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啊,該起床啦!」
讓原曉玫驚醒的,與其說是喬賓的敲門叫喚,不如說是那兩個玻璃瓶相互踫撞所發出的聲響。
昨晚她洗完澡,由冰箱里取出兩瓶海尼根時,只見喬賓瞪大眼瞧著自己,好像她居然是酒鬼一般。
「我是要做警報器。」她干嘛跟他解釋啊,好像真怕他誤會自己是酒鬼似的。
「做警報器?」喬賓揚眉笑問。
他好愛笑喔。她還記得他當時的笑容。
「誰知道半夜有沒有大——色——狼!」她進一步解釋。然後又跟他要根繩子,將兩端綁在兩個瓶口上,還掛在門把上給他看。「這樣有色——狼——要進來我就會知道。」
他沒昏倒,也沒怪她未審先判直接把他當嫌疑犯,只是微笑,那微笑她解讀起來,像是他在稱贊她做得很對一樣。
「再不起來,我就要扣錢啦!」而現在,在門外的喬賓喊道。
她想像他應該是在笑的模樣,一邊由床上跳起身。「五分鐘就好。」她回了一句。
門外又傳來笑聲,然後她就听見他下樓的腳步聲。
一面換衣服,一面好笑想著,他真叫自己「原子」呢。
這稱呼源於昨晚她被錄取一道培訓大狼狗後,喻子楠要她坐前座,也就是喬賓身旁,喬賓笑著正式自我介縉。
他叫喬賓她自然曉得,之前看支票上的簽名就知道了,但那個頭發很長的「喻子」,原來是叫做喻子楠。跟著喬賓又笑著解釋他們兩個的昵稱叫做「喬子」和「喻子」,她呆了一會,才知道這兩個低級人類,竟然自比古聖先賢,以「子」自稱,好似孔孟荀莊,簡直無恥到極點,還連養的狗都不放過,喚為「狼子」。
她當時不禁笑罵到肚子痛,喬賓帶笑望她,忍了很久,才說什麼等她听慣他喚她「原子」後,她就會非常愛這樣的稱呼。
原子?她自己念著都覺得好笑。嗯,幸好她不姓李馬杜施,又或者是房蘇薛陶,要不然每听他叫她一次,不就都會笑死暈死在當場?
好不容易止住笑,梳著發望著鏡中的自己。怎麼臉紅撲撲的?
嗯,這房子在施工前一定拜過什麼神或菩薩,加上地點風水特佳,才會讓她奇妙地一躺即成眠。睡眠品質一好,新陳代謝也跟著好。瞧!隻果色的臉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盥洗完畢,又瞥見臉,不自覺惡作劇心思又起,當下拿起眼影腮紅唇膏涂抹一番。
誰教他們要說自己是鬼呢!
「我的媽啊!」喻子楠一見來人即叫著,然後瞪了喬賓一眼。
喬賓則是極力忍住笑,他胸口那劇烈的顫動,顯示他已將忍功發揮到極限。
喻子楠拍了一下桌子,說服自己好好望向原曉玫。「原子啊,請問一下喔,你還差幾年才能修得正果?要不要我們幫你早早登列仙籍?」好別再裝鬼嚇人!
她噗哧笑出聲。「什麼正果?我要修什麼正果?我又不是鬼!」
喻子楠轉回頭,在胸前畫了十字,然後狠狠地瞪向喬賓。「你是她『老板』,該告訴她『上班』的服裝儀容規定。」努力在關鍵字中加重語氣譴責對方。
喬賓微笑,望進她的眼,發現她因惡作劇成功而流露出的得意光芒。
嗯,她不是因為把自己當才畫花瞼,而只是純粹要惡作劇嘛。演繹出這樣的結論,讓他十分開心。
「我無所謂。」喬賓故作平靜,聳聳肩道。
既然老板都沒說話,原曉玫就不再理會陷入苦海的喻子楠,逕自拉椅坐下享用早餐。
「心情很好?」喬賓笑著問她。
她回他一個血盆大口,然後咯咯笑著。
喻子楠已經快要昏死,只好在死前吐出這麼一句︰「喬子啊,借一步說話好嗎?」一邊起身自顧自走到客廳。
喬賓微笑,放下咖啡杯,走過她時拍拍她的背。「喻子快心髒病發,我先去給他急救。」
說得害她忍不住又噗哧笑出聲,還跟著演變為拍桌大笑。
喻子楠早已等不及,又回廚房門口拉著喬賓走,一直走到客廳最角落,才沒好氣低聲說著︰「喬子,看你這樣,我不得不認為,你是有意逼走我這個同居人。」
「沒的事。」喬賓拍拍他的肩說道。想到她快笑死的臉,剛才的笑果,有一半是喻子貢獻的,他怎麼會想逼走喻子呢?
「喬子,麻煩你看著我的眼楮說話。」
「嗯。你要我說什麼?」
「你得向我坦承你預先知道她會這樣,卻很低級地沒先提醒我。」讓喻子楠不爽的不是某人花臉伺候,而是有人預先知道有鬼卻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嚇,而且還笑。
喻子楠以為原曉玫會素著臉,要不就一副小羅莉打扮,哪知今日一早,她還是花臉裝扮,是怎樣?他敢打包票,喬子一定知道!
「嗯。我是知道。」
「嗯?好狠!不先跟我說?」喻子楠瞪著他。「要不要現在講清楚?否則你只有殺了我才能阻止你的天機被泄漏。」
喬賓笑著拍拍他。「她喜歡畫花臉防止被輕薄。」
「哈!」喻子楠好笑叫了一聲。「是很聰明沒錯,但她眼前就有好大一只,那我不就得天天忍受下去?」
「你會習慣的。」喬賓又拍他。
喻子楠呼了一口氣。「老實說,我的確比昨天習慣了。」還是十分不爽的聲立曰。
「嗯。」喬賓微笑點頭。
「請問一下喔,喬子?」喻子楠瞪向老友,假惺惺問著,卻又不把話說完。
「什麼?」
「還是很可愛?」
「嗯。還是很可愛。」喬賓轉頭望著她躡手躡腳走向門口的身影,微笑說著。
她用完餐洗好餐具,沒理會喬賓和喻子楠站在客廳一角闢室密談,就小心開門打量那只大狗。說不怕狗是真的,但面對體型比自己巨大的狼子,想起昨天早上被它撲上身……呃,余悸猶存。
嗯,昨晚進門時,喬賓對狗比了個手勢,似乎是說她是好人,要不就是說她也是「子」字輩,所以狼子沒有對她吠叫,反而是對她嗅半天。
今天呢?自己頂著張大花臉,狼子還記得自己嗎?站在門口的她想著。
只見狼子先是對她瞧了瞧,然後走向門口,對著她張口喘氣。唔,是等著被自己模嗎?好可愛喔。
她伸出手模它,狼子馬上露出享受的模樣。呵。真是很乖啊!
放心之後,她總算踏出門繞圈子邀狗來追,狼子一開始是露出不屑的表情,好像這般路徑對它這只退休警犬未免太小兒科,直到被轉著的她弄昏頭,狼子才開始跟著她跑著,跑著跑著,一個跳躍,竟然撲在她身上。
巨犬的力量撲得她搖搖欲墜,幸好有人早在她躺平之前扶住了她。她仰頭一望,瞧見喬賓對她笑著的臉。
「你的狗害我差點跌倒。」仰著頭對他抱怨了一句。
「它喜歡你才會這樣。」他又在笑了。
「喔。」她應了一句,感覺自己臉熱熱的,是天氣太熱,還是他的笑如朝陽或是其它?「若它不喜歡我會怎樣?」
「它會先撲倒你,然後咬你。」
他怎麼一直在笑啊?「這樣的狗很可怕。」她望著他的笑,很白痴地評論著。
「所以請你來一道訓練它,讓它別那麼可怕。」
奇怪,怎麼他這樣說會讓自己臉更熱,感覺狼子的前腳又爬上自己的腳,這時她才察覺自己受重不倒,原來是仍掛在喬賓懷里,羞怯之極,只能拉開狗腳好站穩身子。
「怎麼狼子它不撲向你啊?」她臉很熱,說起狗話題以轉移注意力。
他笑出聲音。「大概是因為它是公的吧。」
為什麼他講的話好像很色,可卻沒有給她大的感覺?
以前上下學常遇到一些變態男盯著她瞧,還說什麼小妹妹要不要一起去喝茶看電影之類的,總讓她想吐,巴不得他們滾離自己五公尺遠不止,怎麼喬賓靠近自己的感覺,卻是那麼地不同?
心知自己再看他一定又會臉紅,她只好看狗,不看還好,一瞧之下不禁笑罵︰「大!你的狗真的!」一邊揮開膩在身旁、狀似發情的大狼犬。
被揮開的狼子原地坐下,又露出無辜的喘氣表情連番望向主人與她。
「早跟你說過它是種公嘛!」喬賓忍住笑。「所以我才不敢保證沒有。」
她拍拍牛仔褲,好笑地瞪向喬賓。「你該教好你的狗,它那麼色會嚇死人的。」
咳咳!「我盡量。」喬賓清嗓後才說。
「好吧!」拍好褲子上的髒污,她又手叉腰。「我們是不是要開始訓練狗了?」
她真是非常敬業啊!喬賓心想,瞧著她身上行頭,就是昨日那身T恤牛仔褲加球鞋,剛好不需換裝。
「我們先帶它跑步吧。」喬賓微笑說著。
說完,拉起她的手做小跑步動作,又吹了聲口哨,然後兩人一狗才開始跑離家門。
而始終倚在門口看好戲的喻子楠,自此才放聲大笑。
一路上,狼子不是靠右跑就是靠左跑,偶爾它會擠在他兩人中間喘氣跑著,有時還會急奔到十公尺外之遠,然後又奔回來,仿佛極其興奮。
「你跟著它跑一陣。」差不多熱身完畢,喬賓說道,同時對狼子比了個手勢。
「好。」她笑著應了一聲,隨即邁起大步,躍躍欲試想跟狼子比快。
狼子先是不動地看著主人,直到喬賓又朝它比了個相同的手勢,它才跟著跑。
他一路跟在後面,直到狼子停止回頭張望,專心跟著她跑,他才急步跟上。
「你笑什麼?」她發現他已在身旁,臉上有十分濃厚的興味。
「嗯。」他帶笑,只是這麼應了一聲。
似乎懂他,她跑到路邊停著的機車旁,望了望車鏡中的自己,不禁也感到好笑。早知道要跑步,誰還畫花臉啊!被汗水一沖洗,更像鬼了,呵呵,真難得喬賓沒嚇昏。
她取出面紙抹臉,擦去不少汗水與月兌粧,但粧仍是濃,呵呵,仍是女鬼一個。
回頭就見喬賓正蹲著和狗說話,又拍又比手勢,真不知他正在說什麼狗語呢,她是不是也該學些起來?
「你在和狼子說什麼?」她也蹲,問道。
喬賓露齒微笑。「我在教它別那麼色。」
「你騙我吧?」
「你怎麼知道?」
「因為它又來了。」她指著大狼犬的下半身笑罵。
「它以前主人靠它色才能賺錢嘛!」喬賓好笑道。「你別怪它。」說完隨即站起身,笑著拉起她,抬起下巴朝反方向點著,示意往回走。
她接下他的攙扶,又拍拍狼子的頭,像是原諒它的似的。
接下來往回走的路程改為散步,這公園不大,但樹倒是多,所以不少人在這里運動健身,或是遛狗拍球。
但與跑步不同,腳步一慢,眼前景色與他人表情盡收眼底,這時她才發現不少女人一直看看自己又望向喬賓,而且絕大部份的注目禮當中,都有著奇異的不解表情。
本想回罵她們自己愛畫五花臉不行啊!但喬賓在身畔,害她才想開口就連忙吞下話語,既然第一個這樣瞧的人都沒被她罵了,後面幾位也就連番獲得赦免。
只是瞧到後來,她才察覺女人們的不解表情是投向喬賓。她努力思考半天終於覺悟,不是因為自己的鬼臉讓她們礙眼,是喬賓太好看,這般天差地遠才會讓人不解。
她抬頭偷瞧他,他在笑呢。而且他的對象還是自己,害她只好趕緊轉回頭。
唉!喬賓比自己昨天所感覺的還要好看呢。
不禁想著,假設上帝是捏泥巴創造人,那麼上帝在創造喬賓和喻子楠時,一定花了許多心思。不像喻子楠是五官端正的典型美男子,喬賓的好看,在於他的眼楮。
被一對劍眉襯著的那雙深邃眼楮,是他整張臉的焦點所在,而眼底仿佛聚集無盡的溫暖與笑意,讓他整張臉亮了起來,就像是隨時隨地都像有鎂光燈照映著,無時無刻都在吸引眾人的目光。
唉!原來是自己害他丟臉啊!站在她身旁,他是不是很難堪啊?又抬眼偷瞧,發現他仍是帶笑望自己,只好連忙收回視線。
這時她才終於頓悟,喬賓他不是大,他是會勾引女人魂魄的魔鬼。
散步之後喬賓先是教她替狼子洗澡,然後又教她如何喂狗。狼子這麼大一只,像是習慣洗澡似的,當作享受,而他兩人則是奴僕。看著狼子又變色狗,她好笑地彈起泡泡懲罰它主人,它主人則微笑著彈回泡泡報復,幫一只狗洗澡的結果是,累得兩個狗奴滿身泡泡都是水。
中午原曉玫自告奮勇要煮飯,喬賓和喻子楠皆嚴陣以待,深怕有什麼閃失。但瞧她拿刀切菜下鍋的姿勢挺熟練,兩人還以為意外挖掘了個大廚,只不過那菜吃起來實在很可怕,害喻子楠只能在喬賓的瞪視下乖乖扒飯,盡量不踫菜,好讓喬子獨自吞下這份所謂的「愛的午餐」。
「我好可憐,竟然被兩個人摧殘。」喻子楠忍住笑,看著喬賓和原曉玫掃光菜肴,故意露出悲哀表情說著。
「什麼兩個人?」不是只有自己扮鬼嚇人嗎?她瞪著喻子楠問。
「喬子他——」
「喻子他是說我們兩個人把菜都吃完了。只怪他自己動作太慢。」喬賓打斷他。早听出喻子的關鍵字,怕他泄漏口風,只好連忙阻止。
「不!我是說喬子啊,你的手藝也不錯,這禮拜好像是換你煮。」喻子楠哼哈說著,提醒喬賓要天機不被泄漏,就請別讓他人殘害他的胃。嗚……好不容易已經能對著鬼臉吃飯了說。
「他煮的比我好吃啊?」她好奇問喻子楠。自己的手藝來不及和媽學,但湊合湊合應該還行吧。雖是當事人在場,直接這般問不禮貌,但看喬賓她會臉紅,只好問第三人。
好上一百倍。喻子楠心想。但似乎不能說,只好吐出一句報復︰「原子,叫喬子晚上煮,你應該嘗嘗才是。」好學起來。
說到這里,她卻是沒回應,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放下筷子絞著手,隨即又望向喬賓。
「嗯?」喬賓早瞧見她不尋常的舉動了,見她望來,連忙出了聲詢問著。
「呃……」她先是一笑。「大色……喬、喬子……我昨天……忘了跟你說……這個工作我不能做全天啦,我傍晚要請假……大概五小時就好……」她還是絞著手,雙眼來回瞄向喬賓及自己的手。
「嗯。」喬賓應了一聲。要去看媽媽吧!半年來風雨無阻呢。
「我知道這樣很不負責任啦……都已經說要工作,被錄取後又這樣,但是我實在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
「你可以扣錢,要不然我可以減少睡覺時間來工作,因為這是我的錯……」說到這里,她才意會到喬賓已經答應自己。
抬眼望他,發現他一臉平和,只是眼底有股特別的神色,但她不明白。
「喔。」對於如此輕易就獲得所求,她垂下眼簾,這麼應了一聲。
見她這幅模樣,喬賓好心疼,她還不習慣別人無緣無故對她好,她會怕呢。
「算是補償狼子對你的。」喬賓將最後一片菜根夾起。「你可以請假。」
她終於露出微笑,還持續笑了好一陣。「假若狼子天天那麼色,那我可以天天……請假嗎?」才笑完計謀又生。
喬賓才對她憐惜,又听她這麼說,情緒來不及轉換之際,差點哭笑不得。只能忍住笑,「嗯」地應了一聲。
全世界五十億以上人口,會向老天祈禱,讓只大狼犬天天發情的,除了名犬交配中心,恐怕只剩她一人了。
他沒問請假事由,她也不願以謊言來交代,只是協議完成,四目交接,兩顆心都是踫踫踫地劇烈舞動著。而那兩顆心跳的躍動聲響,傳到一旁的喻子楠的耳里,不禁既羨慕又嫉妒,然後只能快快離開現場。
當日下午的狼犬訓練行程就是陪狗玩,喬賓先陪著一道,接下來就由原曉玫獨自進行。她一邊丟著飛盤,好訓練狼子的飛撲與搶物,狼子根本就是個中好手,所以她逗著狗,竟是愈丟愈高、愈扔愈遠。
喻子楠和喬賓一道站在窗前,望著院子里與狗嬉戲的原曉玫。
「喬子啊,請問一下喔,我是錯過了幾集啊?我怎麼覺得有些關鍵劇情我都不知?」
「什麼?」喬賓回神問。
「我說,有些事我還很迷糊呢。」喻子楠好笑道。
「對什麼事情迷糊?」喬賓終於轉頭問。
「原子的一些事啊。」喻子楠又指著狗。「你別侮辱狼子,狼子根本不需要訓練,你要的是讓她贏得狼子的忠誠與守護。」
「嗯。」狼子就是他要掛在她身上的鈴鐺。
雖然他極願無時無刻守護她,但他不是神,所以很怕有萬一。假若老天真可惡到讓他有力卻不能及,他希望像他一樣勇猛的狼子能隨侍當備軍,以便有人恥笑她五花臉時、有人瞧她美色敢輕薄她時,甚至有人渣膽敢打她時,除了她自己一向倚仗的堅強,還有別的守護力量在她身旁。
「除了那人渣繼父,你還查到了什麼?」見喬賓不答,喻子楠只好再問。
「她的堅強。」喬賓先說了這四個字,又將自己昨日的偷窺行徑簡單扼要描述了。
「她才十七耶。」喻子楠听完,這般感慨結論著,像是稱贊她蠻橫得很對、鬼臉也畫得不錯似的。「我們十七歲時在干嘛?嗯……準備聯考、寫應考秘笈,還拿出我們從小大到所有的壓歲錢,賭一個財經小天才能幫我們賺到錢。」
「嗯。」喬賓淺笑應著,雙眸卻鎖定她蹦蹦跳跳的身影。
「說實話,要不是應考秘笈大賣,小琪又幫我們賭對好股,否則我們哪能這般胡混生命?只能替老爸們賣命,或是像她這般堅強求生。」
「怎麼這般多話?」喬賓好笑道。
「胡混生命——小孟對我就只有這四個字評價。」喻子楠又嘆氣。
「很可愛?」喬賓問,問的是喻子楠被小孟罵時還有的感覺。
「唉!很可愛。」喻子楠點頭。「眼前你的這位也很可愛。」
她請假離開前,向喬賓問了是不是該幾點前趕回來,好變裝去讓某人流口水?他說不,今晚不需要,她陪好動的狼子一天了,趕快銷假回來睡覺就好。
她也問了需不需要她回來時順便帶點消夜或其它的,他說不需要,只說要她別迷失方向找不到回這里的路就好。
她還問了他請假該扣多少錢,她料想該是三百元,但他給她領日薪,又說不扣錢,因為狼子太色,害他這個主人很丟臉。
他對她說了三次「不」,還很正經地說著,而那說話間偶爾上揚的唇又像是笑她似的,可是她怎麼覺得他的笑里有溫暖,讓她上了公車後,仿佛仍能感覺到他所給的暖意一路跟到醫院,以及現在所在的病房里……
「媽咪,我的心跳得好快。」她拉起母親的手,輕聲說著。她停了幾秒,像是昏迷中的母親無聲地回問什麼,她才又說︰「你猜怎麼著,我遇到一個很好的人呢。」
想起喬賓的臉,心又踫踫踫急速鼓動著。
「雖然有只很色的狗,但他是很好看的人呢,也很愛笑……嗯……有時候啊,感覺他很愛欺負人,可是應該是說我常常惹他生氣啦……比較好笑的是,他叫我原子耶,又不是原子小金剛……不過他好像把他周遭的人都叫什麼子的,學那個孔子孟子啊,他說他的昵稱是喬子,他那個也很愛笑的室友叫做喻子,那只色狗叫做狼子呢,天曉得還有幾個子字輩的人物啊……」她輕聲說著,一邊說一邊笑。「媽咪,我畫他給你看好不好?」
輕輕放下母親的手,她打開素描簿,提起筆,緩緩在白紙上勾繪出一個輪廓,然後又呆呆笑著,跟著才又動手勾勒出他的眼、他的鼻,以及他的唇……
除了母親,這是喜愛畫風景的她,第一次以他人為模特兒,將所見所思轉呈於紙上。
「曉玫啊,又在畫媽媽呀!」主治醫生巡房,看了看陳秀琪狀況,跟著笑問。
「噯。」她不好意思應了聲。
「你真是可愛。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要我兒子娶你為妻。」主治醫生又說。
「李醫生,你又說笑啦!你兒子才七歲,等他長大,我都是老女人啦!」
「不會不會,比不過小鄭與莉莉,最多和鋒王戀一般。」李醫師又笑。
「李醫生,你八卦也罷了,還半吊子兼過時,他們都是分手收場啦!」
「小表!還是斗輸你!」李醫師拍拍她的頭,十足父親拍愛女貌。
等李醫生走後,她才吐舌,重新打開素描簿,繼續描繪喬賓……
她蹦蹦跳跳地回來,一手抱著素描簿及一個塑膠袋,一手拿支冰棒咬著,先是在院子里逗狗一陣,才開門進屋。
「兩個老男人!我回來啦!」
她大聲喊著,仿佛想吸引在客廳看電影的喬賓與喻子楠的全部注意力。
但是她不需要如此。
喬賓可以由心跳聲感應出她的腳步,雖是作弊般確認她躍上行往此處的公車才快返家門,但真正看到她回來的身影,他才完完全全放心。
針對她進家門的宣告,喻子楠抬頭好笑說著︰「原子啊,你剛才所講的,有一個字很傷人,其它則是廢話。」
「什麼意思?」她瞪眼問著。偷偷瞥向喬賓,發現他正盯著螢幕,也不知看什麼那麼好看似的,臉上還帶著笑容。
「意思就是——」喻子楠進一步解說。「『兩個男人』是廢話,『我回來了』也是廢話,男人前面那個『老』宇,則大可不必。」
嘻!她咧嘴一笑。沒有再理會喻子楠,反而是提高塑膠袋在喬賓眼前晃了晃。「要不要吃冰棒?我有買。」
喬賓抬頭,望著她笑嘻嘻的臉。「有點晚。」假裝不經心,指的則是已近十一點。
「公車司機是個老頭,開車像龜爬,才那麼慢嘛。」她解釋著。
嗯。「什麼口味的?」喬賓微笑,接過塑膠袋問著。
「都有。」她不知他的口味,只好都買。
不甘被晾在一旁的喻子楠也湊近在袋里撈著,挑了一支,然後說道︰「喬子喜歡葡萄的,我喜歡草莓的……」
喬賓喜歡葡萄的啊?同時也由他的挑選動作中獲得證實,她暗自記下這一點。
「原子啊,下次你若買冰回來,可不可以先別逗狗玩?都融化了說——」喻子楠撕開外包,一邊享受一邊建議。
「因為狼子很熱烈地歡迎我嘛。」她打斷喻子楠,解釋道。奇怪,喬賓怎麼那麼冷淡,都不笑!咦?怎麼好像知道自己在等,他居然露出大微笑了。
「還是色狗一只?」喬賓問著。
「對啊!你的狗真的!簡直不分時段!」她咯咯笑著說。
咳咳。「可能是它太喜歡你了吧。」喬賓忍住笑,很正經地替狼子找藉口。
她露出意會的表情,點點頭後,又蹦蹦跳跳地躍上樓去了。
「喬子啊,你再不吃的話,冰可就會融化了。」喻子楠早將冰棒吃光,咬著木棒好笑地望著喬賓。「視覺暫留的期限有這麼長嗎?人都消失了你還盯著樓梯看干嘛?」
「喻子啊,你話真的很多!」喬賓轉回頭,終於開始吃冰。
「咦?」喻子楠故作驚訝貌。「你還真有听我說話啊?」
「有。但我只听到廢話。」
「哈!不像原子她啊,隨便一句都能拐彎罵到你!」喻子楠笑嘻嘻說著。
喬賓咬著冰棒,劍眉一揚,算是請教。
「哈!」喻子楠夸張笑著。「不分時段的!哈!」
「喻子啊!你真的很多話。」
「沒辦法!太有趣了嘛。」喻子楠還是笑嘻嘻。「不過剛才可真好險,你才停好車進家門坐好,她就跟著到家了,嘖嘖,還裝冷淡以免被發現?」
「是。」喬賓瞪喻子楠一眼。「不過也多虧你那麼多話,轉移她的注意力。謝了。」
「你知道就好。」終於獲得同居人的贊賞,喻子楠滿意點頭,跟著又拿出一根草莓冰棒咬著。「不過喔,我發現原子的注意力好像不在我身上耶……不管我怎麼說廢話都一樣……喬子啊,你不會真的那麼厲害吧,才一會兒功夫,就獲得小美人芳心?哪像我,好可憐,小孟始終冷冰冰,我真懷疑她是在南極出生、在北極長大的,要不她就真的是同性戀,還是或者她看我倆那麼要好,以為我是同性戀才不理我……」
長夜漫漫,屋里唯一的女性已洗完澡回房就寢,只有喻子楠拉著喬賓,繼續講廢話叨念著,抒發自己愛情路上的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