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整整三天,司徒府的氣氛顯得十分沉重,不僅僕人們的笑聲少了,連干活時也似乎顯得有氣無力。
司徒蘭生默默看在眼底,不置一詞。
晚飯時,司徒夫人看見兒子,依然不說一句話,夾在中間的司徒老爺只能默默埋首桌前,因為這種時候是多說多錯,不說不錯。
他是很喜歡璇璣沒錯,不過他們夫妻都已經決定分離,兒子又固執,他也不能如何,偏偏妻子執意插手兒子的事,家中的氣氛才會鬧得如此僵。
「爹,娘。」縱使娘不理會,司徒蘭生依然恭敬地招呼。
他一落坐,看見盤子里的胡蘿卜絲,那是他最不喜歡的菜,卻是璇璣最愛的。就在他舉起筷子夾起些許胡蘿卜絲的時候,才驀地想起她已經離開了,頓了一會兒,他才若無其事地繼續用飯。
司徒老爺和夫人都看見他的動作,紛紛嘆氣。
兒子明明對璇璣有感情,為何會走到這個地步?
「我不太餓,先回房了。」司徒蘭生起身道。
「我早上去看過璇璣。」隔了三天,司徒夫人終于開口與兒子說話。
「她……過得好嗎?」司徒蘭生雖沒有轉身,但口吻仍透露出關懷。
「很好,璇璣過得比我們好得太多了,笑得比以前更燦爛,還說明天要煮我最愛吃的菜,所以明日我跟你爹都不會在府里,晚上你就一個人吃飯吧。」司徒夫人存心刺激兒子,希望他別傻得連這麼好的妻子都放棄。
司徒蘭生不語,徑自離開飯廳。他本欲回自己的房里,卻在經過曾和璇璣住了一年的房間時駐足。
推開門,燃起燈火,房內的擺設一如她離開前那般,在那天早上之後,這是他頭一次進入這兒。打開梳妝台上的木盒,里頭的首飾似乎一樣都沒有少,這確實是她會做的事,她的性子也是倔強的。
盒子里頭全是他送給她的首飾,本希望她為他點綴自己,然而她的性子就是不喜歡刻意妝點,反而將他的美意糟蹋了。
雖然對她沒有愛,卻在她走後,他的心反倒無法平靜,日夜被思念纏繞,夢里全是她的倩影。
握緊其中一支發釵,司徒蘭生心頭頓生一股氣憤,讓他用力將發釵砸在地上。摔碎的發釵四分五裂,散落一地,他隨即熄滅燈火離開。
倘若她能走得這般瀟灑,有沒有他都無所謂,那麼他又何必將她掛記在心上?
他必定能將她徹底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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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孫子瀲前來司徒府,為的正是堂妹的事。
堂妹心系司徒蘭生,非君不嫁,孫子瀲本以為這門親事是結定了,畢竟司徒蘭生已與妻子離緣,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司徒府本該立即籌備婚事的,怎知久久毫無進展,因此孫子瀲便來探問情況。
「孫少爺,少爺人在靜書樓。」
靜書樓是司徒蘭生婚前的住處,一樓是書齋,二樓則是他的臥房。
孫子瀲快步邁往靜書樓,樓上樓下都找遍了,卻不見人影,最後是在紫原湖邊發現他。
「蘭生,你不是已經決定要娶如韻了嗎?為何還不盡早籌備婚事?」
司徒蘭生雙手負在身後,听見孫子瀲的問話,遠眺的姿勢仍動也不動,只是回道︰「我並沒有決定要娶,只說會考慮。」
听見他這麼說,孫子瀲比他還急。「考慮?你不是已經和嫂子分開了,那還等什麼?」
「子瀲,我現在真的沒心情說這些,過陣子再說吧。」
「什麼過陣子,都已經兩個月了,如韻一直等著你的回答,你要她等多久?如韻確實很喜歡你,不時在爹和我面前稱贊你,想嫁給你的意願十分明顯,別告訴我你完全無動于衷。」他這個堂妹向來很有主見,不出色的男子根本看不上眼,如今好不容易有成親的意願,爹交代他務必撮合這門親事。
司徒蘭生一愣。他還以為才經過幾日而已,原來已兩個月了啊……他應該早就遺忘了璇璣,為何心底仍不安穩?好像事情完全月兌離他的掌握,教他有些心慌。
見司徒蘭生仍沉默不語,孫子瀲覺得很棘手,事情本來應該輕而易舉,怎會在這節骨眼上生變?
「蘭生,你到底打算怎麼辦?嫂子已經離開了,難道你要辜負如韻的情意?」
奔負?若說他辜負孫如韻,那麼……他是不是同樣辜負了璇璣?
「我需要時間想想,子瀲,你回去吧。」
此刻,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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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她身上仍是一襲素色衣裳,鵝蛋臉上的淡妝幾不可察,插在發上的也僅是尋常的木釵,如今的她看來更為樸素,但不知何故,司徒蘭生就是能一眼便看見她。
她走在人群之中,神情是那樣恬淡自如,和小販交談時,臉上滿是輕松的笑意,她的微笑是那樣自然,那是他在司徒府里不曾見過的……
不,他曾在婚前見過她這樣的笑容,但婚後他專注于家業,並未時常關心她,難怪再也看不見她的笑,是他先放棄了擁有她的權利。
「少爺,您怎麼了?」走在後頭的僕人順著司徒蘭生的目光看去,發現了易璇璣的身影。「是少夫人!」一時不察,他月兌口而出的是一份對少夫人仍有的敬重。發現自己說錯話,僕人趕忙捂住嘴。
這聲少夫人悄悄牽動了司徒蘭生的心。
「你先回去吧。」
「是,少爺。」
遣開僕人後,司徒蘭生的注意力便完全落在走在前面的那道縴細身影上。
他跟著易璇璣,刻意將距離拉遠些,以免被她察覺。他注視著她的每個動作,甚至是撥發的舉動,看在他眼里都分外懷念。
記得新婚的隔日,他們為彼此更衣、整理儀容,他甚至親自為她穿褻衣、畫眉、上胭脂。
曾經,他們也有過親密的日子,只是他始終未能愛上她。
他清楚璇璣住在哪里,曉得她現在以刺繡為生,偶爾也會刻意經過她的住處附近,曾經想過,若他們巧遇,他該說些什麼才好?會不會尷尬?一方面避著她,另一方面又想見她,這段時間,他已快被這種矛盾的情緒淹沒。
他在等她求饒,可是始終等不到。
「司徒公子?」當他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走在前方的易璇璣不知何時發現了他,走至他眼前喊了一聲。
司徒蘭生驀地回神,定楮望著面前的易璇璣,心頭霎時涌上一層憂慮。
分離後,他不時想著,若是他能愛上璇璣該有多好?他終究沒有愛上她,現在卻不時想念,究竟是為什麼?
以往,種種問題到了他手上,沒有一件擺不平,對他而言,世上沒有困難的麻煩,然而眼下他竟還不能自分離的低落情緒中恢復。
他的悵然若失與她的愜意相比更為明顯,難道她真這麼快就將他忘了,一點都不懷念?
察覺出他的愣然,易璇璣又喊了一聲,「司徒公子?」
司徒公子?真諷刺。
「即使不再是夫妻,也別如此生疏好嗎?」
易璇璣眨了眨眼,遲疑一會兒後說︰「說得也是,那我們還是朋友吧?」
朋友……而已嗎?「嗯。天氣很冷,妳出門怎麼不多加件衣服?」
「無妨,多走動的話就會覺得暖和了。你正要回府嗎?」
「沒有。這件衣服披上,要是著涼就不好了。」
司徒蘭生月兌下外衣就要披在她肩上,她連忙阻止。
「不用了,我不覺得冷,何況……」他們已不是夫妻,就算是朋友,也該謹守男女分際。這是她想說的話,原本正打算說出口,卻在看見司徒蘭生的雙眸隱約透出的不舍後又咽下肚。
「既然是朋友,我當然可以關心妳吧?對妳,我確實不是一個大方的丈夫。」
等了兩個多月仍然沒有等到她反悔,他並不是想逼得她走投無路,只是別扭的自尊讓他拉不下臉來見她,他希望至少能由她先低頭,事情便還有轉圜。
這真是自私的想法,不是嗎?
其實,易璇璣明白司徒蘭生在想什麼,他希望她能先低頭,畢竟他是天之驕子,在商場上又呼風喚雨,若要他放段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不願給她生活費用,就是要她看清現實的殘酷,但她的傲骨不會允許她輕易低頭。
面對他淡淡的自責,她僅能選擇沉默。
此時,他們就站在街上,幸好周遭的人們不是忙著做生意就是忙著采買,只有幾雙好奇的眼盯著他們瞧。
「沒事的話……我回去了。」往事不斷涌入心中,雖說要放下過去,但在看見司徒蘭生的時候,易璇璣心痛依舊,面對曾愛過的枕邊人,她還沒那麼厲害,能做到無動于衷,就算要遺忘,也要幾年後,說不定往後他們真能如朋友一般閑話家常。
「璇璣,已經晌午了,能和我一道吃個飯嗎?」
曾有過的回憶霸住胸口,在她轉身之際,那縴細的身影勾住了他的心。縱然只有一時半刻也好,他就是想重溫有她陪伴的感受。
男人是不是天底下最自私的東西?他非常同意。
「今天初一,我茹素,你可願意?」她沒有猶豫太久,神色平靜地問。
「我都可以。」
「那好,這附近有個面攤,老板娘的手藝很好,每逢初一、十五我都會過去,後來才曉得邵小姐和我一樣也喜歡老板娘的手藝,連偏愛美食的邵小姐都喜歡老板娘所煮的面,我想這表示應該很多人都喜歡,希望能合你胃口。」
當易璇璣和司徒蘭生來到面攤,老板娘看見他們兩人一同出現,沒多問什麼,依舊熱情的招呼。
「老板娘,我要一碗什錦面。」
司徒蘭生注意到什錦面是最便宜的一種面,心中莫名的一疼。直到此時他才知道自己對易璇璣有多苛刻,以往要吃什麼山珍海味沒有,如今卻讓她吃個東西還得顧及價錢。
「璇璣,我來付帳,妳想吃什麼盡避點。」
「我是真的很喜歡吃老板娘煮的什錦面。」她清楚司徒蘭生是怎麼想的,但她並不認為自己是受苦。「老板娘會放很多當令蔬菜,料多實在。」說著,她朝老板娘一笑。
「我也一碗什錦面。」他妥協了。
「好的,馬上來。」
待老板娘轉身離去,小小的面攤似乎一分為二,一方嘈雜,他們這邊卻靜悄悄。
「妳最近過得如何?」
「不錯,多虧明春幫我牽線,許多夫人都挺喜歡我刺繡的手藝。」她原是「雲錦繡坊」的繼承人,出嫁後,繡坊留給妹妹承擔,而她雖懂得「雲錦亂針繡法」,但在離開繡坊後便不可再使用,因此如今她僅是以一般的刺繡技巧賺錢餬口。
「可有遇上麻煩?」
易璇璣低頭一笑。「大概是他們都清楚我是你的下堂妻,所以還沒遇上會欺負我的人,明春的爹娘也很照顧我。」
「妳本是千金小姐,這樣不委屈嗎?」
「怎會?我自食其力,哪會委屈,何況以前爹娘也不是把我寵上天,畢竟我需要承接繡坊,幸好現在家里有妹妹,我才用不著擔心。」她拿起筷子,一雙擺在司徒蘭生面前,一雙握在手中,藉此緩和面對他時有些緊張的情緒。
「妳……搬回來吧,讓我照顧妳。」過這種日子她無所謂,但他舍不得。
「即使我是你爹娘的干女兒,也不能一直打擾他們,再說你不是要娶孫姑娘嗎?婚期訂了嗎?」
孫如韻……璇璣不提,他都差點忘記了。
起初,他幾乎為孫如韻傾倒,情苗在心底迅速滋長,他喜歡和她相處,喜歡看她動人的笑容、听她婉轉如鶯啼的嗓音,迷戀當他們聊到感興趣的事時她開心的神情,跟她在一起時,總覺得時間流逝得很快,他曾經希望朝暮都能和她共度,如今,這份感覺竟淡得彷佛不曾有過。
「還沒。」司徒蘭生暫時考慮不了孫如韻的事,因為他滿腦子全被眼前這個女人佔據了。「妳也算是我妹妹,就算我要照顧妳一輩子,也沒人敢有異議。」
原來他只想當她的兄長……易璇璣垂下眼睫,扣緊筷子。
「不用了,我終究會回家去的,畢竟這也不可能瞞得了爹娘一輩子,你不必替我擔心,更不要覺得有責任。我明白,當感情結束的時候,分離總是不可避免,我也沒怪你……真是的,我們難得見面,別再聊這些,對了,上回听干爹、干娘說要外出散心,他們回來了嗎?」干爹、干娘和她爹娘一樣喜歡到各處游玩,他們正是因為年輕時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幫助了彼此,才成為摯友。
「還沒。最近娘對我相當不滿,大概是不想太早回來看見我。」媳婦的地位勝過兒子的,大概唯有在司徒府才會發生。
易璇璣听出理由為何,瞬間變得沉默。
也許他們還是不該見面吧,剛才發現他的時候,就該裝作沒看見,立即離開,也不會有此刻的尷尬了。
「不會的,干娘很疼你,不會氣你太久,等他們回來的時候,記得買霍老板的包子給娘,她就會氣消了。」
「兩位,什錦面來了,請趁熱吃。」
今天初一,生意比較忙碌,老板娘剛放下兩碗什錦面,又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什錦面里果真有許多不同的蔬菜,不過他隨即注意到里頭有三、四片苦瓜,那是璇璣不喜歡吃的東西,于是他不假思索的伸出筷子將她面里的苦瓜一一夾過來。
他們是對喜好剛好相反的夫妻,他不愛胡蘿卜,她偏愛;她對苦瓜敬而遠之,他卻異常喜歡,因此一旦遇上碗里有這兩樣菜,他們總是相互為對方解決。
一時之間,司徒蘭生竟忘了他們此時的關系已不再像從前,等他察覺時,易璇璣正困惑地凝視著他。
「不好意思,我太放肆了。」
易璇璣沒有想得太多,只認為司徒蘭生還會為她著想,已經算很不錯了,她總覺得他似乎和過去有些不同。
「沒關系,而且別浪費也比較好,那你要吃胡蘿卜絲嗎?」
這碗什錦面好像特別豐富,除了她不愛的苦瓜,亦有他厭惡的蔬菜。
司徒蘭生此時才發現。「麻煩妳了。」
易璇璣以筷子、湯匙將他碗里的胡蘿卜絲夾得干干淨淨。
眼眸相對,瞬間四周彷佛變得寂靜,他倆動也未動的無言凝視著對方,這樣的情況在那一年的婚姻中也不曾有過,直到老板娘的聲音響起,才讓他們回神。
「易姑娘,這是我新做出來的小菜,你們幫我試試看味道好不好,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盡避直說。」
由于老板娘和易璇璣熟識,兩人談得十分熱絡,司徒蘭生無奈,只好默然無語。
環顧四周,面攤位于熱鬧的街市中,雖不骯髒,但是附近十分嘈雜,跟他常去的飯館相差千里,可是不知何故,他一點也不覺得反感。
視線繞了一圈後落在易璇璣的側臉上,他終于找到了理由──是因為她。以往不察,是沒有想過他們會有今日之別,他認為他們會永遠在一起,所以從未好好珍惜,等到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才想留住她的心,但為時已晚。
「又有客人,我先去忙了。」
易璇璣朝老板娘點點頭,繼續吃面,低下頭的瞬間發現司徒蘭生似乎動也不動,便抬頭問他,「怎麼不吃了?是不是不好吃?」
「不……」他能說他突然懷念過去的點滴,希望她再次回到他懷里嗎?不,他什麼都不能說,這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面有點燙。」
他沒說什麼,不是因為自尊心作祟,而是突然能體會她的感覺,他若說了,對她是另一次的傷害。
「差點忘了,你不愛吃燙的,要不然等面涼一點再吃。」
然而即使拚命壓抑,他最後還是違背理智的開口︰「璇璣,倘若、倘若……」話未竟,他便立即壓下。他還從未這般無措,連一句話也不知如何說。
「什麼?」
「……沒什麼,快吃吧。」搖搖頭,司徒蘭生最後還是決定不說。
縱使滿腔懊悔,他也不能說,就算說了,也是造成她的困擾,她看起來似乎過得很好,他豈能自私的隨意擾亂她平靜的心?
「對了,那個……」這會兒,反而是易璇璣有話對他說。
「什麼?」
「請好好對待孫姑娘,她是個值得疼惜呵護的好姑娘。」
司徒蘭生沒有回答,隔了一會兒後才說︰「璇璣,讓我補償妳。」
「補償什麼?」
「妳不肯搬回來,至少讓我照顧妳的生活。」
「我自食其力綽綽有余,你不必擔心,我倒是希望你少做點生意,多留在家里陪干爹、干娘。」她仍然客氣委婉地拒絕他。
「我明白。」
他的妻子不需要他,而他,卻不能沒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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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听聞婢女說司徒蘭生前來,孫如韻花了點時間重新打扮後,才來到前廳。
原本已是朵嬌貴的花兒,再經過細心妝點,更為艷麗動人,讓人舍不得移開贊嘆的目光。
「蘭生!」看見他,孫如韻的雙頰霎時浮現酡紅,滿是喜悅。縱然帶著千金小姐的嬌氣,看見心上人時,她依然有羞澀小女人的一面。
他倆前陣子時常相見,不過自從司徒蘭生和妻子離緣之後,他們再也沒見過面,身為女子,她也不好意思正大光明的前去找他,于是委托堂兄幫忙,但還是沒有結果,還好她始終不願放棄,這會兒司徒蘭生上門來,定是要給她好消息。
她上前,正欲纏上他的手臂,卻教他不著痕跡的避開。
「蘭生?」孫如韻面露不解。
「有些事,我該跟妳說清楚。」
看見司徒蘭生首次對她表現得那麼嚴肅,孫如韻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不可能娶妳了。」
丙然。「你不是為了要娶我才和你妻子離異,為什麼現在又說不肯娶我?莫非……你另有喜歡的人?」男人變心都是這麼快嗎?快得令她錯愕,不及反應。
另有喜歡的人?不,或者該說,他終于明白自己愛的人是誰。
「孫姑娘,我並非為了妳和璇璣分離,當初和妳堂兄說到這件事,我並沒有確切表示要娶妳,畢竟我仍在意我妻子的心情。」只是沒想到那些談話會讓璇璣听見,在他還沒有答案之前,她已經先作出決定。
「難道我們前陣子的相處,你都沒有感覺?你不是很喜歡我?」孫如韻簡直不敢相信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夫婿人選竟然會放棄她,無論家世、容貌或是才能,她樣樣不輸給易璇璣,對這樁婚事也十分有把握,怎料……
「沒錯,我確實對妳動過心,也欣賞妳的才貌,不過最近,我甚至想不起當初為何會對妳這般迷戀了。」
「你……你怎能說出這種無情的話!」情濃的時候對她呵護備至,著迷的眼神未曾離開過她,等到情已逝便翻臉不認人,神情冷漠得足以凍死她的心。
「我確實喜歡過妳,不過,對于一個自私自利、舍棄妻子的男人,妳認為如何?」
「不是她主動離開你?」至少她听說的是這樣的狀況,她實在也不想和其他女人共享一個丈夫,易璇璣肯退讓,對她而言再好不過。
「正因為是,我才對她有所虧欠。」
孫如韻听了,雙眉微擰。「你對她有虧欠,也僅是虧欠,可以用其他方式補償,又何必把感情賠進去?既然你不愛她就別再綁著她,這樣只是讓我們三人都痛苦。」
正因為不是單純的虧欠,他才這般躊躇。「我不認為是賠。」
孫如韻愈听,心頭愈是緊張。「你不是不愛她嗎?」所以她始終認為自己的機會很大。
「我原以為不愛的。」因為他從不認為他們會分開,所以未曾多注意她,直到分別以後,他才益發渴望她的陪伴,才曉得她已無可取代。「小時候,祥龍鎮上有一位賣糖葫蘆的老伯,他做的糖葫蘆格外有滋味,我吃過一次,挺喜歡的,不過那時我總覺得區區一串糖葫蘆根本不值得一再品嘗,然而,等我有天想再回味的時候,那位老伯已經過世,而糖葫蘆的滋味,我永遠也找不回了。那時,我後悔失去的只是一串糖葫蘆,如今卻是我的妻子,我竟傻得一再重蹈覆轍……」
孫如韻逐漸明白他的意思,心也慢慢涼了。
「你要回到她身邊,是不是?」
「不……在我放棄她的時候,也沒有擁有她的資格了,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顧她。孫姑娘,倘若我沒先認識璇璣,定會愛妳。」
失去孫如韻當然會有些遺憾,但若失去璇璣,他此生將不會再感到一絲滿足。
「這就是你們男人的薄情是嗎?我總算見識到了。」哭?罵?孫如韻很清楚,無論她做什麼都不可能挽回這個男人。
在認識後,她便清楚他絕不會輕易受人左右,她也不以為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能讓他改變決定,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比不上平凡的易璇璣,看來是她太高估自己的美貌,也錯估這對夫妻的感情,是她輸了,輸得徹底。
「呵,既然你想吃回頭草,盡避去吧,我身旁的追求者可不缺你一人,司徒蘭生,將來你必定會後悔當初沒有選擇我!」就算輸,她也要輸得有自尊。
司徒蘭生淡淡一笑後便離開孫府。
孫子瀲看見他離開,連忙追問堂妹,待他听完經過,不禁為堂妹感到惋惜。
「真沒想到蘭生最後會選擇嫂子。」連他這個朋友都認為司徒蘭生對妻子不過是盡一份責任,沒想到事實並非如此。「如韻,現在妳要怎麼做?」
孫如韻嘆口氣,艷麗的容顏滿是落寞。「我好累,想回家了。」
「怪他嗎?」原本該是一樁美好姻緣,卻是這樣的結果,孫子瀲也不知該說什麼。
「我應該怪他才對,畢竟他對我的感情一點都不尊重,可是不知為什麼,我並不怪他,甚至還羨慕起他的妻子。」
「他不選擇妳是他沒福氣,將來他一定會後悔!」
「堂兄,我真希望自己能跟易璇璣一樣,遇上一個值得依靠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