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幼藍迷蒙中醒來的時候,眼前的簾幕遮擋了刺目的光亮,讓她以為還在夢中。
透過簾幕,恍惚看見外面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奮筆疾書,這樣的情景讓她覺得熟悉,好似回到最初,身子佣懶的躺下去,不由得嬌聲低喃一句︰「少然,幾時了?」
听得這一聲嬌嘆,簾幕外的文少然渾身僵硬,一股濃烈的欣喜涌上心頭。
轉身沖進來,他急切的握住了向幼藍的手,「你剛剛叫我什麼?」
「少……」神智乍然回籠,向幼藍看著近在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佣懶的目光慢慢恢復冷靜,最後終于平淡無波,「文公子,這是哪里?煩勞你讓開,我要起身。」
期待過後是驟然的失望,文少然退後一步,「這還是書房。」
听他這樣說,才想起自己貪睡的壞毛病,不由得暗自惱恨,明明是來幫忙的,怎麼就這樣昏睡過去。
說來也怪,近些日子她一直歇息的不好,入睡困難,起來的也早,不然也不至于被太醫診斷憂思過甚,可昨晚,她幾乎像是回到多年前的無憂無慮一樣,只是覺得身邊有一個人,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好眠。
習慣真是一個太過可怕的東西,都過去這麼久了,她還是不能徹底遺忘。
听到書房有了動靜,有低眉順目的侍女來伺候,進得門來,明明是曖昧的景象,但侍女對剛從床榻上起來的向幼藍卻好似看不到,鎮定自若的模樣讓她自嘆弗如。
如果擱在三年前,她因為憊懶沒有完成老夫人交給的任務,醒來後定然百般懊惱,小心認錯,可現在不同,她只是一個前來幫忙的人,所以看著文少然臉上的疲憊,還有自己寫的區區十幾張字毫無愧色,只是面無異色地數清楚所有的金剛經,不但不少,還多了幾張。
丞相府下人眾多,一大早從男人的書房走出去,她的名聲就別想要了,想到這,干脆就賴了一會兒。
等到有人來叫用膳的時候才整整妝容,若無其事的推開門,「既然事情做完了,我就走了。」
「好。」文少然回答的痛快,「對了,覺非要留在這里玩幾日,你自己走就可以了。」
「為什麼?」猛地轉身,向幼藍疾言厲色,「我要和覺非一起走。」
「向夫人,覺非很喜歡這兒,我母親也喜歡他,難道你忍心分開他們,讓他們相處幾日就這麼難嗎?」
向幼藍無量口以對,他說的理由冠冕堂皇似乎沒有拒絕的機會,可她憑什麼要听文家人的,覺非是自己的孩子,與他們無關。
看她臉色幾番變化,文少然走過來,放輕了聲音安撫︰「別這麼害怕,他是你的孩子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實,可母親有多麼疼愛他,你也看到了,何況覺非真的喜歡在母親身邊,你忍耐幾日,到時候我自然送他回去。」
「你不會騙我?」
癌視著只到自己肩膀的女子,文少然垂下眼眸遮擋住眼中的詭詐,柔聲安撫︰「我怎麼會騙你?」
如果向幼藍不是被那聲音迷惑,她肯定不會如此輕易的相信了這個男人,可听著他毫無破綻的言語,她很傻的決定再次相信這人一次。
所以等她獨自回到家里,才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可惜為時已晚,她總不好立刻跑去要人。
于是,在沒有向覺非的日子里,向府變得一片沉寂,向幼藍心里掛念孩子,吃睡不安;而青玉也因為小主子不在身邊,變得懶洋洋的,沒什麼精神。向幼薇來到這邊,听到覺非被留在文府,臉上的表情也是一片詭異。
就這麼忍耐了五日,這其中文老夫人再沒讓人請她過去,文少然也絲毫沒有把孩子送回來的打算,向幼藍終于無奈的發現,自己又被騙了!
終于一日傍晚,再次空等一天的向幼藍氣不過,怒氣沖沖的來到了文府,然後得老夫人帶著覺非出外游玩的消息,等她再去文少然的書房找人算帳,里面那個言而無信的男人正悠哉喝茶。
不同于前幾日的落魄,現在的文公子衣衫錦繡、神情悠然,就連墨黑長發都梳理的一絲不苟,不像是閑適在家,倒像是專門等待美人赴約的公子哥。
「文少然,你到底要做什麼?」先是到門口胡鬧,然後裝出落魄樣子讓自己心有不忍,
還有老夫人的熱情,現在看來都是一個個的圈套,讓她進得去出不來。
看她惱羞成怒的模樣,文少然清淺一箋,「我能做什麼,三年時間不見,你可比當初耐心多了,還記得那時無論面對什麼事兒,你都不如小薇兒鎮定,眼下卻忍了這麼多天才找來。」
怒火把她的理智燃燒殆盡,抓起書桌上的硯台狠狠摔在地上,听著那清脆的破碎聲這才有些解恨,「算我蠢,到現在還被你騙得團團轉!」
長嘆一口氣,文公子也是滿臉的憂傷,「別說得這樣絕情,無論如何,覺非都是我的孩子,你忍心把他帶離我的身邊?」
「你什麼意思,覺非是我的,他只有我這個娘親,沒有爹爹!」
什麼叫倒打一耙,她現在是清楚了,做錯事的男人這會兒還能理直氣壯,文少然的臉皮功夫倒是長進了不少。
「你問過他的意思嗎?如果他真的只需要你這個娘親,那又何必流連在我母親身邊不舍得離開,孩子總是希望被人疼愛的。」
「有我就足夠了!」
「難道你打算終身不嫁,守著覺非?」文少然的眼楮眯起來,這是他脅迫別人時一個習慣,透著危險的意味。
「那又如何?」被人騙過之後,她不認為自己還能用盡全力去愛上另外一個男人。
「向夫人,容我提醒你,覺非還是個孩子,他需要家人給他的無盡寵愛,何況,你如何解釋他的生父是誰?」
眼眸猶如利刃落在文少然身上,向幼藍冷笑,「覺非是個堅強的孩子,他不需要那些,就算我會嫁給別人,那個人也不會是你。」
「藍兒,別說氣話。」文少然危險的笑,慢慢靠近這個滿身是刺的女子,幽幽說道︰「你很清楚,與其為了覺非的身世,勉強和一個不愛的男人共度一生,倒不如試著回到我身邊,再沒有誰會比我更疼愛覺非。」
她清楚,當然清楚,不但知道沒有別的男人更適合做覺非的父親,卻也清楚這一生更不會有別的男人,能給予她這樣沉痛的傷害。
「你怵想!」向幼藍咬緊雙唇,故作堅強。「覺非是我的,和你無關!」
「哦?」邪肆一笑,文少然挑眉,「你現在還是如此確定嗎?」
她不是文少然的對手,向幼藍突然發現,自己在他的面前永遠是被動的,比如當初的隱瞞,比如此刻的威脅,她不想承認,可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抓住了她最脆弱的弱點。
覺非,就是她堅強下去的全部希望!
她的聲音在顫抖,眼眸中也是不安,看著她這樣可憐兮兮的被自己堵在懷里,文少然心中驟然疼痛,這一生他最不願傷害的人就是向幼藍,可偏偏無論他如何做,總是第一個傷到這個女人,這個事實讓他挫敗,說話的聲音都溫柔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