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嫁 第5章(2)

「裴成軒。」

「怎麼寫?」

「成功的成,器宇軒昂的軒。」

「我知道怎麼寫了,謝謝。」

「你識字?」

「偷學過。以前家里附近有學堂,我每天到學堂外頭偷學,這里學一點、那里學一些,後來有人教我寫字,我也讀過幾本書,不過有些字認得卻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她老實回答。

「二少爺學識淵博,想不想跟在他身邊多學點?」

宣華容本來想點頭,但不知想起了什麼繼而猛搖頭,「還是不要。」

「為什麼不要?」

「我是來裴府做事,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我只想默默做滿十年,存一筆錢然後回故鄉。」跟在主子的身邊固然好處多多,可是也必定會引來注目,她生性不愛引人注意。

「真傻,跟在主子身邊,說不定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我早過了作夢的年紀。長工大哥,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名字?」

「成雲。」

「成雲大哥,我先去忙了,下回有空再聊。」險險忘記還有事要做,不趕快去忙,待會兒就會被人罵了。

目送她離去的背影,男子的眼眸浮現一抹深意。

他對她,相當感興趣。

棒天,他以另一種身分出現在她面前──

「你是……大少爺?!」宣華容一臉震驚,不過一晚的時間,長工變成大少爺,該不會明天她就被踢出裴府了吧?「大少爺,您在生氣嗎?」她努力回想昨天有沒有說了不得體的話。

裴成雲故意不回答她的困惑,逕自道︰「劉管事,我身邊正好少一名識字的婢女,就讓她到我身邊吧。」瞥見劉管事露出為難的表情,他刻意刁難,「還是說,我連這點小事也沒有決定權,需要去問李秀鳳那女人?」

劉管事一听,連忙解釋,「大少爺,絕對沒有這回事,只是昨天二少爺也跟我提起華容的事情,希望能讓華容跟在他身邊。」現在兩位主子同時搶一名婢女,大少爺將來會繼承裴府,不可得罪,二少爺頗受老爺寵愛,當然更不能得罪,而且說不定將來很有可能會取代大少爺……

裴成雲哪會不清楚劉管事那一點心思。「怎麼著?我身為大少爺難道沒有優先權?」

二少爺將事情交給他處理,但他不過是名區區的管事,兩位少爺都不能得罪,是要怎麼解決才好?劉管事腦筋不停轉呀轉的,希望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就在他的眼神對上宣華容無辜的大眼後,心生一個主意。

「大少爺,既然您和二少爺都喜歡華容,雖然是二少爺先提起,不過您是大少爺,小的實在不知怎麼作決定,不如就由華容自個兒決定好了,反正都是主子,也不太難選,對吧?」呵呵呵,他真聰明,將事情推給還不清楚裴府內明爭暗斗的新來婢女,反正不管她怎麼決定,得罪另一名主子的都是她,他才能置身事外。

裴成雲眼里染上一絲黯色,自劉管事那張想兩面討好的笑臉移至還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的宣華容臉上,「你的意思呢?」

她的意思?她是婢女耶,地位卑微,還能自行選擇主子嗎?無論劉管事笑得有多親切,她都覺得自己似乎是大難臨頭。

「是啊,華容,我不是跟你說過大少爺、二少爺人都不錯,無論是服侍哪一位都好。」總之不關他的事。

不對吧,劉管事,你之前不是才說看見大少爺要有多遠離多遠的嗎?她記得很清楚呢。

見宣華容一直沒有開口,劉管事驚得滿身是汗,就怕大少爺一個不高興會拿他開刀。

裴成雲不耐煩地轉身欲走,因為他清楚宣華容會作出什麼決定。

就算她對他沒有偏見又如何?剛才光听見他們的對話,聰明的人都曉得該往哪里靠,即使他身為長子又如何?在這個家里,根本沒有他說話的余地。

乍見裴成雲要離開,宣華容想也不想便月兌口道︰「我想跟著大少爺。」

這句話頓時讓另外兩人怔愣不已,尤其是裴成雲,他沒想到會有這結果。

劉管事一頭霧水。他才跟這丫頭說了大少爺不好惹,這丫頭怎偏偏往火坑里跳,是將他的話當作耳邊風啊?

「華容,你真的要選大少爺?呃……我不是說大少爺不好,而是你真的確定了嗎?確定之後可不能反悔喔!」唉,這下要怎麼跟二少爺交代?

裴成雲點點頭,「是啊,確定了可不能反悔。」

「我不會反悔。」

听她這麼說,劉管事認命地離開,裴成雲則是把宣華容帶回房里詢問她的決定。

宣華容歪了歪頭,反問︰「真的要奴婢說?」

「直說便是。」

「因為剛才奴婢看見大少爺要離開的時候露出很傷心的表情,奴婢想大少爺沒有得到奴婢的服侍就那麼傷心,非奴婢不可,那麼服侍大少爺工作舍奴婢其誰呢?」她甜甜的笑容頓時逗笑了裴成雲。

「選擇我,也許你將來有一天會後悔。」

「大少爺,您請放心,既然奴婢答應要服侍大少爺,無論將來是好是壞,奴婢都不會後悔,更不會怨恨大少爺,畢竟是奴婢自己選擇的,不是嗎?」她的命雖不好,可怨天尤人也不會比較快樂,倒不如隨遇而安才是上上之策。

「你很聰明。」可惜她看錯了,有沒有得到她的服侍,他一點都不傷心,他是憤怒自己沒有更大的權力掌握他人生死。

「多謝大少爺夸獎。」哎呀,她就說嘛,對人還是別抱有偏見,大少爺其實不難相處啊。

「以後在我面前別自稱奴婢,就以你的名字稱之。」她值得他另眼相看。

「是,大少爺。」

「為了不讓你以後怎麼死的都不曉得,我先告訴你有關裴府的事情。我是裴府的長子,地位卻不如我弟弟,他娘李秀鳳是青樓的女人,用了些手段讓裴府的主子對她唯命是從,若非裴府的傳家之寶在我這邊,我可能早就死于非命了。」

死于非命……這麼嚴重?她是不是來到一個可怕的地方啊?

「想不想知道我把傳家之寶放在哪里?」

「想……」腦筋一轉,宣華容登時拚命搖頭。「不想!不想!大少爺,華容一點都不想知道您的傳家之寶放在哪……」

但她的拒絕還是慢了一步,裴成雲已經自匣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印章拿至她眼前。

呃……這樣好嗎?

不是傳家之寶嗎?既然是能夠保護生命的寶,就該妥善藏好,干嘛給她看?她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他的傳家之寶藏在哪里。

說時遲,那時快,裴成雲突然松手,宣華容連忙伸手接住這個非常重要的傳家之寶。

「大少爺,這個傳家之寶不是很重要嗎?為什麼要隨意拿出來?」她小心翼翼捧著那顆印章,萬一傳家之寶有個損毀,她可賠償不起。

「的確很重要,如果沒有這只印章,任何人都休想自庫房領取五十兩以上的金額,還有很多事情也無法辦成,這只印章確實很重要,所以每個人都想得到,包括這個家的主子。」裴成雲左眉輕挑,神情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蔑。

這個家的主子……不就是裴老爺?!

「大少爺,老爺好歹是您的親爹,應該不必這般敵視吧?」

「親爹?他逼瘋我娘,還配當我的爹嗎?」

淡漠到幾乎沒有任何情緒的反應,他的聲音平靜如水,毫無起伏,緩緩道出更不堪的事實,宣華容注意到他臉上神情看似風平浪靜,眼里卻閃過一抹瘋狂、殘忍。

清官難斷家務事,總之,不關她的事,她一點都不想蹚渾水。

「大少爺,這傳家之寶還是快快收起來,免得讓其他人得去了。」他是她的主子,理當要為他著想。

「你想不想要?」他唇邊噙著似要勾引人的邪笑問道。

要這個麻煩?她敬謝不敏。

「大少爺,華容只想安穩過日子,對您或是裴府絕對沒有覬覦的意思。」她沒多偉大的志向,只想平安過日子。

「難了!踏進裴府是你第一個錯誤的選擇,選擇我是你第二個錯誤的決定。華容,以後這傳家之寶就交由你保管了。」裴成雲明白告訴她作錯的第三個決定,就是不小心看見了傳家之寶。

交給她保管?!說笑的吧?

「大少爺,這、這……」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婢女,怎能負責大少爺的生死呢?

「我的命交付在你手上,是生是死全看你對我有多忠心了。」他笑著這麼說,仿佛一點也不在意生死問題。

宣華容卻听得心驚膽戰,從此為了傳家之寶該藏在什麼地方傷透腦筋,日也想、夜也想,白天換一個地方藏,晚上再換一個地方藏,半夜驚醒還會因為放心不下又換個地方藏,輾轉痛苦了半個月後,她終于找到最適合藏傳家之寶的地方。

「你把傳家之寶戴在身上?」真不知該說她大膽還是冒險。

宣華容左右張望,確定附近沒有第三者,這才放心。

「大少爺,倘若您想直接害死我們兩個,盡避說得再大聲一點沒關系。」最好弄得人盡皆知,她才能早死早解月兌。

「萬一被人瞧見怎麼辦?」

居然還敢這麼問她?「請問大少爺肯收回去嗎?」

「既然交給你,當然就由你全權負責,我不會有意見。」

「就算我把這個東西交給其他人也沒有意見?」

「好啊,你想交給誰我都不會阻止。」裴成雲一副等著興風作浪的模樣。

「大少爺,請問您究竟將傳……這樣東西交給華容有什麼重要意義嗎?」她整整困惑了半個月。

他嘆了口氣,「我保管得很累了,想找個人幫我分擔責任。」

「既然大少爺保管得很累了,華容會努力代替您善盡職責,不過老爺都還沒過世,為什麼傳……這樣東西會傳給您?」

「這是爺爺直接交給我的。」臨終之前,爺爺將他叫到床前囑咐這個家往後就交給他了。

印章在他手上,但實際掌權者還是他爹,若要等到他真正接管裴府,需要他滿二十五歲才行,所以還有兩年的時間得和他們慢慢玩,最後能堅持下去的人才可能得到全部。

「大少爺,您的處境還真是月復背受敵。」好可憐喔。

「你在同情我?」

「沒有。」宣華容隨即否認。大少爺自尊心強,最厭惡有人同情他。「華容只是在想大少爺孤軍奮戰很辛苦,往後華容願意替大少爺分擔責任,減輕您的壓力,這樣您晚上就會比較好睡了。」

「你怎麼知道我沒睡好?」

「身為您的奴婢,您沒有熄燈,華容又豈能先睡。」因此她每天早上都是睡眼惺忪地被門檻絆一跤,今天醒來還覺得頭昏腦脹,真希望晚上能早點睡。

「以後別陪我了,你白天精神不好,是要怎麼保護好傳家……」

還說?!或許真的是腦袋不清楚,宣華容想也不想便用手直接捂住裴成雲的嘴,阻止他又說出令她頭疼的四個字,等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事時,她的手已經被扣住。

「大、大少爺,華容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晚上沒睡飽,白天就神智不清,她怎麼會用手去捂住大少爺的嘴?

「華……」

「大少爺,華容真的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我!」她究竟在想什麼啊?怎能對大少爺動手?最討厭有人隨意踫觸的大少爺一直抓著她的手,肯定是很生氣。

「華容,你的手很燙。」

「大少爺,是您的手比較冷吧?」

裴成雲撫模她光滑的前額,涼涼的掌心貼上她發燙的額頭,宣華容覺得很舒服。

「你發燒了。」他陳述一項事實。

原來是她發燒,難怪總覺得天在晃、地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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