧!我听你的話好了。」甜絲絲的微笑著,她願意順從他一切的意願,為他當個听話體貼的賢妻。

她的溫婉讓他深感欣慰,曾經想過像她這樣的女子是多麼的難尋難求,能夠把她完全佔據于懷,他是多麼的感恩和狂喜!

「你明天可以到絹綾軒去瞧瞧那綢緞,喜歡的話就把它拿回來。」輕揉她脖頸上的雪肌,他漫不經心的道,手上柔軟的觸感教他心醉。

「跑去絹綾軒拿綢緞的話……會不會又被你喊賊?」故作害怕的蹙起眉心,她睜著一雙無辜的眸子瞅著他,問話卻是調皮得緊。

他一愣,驀地憶起她曾經到絹綾軒挑選綢緞而被他喊賊的往事,看著她狡黠的清澄眸子,他大笑起來。

「記恨的女人!」捏著她小巧的鼻子,他笑著糗她。

「對,我就是記恨!你知道你那時候是多麼的討厭和面目可憎嗎?」猛然從他的懷中躍起,她貼著他的俊臉狠狠說著,看著他帶笑的俊逸薄唇,她張嘴咬了咬他,顯示出她對往事的怨恨之情。

伸出舌尖舌忝過唇上那抹屬于她的芳香味道,她帶怒的小臉又惹他發出一陣狂笑。「好娘子,為夫有那麼差勁嗎?」不敢置信的揚揚眉,他好笑的問她。

「你污蔑我的人格,把我視作賊子,你說你差不差勁?」那時的景況仍歷歷在目,她那時幾乎被他氣死了,這人真是可惡極了!

「有那麼差勁的話……那你為何嫁我?」感興趣的挑高劍眉,他黝黑如墨的眸子閃著興味的光芒。

「你差勁是一回事,可我喜歡你……又是另一回事……」有點羞澀的別開眼,俏麗的紅暈直泛在她的臉上,思及自己是怎樣的喜歡他,她不自禁地甜笑起來,火氣一下子全消了。

听到她的告白,他一徑微笑著。「你喜歡我之余,到現在還是覺得我差勁?」

「不會啦!其實你一點都不差勁……」洋溢著萬分幸福的小臉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他又怎會差勁呢?在她眼中他是最好的、最棒的!想到他對自己的真摯情意,她就覺得沒人能比得上他,想著想著,她心底濃烈的愛戀瞬間決堤奔流,一並汜濫于她帶笑的眼中與含暖的心窩上……

小手悄然攀上他健壯的胸前,她熟練的解開了他衣上鈕扣。

「你是最好的……只是那時的人格比較不好……」不經心的說著,她輕輕扯開了他的衣衫,露出了他赤果精壯的胸肌。「你真溫暖……」將臉貼上他溫熱的胸口,她滿足的嘆出一口氣。

轉眼間離開了那令她盛怒不已的話題,她撒嬌的模樣令他失笑,直到她的嘴開始「蹂躪」他,她零碎如星的吻在他身上不住恣意吮弄,看似挑逗的行為使他的氣息霎時間混亂起來——

「你想干麼?」屏息鎮定的詢問她,他驚訝她的主動,這是她頭一回對他作出這般煽情的挑逗。「沒有干麼呀……我只是想吻吻你而已……你別想歪喔!」一路向上吻到他的脖子,她含糊不清的說著,看著他死撐的模樣,她暗暗詭譎一笑,突地加重了手上對他的,她要看著他的理智為她崩解失控的樣子。

她最愛看到他為她瘋狂的模樣,瘋狂地佔有她的身心,讓他們互相交融契合得難分彼此,更眷戀他傾盡所有的溫柔,竭盡全力的與她深深相纏時所蕩漾出的窩心甜蜜感……

她火熱的吻糾纏在他敏感的頸間,使他失控的申吟了聲,而她放肆的唇舌儷咬更把他的理智啃掉了一大半。

「你這教我怎能不想歪?」啞聲說著,他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竄起的熊熊欲火,二話不說就動手扯開她的衣服。

他含欲的眸中有著最赤果的灼燙熱情,掀起紅唇滿意地低笑,她嫵媚嬌艷的模樣深深迷惑了他。

他目光倏地轉濃,捧住她此刻艷紅得清麗的小臉,他深深的吻遍她臉上的每一處,深沉的隨著他急切的索求而盡顯無遺。

低喘著,她跟隨著他的意欲為他解除身上所有的束縛,他灼熱的大掌同時在她身上不住游走,所到之處都能令她燃起一把火……

他們糾纏著彼此的氣息與溫度,在靈肉狂喜契合的那瞬間,他們同時領會到一件事——

他那顆曾經飄泊不定的心,已然扎根盤踞于她身上,恐怕他這輩子再也無法從她身上逃離分毫了。

只有他,才能挑起她心底的情感與自身最隱蔽的,現在他就在她體內,實實在在的親密教她不禁心悸,乏力的閉上眼,她真切感受到他動情的抽動,附和著他的節拍,她傾盡所有熱情來回應他的深情……

黃昏悄悄隱沒,夜里持續一片暖和春色。

黃家大宅修繕完畢後,曾家上下幾乎忙翻了。

太多事情要張羅、太多東西要搬運過去,為免累及老娘,曾烙勛便提議要老娘到「呂祖庵」去暫住,等一切安頓妥當後,他們就能輕輕松松的搬進新府邸了。

曾夫人點頭答應後,就要澄霜伴隨在旁,曾烙勛听後大表不滿,直道︰「搶走媳婦兒就沒孫兒可抱了!」他威脅想孫心切的曾夫人。

爭到底,曾夫人最終受不了曾烙勛的日夜嘮叨和他那道威脅,就攜了張媽和三個丫環住進呂祖庵,心底不禁驚訝他嘮叨的功力竟比她這老太婆還要強幾倍!

就這樣,曾夫人暫時搬出去了,曾府就由澄霜做當家。

在曾夫人決定放棄爭奪澄霜後,當天晚上曾烙勛就興奮得一直緊抱著她不放,不斷在她耳邊訴說他多怕老娘會堅持到底、多怕他們會就此分開……

「我又不是一輩子不回來,你緊張什麼呢?」她側著頭,不解的看著他。

「我不在你身旁,你待得下去?」他立刻瞪大俊眸反問她,為她這無所謂的口氣而感到氣仰個,她竟然不在乎他是否待在她身旁!

「我會想念你呀……」羞澀的小聲說道,她含笑偎進他的胸懷中,那股屬于他的好聞氣味隨即直竄入她鼻內,緊貼著他,她貪婪地汲取他所有的溫暖。

「你會想念我,卻不準我想念你,那樣我會瘋的。」受夠了之前那難熬的相思之苦,那些充滿著失落與惆悵的日子害他幾欲瘋狂!因此,他誓言永不再讓自己墜入那思念的深淵中。

倘若她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內、不在他的視線內,他真……一刻鐘都持不住。

「而且,我要你看白玉蘭開花,我們一同看著它綻放第一道香!」

他以白玉蘭作為他們的愛情花,以白玉鳳?奠定彼此間最深刻且此生不變的盟約。

他的體貼教她身心滋暖,他話中的深意怕是窮盡一生也難以消磨掉的……

想起他所說的一切,想起他為她緊張的樣子、對她深切的在乎,澄霜不禁微笑起來,心情無比愉快的走在大街上,此刻她瞧什麼都是美的。

「少夫人,您要看那胭脂嗎?好漂亮的樣子耶!」楓丫頭在旁嚷道。

「不了,我想先到綢莊去,回來再看吧!」她輕聲吩咐著。突來的思念措手不及的直闖進她心上,此刻她滿腦子都是曾烙勛的影子,只想趕快到綢莊去看她的夫君!

想到這里,她甜笑了起來,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滿心歡喜的要趕去絲綢莊,步伐輕快的越過面前川流不息的人潮……

突地一抬眸,前方一道灼熱的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熟悉的面孔因距離的關系有些模糊不清,但不管有多模糊,她一眼就看清了他是誰——

再多的窩心甜蜜已因他的出現而化為烏有,她心中熾熱的幸福剎那間凍結起來,笑容亦隨之徹底崩塌了下來,她轉至驚愕的小臉透出隱然的失措與慌亂。

夾于他們之間的人潮繼續擁擠不休,他們就這麼各自僵立一方,對視久久……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帶著一絲慍怒的問話讓澄霜頓時收起所有的心不在焉。「沒什麼……」仰頭看著上方那俊秀的臉龐,她勉強擠出一抹笑來,才一垂眼,她的眉頭卻又再次深鎖起來。

伸出長臂摟過她的身子,曾烙勛為懷中郁郁不歡的小臉皺起了眉。「有事干麼不告訴我?」沉著聲問,她的神情明顯地不對勁!

「勛……」舉手輕撫他眉宇問的皺痕,她想撫去他的不快。

他把那柔滑如水的小手握于他厚實的掌心,以姆指不住輕揉著讓他滿意不已的細女敕肌膚,沒了以前的粗糙不堪,由她這雙手可以看出她現在幸福無憂的生活。

緊盯著她清瀅的眸,曾烙勛忽地一笑,輕施小力將她拉進懷里,他吻上了她白皙無瑕的粉額。「你……真美……」嗄聲低喃著,他撫著她嫣紅的臉頰,深邃的眸子藏著萬分深情與嘆息。

他愛煞了她!她的一切看在他眼底是那麼的完美無瑕,盡避他曾被鐵正揶揄道︰「咦?怎麼?你不是‘非美人不娶’的嗎?」

是的,他曾說他曾烙勛的妻子必定是絕艷無雙的美人,而他現在卻娶了個平凡無艷的妻;然而雖然澄霜長得不怎麼特別,但他就是看上她這張臉,並深深地迷戀上她,在他眼中她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別的女人都進不了他的眼。

他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與魅惑人心的氣息教澄霜怦然心動,看著他炯亮如夜星的眸子,她不禁垂下眼臉,為他莫名其妙的贊美而感到羞赧。

她怎麼會美呢?她一向不是什麼大美人……她連紀小姐都比不上呢!

「你是愈來愈美了……」吻著她的眼,他動情地呢喃。

「你別瞎哄我了!」受不了他的話,她終于推開了他,羞澀且沒好氣的訓他。她可是有自知之明的,她這輩子跟「美」字是扯不上關系的啦!

「我沒瞎哄你。」攬住她嬌小的身子,他認真的說。

他帶著堅定且誠懇的語氣不像在開玩笑,為此她不禁感動的泛出笑容。

「霜兒,有事別瞞我。」

他溫柔的聲音蘊藏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教澄霜不能再閃躲分毫。暗自低嘆一聲,她知道不能再回避他的問話了,而且……她心中的困擾必須要和他一同解決才行,她又怎能隱瞞他?

抬眼正視他的臉,她咬了咬唇,豁了出去的道︰「趙大哥回來了。」

他臉色一凜,灼熱的目光迅速被冷沉之色取代,驀地一僵,他垂眸冷看懷中那略帶惶恐與不安的小臉,不屑的哼了聲。「回來了又怎麼樣?」她已經成了他的妻,那個姓趙的回來了又能怎樣?!

雖然這樣說,他心底卻是極度不安的,他沒忘記那時他是如何為澄霜獻上所有,她卻在黃家大宅的園子里狠心拒絕他;他沒忘記那男人跟澄霜是有十幾年的情,他雖乘虛而入,但澄霜幾度因為那男人而苦苦掙扎,寧可不要他……

「我……我想單獨見見他——」

「你想見他?!」澄霜一句話猶如平地一聲雷,頓時打得他心慌意亂。怒吼著打斷她所有的言詞,他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翻騰不休的妒火,倏地推開了她!

他沒想到她竟然可以這樣對待他,到現在她還是想著趙成崗!就算嫁了他仍是想見趙成崗!原來她對趙成崗從未忘情,他付出一切仍比不上趙成崗嗎?!

曾烙勛粗暴的動作與吼叫讓澄霜心驚,蹙眉咬了咬唇,她不放棄的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勛,我怎麼也得跟他解釋——」

「解釋?!有什麼好解釋的?你現在是曾少夫人,是我曾烙勛的妻子!這樣的身份還不夠明確嗎?你還要跟他解釋些什麼?!猛地轉頭向她火大的怒喊,他怒紅了雙眸,毫不認為她有解釋的必要,或者說他其實害怕她去解釋……

看著他臉上的憤懣,她畏懼的咬了咬唇,要自己鎮定下來,她絕不能退縮分毫。

「勛,你懂嗎?我對他食言在先,我……怎麼也得跟他解釋的,說到底我和他有十多年的情分在……」她希望他能懂她的難處,也希望他能跟她一起解決這道難題。

錐心之痛迅速在曾烙勛身上蔓延開來,她竟堅持要和趙成崗會面,而她的話更是句句皆刺耳、字字皆令人心碎——

說到底我和他有十多年的情分在……

她這句話,徹底地傷透了他的心!

她跟趙成崗有十多年的情分在,這一直是個不爭、不變的事實!即使她已成為他的妻,趙成崗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永遠不會改變!

他突然笑了,仰頭狂笑起來,他雄渾響亮的笑聲里卻沒有絲毫的歡喜,只有無盡的不屑與譏諷,他笑得眯起的眸子里有掩不住的痛心……

他的笑聲讓她心寒,復雜的情緒交錯在他此刻喜怒難分的臉龐上,她剎那間意會到那些笑聲是代表了他心中的悲愴與絕望,意識到他誤會了她的意思,她的心倏地一緊。「你別這樣……我是你的妻,一輩子都是你的妻!我只愛你……」

她的愛語听在當烙勛的耳朵里卻全是狡辯之意,她愛他?會嗎?

他曾堅定地相信她這句話,在他們歡愛溫存之時,這句話常在她口中不自禁地吐出,他听得多麼甜蜜溫暖,如今,他卻感到憤怒和心痛!

她是愛著趙成崗的!要不她不會有單獨去見趙成崗的念頭;如果她真是愛他的話,她不會如此不顧及他的感受,在他面前狠心的一再堅持要去見趙成崗,她這幾近背叛的言行教他不得不質疑她的話,他無法相信她真是一心一意的愛著自己!

傍她最後一次機會,他的眼里滿沉痛,嗄聲道︰「愛我就答應我,不要去見他!」

「勛,我真的愛你,可是你知道我必須去給他一個交代——」

「你真的愛我?」他的心狠狠被踐踏了,他舉手抓住她單薄的肩膀,燃燒著惱火的雙目瞪視著她!

「你真愛我就不會如此傷我!冷澄霜!你怎能如此待我?一直以來我用心去愛你、好好的待你,把你視若珍寶!我做盡一切的事情滿足你的所有,而你的心卻一直惦記著他?」失控的掐緊她,他失去理智般不住搖晃她,震怒的紅眸燃燒著愛恨交錯的火焰!

「不是這樣的……」駭于他的怒火下,澄霜嚇得滑下淚來,咬牙竭力抓住他強壯如鐵的胳膊,她虛弱的解釋著,無力阻止他那毫不憐惜的粗魯動作。

她軟弱的否認更教他怒火中燒,驀然把她用力扯到身前,他因滿懷怒濤而不斷抽搐的俊顏緊貼著她蒼白的小臉,如炬的雙目牢牢地瞪視她眸中的恐慌。

「為什麼你不能像我一樣只對你一人專情?!為什麼你的腦子里總想著另一個男人?!為什麼我一再求你,你偏要在我們共享溫存時說要去見別的男人?!」極怒的咆哮著,他深黑的眸底里有著無盡的失望、痛澀與傷心,教他心痛難抑的問話句句皆是對她的控訴,他嘶聲吶喊著她的二心、她的不該、她的狠絕!

他憤怒的指責教她心痛,藏著無盡深情的話又教她心碎,她流著淚,朦朦朧朧的凝望他眸中的怒潮,正要試著再對他解釋清楚,他眸中突地涌現了水霧——

他哭了……

她心都停了,當他的脆弱如此赤果果的展現在自己眼前,她的淚水馬上如泉涌般墜落下來,瞬間她心疼得無法言語,為他的深情、也寫他的傷痛。

她的淚狠狠地擰痛著他的心扉,深切的嫉妒旋即淹沒了他的理智、埋沒了他的心緒,她因為他不準她見趙成崗而掉淚嗎?

一思及此,剎那間他痛徹心扉,雙掌無力的從她肩上滑落,他轉身掩臉抹去那不該掉下的淚,不欲讓她觸及到自己的脆弱,他問自咬牙竭力平定那紛亂不休的苦痛,卻止不住心底那刻劃深刻的悲愴……

他真是可笑極了!他對她真心以待能代表些什麼?感情本就不能勉強的,無論他為她做了多少,若她依然不為所動的話……他能怎麼樣?他能怪她嗎?

不能的……

曾烙勛突轉平靜的模樣讓澄霜心慌。「勛……」無助地呼喊著他,她閃著不安的淚眸有絲怯懦的瞧著他健朗的背脊。

她那軟軟的、無助脆弱的嗓音霎時間擊潰了他,面對她,他總無注拒絕她分毫,他此生最大的敵人就是她,只有她才能教他這樣無條件付出,甘願耗盡一切來滿足她想要的。

她是個溫柔且凶狠的敵人,她輕輕的一個嗓音就能讓他舉手投降,讓他做什麼、想什麼都以她為先,她能給予他幸福與快樂,亦能使他心碎痛苦……

「你要見他是嗎?」沙啞的出聲詢問她,他顯得干澀嘶啞的嗓音透出了濃厚的苦澀與無奈。「那你就去吧!我不會阻止你了。」說罷,他翻身下床,不等她的回應,他有點慌亂的、有點逃避的疾步走出了房間。

愛她,他就要放手,把她死死地綁在自己身旁有何意思?他愛她,便要她得到真正的幸福,既然趙成崗回來了,而她又未對他忘情,他只能放手讓她去選擇了。

假如她心里真還愛著趙成崗,他們的婚姻再繼續下去的話,那不僅苦了他,也苦了她,他不願強迫她絲毫,如果要她日夜委屈在自己懷中,他不忍。

太愛她了,因此她的幸福比起他的……重要太多,多得讓他甘願承受放開她所可能的後果、失去她的深切悲痛……

踱進書房,他于黑暗中模索著自己該走的路、該去的地方,卻不慎摔倒在地上。

沒有站起來,他就這麼坐在地上,目光空洞且無神的瞧著黑暗無光的前方……

一直以來,有她,幸福就長伴他左右;沒她,幸福便離他而去。

他的幸福就操縱在她的選擇上,然而,他已在心底作了最壞的打算,對自己的愛情地從未有過絲毫的把握,更沒一分的信心能贏趙成崗,畢竟他是乘虛而入、奪人所愛,澄霜本來是那麼重視與趙成崗之間那十幾年的情分啊……

對她再次放手,他要她親自尋回她所想要愛的人,就算他會多難過、多傷心,他此生惟一所眷戀在乎的就是她的笑容,只要她快樂就好了,他的喜怒哀樂一直不是他所關心的事,他只在乎她一人,他……一直算不了什麼……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上回那樣在落花中失而復得地擁抱她,無法再顯佔她的人、她的心、她的情。

看到她的淚眼,他知道這回她不會回來的了,不會再像上回那樣重返到他懷中了……

終于抑制不了喉間的酸澀,累積成潮的悲愴與痛苦無情的撞擊著他所有的知覺,淚水剎那間奪眶而出,他痛苦的埋起臉龐,在這片寂靜得蕭條的暗夜中,低低地、蒼涼地悲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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