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鄭櫻琪那天還是去上班了。
陸盛恆想說服她請假休息幾天,好好調養一下腳傷,結果卻被鄭櫻琪問了這樣的問題,「那你能請假嗎?」
「恐怕不能。」新菜品下個月即將上市,所以月底前他都會很忙。
「所以就算我請假,你也不能天天照顧我,對不對?」
「應該……是這樣。」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請假。」手臂一環,定下結論,「你要上班,鄭英杰也要上班,難道要我一個人在家自生自滅嗎。」
「你可以雇人。」
「不要。」她立刻搖搖頭,「我不喜歡讓陌生人進我家。」
「那……」陸盛恆似乎還在思考可行的方案。
「其實除此之外呢,我還有很多個必須要去醫院工作的理由。」
「比如?」
「比如我很缺錢,不工作哪來的錢,光指望鄭英杰可不行,他也要娶老婆的。」見陸盛恆似乎有話要說,鄭櫻琪立刻叫停,「不要說你可以借錢給我哦。」
心事被說中,只好沉默。
「我這麼喜歡你,不倒貼錢就不錯了,怎麼還能要你借我。」
陸盛恆因她的坦誠而哭笑不得,只得岔開話題,「可是健康比錢更重要。」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如果生病的話,沒錢也不行嘛。」
「嗯。」又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了。
「我跟你講,別看鄭英杰人高馬大、虎背熊腰,其實老毛病一大堆。他性格這麼差勁,萬一以後娶不到老婆,還不是要我養,所以養老錢一定要存好。」
鄭櫻琪和鄭英杰真是很有意思的一對兄妹,雖然看起來十分不合,見面就要吵,但其實心里比誰都在乎對方。陸盛恆不禁莞爾,「你想得很長遠。」
「當然羅,不然指望鄭英杰那頭熊想這些嗎。」
「還有嗎?」不知不覺間,他想和她多聊一些,「必須去醫院的理由。」
「有啊。」
「還有什麼?」
鄭櫻琪忽然正經起來,還刻意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地說︰「職業操守。我今天下午有一台很重要的手術。」說完還不忘再強調一次,「很重要哦,所以我不得不去。」
似乎被她的嚴肅所感染,陸盛恆也跟著收斂笑容,「什麼手術?」
「我要給一只臭鼬做絕育手術。」
噗。
「這下理由是不是夠充分了。」
「嗯。」陸盛恆只回應了一個字,這次不是因為少言,而是因為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笑出聲來。
所以最終,他還是拗不過鄭櫻琪將她載回寵物醫院。
抵達目的地之後,陸盛恆開門下車,先是從後車箱里取出新買的單拐,然後才繞到鄭櫻琪那邊幫她打開門,小心翼翼地扶她下車,然後在她撐好單拐之後順勢攬住她的肩。
鄭櫻琪微微一愣,訝異地看向他。
陸盛恆一手攬著她,一手關上車門,鎖好之後才迎向她訝異的目光,「怎麼了?」
「你摟了我耶。」
扶在她肩上的手松了松,「我怕你摔倒。」
「好嘛、好嘛,知道了。」鄭櫻琪連忙壓住他的手,生怕對方跑掉,「不要松手,摟緊一點。」
這女人,他哭笑不得地搖搖頭,然後扶著她走進醫院。
噠、噠、噠……鄭櫻琪架著單拐單腳跳的聲音在走廊里顯得格外清晰。
陸盛恆低頭看去一眼,頓時擰眉,「應該先把高跟鞋月兌掉的。」
「嗯?」
「小心再扭到。」
「沒關系。我很擅長穿高跟鞋走路的,不信你看……欸欸欸!」剛炫耀到一半腳便輕輕地拐了一下。
陸盛恆立刻將她扶正,手臂更加用力地將她攬好,頭痛地叮囑道︰「走穩一點。」不要再耍寶了。
「喔。」她灰溜溜地模模鼻子,但卻因為那緊摟在肩頭的手臂而忍不住偷笑。
「以後還是少穿高跟鞋。」
「可我很喜歡穿耶。」她輕咬紅唇,笑容狡黠,「不過如果是我男朋友不要我穿的話,那我就不穿了。」
又來了。只是現在再听她說這種話,陸盛恆不會再有那麼強烈的抵觸情緒,偶爾還能接續一兩句玩笑,「那恐怕你還要再穿一陣子了。」
「什麼?」她沒有听清楚。
「沒什麼。」若無其事地朝遠處看去,「前面右轉嗎?」
就這樣,陸盛恆照顧鄭櫻琪的日子正式拉開了序幕。
而作為害她跌倒摔傷的補償,他所要做的就是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幫她做早午兩餐,就像之前鄭櫻琪對他所做的那樣。不過除此之外,陸盛恆還有些不放心。雖然早上有人送,晚上有人接,那白天呢,白天有人照顧她嗎?
可事實上,陸盛恆顯然是多慮了。
鄭櫻琪曾說會有同事照顧她,而現在看來卻是不錯,何止是同事,想要「照顧」她的病患家屬也是多得數不完,每天來到她的辦公室外總是會看到一大幫男人圍著她團團轉,而這些男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都不是來給寵物看病的。
就像今天這樣。
陸盛恆站在辦公室外,擠都擠不進去,只能一臉無奈地听著里面的男人一個接一個獻殷勤。
「鄭醫生,這是我媽煮的骨頭湯,最適合骨節錯位後喝了,你嘗嘗看。」
「喔,謝謝你媽媽。」
「鄭醫生,這是我阿姨炖的豬腳,既美容養顏又利于恢復,真是好得不得了。」
「喔,謝謝你阿姨。」
「鄭醫生,這是我祖傳的膏藥,貼在傷處效果很好的,保證你過不了幾天就又能活蹦亂跳。」
「喔,謝謝你祖……」及時剎車將那個字吞下,然後干笑幾聲,「謝謝你。」
鄭櫻琪這一笑,令屋內的男人同時心花朵朵開。
但那笑容看在陸盛恆眼中卻是格外刺眼,就像她的美一樣,在別人看來是養眼,在他看來卻是刺眼。陸盛恆掂了掂自己帶來的便當,覺得或許他根本沒必要進去,反正她有骨頭湯、有炖豬腳,再不然還可以把那些膏藥吃掉。
理智告訴他應該掉頭就走,可行動上他卻敲響了辦公室敞開的房門,並且敲得很大聲。
叩叩叩!
辦公室里的諂媚聲一停,其中幾個人回過頭來,在看到門外高挑冷峻的男人時,不約而同地警惕起來。哦,是強敵!
陸盛恆提著便當走進來,冷冽的目光準確地掃過眾人,落到鄭櫻琪身上。
「阿恆,你來啦。」她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單腳一跳。
陸盛恆幾步走到她面前,將她扶穩之後又立刻將手抽回去,「小心。」
「陸先生來得可真準時。」
「不曉得給鄭醫生帶了什麼好東西來?」
「其實也不用這麼麻煩,有我們在,不會餓到鄭醫生的。」
對于他們夾槍帶棒的言辭,陸盛恆全部當作听不到,他眉眼低垂,稍稍頷首,不冷不熱地說︰「嗯,各位午安。」
「不好意思各位。」鄭櫻琪笑咪咪地趕人,「我要吃午飯了,謝謝你們的禮物。」
「好的,鄭醫生。」
「鄭醫生,記得要喝骨頭湯哦。」
「還有我的桃仁粥。」
「謝謝你們。」
鄭櫻琪想單腳跳著將他們送出去,結果卻被陸盛恆一手攔下,「我來。」說著跟到辦公室門口,利落地將門甩上。
在陸盛恆的攙扶下,她一瘸一拐地走到辦公桌後坐好,然後興沖沖地拉過陸盛恆帶來的便當盒。
他則是在辦公桌對面坐下,背脊挺得筆直,輕環手臂,默不作聲地環視著鄭櫻琪的辦公室。鮮花、水果、玩具、零食……滿當當地堆了一屋子,讓人不禁懷疑她根本不是骨節錯位,而是得了什麼了不起的大病,並且才剛從死亡線上被拉回來,她的愛慕者真是多得令人咋舌。
出神間,鄭櫻琪已經掀開了便當盒蓋,期待的笑容卻在看見里面的食物時失望地垮下,「蒸餃?」
「嗯。」
「可我昨天明明說今天要吃豬腳面線的。」
「只有蒸餃。」想吃面線還不容易,那些人還沒走遠,只要鄭櫻琪一句話,管他什麼豬腳面線、豬耳朵,連豬尾巴面都可以給她弄來。而他能給她的,只有蒸餃,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單調乏味。
「喔。」她垂頭拓翼地應聲。
鄭櫻琪黯淡的神色,仿佛給他心頭的無名火中又添了把柴,「不喜歡就不要吃了。」他竭力使自己的語氣听起來一如平常,「喝排骨湯嗎?」
「不要。」
「那桃仁粥呢?」
「不要。」
「他們還送了什麼?就沒有你想吃的嗎?」
「不要,我都不要吃。」鄭櫻琪的情緒莫名焦躁,「我就要吃豬腳面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