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好痛,火辣辣像是被灼燒著,葉天晴就是在這種疼痛的感覺中清醒過來。
悠悠的睜開雙眼,入目是一片白色,鼻間聞到的是淡淡的消毒水味,她躺在一張床上整個身體都叫囂著疼痛。
這是哪里?自己怎麼來到這里了?葉天晴先是疑惑,然後又自己花費了五秒時間來思考,很快她就想清楚一切。
這應該是醫院,而她是出了車禍來到這邊的。
記憶不斷重播,她和裴斯言上了床然後她逃出酒店,她的心里只想著逃跑逃跑,一股腦沖到十字路口時本來是想要走到對面的,身邊卻猛地出現一輛車把她撞倒。
我出車禍了,葉天晴想。
動了動身體,萬幸的是感覺自己的身體並不算很糟糕,她臉色發白掙扎著起來,小腿的地方有些酸麻的疼痛,可是並沒有很嚴重的感覺,看樣子還算幸運。
她搖晃著想要坐起來,卻在听到門外聲音的時候頓住動作,那是一男一女對話的聲音。
「她怎麼還沒醒來?不是沒受什麼傷,很快就能醒來嗎?」男人的聲音低沉性感、處變不驚,語氣中透著一股高高在上的驕傲。
和他對話的女聲則甜美得讓人遐想,她柔柔地說道︰「裴先生您不要著急,這位小姐會很快醒來的,她腿上只有一些擦傷,如果沒意外今天就能醒過來。」
「你確定?」男人的聲音尾音上揚、飽含疑問,彷佛不相信對方的話。
葉天晴听著這樣性感又不失清朗的聲音忍不住遐想他此刻的表情,他的心情听起來有些不好,也許他只是微微皺眉有些不悅地看著對方就已經給人無限的壓力。
丙然護士小姐再開口就有些怯怯的,「是的裴先生,我們最優秀的醫生已經親自看過,請您耐心等候一下……」
小護士急著解釋,葉天晴卻不想再讓她為難,她揚聲說道︰「我醒了,你們進來吧。」
話音一落外面先是一陣沉默,然後就听到護士小姐驚喜的聲音,「那位小姐醒了,裴先生您可以進去了。」
一句話說完門已經被人重重地推開,一名身姿嬌小、容貌清麗的護士第一個沖進來,後面跟著高大的男人。
看到兩人這麼急忙的進來葉天晴已經露出笑臉,雖然裴斯言做了很多對不起自己的事情,可是想想他剛才的關心她干脆原諒他好了。
「你怎麼樣了?」映著窗外射進來的陽光,走進來的裴斯言第一個開了口。
「還好。」葉天晴目光復雜,語氣有點猶豫。
看見她的笑臉僵住,裴斯言有片刻的尷尬,可是又立刻坦然起來,「不想見到我嗎?做了那件事情還敢逃,就要作好被我抓到的準備。」
這話說得很怪,彷佛被佔便宜的是他。
葉天晴悶悶的想,她和裴斯言算什麼呢?陌生人?朋友?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定位這個男人的身分。
如果是陌生人,這些天的糾葛足以讓他們認識彼此,何況還有混亂的一個晚上。
可如果說是朋友又談不上什麼交情。
想到這葉天晴秀氣的眉就皺了起來,烏黑的瞳孔里有不解,想要說些什麼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裴斯言也什麼都沒說,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這樣的情況實在是有夠無聊,葉天晴深吸口氣決定問個最簡單的問題,「我怎麼在這里?」
裴斯言從進門後就把葉天晴的每一個表情看在眼里,心知她未必願意看到自己,在被問到這個問題時裴斯言臉上就浮現一絲尷尬,他清清嗓子,「你現在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他的關心緩和了氣氛,葉天晴讓自己努力去遺忘昨晚發生的事情,她咬咬下唇輕聲說道︰「還好。」
盡避聊天的氣氛看似很平和,可是稍微有點神經的人都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小護士明亮的眼楮在他們身上晃了一圈後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听到門關上的聲音,葉天晴舒了一口氣,無論是昨晚的纏綿還是今天的車禍都顯得那麼詭異,她可不想把事情說出來被別人議論。
「如果沒問題的話就等下午醫生的檢查報告吧。」裴斯言輕聲說道。
他看看眼前那個低著頭的女人,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的葉天晴,她高昂著頭站在自己面前指手畫腳,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讓人驚詫,眼楮里的倔強卻又讓人欣賞,相比她現在的安靜,自己更喜歡她囂張的樣子,裴斯言暗暗地想。
突如其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葉天晴有些反應不過來。
誤會他的身分並在大庭廣眾之下咒罵他,這很顯然是自己的錯;再說昨晚的事情,她喝醉了說不清楚誰對誰錯,可是看他這種表現也許真的是自己引誘了別人也不一定,如果是這樣她實在是沒有什麼立場去責怪裴斯言,何況他還送受傷的自己來醫院……想到這葉天晴覺得自己不該對眼前這個男人擺臉色了,于是她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笑臉,「好。」
驕傲的小老虎安靜了,裴斯言心底卻有些不舒服起來,他走到葉天晴床前,雙手撐著床俯下腰,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眼楮,「這點小車禍就嚇傻了。」
他戲謔地笑,想要讓她重燃斗志。
這樣的姿勢讓葉天晴不自在又無可奈何,她只得盡量忽略氣勢上的差距,「裴斯言,謝謝你。」
被直呼姓名,男人眉梢一挑,除了他的父親和幾個叔伯長輩外,還真沒有幾個人敢這麼囂張的叫他的名字,不過想到這個人是葉天晴他倒也不覺得奇怪。
目的未達到,裴斯言有點挫敗,「怎麼突然這麼安靜,你謝我做什麼?」
「謝你送我來醫院。」
葉天晴口氣很認真,裴斯言卻突然嗆了一下,怪不得這女人突然變乖,原來又誤會了。
盡避道義上他應該解釋清楚,可是心底的惡趣味卻讓他岔開話題,「不用謝,對了,你的腿只是摔倒的時候小腿被劃出一道傷痕,已經縫合做過清理了。」
「嗯。」怪不得有火辣辣的感覺,原來是劃傷了,葉天晴倒也不急,「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
「不用了吧。」裴斯言十分勉強地說道。
「誤會你很多事,那天飛機場的事情也對不起了,何況你這次幫了我。」
「真的不用謝我,其實你應該罵我。」
「為什麼?」
被問到這個問題時房間里有剎那間的沉默,裴斯言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尷尬,他模模鼻子尷尬地笑著說道︰「因為撞上你的人也是我。」
「什麼?」
「你當時跑得那麼快,我追出去的時候有點急,看到你在路邊就追過去了,誰知道你會突然沖出來,車子剎不住就撞到了你。」
葉天晴瞪大眼楮無言以對。
一瘸一拐地忍著疼走出醫院,葉天晴沒什麼笑容地回頭看跟在身後的裴斯言,「裴先生,我要回家了,你不要跟著我了。」
「我送你回去。」裴斯言面無表情,只是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嘴角浮現一抹嘲諷的笑,葉天晴蹙眉,「你在打什麼主意?我說了不用你送,難不成還想讓我說,謝謝你今天的照顧啊?」
「沒有。」俊眉一皺,裴斯言回答得很干脆,他听得出這個女人的話里帶刺,心里也隱隱的有些不快,從知道車禍真相到下午醫生告知什麼問題都沒有,葉天晴就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自己何曾被人嫌棄成這樣。
他不是沒想過就這麼走開,反正她不願意讓自己負責,自己也落得個清閑,可是不知為什麼每次轉身要走,想到她苦著臉忍著疼自己回去的樣子,他又覺得心弦被撥動了一下十分的不忍。
既然如此也只能忍著她的埋怨,厚著臉皮跟在她後面了。
沒想到他堅持起來這麼難以說服,葉天晴差點要大聲嘆氣,昨晚在一個床上廝混,現在還要面面相對,老天是要捉弄她嗎?雖然一直說服自己不去在意那件事,就當作了一場春夢算了,可她也不是意志力堅強的女斗士好不好,總是看著這個男人還是會很尷尬的。
葉天晴皺著眉頭看天,臉色越發難看,「我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我們兩個就是陌生人,你懂嗎?你這樣跟在我的後面,看到你的臉我會很不習慣。」
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裴斯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原來這個女人是在尷尬。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情突然愉悅起來,他耐著性子說道︰「我送你回去,這是我身為一個肇事者的責任。」最後兩個字咬字很重,表明自己只是盡到一個肇事者的責任並無其他。
「不用,你已經盡到責任了。」葉天晴嗤笑一聲回應,眯著眼楮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本來這點擦傷就不怎麼嚴重,可是眼前這個男人非說什麼要住院觀察,還讓護士二十四小時看護,他以為她腿斷了嗎?鬧得這麼大,要不是自己堅持要回家,這個男人說不定真把自己困在醫院好幾天,讓葉天晴這個極度厭惡醫院的人又多給他加了一條罪狀。
葉天晴口氣很強硬,態度也很堅決,可是裴斯言依舊不為所動。
「有沒有盡到責任我有自己的原則。」幾個快步走到她身前,他毫不退縮地直視葉天晴的眼楮,「我送你回去。」
一句話說得擲地有聲,臉上表情表明了毫無轉圜的余地。
葉天晴听慣了一整個下午的溫聲細語,幾乎忘了第一次見這個男人時他有多麼狂傲,看著他堅持的目光葉天晴欲言又止,兩人對視片刻後她先忍不住躲開那目光。
雖然感覺到他只是關心自己,可還是忍不住想要諷刺他,「我不用人送,你不會是怕我出院以後藉此賴上你,才非要看著我毫發無損離開醫院才放心吧。」
葉天晴的話里帶刺讓裴斯言皺了眉,可是看著她一只腳不敢著地且靠著牆的樣子,心底某個角落又不舒服起來。
「葉天晴,你是刺蝟嗎?」裴斯言突然發問。
這質問來得太突然讓葉天晴有些回不過神,「你什麼意思?」
「明明很脆弱需要幫助,卻硬是用滿身的刺把自己武裝起來假裝很堅強,你以為自己是刺蝟,接受別人對你的關心真的這麼難?」想到昨晚這個女人在自己身下婉轉吟哦,不盈一握的腰肢簡直一只手就能折斷的樣子,裴斯言就更加無奈,明明是個弱者卻偏偏故作堅強。
听到這些話葉天晴突然怔住,從小到大父母都忙碌得見不到人,她早已習慣了去照顧自己、照顧妹妹,哪里有人給她示弱的機會,也從來沒人對她說過她也可以軟弱。
心底彷佛有什麼東西被人撩撥了一下,她低下頭深吸幾口氣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
「關你什麼事,嫌我是刺蝟就滾開好了。」
這話說出來有股撒嬌的味道,葉天晴沒注意,裴斯言卻笑起來,「我不怕刺蝟,我是鎧甲勇士,你盡避來。」
小刺蝟,原來你也會不安。
裴斯言看著她低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突然間很想看看這只刺蝟月兌掉偽裝站在自己面前的樣子。
揉揉額頭,裴斯言為自己的想法失笑,「刺蝟小姐,外面在下雨,鎧甲勇士要送你回家了。」說完這話他突然貼近她,在葉天晴抬眸打量他的時候一個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啊……」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葉天晴驚呼出聲,感覺到身後走廊里的病人打量他們的奇怪目光,她只能一手捂住嘴巴,回過神發現自己就靠在他堅實的臂彎中,人已經被抱著往醫院外面走,四周都是曖昧看吵架小情侶的戲謔眼神。
「你放我下去。」
「不可能。」裴斯言低斥,英俊的眉目因為無奈而皺起,「我今天出現在醫院已經引起別人的注目,如果你不想引起更大的麻煩就乖一點。」
「你……」
「葉天晴。」低低地喊她的名字,裴斯言突然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沒有絲毫的心機,只是一個最單純最燦爛的笑容,「你看,我不怕你的刺。」
簡單的幾個字卻帶著千鈞之力,她帶著一絲詫然的目光凝視裴斯言,卻見這個男人臉上帶著笑,表情里有化不開的堅定,在他這樣的目光下葉天晴終于屈服。
嘆了口氣,她的聲音多了幾分無奈,「你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