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大壯大口喘著氣,轉身把一個剛爬起的地痞再次踢倒,終于覺得心口的悶氣散掉了。
待得回身要抱拳感謝那個仗義出手的俠客時,卻是愣住了,繼而歡喜笑道「是何時回來的?迎春見到你怕是要歡喜壞了!」
年輕俠客聞言,原本緊繃的臉上終于綻開了笑,應道︰「我也是剛回來,趕過來就見這些不開眼的來搗亂。你們這是得罪誰了,請了這些劣貨過來丟人現眼?」
梆大壯下意識扭頭望向對面的沈家鋪子,原本站在門口探看的沈東家突然干咳幾聲轉回了後院。葛大壯冷哼,低聲道︰「不過是幾個鼠輩小人,你先進屋坐,有話慢慢說。」
年輕俠客點點頭,可是剛剛抬起腳步,手臂卻被人冷不防抱住了。
桃紅滿臉暈紅,眼里的小星星都要冒了出來,她死命地想把豐滿的身子擠進年輕俠客的懷里,嬌弱地嚷道︰「大俠留步,奴家桃紅,願意以身相許報答大俠救命之恩。大俠,抱緊奴家,奴家害怕!」
旁觀之人忍耐不住,差點兒吐出來。誰都見過水性楊花的女子,但這樣奇葩的還是第一次見。不過半個時辰,這桃紅已經換了三個男人,真是無恥。
其中一個看不慣的年輕後生,忍不住斑聲打趣,「我說這位小媳婦,你方才不還說自己是葛掌櫃的小妾嗎,怎麼這麼快就換人了?」
桃紅生怕年輕俠客見怪,趕緊開口反駁,「我那是說著玩笑的,我是葛大壯的表妹,哪有做妾的道理?再說了,一沒契紙,二沒擺酒,我跟葛家沒有半點兒關系。」
見年輕俠客沉著臉望向自己,葛大壯尷尬地低聲解釋,「這是我二娘的外甥女,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她。」
年輕俠客臉色稍好,一抖手臂,桃紅就摔了出去。末了嫌惡地撢撢袖子,這才走向鋪子門口,望著迎春高聲笑道︰「迎春,大哥回來了!」
大哥?這兩個字好像一道開關,立刻打開了迎春混沌的腦海,頓時原主無數兒時的記憶都洶涌而出。那些父母雙亡、兄妹倆相依為命的日子,兄長護著她平安長大,給她置辦嫁妝嫁進葛家,然後騎馬出游的背影……
「大哥!」迎春的眼淚流了出來,三兩步跑過去緊緊抱住兄長大哭起來。
趙遠揚緊緊抱了妹妹,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回身狠狠瞪了一眼葛大壯。這小子平日里到底怎麼欺負人了,否則他的妹子怎麼哭得這麼厲害?
梆大壯有些心虛,最近一年還好,但先前迎春剛懷身孕時,他因做工不在家,她怕是沒少受二娘欺負。不過說起來都過去了,晚上還是得好好囑咐一下媳婦,否則依這大舅子的脾氣,怕是要把他當仇人了。
好在迎春哭了一會兒,想起還有很多人圍觀呢,趕緊抹了眼淚要把大哥往屋里迎。
可惜桃紅卻是不依不饒地又擠了過來,「恩公,奴家是真心要侍候您左右,報答您的救命之恩,您就收下奴家吧,奴家不求名分,只求侍候恩公枕席。」
趙遠揚黑了臉,生怕妹子听了這些污言穢語,大手一把捂了桃紅的嘴,怒聲道︰「我先去趟葛家村,很快回來!」說罷,他挎起桃紅的衣領子一路扯到他的高頭大馬前,把人直接橫放在馬背上,末了翻身上馬,幾鞭子抽下去就跑得不見影了。
梆大壯猜到大舅子這是要回老家找老爹和二娘評理去了,他有心追上去解圍,但想想昨日被算計之事也就算了,轉身去外面牽了牛車到門前。
眾人方才只顧看熱鬧,這會兒才驚覺那牛車上居然拉了一頭大黑熊,幾乎佔了整張車板,足有四、五百斤,紛紛驚呼,「哇,好壯的熊啊!哪里獵到的!」
梆大壯憨憨一笑,招呼兩個鄰人搭把手把黑熊抬去了後院。
迎春也沒時間追問,想了想就趕緊炒了兩道菜,備好了一壇子酒水,末了匆匆交代了葛妮兒幾句就趕去了那戶辦喜事的工匠家里。
這邊趙遠揚一路趕馬,很快就到了葛家村。
梆家村村人因為先前葛書成鬧了兩次已經形成了習慣,一听馬蹄聲,不管老少都跑了出來,結果就只看到一匹馬和兩個人,都有些失望地走回去繼續吃飯。
梆老頭昨日見兒子女兒都走掉了,惱得厲害,昨晚吃了湯藥好不容易才舒坦。早起在院子里轉了轉,就又回去躺著了。王氏端了個簸箕一邊喂雞,一邊嘴巴不停的咒罵著大兒和大兒媳,末了又把小兒媳捎帶上了。
「你說,那邱老三怎麼就趕車送了兩車玉米稈兒來?是不是你勾搭人家了,不知道廉恥的下作東西,老二回家時我一定讓他打折你的腿!」
唐招娣默默做著活計,心里想起那個早晨就出了門的桃紅表妹,暗暗撇了撇嘴,不還口也不應聲。
王氏氣得正想繼續開罵,就見門前停了一匹快馬,一個男人拎著自家外甥女走了進來,也不管地上髒不髒就把人放下了。
王氏扔了簸箕就跑上前喝罵道︰「你是誰,把我家桃紅怎麼了?」
趙遠揚哈哈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半嘲諷半玩笑地應道︰「這才多久沒見面,嬸子就不認識我了?當初我給妹妹送嫁妝的時候,我記得嬸子可是拉著我沒少夸贊的。」
王氏愣了愣,末了終于認出眼前這人是誰,立刻嚇得白了臉。她之所以膽敢往死里欺負大兒媳,就是琢磨著她娘家無人,唯一的兄長也出去游歷沒了影子,說不定就死在哪個山溝了,哪里想到她認定已去閻王那里報到的煞星又回來了!
「啊,原來是趙家大郎啊,快請進,你這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你看,家里亂得很,不好意思啊!」王氏結結巴巴客套幾句,就趕緊扯了小兒媳上前囑咐道︰「快帶你嫂子的兄長去你爹房里,我去沖茶水。」說罷,她抬腳就跑出了院子。
唐招娣傻眼了,院子外沒有熱水也沒有茶葉,婆婆要沖什麼茶啊?但她也不好多說,尷尬地笑了笑,引著趙遠揚去了正房東屋。
梆老頭听到動靜,抬頭一瞧也有些吃驚,但很快就笑著招呼道︰「揚哥兒什麼時候回來的,可是到過鋪子了?」
趙遠揚給老爺子行了禮,末了笑道︰「大叔不要見怪,我匆忙從南邊回來,一時也沒有時間給大叔置辦些吃食用物拿過來。」
「不用,都是自家人,回來就好,省得老大媳婦惦記。」葛老頭掃過趙遠揚比離開之時更高壯的身子,暗暗也有些忌憚。這小子當年就是縣城左近有名的好手,如今回來若是听到妹妹訴苦,他們葛家怕是不會有好果子吃了。想到這里,他趕緊高聲對著門外喊道︰「老婆子,趕緊上茶!」
可惜王氏早躲出去了,唐招娣覺得不好在公爹房外多留,也避去了灶間,一時倒是沒人幫葛老頭解圍了。
趙遠揚擺擺手,淡淡笑道︰「大叔不要忙了,我一個晚輩,怎好勞動長輩?說起來,我這次上門沒帶什麼東西,倒是送了一個大活人。先前有一個叫桃紅的瘋女子跑去迎春那,剛開始說是大壯的妾,後來幾個地痞上門,她又抱著人家不放。等我打退了地痞,她又鬧著要在我身邊侍候枕席,惹得很多人看熱鬧。我听說她是親家母的外甥女,生怕她連葛家的臉面都丟個干淨,所以就把她送回來了。」
「這……」葛老頭听得目瞪口呆,一時都不知道怎麼應聲好了。他雖然默許了老婆子送外甥女給兒子做妾,藉此分分兒媳的權,但也沒想到桃紅這麼上不得台面。如今兒媳的兄長送人回來,這般說得客氣就是給他留臉面了,否則真鬧起來,他們葛家半點兒理不佔,活活被人指著脊梁骨戳死也不冤枉啊。
趙遠揚好像沒看到老爺子的尷尬,笑著說道︰「要說我那妹子,許是缺點也不少,但唯一的好處就是孝順。唉呀,大叔屋里這兩個大櫃子就是迎春的陪嫁,這丫頭真是沒有白夸她,連嫁妝櫃子都送來給公婆用了。」
梆老頭怎會听不出趙遠揚話里的諷刺之意,當初這櫃子是王氏說她的衣衫沒地方裝,硬是哭鬧著從兒媳那里搶來的,順便還把里面的嫁妝訛走了大半。如今人家兄長反話正說,他就是臉皮再厚也不好裝傻應聲。
好在趙遠揚也沒想妹子和離,見好就收,又說了幾句閑話就告辭了。
梆老頭裝作要起身,卻猛然咳嗽起來。
趙遠揚自然不會再讓他遠送,行了個禮就出門了。
桃紅一路被橫放在馬上顛得暈頭轉向,躺在院子里干嘔好半晌才緩過勁來。結果一睜眼楮就見趙遠揚從屋子里出來,嚇得趕緊縮了縮身子。
沒想到趙遠揚卻是特意蹲子湊在她身邊,笑著說道︰「剛才對不住了。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妹子一家周圍,否則我不介意把你送去西疆嫁給蠻人。听說西疆那里特別缺女人,一家兄弟七、八個只娶一個媳婦,不過那里不用女人做活,一輩子生二、三十個孩子就成。」
桃紅想象著自己被當成豬一樣圈起來,整日被男人蹂躪,不斷生孩子是什麼樣子。她狠狠打了哆嗦,忙不迭地磕頭求饒,「我再也不敢了,大俠饒命,饒命!」
「知道怕了就好,其實我還是犯懶了,要是找個晚上一刀把你砍了,也就一了百了了,省得我多費唇舌。」
「嗚嗚,我再也不敢了,絕對不敢了。」
王氏偷偷躲在柴垛後邊,眼見趙遠揚騎馬走了就趕緊跑了出來,結果進了院子就見外甥女趴在地上不停磕頭,嘴里不停求饒。她趕緊上前把人扯起來,一邊拍打桃紅的臉一邊嚷道︰「桃紅,你怎麼了,犯癲癥了?快醒醒!」
桃紅的眼神終于聚焦了,見是自家姨母,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末了也不管身上都是灰土,頭發散亂得跟瘋婆子一樣,掙扎著起身就要出門。
「你這是要去哪里?」
「回家,我要嫁得遠遠的,再也不來了,太可怕了。」桃紅嘴里說著話,跌跌撞撞地跑得沒了影子。
王氏呆愣了半晌,最後才罵道︰「沒用的廢材!貝引個男人都做不來,白吃飯的蠢貨,還要遠嫁?不爛在家里就不錯了!」
梆老頭從屋里出來听了這話,想起方才在兒媳娘家人跟前那般沒臉,氣得重重拍著門板,「你這個敗家婆娘,就是要給大壯納妾也要找個好女子啊!桃紅簡直丟盡了咱們葛家的臉,要不是被送回來,許是妮兒的婚事都要被她連累了。」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可是那趙家的殺星挑撥是非?我找他去!我們王家閨女都是好模樣好脾氣,怎能平白讓他污了名聲?」
「名聲個屁!」葛老頭氣得狠了,劈里啪啦把桃紅的花痴行徑說了一遍,末了又道︰「我再見你放她進門,就打折你的腿。」
王氏呆住了,她隱約知道這外甥女不是個安分的人,但也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模樣。不過轉念想想,她這條離間大兒夫妻的計策又失敗了,忍不住氣惱起來。「該死的小蹄子,這麼喜歡勾引男人,怎麼不去花樓掛牌子,起碼還能給家里添個進項!」
沒想到桃紅後來真的進城去了,但她直接勾搭了一個南邊來的商人,跟著商隊去了南邊,躲得遠遠的,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