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京城。
清晨,天剛蒙蒙亮,就有人瘋狂的敲響了京城向府大門。
還在困頓中的門衛一臉不耐煩開了門,揉著眼楮,沖著門外的人就是一陣吼︰「敲什麼敲,趕著投胎呢!」
「你才趕著投胎呢!」掐腰而立的嬌美少婦也不客氣,更大聲的嗆回來。
被這一聲獅子吼震得立刻清醒,門衛看看這姑女乃女乃的臉,囂張氣焰立刻飛灰湮滅,擺出一臉諂笑,「原來是青寧姐,您來這里又有什麼吩咐,夫人和小少爺都還沒醒呢。」
冷哼一聲,青寧大搖大擺的進了門,又囂張的跑去某個不稱職的叫青玉的丫鬟房里,連被子帶人掀下床,怡然自得的坐到一邊喝茶。
「你又做什麼?」滾下床的少女包著被子起身,絲毫不奇怪她的野蠻,打著哈欠說道。
「來叫你起床呀。」青寧嫣然一笑,完全不覺得自己叫人起床的方式有什麼不對,看看好友比雞窩還亂糟糟的頭,嘲諷說道︰「你瞧瞧你,好好的姑娘家弄得野小子一樣,看有什麼人敢娶你!」
「又沒讓你娶!」青玉不客氣的反駁回去,「你要是天天陪著小祖宗,你也會和我一樣無暇梳理自己,變成野小子。」談起向府小少爺,青玉臉上煥發光彩,每次一提起她那個小主子,就必定夸得天上地下唯有獨尊的好。
看她意猶未盡的模樣,青寧翻翻白眼,「別羅嗉,趕緊伺候夫人、小主子起床去,宮里有人傳話,皇後娘娘請王妃夫人進宮。」
打個激靈,青玉嘟起嘴巴,「你早說呀!」
吧淨利落把自己收拾一番,青寧、青玉兵分兩路直奔夫人和小少爺的院子,等到收拾齊整在客廳聚首,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
一手托腮閉眼假寐,向幼藍時不時掩唇打個哈欠,還不忘埋怨青寧來得太早,「青寧你現在做事越來越干練了,這麼早把我叫起來,生怕晚了似的,倒和你那個假正經的夫君一個模子。」
「謝夫人夸獎。」青寧厚著臉皮呵呵笑,丁點不惱。
一年前她隨著王爺、王妃回到京城王府,就被主子作主配給了年輕的管事,初時看那個嚴肅過頭的男人很不順眼,這麼久相處下來倒也夫妻和睦。
「哼!」沒好氣的冷哼一聲,向幼藍不再言語,只是懶洋洋的賴在那里,等待馬車準備好趕去王府。
看看那個懶洋洋的夫人,再看看旁邊同樣困頓得睜不開眼的小少爺,母子兩個時不時打個哈欠,惹得奴僕們都捂嘴偷笑。
姍姍來遲的馬車終于慢悠悠停在門口,收拾了準備好的東西,一行四人都坐進了寬敞舒服的馬車里。
馬車搖搖晃晃前行,窗外的行人和商販一個個向後退去,眼前閃過接連相挨的房屋。
這里的精致,果然和卞城府不一樣,如果說那是小家碧玉的嬌羞,眼前就是高門貴府的端莊,這里的繁盛遠不是那里能比的,更何況京城重地、天子腳下,就連升斗小民都有見識,更加不是偏遠的卞城府可比擬。
虛度二十幾載,向幼藍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離開卞城,即便已經住在京城三年之久,她心底還是懷念原來的故鄉。
三年的時間,足以護生了好多事情,有時候回頭仔細想想,自己都有些恍惚,這中間也曾悄悄回去過卞城,只是再也不願多留在那傷心地。
如今,她成了一座宅子的主人,僕人們再不會叫她向大小姐而是夫人,她還有個寶貝兒子,向覺非,而她倔性子的二妹也找到了相守一生的良人,還是堂堂王爺。
向幼薇和景澤是在卞城成婚,後來皇上略施一計,讓他們回到京城,記得向幼薇剛來到京城王府,姊妹別後重逢,淚眼蒙朧,想到兩姊妹的情路坎坷,一時唏噓,卻也感嘆上天有眼,讓妹妹有情人終成眷屬。
至于自己的妹婿是王爺,瞬間的驚詫過後也能坦然面對,只是後來發現自己結交的人不再是普通人家,動輒皇親貴戚、文武官員的家眷,這才覺得人生恍如一夢,今非昨日。
不過,她現在活得很自在也很充實,外面請了能人幫她做生意,日常花銷不成問題,況且背後靠著皇家這個大靠山橫行京城,自然無人敢惹,平日里閑暇時候大多陪著幼子,倒真是好像神仙一般的逍遙日子。
因為有孩子坐在馬車中,路上速度就慢了些,本來一刻鐘的路硬是走了小半個時辰,待到馬車停在王府門口,早有侍衛、管家等侯著出門相迎,左右簇擁著進去。
待到走了王府內院,向幼薇已經等得不耐煩,走上前抱起小小的向覺非,看他小小年紀卻一本正經的給自己請安,笑得不能自抑。
「姊姊,你瞧瞧覺非多乖巧,要是琛兒有他一半乖巧,我就求神拜佛了。」向幼薇抱著懷中的覺非,看他不自在的左右掙扎,更是舍不得放開。
提起景琛,向幼藍就覺得好笑,從來都覺得妹妹還是個孩子,沒想到一轉眼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實在是有些啼笑皆非。
要說那生來尊貴的小世子景琛,脾性倒是隨了他父親,小小年紀便頑劣不服管教,和覺非的乖巧懂事截然不同。
雖然自己從小也乖巧听話,可怎麼看就怎麼覺得覺非的性子都比自己更穩重,眼下只是小女圭女圭,就有些少年老成的模樣,不知他長大後是不是和他的生父一樣的脾性……不自覺嘆口氣,向幼藍失笑。
時光已經過去三年,她還是會經常想起那個人,原以為最初的愛恨都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去,可那個人的影子還時不時出現在腦海,只是不知,他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一年前在王府不經意得到消息,景澤在自己面前漫不經心的提到那個人,說已經成了青幫幫主,還帶著一眾兄弟歸附朝廷大受恩賞,所以如今他也應該兒女雙全,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了吧。
有一個王爺妹婿,不是沒途徑打听更多的消息,只是彼此之間已經再無瓜葛,知道更多又有什麼益處。
還記得薇兒剛剛回京,也是時不時想著提起那個人的名字,好像猶豫著想告訴自己些什麼,見到她和文少然的孩子,更是急切的詢問孩子的名字。
看著愛子可愛至極的模樣,向幼藍笑得溫柔,「他叫覺非。」
「覺非,這名字有些古怪……」向幼薇蹙眉,看看一旁站立的王爺夫君,「景澤,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眸光久久的看著孩子,景澤臉上掛滿高深莫測的笑容。
向幼藍不敢多看他的目光,似乎能看穿自己心底秘密,淡淡一笑,「別猜了,取自『覺今是而昨非』。」
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向幼薇心里默默念著這句話,從此便再不提起文少然。
看向幼薇抱著孩子玩得不亦樂乎,不肯撒手,示意女乃娘上前抱走孩子,向幼藍好奇的走到妹妹身邊,「對了,我還不知道皇後娘娘召你何事?」
「不過是閑來無聊解解悶罷了。」听到妹妹這話,向幼藍笑得一臉無奈。
向幼薇又說︰「以往覺得天家人高不可攀,現在才知道不過都是凡人罷了,喜怒哀樂一樣都有。」
斜睨她一眼,向幼藍哂笑,「你倒懂得多,那你自己去不就得了,何必牽扯上我?」
幽幽看大姊一眼,向幼薇一臉委屈,「別說得那麼無辜,說不定我還是被你連累,你以為我願意進去受罪,規矩多得要死,還要處處叩拜。」
看她這副模樣,向幼藍心中猛地敲響不安的警鐘,難道……太後娘娘又打的那個主意,招來一群青年才俊讓自己選夫婿?
想想過去一年去皇宮的經驗,向幼藍就想發狂,以後最好別再有人說什麼皇家高貴不可攀,事實證明,再高貴的女人還是女人,即便尊貴如太後,她與平常慈祥的老夫人也沒什麼區別。
太後見到喜愛的小輩也會嘮叨,傳授自己的半生經驗諄諄教訓,尤其對她這個假稱失去丈夫的可憐女子,更是又愛又憐,隔三差五充當保媒拉線的媒婆,愣是拉來大臣們的公子來個相親宴讓她隨意挑選。
每每躲在簾後看著那些公子哥一臉茫然地站在那里,她都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沖動。
時日長了,皇宮的召喚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好不容易說動景澤去找皇上,讓他幫忙說句話,別再幫忙找夫婿,誰知皇帝大人兩手一攤,也很無奈的表示愛莫能助。
想到這,向幼藍「哎呦」一聲倒在向幼薇身上,「我稱病好不好?」
「如果你裝病能瞞過太醫的話,我不反對。」向幼藍翻翻白眼,對自己大姊的可笑行徑表示鄙視。
「那你有沒有問妹婿,這次又是誰家公子?」
臉上突然露出詭詐的笑容,向幼薇輕聲一笑,「這一次的選婿方式有些古怪,也許你會心動也說不定。」
「那就謝天謝地了,到時候我肯定三媒六聘迎他進府,好拯救我月兌離苦海!」向幼藍恨不得拜佛,也省得宮里的貴人整日惦記她的婚事。
在王府里用過膳食,便有宮中車馬來接,景澤貴人事多自然是不用去的。
向家兩姊妹帶上向覺非和景琛兩個孩子,待到被人簇擁著進了宮,早有太後宮中的嬤嬤來迎了兩個小孩子過去,說是太後想念孩子們,至于她們兩人則是繼續趕往中宮,面見皇後。
「給王妃請安,給夫人請安!」宮女遠遠瞧見兩人攜手走來,連忙跑來請安。
「起吧。」像模像樣的點點頭,向幼薇淺笑,「不知皇後娘娘在哪里見我們?」
「皇後娘娘在側殿。」宮女機靈一笑,走在前面引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