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小白低頭絞著雙手責怪自己的時候,她抬起頭,以口形對風長瀾無聲地說道︰我仁至義盡,解藥拿來。
跑來打消關小白的重重心事,並非她真的心善,完全是為了解藥,風長瀾對她下了她解不了的毒。
「我明白了,她利用你拿到我的鎖,然後逼我離開瀾哥哥。」關小白腦海里出現風長瀾在明德門前的辯解,心里已了解真相。
「弟妹,你好聰明,就是如此就是如此,瀾弟見銀鎖壞了,就將它交給工匠修理,那位工匠見到我,以為我是瀾弟,沒有多問就將鎖給了我,孫艷雪見我拿到鎖,就對了我使出美人計,騙走了鎖。那個女人……後來我救瀾弟于深谷,急著帶他回來療傷時,她便嫁了……我好命苦啊!」握緊的拳頭痛苦地捶著胸膛,看似悔不當初。
「呃……呃……你不要這樣傷心。」關小白善良地安慰著他。她也不知該叫他什麼好,風長瀾有幾個兄弟姐妹她並不清楚,而且瀾哥哥也不允她多問,風家每個人都有些古怪,她明白這是他保護她的方式,所以她也乖乖地不多問。
「好了,我的兄長也該回去療情傷了,不送。」風長瀾陰陰地扯出一個笑,從腰間模出一個小瓶子,無聲地放在桌上,然後他大步走向縮著肩,看起來可憐兮兮的關小白,愛憐地揉著她的頭發。「一切都過去了。小白。」
「我怎麼能那麼笨。」關小白撇著唇,臉上掛著淚水,聲音可憐地輕顫。
「這根本不怪你。」有人故意造成誤會,誰也擋不住,他的冷眸狠狠地瞪向還有臉拿解藥的某人。
某人頂著人皮面具大吐舌頭。
「瀾哥哥,小白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的……好……愛你,一看見同一張臉擁著孫艷雪,我就心好痛,真的好痛、好在意,眼楮都分辨不了,心也分辨不了了……怎麼會這樣……」
「好了,不哭。」他抱住她,手輕拍著她的背哄她。
「哇,瀾哥哥,怎麼辦,我真的好笨好笨。」她笨死了,從發現他身受重傷,她沒有一天不在自責中度過。
如果那個時候她能清醒一點,事情也許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他受了重創,身體吃了苦頭,心也吃足了苦頭,那在風雪中的心痛驚愕,她怎麼也忘不掉。
「小白,你對我來說等于所有,是你給了我溫暖的生命,讓我有可以保護的珍寶,這是誰也代替不了的。」他捧起她的臉龐,溫柔地抵住她的額頭,揉揉她為他變灰的發色,深情地說道。
「瀾哥哥。」關小白頓住,死死鎖著他的黑眸,那之中有她的影子,有無比濃烈的情意。
他是愛她的!不光是疼她,不光給她依靠,還把心完整地奉上,不曾有所保留。
「嗚嗚嗚,瀾哥哥……」她已經不知要說些什麼,情緒極為激蕩,她怎會到現在才看清這一切呢?
追著淚珠而來的青紫薄唇在吻干了她熱淚之後,滑到她香馥的芳唇,深深吮吻。
此時再多的話語也顯得多余。
「咳咳,你們也別只顧著卿卿我我。」拿到解藥的「風長長」還賴著沒走。
風長瀾離開關小白的唇,陰鷙地看向她。
「你們最好趕快下山,爹娘就要回來了,我今日心情好,提前告知你們一聲。」提到爹娘,風長翎想起這兩年遭受的懲罰,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唉!身在風家,真是好想死啊。
鮑公婆婆?傻愣愣的關小白眼露迷惑,為什麼要提前告知一聲?
她正出神之際,就听她家相公沉沉地道︰「小白,今晚我們就下山回長安。」
「那祝你們一路順風,後會無期。」風長長提袍而去,閃出瀾院。
望了望風長長的背影,關小白搔了搔頭,追到風長瀾身前,「公婆回來,我們不見他們一面嗎?」
「不見!」風長瀾一步一拐地在屋中來回穿行,收拾要帶回長安的東西。
「我還沒有見過公婆哦。」關小白訥訥地低語,听那道黑影提過,公婆將相公丟進綠沼池之後,發現再無用武之地,便又返回大食,繼續中斷的行程,她的公婆好奇怪,一點也不像她的爹娘,要是生病的是她,她爹娘一定會圍著她打轉,哪里都不去。
「我娘善用毒,最喜歡拿人試毒,見我身體復原,見你頭次出現,她都不會放過,見過我爹的人,大多被我爹下了咒,被下咒之人,從此便會被他隨意操縱,不得自由。」他必須帶著小白逃走還有一個原因,他剛痊愈,娘一定會拿他開刀,研究他到底為何會比預估的時間提早醒來。
「什麼?」關小白听後兩腿發軟,「相公……那我們還是快些下山,別等今晚了。」她也跟著風長瀾在屋里忙碌起來,希望在天黑之前能逃出天山。
唉!她怎麼有這麼可怕的公婆呢?
夜深人靜,小院中的高大櫻桃樹的影子倒映在雪白的窗紙上,躺在床榻內的關小白睜開了眼楮,輕緩地支起身來。
她輕手輕腳地翻過風長瀾的身體,來到床的另一側。
抹著額頭的細汗,她專注地看著他的臉龐。
罷才她又做惡夢了,夢見他離開後那段被打回原形的日子,什麼都沒有了,全家人被趕入老宅,接受世人憐憫的眼神,面對視為至親之人的背叛。
沒有他,她就是茫茫人海中的無根浮萍,不知道哪里來一股風,就能把她吹到很遠很遠的角落自生自滅。
有他在,他就像一棵很大的大樹,佇立在天地之間,讓小小孱弱的她可以依附著,甚至任由她咬他,拿他當養料。
只要有他護著她,她就是閃閃發亮的關小白,別人都稱她白當家,可是誰又知道若沒有他,她什麼都做不來,夢想早就被扼殺,哪里還會有雨齋書肆的白當家!
不知不覺間看他看傻了,嘴角還浮起了傻笑。
他回來了呢!那個寵她的人回來了,那個今生最愛最愛她的人回來了,還呼吸穩穩地睡在她的枕邊,屬于他的味道,也回來了,覺得好幸福哦!圓亮干淨的眼楮彎了起來。
梆梆梆梆!打更聲在遠處街道上傳來。
「傻小白,又不好好睡覺。」慵懶的微啞嗓音和溫暖的大掌向她移來。
「瀾哥哥,昨天天氣好好,我在書齋院里曬了很久很久的太陽,渾身都暖到不行,抱抱。」她害怕他仍缺少陽氣。
睇著像只小狽一樣鑽進他懷里的小身子,風長瀾俊眸暖暖。
她就是他的陽光盒子,再暗再冷的夜,他只要一踫到她,就會溫暖起來。
「有更好的辦法渡我陽氣。」他眉宇有一分妖色醉人,挑動情潮。
他早就褪去陰氣,哪還需要她渡陽氣給他,已經跟這個小笨蛋說了好幾百遍,她就是不信,那就甭怪他逗她。
耶!他的樣子不對哦,好像是要……還未想清楚,她的腦袋就更亂了,因為一雙青紫的溫柔唇辦已貼上她的。
頎長的身子覆住她,帶她滑進雲雨之中。
清早,關小白打著哈欠被風長瀾從床上拎起來。
「已經日上三竿,再睡娘該來罵某只小睡貓了。」他縱容地笑著,起身為還迷糊著的關小白罩上里衣。經過調養,他手足已經不再疼痛,受過傷的胸口除了留下疤痕再無其他,不方便的腿也可以伸直了。
「再多睡會嘛,都怪你啦!」都是他四更天的時候還拉著她……憶起臉紅心跳的一幕,關小白羞紅了臉。
「不能不起床,再過幾天是岳父大人的壽辰,臨睡前你不是說今日一定要去東市店鋪取回給他老人家打制的金器嗎?」
「對哦,快穿衣服。」她拉來中衣和外衣,被復雜的衣帶搞得頭大。
「我來吧。」他溫柔接手,嫻熟地為她著裝。
她亮亮的眸子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道︰「瀾哥哥,少寵我一點,不要對我那麼好。」
他只是搖頭,因為他做不到。
「那為我做了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
他還是搖頭,為她所做的一切,是如同呼吸一昅自然的事,哪有誰會時時提起自己的呼吸呢。
「你會寵壞我!而且有的時候,我會……」會身在福中不知福,她需要人點醒。
「小白。」他撫上她腕上的兩道疤,這麼多年,對于那時留下的傷痕,他還是相當介意。「你有常常提起你為了我被咬傷的事嗎?」她是個小笨蛋,對他挖心掏肺,卻不允許他多付出。
這次換她無言。
「來,補陽氣。」說不出話來,她只得賴皮地笑著,撲進他的懷里。她的笑依然明媚,在服用過他親自調配的藥水後,她的肌膚已恢復細白,但是發色還是有點泛灰。
他與她緊擁在一起,目光留在她的發上,眼底有絲沉痛。
直到午時兩人才出了屋,草草用過飯,邁出宅子,如今他們早已搬出老宅,住入比先前那個新宅還要更大的宅子里。
那棵死而復生的櫻桃樹移植到了這座宅子里,與他們永遠在一起。
風長瀾回來後,關家即刻翻身,除了關知足已被流放的事短時間內還無法讓他回來之外,其他的事都回到原來的軌道上。
必小白還記得,在短短的一年半時間內,孫家便土崩瓦解,那些原本屬于關家的一切,還有不屬于關家藥鋪的財富都一同回到了他們手里。
然後,藥鋪的生意再度興旺起來,初三哥跟阿貓哥都快忙不過來了,只是,她再也沒有見過小宗哥跟東叔,這兩人從此再無任何音訊,不過她也不是很想知道那兩人的事,還是不想為好。
「姐姐要出門呀,我給你備車。」笑嘻嘻的君莫笑出現,桃花眼在春風里分外明亮。
他的重病在風長瀾歸來後神奇恢復,關小白直叫瀾哥哥是福星,然而其中秘辛是關小白所不知道的,風長瀾蘇醒後不久,便命風家人帶著解藥和回魂咒直奔長安解救君莫笑,還好這只妖自己也有些妖法,否則還真無法抵擋風家的絕世之毒。
「不用了,今日春暖花開,我跟瀾哥哥想透透氣。」拉過風長瀾的衣袖,關小白明媚地笑著,比陽光還要耀眼。
版別了君莫笑,兩人出了大宅。
「瀾哥哥,你知不知道笑兒如今很受長安姑娘們的喜愛,曾經有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娘到書肆找我,非要讓我介紹笑兒給她認識。」笑兒受歡迎的程度甚至超過了宮中幾位俊美的皇子。
風長瀾嘴角抽動,看來他得調劑藥毀了那妖氣沖天的臉,免得他惹來一身桃花債。
不知他胸中曲折的關小白高高興興地挽著他,快樂地走在長安大街上,興致勃勃地和他天南地北地聊著。
陽光真好啊!
兩人並肩進入東市金鋪,取到半月前定下的金豬。
「白當家啊,你來取金器?」一位相熟的夫人拉住她笑道。
「是王夫人啊,近來可好?」王夫人是沈家表親。
「哈哈,很好很好,對了,你跟沈四少關系那麼好,你听說了嗎,吳王世子前日到沈家提親呢,而且是向又病倒的沈天嬌求親哦。」
「是嗎?」從天山回來後,她知道沈天嬌又病得不省人事,好幾次去探望都是老樣子,為何吳王世子會來提親?令人想不透。
「小白,該回去了。」風長瀾及時出聲打斷兩人的對話,這事恐怕也是風長翎搞出來的好事,他得暗中去處理,否則會引出大亂子。
「好的,王夫人那我們先回府了,再會。」
離開金鋪,風長瀾牽著關小白來到胡人所開的餅店。
「小白,听說這家的胡餅味道很特別,餅上會加你最愛的白酥,你試試看。」他把熱騰騰的餅送到關小白口里。
「好好吃!」好吃到某個笨蛋瞬間就忘了沈天嬌的事,真是有了相公忘了姐妹。
開開心心吃完餅,風長瀾抱著裝有金器的錦盒,一只手牢牢地握住她的小手,拐人長安寬廣的朱雀大街上。
原本老老實實跟著他的步伐緩緩定住了。
「怎麼了?」他也停下。
必小白指著遠處高聳的城樓,臉上幸福的神情里揉著酸楚,「是明德門。」
見證他們之間很多事的地方。
風長瀾轉過身,與她一起站立在街上,遠望龐大雄偉的城門。
「小白。」他喚她。
「嗯?」
「你知道嗎,我很少說我愛你,並不代表我會少愛你一分,如果你喜歡,我以後會經常說,請你相信我,我會為你達成所有你夢想中的事,相信我愛你的堅定,相信我會全心全意跟你走完這輩子,即使是下輩子我還想牽著你的手繼續走……而且我會在這里,永遠為你待在這里,就如同這座明德門,守護著你,千年不變。」
她全身震顫,握在手里的大掌被她激動地抓得更牢。
春風掠過,陽光傾城,他和她相互望著彼此的眼楮,仿佛看到了十幾歲時的他們,剛成親時的他們,再看到步入雙十年華的他們,在彼此眼中,他們看見了天長地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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