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你說呢? 楔子

那一年,駱雨秋剛度過六歲的生日。

在她年幼懵懂的心靈里,常夾帶著許多疑問,她不明白,為何周遭的小朋友總叫她私生女?為何父親偶爾才回來看她一次?為何母親的眉間總帶有一抹化不開的哀愁?

這些問題直至母親自殺的那天,才逐一解開。

那一陣子正逢梅雨季節,連日的細雨使得空氣中帶有一股令人煩悶、躁郁的感覺。她當時一人獨自坐在客廳玩洋女圭女圭,那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因為那是母親和父親特地帶她去挑的,所以即使它現今已有些破舊,卻仍是她的最愛。

當她準備替洋女圭女圭換上母親為它裁制的衣裳,一陣刺耳的門鈴聲使她不得不放下手邊的洋女圭女圭去開門。

一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位端莊又帶有一身貴氣的婦人。

她身著簡單大方的粉色套裝,臉上化了層薄薄的淡妝,身上散發出高雅的氣質,和母親相較起來是截然不同的女子。她從未見過母親臉龐上有脂粉,衣著也多半是素雅、樸實為主,然而,雖沒有華麗的衣裳及彩妝的修飾,母親仍顯漂亮。

從廚房步出的母親一見到這婦人,神情甚是驚訝,原本就屬白皙的臉龐霎時更顯蒼白。

駱雨秋不懂眼前的婦人為何會令母親如此感到意外吃驚,她本想問這人是誰,但母親卻要她進房間玩。

她待在房間不知多久,客廳傳來低低切切的哭聲勾起她的好奇心,于是她悄悄地開啟房門,由門縫中看到——

「求求你……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我沒別的法子……只好來求你,希望你能把他還給我……」婦人悲慟不已的跪倒在地。

母親連忙想攙扶起她,不過她似乎頗為堅決,任母親一再開口,她始終無起身的意願,最後母親也跪在她面前,淚水終于抑制不住的潰堤。

「我答應你,你千萬別這樣,我……我受不起,真的受不起……」

熬人抬起面容,眼神中帶著詫異及感激,「謝謝你。」

「別這麼說,錯的人是我,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早該這麼做了。很抱歉帶給你這麼多的傷害……我……」母親臉上充滿羞愧,一徑地搖著頭。

駱雨秋輕輕將房門掩上,她猜想著究竟母親欠了那婦人什麼東西,何以兩個女人會哭得如此悲切。

接連幾天的綿綿細雨,翌日天空終于綻放出許久不見的曙光。

那天母親似乎特別不一樣,但她卻無法說出是哪里不一樣。昨日紅腫的雙眼仿佛早已退去,能明顯感覺到的是,母親臉上洋溢著她很少見到的微笑,那抹微笑就像是久未露面的陽光,深深地溫暖了她的心房。

一整日,母親帶著她到處游玩,讓她置身于幸福的愉悅中,然而一股莫名的悲涼卻悄然爬上她的心頭,母親嫣然的笑容讓她不安了起來。

夜里,一個惡夢驚醒了她,她躡手躡腳的走進母親的臥房,隨著房門的開啟,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進她鼻間,將她的胃翻攪不已。打開電燈,母親慘白的臉龐和身上鮮紅的血漬形成強烈的對比,刺激著她的視覺神經。

她用力的咬住下唇,駭然的倒抽一口氣,顫巍巍地走向床頭。

「媽……媽……」駱雨秋不敢喚得太大聲,生怕過大的聲音將會震懾住母親的魂魄。

母親半開的雙眼已不見焦距,褪去血色的雙唇緩緩張啟,「雨秋……你要記住……別……別和媽走……同樣的路……記住……」母親氣若游絲的說完後,自此再也沒開過口。

那一夜,她偎進母親冰冷的懷中,沒有悲戚的哭聲,沒有歇斯底里的嘶竭,只有一雙空洞無神的雙眼,望著母親的容貌直至天亮……

此後,她住進一所育幼院,由年邁的院長口中得知,這所育幼院是母親從小生長的地方,如同母親的家一般,而今,它也成為她遮風避雨的港灣。

也是從那天起,父親宛如從她的生命中消逝,她再也沒見過父親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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