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宣告後,湯啟揚開始公開追求江少儀。
江少儀很煩惱,每回看見湯啟揚,都必須先聲明自己不可能愛上他,可是湯啟揚總是聳肩說可以做朋友。
既然是朋友,她當然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每次他們都有聊不完的漫畫話題,她更無法抗拒,畢竟她身邊看漫畫的人根本沒半個,也或許是大家都隱藏得很好吧。
湯啟揚之于她,只是一個有著共同興趣的朋友而已。
她想反正只要自己沒有絲毫動搖,應該沒關系,不過這會對蔣孟生很過意不去,因此她也盡量閃躲。
這天,她在公司附近的餐廳吃飯,茉莉臨時有事不能來吃飯,她一個人吃,就在她剛落坐時,對面也坐下一個人。
對方是孟天恩,是表哥的妻子,說起表哥的婚姻也相當精采,程度就跟一本愛情小說差不多。他們第一次婚禮,她有參加,第二次婚禮,她也有參加,未來應該是不會有第三次了吧。
「嗨,天恩。」她們年紀相仿,便以名字相稱。
「怎麼今天沒有帶燴飯嗎?」孟天恩笑笑地問。
孟天恩很善良,才不會跟另外兩個男人一樣滿是冷嘲的口吻。「今天的便當有人拿去吃了。」吃的人就是愛冷嘲她的其中之一,另一名則是天恩的丈夫。
「我听維倫說,蔣經理提前回國了,妳應該很高興吧?」
「嗯,是啊。」她欣喜的心情溢于言表。
「恭喜啊。」孟天恩邊說邊把一本BL漫畫攤在桌上。
即使漫畫反著放,江少儀依然眼尖看見是她喜歡的內容,還是她欣賞的漫畫家之一,可是她怎麼沒听說天恩也喜歡看這類漫畫?
「天恩,妳也喜歡看BL漫畫啊?」
「對啊,不過維倫不喜歡我看,還規定我不許在家里看,我只好偷偷帶來公司休息的時候看完。妳也喜歡看嗎?」
江少儀害羞地猛點頭。
孟天恩儼然踫見知己,連忙打開話匣子。「我告訴妳喔,其實還沒喜歡上維倫的時候,曾經將他和董事長配在一起耶,妳千萬別告訴他喔。」
版訴他?才不會。「那誰是攻呢?」太有趣的話題了。
「嗯……」孟天恩認真思索,「一開始是覺得維倫比較攻,不過後來我覺得董事長也很攻,而且啊,董事長和總經理的配對好像比較恰當耶!」說得她愈來愈興奮,連漫畫也被她扔在一旁。
「我也這麼認為,既然是董事長嘛,當然要攻一點比較有氣勢。」
江少儀也放棄吃面,兩人專心討論起來。
棒壁桌的兩個男人,一個吃得大方,一個則吃得哀怨。
「喪氣什麼,你不是後來也變成攻了嗎?」賀維倫出聲安撫。
這算是後來居「上」嗎?
盛堯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為了蔣孟生,他這犧牲太大,不過比起他們兩人,完全不懂BL為何物的女友就顯得彌足珍貴。但有沒有可能,其實女友也明白BL的意思,嗯,回去測試一下好了。
是說……要怎麼測試?
江少儀自從得知孟天恩也喜歡看BL漫畫之後,湯啟揚的吸引力猶如自由落體一般直線下降。
最近,她經常和孟天恩聊有關BL的事情,而且一聊才曉得她們都喜歡WM,由于孟天恩不喜歡CWT人擠人的環境,都是采預購方式,待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看漫畫。江少儀就比較喜歡親身體驗,而且她還喜歡玩COSPLAY,CWT是一大盛事,她當然非去不可。
直到月底的時候,她才又看見湯啟揚,他不再意氣風發,倒顯得有些喪氣。
「怎麼了?」
「我快被fire了吧。」
「為什麼?」她沒听說湯啟揚有什麼重大失誤,怎會落到被fire的下場。
湯啟揚苦笑地反問︰「妳不知道嗎?我還以為妳會第一個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我因為想追求妳而得罪蔣經理,他和董事長的關系畢竟比較親,因此董事長答應他在他復職前將我fire掉。」
江少儀直接否認。「不可能!他不是這種人。」
「不然妳說我為什麼會被fire?這個消息是人事部的人透露出來,絕對假不了。我想以我的業績以及能力只有升職絕不可能被fire,肯定是蔣孟生介入。」
「人事命令頒布了嗎?」她依然相信蔣孟生不會做出這種事。
「下星期一就會頒布。」
「我想應該等到頒布才能確定。」
「這種事還假得了?妳是他女朋友,會幫他說話也是情有可原,不過記得幫我跟他說,我不可能因為這樣就被打倒!」說畢,湯啟揚氣沖沖離去。
承受湯啟揚的怒氣,江少儀依然決定相信蔣孟生,她堅信他絕非這種小人。
中午在休息室吃完便當,她回辦公室準備要小睡片刻,才推開門就听見同事的交談。
「我覺得湯啟揚真的很無辜。」
「誰教他明知少儀是經理的女朋友,還敢放話追求,這叫做自找死路!」
「听內部的人說他如果不想被fire的話,就必須接受調職。」
「我看調職也好不到哪去,大概會調到偏遠地帶吧。」
「唉,我還以為經理公私分明呢!」
「有人要搶妳的男朋友,妳會公私分明嗎?」
「也對。」
江少儀悄悄關上玻璃門,回到休息室里,郁悶的心情始終跟著她直到下班回家,蔣孟生已經準備好一桌菜等她。
有事擱在心上,她吃飯也不甚專心,腦子里想著該不該先問湯啟揚的事情,要是問了,是她誤會,肯定會被罵,如果問了是事實,又該怎麼處理?
「想什麼?」
「沒……沒有啊。」
「沒有的話,怎麼一直扒飯?有事就說出來,我不喜歡妳放在心底。」與其讓她胡思亂想,還不如由他來解決。
好吧,提前知道也可以先安心。
「我問你……湯啟揚調職的事情,你有沒有介入?」
「沒錯。」蔣孟生老實坦承。
回得如此氣壯,有那麼幾秒,江少儀竟覺得自己不該繼續追問。「為什麼?難道真的像是外人所說,因為湯啟揚想追我所以惹火你了?」
蔣孟生笑得一副這還需要問嗎?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很大方的男人。他既然有種跟我挑釁,就要有接受下場的勇氣。」有人覬覦他的情人,還要他假裝大方公平競爭,根本做不到。
「可是這樣對他很不公平。」
「難道要等妳愛上他,我才能介入?」
既然能以最迅速的方式解決,就絕對不會留下這麼一顆不定時炸彈,斬草除根是他奉行的原則,他雖然欣賞敵人,不過也要看值不值得,對湯啟揚,他甚至是想直接fire,但最終理智仍然戰勝情感。
「這樣實在是太過分了,為了一己之私就能隨便決定別人的前途嗎?」
「他明知妳是我的還來招惹妳就不自私?」
「只要我不理他就沒事了。」
蔣孟生冷冷揚唇似是嘲弄她自以為是的篤定。「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變的,只要他在妳身邊打轉,妳便有可能心動,我先下手為強並沒有錯。」
「我真的只當他是朋友而已。」
「男人和女人絕對沒有單純的朋友,如果不是因為心動,怎麼會願意為了某個人付出?而且多半說『我們只是朋友』是因為有不能行動的理由,如果今天沒有我,妳敢說完全不會受他吸引?」
「我……」江少儀被問得說不出話來,蔣孟生咄咄逼人的冷酷以及透徹的分析令她害怕。
「如果不是喜歡他,妳會和他成為朋友?喜歡是一種廣義詞,它還包含了好感,妳只是因為有我的存在不得不將對他的好感給壓下,假使今天沒有我,你們早就在一起了,我說得沒錯,對吧?」
「我真的只是單純想交一個朋友,我不想最後變得跟你一樣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被逼得反擊了,然而這一擊卻重重刺傷他。
蔣孟生完全怔住。
受傷的表情清晰可見,他就像是一頭受傷狼狽逃跑的動物,不敢置信卻又彷佛能體會地往後退了一步。
江少儀慌了,她沒想到自己竟口不擇言提起過去的事情來傷害他,她明明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忘記過去的不愉快,怎麼最後卻是她親手破壞一切。
「孟生,我、我……」
「對不起。」
一聲輕得宛若針落地的細碎歉意听在江少儀耳里卻如轟隆巨響般震撼她的心,淚水瞬間滾落。
這三個字應該是她說才對。
蔣孟生沒有看她,直接走向大門。
江少儀隨即伸開雙臂擋在門前,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次讓蔣孟生離開,那麼,她將會永遠失去他。
蔣孟生對感情十分挑剔,絕對不會容許有半點瑕疵,這句傷害的話,若是不清楚內情的人所說,他肯定不會在意,然而說的人是她,她也無法原諒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你別走好不好?」淌下的淚水似是未關緊的水龍頭,一滴一滴落在白色地磚上,形成透明水漬。
蔣孟生依然不看她的淚,不听她的哭。往往最親近的人才能傷他最重,所以他甚少讓人靠近自己,但她終究令他失望了。
「蔣孟生,別走……我求求你別走!我知道你不會打我,可是如果你想打的話,我會讓你打……只要你別走,好不好?」她哭得抽抽噎噎,就像個孩子一樣。「我知道我說錯話了,可是我還是很愛你……你、你不要因為這麼一次就直接判我出局,而且、而且你都快三十五歲了,孔子不是說『四十不惑』,我知道家暴會讓你有陰影,可是難道你要一輩子受這種影響嗎?我真的希望你能快樂一點!」她吸吸鼻子再說︰「如果你真的很難忘記,我會陪在你身邊幫你……一個人真的很寂寞,我相信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愛你的人了。」
這到底是在道歉還是在數落他的不是?
「這很難說,我條件很好。」他涼涼補充。
他一說,她的眼淚又如泄洪的水,一發不可收拾。
這是要分手的意思嗎?
不會吧,她才說錯一句話,雖然確實很欠扁,可總要給她第二次機會吧?犯人都有特赦的機會,她也想要一次特赦,一次就好,她鐵定好好珍惜這個機會。
見她哭得好不淒慘,蔣孟生看了終于忍俊不禁,用手抹去她的淚,「太奸詐了,妳先哭,是要我怎麼怪妳?」聲音滿是對她的寬容。
江少儀沒有停,繼續哭。
若能哭得他回心轉意,就算要哭倒三座萬里長城也沒問題。
「就算我不娶妳,妳也會愛我一輩子?」
「當、當然了。」都糾纏這麼久,既然沒有排斥感,繼續下去肯定也沒問題。
「少儀,假如是妳的話,我不抗拒婚姻,但我不想有小孩,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當一個好父親,也許我懂得照顧小孩,畢竟那是可以學習的知識,可是我無法親近他們,不懂該怎麼關心,我唯一有印象的父親就是那個只會打人出氣的男人,我怕將來有一天也會變得跟那種人一樣,這樣我肯定無法忍受。」
「不要這麼說。你很溫柔,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你對他們是不是真心,他們輕易就能感受得到。而且不生孩子就算啦,我也不勉強。」
「那妳願意嫁給我嗎?」
「沒問題!」為了讓蔣孟生不再生氣,她當然什麼都好,不過他剛才是問了什麼?「你問我什麼啊?」
「妳願意嫁給我嗎?」他拿出在美國便已買好的戒指替她戴上。
她好歹也是個正常的女人,當然向往婚禮,因為蔣孟生的關系,她本來已經死心了,現在沒想到竟然能嫁給他,她當然願意。
「非常非常樂意!」江少儀喜極而泣的抱住他。
「妳知道嗎?我今天去逛百貨公司,買了一件很可愛的圍裙,是藍色的多啦A夢,我覺得妳應該會願意只穿著一件圍裙給我看的,對不對?」蔣孟生當然懂得利用這次機會,不把握就太可惜了。
他拿出圍裙,笑得好溫柔好溫柔,藍色的多啦A夢也在對她笑,笑得陰惻惻。
她能不能不要穿呢?
答案當然是──不能,笨,用膝蓋想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