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們快點回去,伯母還在家里等。」殷琥珀快步走在前頭,兩個男人徐徐跟上。
「剛才答得很好,不過頓了一下是怎麼回事?」
「應爺,要說太離譜的謊話,明非也會為難。」雖然他站在主子這邊,心里偶爾還是會有一絲淡薄到和晨露有得比的正義。
「下個月調薪。」
晨露般的正義立刻抵擋不了耀眼燦爛的黃金,全蒸發了。
「應爺,是明非錯了,下回明非肯定會直截了當回答,絕不會有一絲遲疑。」他本就是心甘情願為五斗米折腰。
應子丹听了很滿意,沒再說什麼,徑自跟上殷琥珀的腳步。
賺錢很難嗎?對他而言,賺錢一點都不難。左明非笑呵呵的與前面兩人保持距離,只因前頭兩人不知為了什麼事在爭執不休,遠離戰火才是上上之策。
「應子丹,我剛剛找你是有正經事,你怎麼可以這樣?」殷琥珀不高興的說,竟然還要人阻擋她。
「反正那種地方你少去。」若是一個不小心,她被人當成青樓姑娘拖進房里干了混賬事……是說這可能性也不大,畢竟這麼胖的姑娘,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有興趣?
「那你也不許去!」她講求公平原則。
「我是男人。」
「又如何?」她傻傻地追問。
「要不然你夜夜陪我睡?」
「……」
爭執頓時結束,因為兩人各執一詞沒有交集。
明明不是應子丹的生辰,還是莫名其妙地慶祝起來,飯吃到一半,左明非累了先行告退,殷琥珀則是說有事得外出一趟,應子丹自告奮勇要陪她卻遭到她拒絕。
其實他是用不著陪她,畢竟放眼祥龍鎮,誰都知道琥珀是受他保護,誰敢動她一根寒毛就是和他過不去,不是準備等死就是必死無疑。
他欲陪,她卻說不要,讓他氣得猛喝酒。
「娘,除了女兒紅,沒有其它酒嗎?」喝也喝不醉,真不知這種酒有什麼好喝的。
「你娘我只喜歡女兒紅,不成嗎?」身子不好的劉翠婉,跟兒子斗氣還是挺有精神的。
「成,當然成,您說什麼都成,就算竄改我的生辰我亦無話可說。是說……干嘛隨便亂說?」萬一被拆穿,可以想見最厭惡有人騙她的琥珀只會找他算賬。
「不就是為了你這個笨兒子嘛!」兒子愚蠢,只好由她這個做娘的代子出征,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相處。「娘的時日不多了,假如能看見你娶妻生子,娘才能死而無憾。」劉翠婉說得滿臉憂慮。
「放心,大夫說您活到八十也沒問題。」
「要是哪天琥珀嫁給別的男人,就不要跑來跟娘哭。」不曉得兒子是哪里出了問題,名聲那麼糟糕,弄得全鎮的好姑娘都不敢靠近他,唯一敢靠近的就只有琥珀,她也最喜歡琥珀,希望她能成為應家的媳婦。
應子丹不語,徑自喝著喝到吐也不會醉的女兒紅。
「喜歡琥珀,為什麼不肯好好跟她說明,你不說,單純的她永遠也不會明白。」兒子在別的地方特別聰明,偏生在感情上蠢到無藥可醫。
「她喜歡的……從來就不是我。」他有幾分懊惱。
琥珀鐘情上官鳴玉是他一直都清楚的事情,有錢的男人她不喜歡,偏偏喜歡那種腦袋里裝滿足以壓死人的書冊的死讀書人,很可惜他什麼都會,就是不識字,也不想識字。
識字能賺得了多少?
他識不了幾個字,照樣每日進帳幾百兩,就算是人稱第一商賈的司徒蘭生也比不上。
一派文弱只會讀書的上官鳴玉哪能和他相提並論,偏偏有人不識貨。
「傻兒子,別在這兒喝悶酒,拿出你的真心必定能打動琥珀。」
「娘,我還沒有成親的打算。」
每次見到娘,總免不了要在終身大事上打轉,听得他都煩了,才不喜歡待在家里,如果跟他提這件事的不是娘,他早就翻桌開打了。
「你娘我想抱孫子,想跟媳婦上街閑逛、話家常,倘若你不能給我個媳婦,那就由你來陪我聊天、上街。」她退而求其次。
開什麼玩笑,他是喜歡琥珀,卻沒想過娶她,家里已經有個他無法鎮壓的親娘,若再加上個他也壓制不了的琥珀來連成一氣,他在這個家還有地位可言嗎?
「去找談二生,他比較孝順,而且他的名字里剛好有個‘生’字,就叫他生孫子。」
「二生乖巧,根本不用我擔心,他早已有喜歡的姑娘,娘現在最擔心的是你,也不想想你的名聲有多糟,除了琥珀大概沒別的姑娘敢接近你……」劉翠婉搖頭嘆氣自己怎會生了個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惡霸,回想當年,年紀小小的子丹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轉眼間……唉。
「誰說的?‘湘春樓’里的姑娘個個都愛死我了。」他出錢大方,是位好客人。
劉翠婉慈祥的表情頓時冰冷,應子丹只得乖乖受教。
「娘知道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娘無法再事事要求你,可唯獨成親這件事,你得听娘的。琥珀很善良體貼,也是唯一能容忍你性子的姑娘,你若不娶,早晚後悔。況且,娘的生辰也快到了……」其它姑娘她不喜歡,最疼的仍是單純的琥珀。
自兒子成年後,她每年的生辰心願都是同一個──希望兒子快點成親,讓她有孫子抱、有媳婦疼。
「那丫頭,要臉蛋沒臉蛋,」頂多算是清秀之姿。「要身材也沒身材,」圓滾滾的身子,偶爾分不出前後邊。「我才瞧不上眼。」
偏偏他最瞧不上眼的丫頭竟惹得他心猿意馬,一天到晚欲求不滿。
兒子在想什麼,她這個做娘的怎會不清楚,從小到大對琥珀都是心口不一,也不知他是在別扭什麼。
「那好,我叫二生娶她,二生听話又和琥珀談得來,肯定會娶。」
「好啊,就叫二生娶她!」說完,應子丹起身欲出門去喝會醉的酒,哪知在門口遇上返回的殷琥珀,忍不住大聲質問︰「你是去了哪里?一個姑娘家這麼晚還在外頭,難道不怕出事嗎?」
殷琥珀氣喘吁吁,好一會兒後才有辦法開口。「這、這個送你。」
一只翠綠的玉玦遞至他面前,上頭還系有靛色細繩,應是出自「玉華閣」。
「我看你身上沒有佩戴什麼玉飾,所以自作主張幫你買了一個,老板說這玉玦系在腰上還有避邪的效用。」不清楚他喜歡什麼,她只好照自己的意思挑了一個。
「為什麼送我?」
「不就你生辰嘛!不喜歡嗎?」如果他不喜歡,那她二十兩銀子就白花了。「我知道這是便宜貨,你看不入眼,可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你討厭我是不是?」
「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想?」她從來就沒討厭過他。
「要不然為何送我玉玦?難道你不知玉玦代表決裂的意思?」他沒好氣的問道。
冤枉啊!「我真的不曉得,要不我拿回去換好了。」
「不用了。為何突然對我這麼好?」
「因為你是我朋友啊。」她對朋友向來很好。
他當然清楚她對朋友有多好,不只朋友,甚至鄰居、客人她也一視同仁,壓根沒多大分別,一想到她也曾送禮物給上官鳴玉,他就高興不起來。
那個上官鳴玉是靠著家產而活,要不他哪能這般清閑當他的書肆老板,跟白手起家的自己相比,他根本比不上,偏偏面前這小呆子不知是不是眼楮瞎了,對上官鳴玉如此迷戀,真讓他內傷。
「這種東西……不只送過我吧?」哼,原來只是朋友而已。
殷琥珀有听沒懂。「什麼意思?」
「你應該也送過別的男人禮物吧?」
好吧,他承認他很矛盾,想要琥珀又怕要她。
成親多麻煩,他不想受困一個女人,不過琥珀是特別的,他會寵她、疼她,她要什麼就給她什麼,只不過她未曾跟他開口要求過。
「你是說爹嗎?」
應子丹一臉詫異。「你是說除了你爹之外,我是你第二個送禮的男人?」
其實不只爹,她還送過談二哥、左大哥、琉璃、上官公子、王二爹、小鄧子,不過第一個想到的是爹,才會說是爹,咦,應子丹怎麼看起來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是啊。」罷了,看他心情似乎很好,她就不說實話了。
應子丹這才高興地收下禮物。
小時候家境不好,生辰時就母子倆一塊過,一人一個饅頭便了事,等他有錢有勢後,對過生辰亦沒多大興趣,倒是娘會每年為他煮一碗壽面。
除了娘之外,這還是他頭一次收到禮物,心頭的滋味難以言喻。
稍晚,當談二生吹著口哨正要踏進家門,突然被一股蠻力給推至牆上,他來不及還手,便先听見對方的聲音,是應子丹。
「二生,你若答應娶琥珀,我一定宰了你!」
談二生莫名其妙地被揪住衣襟,又听了這番莫名其妙的威脅,待恐嚇他的人離開,他片刻還回不過神來地呆站在門口。
他是招誰惹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