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你笨 第十四章 輔導班

大概是秉持著有錢大家賺的原則,輔導班的老師,每隔兩三天就會換一個。

所以見識到不同老師的不同行為方式,成為溫湄最感興趣的事情。

今天這位真是有夠離譜。竟然不會打字!什麼兩筆的五筆的拼音的,統統不會。

不會就算了,大不了寫個教案用投影儀放一下嘛,他還偏不放棄使用高科技產品的樂趣,利用寫字板上狂寫狂寫做課件,等到第二天Word一打開,那些混亂到天邊去的亂碼,真能把人給樂壞了。什麼商品超現實主義、不變恣本都出來,一堂課笑料不斷,刊稱前所未有的充實。

「哇,這個老師就是我們馬政經教材的主編喲!」小蘅很開心地跑來宣布消息,本來還以為她的下一句話會是「原來也不過如此」,誰知道這個教條主義分子竟然還一臉花痴地說︰「他的水平肯定很高,我要認真听講。」然後那天去食堂路上就听她看到什麼都扯價值規律市場調節,差點沒把大睡了三節課的溫湄窩囊死。

不過豪言壯語猶在耳畔,第二天此姝就不顧溫湄多日來的精心策劃努力壯膽,在沒有經過任何人批準同意的情況下,悍然首先逃課並且大玩失蹤。晚上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魂不守舍,誰問、問什麼都不說話,最多給你一個淒美的笑容或者呆滯的眼神,然後又躲到自己的世界里去,發呆。

大家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她那麼悲傷。

第二天,又是那個開朗快活,隨時隨地準備發瘋的蘇伊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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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要在樓下呆多久?」走來走去的,看得他眼花。

「不知道。」蒼老的女聲有些笑意。「要不你去接他一下?」

不屑地輕哼聲,「憑什麼我去接他?」

「他都試圖沖上來這麼多回了,你偶爾下去一趟也沒什麼的吧。而且天那麼熱——」

「他還怕熱嗎?他 ,就讓他曬去,關我什麼事。」沒好氣。每次回家都偷偷模模專挑沒人在的時候,以為他不知道嗎?

「不關你事就別整天站在窗邊出神啊。」伸長個脖子天天看,總算盼到了還一副別扭相。

「那又是誰都退休了還有事沒事往學校跑的?」你又比我好多少?

「我——」尚母一時語塞,還想再辯的時候,叮咚叮咚的門鈴響起。

二老條件反射往門口疾步走去,兩只手一同搭上門閂,定住,充滿警惕與敵意地對視一眼,然後像是被燙到般同時放開,優哉游哉地分頭走路,一個踱回書房,一個挪到廚房。等到門鈴響滿十聲,尚母才施施然一邊問著「誰啊」,一邊來到玄關。

「呀?小冉?」好驚訝好驚訝的樣子,「你沒帶鑰匙嗎?」

「媽,我……」尚冉模模褲兜好好躺著的金屬物體,「忘帶了。」

尚父捧著空水杯出現在書房門口,看見兒子也很「意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尚冉看他一眼,轉身就走,結果被母親匆忙攔住。

「小冉,外面熱,快進來。」暗暗瞪了老伴一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尚冉半推半就地月兌鞋進門。看到清靜空曠一如以往的大廳,心中澀然。

尚母把兒子讓到客廳沙發里坐下,兩手不安地抓著圍裙看他半晌,才進出一句話︰「我給你去泡茶。」說完急匆匆往廚房走。

尚冉正要阻止,轉戰到飯桌前「專心」看報紙的尚父出聲︰「泡什麼茶?他又不是客人。」

不是客人。四個字的認定讓尚冉緊張的心微微放松。「是啊,媽,您別忙了。我又不喝茶。」

「差點都忘了你不習慣喝茶的,」尚母尷尬地笑了下,轉身往冰箱走去,「那你要喝什麼飲料?雪碧可樂還是橙汁?」這些飲料平時都有準備的,只是……總不見少而已。

「……隨便,雪碧吧。」尚冉望著冰箱里豐富多彩的陳列品微微詫異,父母應該是那種從不踫甜飲料,一杯茶一壺咖啡度春秋的人,怎麼會弄來這麼多冷飲?

「上次超市大削價,你媽就一下子背了很多飲料回家。」尚父似乎這件事很不滿。

「噢。」原來只是這樣。

喂,老頭子,橙汁和可樂,都是你上次听到隔壁小鄭說年輕人愛喝才買的,賴到我身上來干什麼?

尚父不理妻子的無聲控訴,頂了頂老花眼鏡,又專注于報紙。

「小冉,你今天留在這里吃晚飯吧?」

他今天是要去接溫湄下課所以才順道繞來這里的,順便交待出國的事情然後就走人,干什麼留下來吃飯?

「你爸的學生昨天剛好拎來兩條大黃魚哦,一起吃吧。」

尚父倏然抬起頭。不是只有一條魚嗎?而且昨天就吃完了。

你管我!尚母白他一眼,重新將視線調回兒子臉上。

看著母親眼中的淡淡期盼,那個不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好。」

「太好了!尚洋,你去買菜!」老規矩,你買我燒。

尚父二話不說站起身,拿了錢包往外走。他離開一會兒也好,免得看到小冉一時激動,又說出什麼話把他氣跑。

尚冉趕忙站起,「不用麻煩了,我隨便吃點就好——」驚覺自己說話的口氣,竟然和面對溫湄父母時一模一樣。

「說的什麼話。半年沒回家吃飯的人,就不興我們好好招待你了。」尚父輕描淡寫地扔下一句,匆匆出門。

案親的意思是,很歡迎他回來嗎?尚冉對著防盜門呆呆出神。

母親看他靜立不動,以為兒子又不高興了,連忙解釋︰「小冉,你爸說話口氣就是這麼壞的,別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有一點點懷念,那是——父親對他才會使用的語氣啊。

母子倆面對面坐在客廳里,一時間靜默。

「你在學校里,一切都還習慣吧?」

「嗯,挺好的。」習慣了溫湄明明一句話就夠表達意思,卻往往要多講幾句的聒噪(被她自稱為有親和力)說話方式,尚冉很自然地補充說明,「功課沒問題,和老師同學處得也挺好。」

尚母幾乎是有點驚異地看了兒子一眼,顯然是沒想到他還會說那後半句。「那我就放心了……听說你們新校區的宿舍都是四人間?」

「對,而且是不同系的同學合住一間,據說是可以促進學科間交叉滲透。學生公寓條件很好,獨立衛浴,熱水直供……」他知道母親以前是在東校區工作,新校區啟用的時候她剛好退休,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所以說這些,她應該會有興趣听的吧?

望著神情平和、侃侃而談的兒子,尚母心中無比激動。

現在可以確定兒子是真的在跟她閑聊了!多少年沒有的事情了啊。

雖然可以從老喬那里听到一些關于兒子的消息,但那都是些學習成績社團活動之類的,生活上的事,他們大多無從得知。她早就有好多好多問題憋在心里,對于他一個人在外面過集體生活有著好多好多的不放心,但是都沒有辦法出口。

去學校報到的前一天,這孩子憤恨的眼神讓她知道他是多麼盼望與父母撇清關系,丈夫氣急的怒吼更是讓兩代人從此形同陌路。

他們早就後悔了,罔顧孩子的意願把他機器般地培養,多少次希望時間倒轉,那時他們一定只把他當做最愛的寶貝,只要他做一個快樂的小孩。

但是一聲「對不起」,說不出口,也不敢說出口。

正在日夜害怕心結永遠難解時,兒子回家了。

不是湊巧撞上,也不是確定她夫婦都不在的時候拿了東西就走。

他是特地回來見他們的。

不管是為什麼,不管是誰讓小冉的眼中淡了憤世嫉俗,總之,感謝上天!

小冉不會知道剛剛門口那一聲「媽」讓花了她多大的忍耐力才把眼淚逼回去,他不會知道他們夫妻倆遠遠地看過他多少次,在樓下花園,在宿舍門前。

終于可以問,終于可以像普通家庭的母子那樣嘮嘮家常里短了嗎?

「你的室友都是哪里人?好相處嗎?」忍住激動,一個個來。近一年來她積累了太多的擔憂與傷痛,但願能夠在今天,化為無形。

安詳幸福的空氣在夏日午後,又一次光顧這個冰封已久的家。

「听喬伯伯說,你交了女朋友?」

「嗯。」Shit,他就知道某人的大嘴巴沒遮沒攔,估計不但是父母知道了,他們那個圈子里的人肯定沒一個落下的。真奇怪這種人怎麼能靜靜呆在實驗室里養蟲子。

他難得的靦腆樣子讓人忍不住就調侃起來︰「很不錯的女孩子吧?我兒子可是一向很優秀又很挑剔的。」那個女孩其實他們遠遠見過,不是十分亮眼的外形。正因為如此,能夠被小冉喜歡上,就肯定有其出眾之處。

「媽!」尚冉頭低得更低,並且確定自己臉在燒。

「你很喜歡她,嗯?」

「她不高不瘦不漂亮,也不活潑,不愛打扮,最喜歡睡覺,吃東西,但是因為缺心眼地對每個人都很好,所以大家都很喜歡指使她……」尚冉說了一大堆,然後皺起眉,「真奇怪,怎麼好像都是缺點?」那他干嗎去喜歡她?好沒眼光。

母親注視著他迷惘的樣子,輕笑,「很可愛的女孩子,跟她在一起,一定很溫暖吧。」

「溫暖?」尚冉努力思考很久,還是茫然,「溫暖是還算溫暖,但是夏天也不覺得熱啊……嗯,可能是冬暖夏涼。」

母親終于忍不住大笑。她是第一次發現兒子竟然能這麼可愛。

「總之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對嗎?」

尚冉眼楮一亮,贊同地點頭︰「這個詞用得好。」

「如果能一條條列出喜歡她什麼,媽就反而會覺得奇怪了。最重要的,在她身邊,你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就像……回到了家一樣。」母親微閉著眼敘述,嘴角有著朵笑容,似乎在緬懷著什麼,「那麼,她也喜歡你嗎?」她可沒有忘記自己的兒子是用怎麼樣轟動的攻勢把人追到手的,這件事連續三個月成為她與同事見面時的首選話題,一直沒提起,是怕他鑽到地底下去不出來。

尚冉側著頭想想︰「其實,今天我會回來,可以說是被她逼的。溫湄是那種明明有頭腦,卻完全不會讓人感覺到銳氣的,也完全不思進取的怪異人種。但是為了讓我回家,她可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藝整整勸了好幾個月——我第一次看到她可以為一件事情堅持這麼久,付出這麼多努力,您說,」他自信地笑,「這算不算是她喜歡我的一種表現呢?」

母親久久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應該把她帶來的,讓我、我和你父親,謝謝她。」

「她一直厚臉皮地吵著要來。」尚冉露出寵溺的神色,「但是我想這麼久沒回家,還是一個人先來看看比較好。」通俗的說法是,打頭陣。

母親責備地拍他大腿︰「怎麼,怕我們把她給吃了啊?」

尚冉傻笑。說起剛才的小小好奇︰「您在父親身上,也能感覺出那樣的一種舒服嗎?」完全難以想像。

「當然。否則你以為,媽為什麼肯嫁給他?當年我可是有很多人追的!」

「 嚓」一聲,父親開了門進來,對上兒子似笑非笑的詭異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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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廚藝向來不是頂好的,但是卻可以讓孩子在吃進第一口的時候,就感到無比眷戀。

「你看你,高是高了一些,可又黑又瘦的,一定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母親一邊說,一邊把什麼菜都夾到她碗里,像是要把近一年的空白一下子彌補過來。

尚冉只有乖乖地不停吃,完全沒有說話的時間。

獨留感到自己被孤立的父親,完全不理解為什麼僅僅兩個小時就可以把母子倆的關系從冷若冰霜,變成親密無間。

氣悶,早知道他就不出去了。

「我吃完了。」尚冉放下碗,擺手攔住母親蠢蠢欲動的攻勢,「呃,我有件事情要說。」

本來打算進了門說完就走人,所以之前演練的台詞全部是氣勢萬鈞擲地有聲那種通告式的口吻,但是現在明顯不合適。

算了,硬著頭皮講完好了。

「我馬上要作為K大和姐妹校的交換學生去美國念書了。」瞥見父母詫異地放下了碗筷,他才意識到原來喬伯伯的八卦習慣還真有分寸得很。

「我知道沒有和你們商量不應該,但是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所以當時想也沒想就填了申請表。現在申請已經通過,別的事務也都辦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要集體過去簽證……」尚冉現在有些後悔沒有早點來說,要不然也就不會像這樣顯得沒誠意,他們肯定會生氣的。

丙然,父親一听就鐵青了臉,放下飯碗走進書房,關上了門。

「你——」母親本來要責備幾句,想到兒子和他們的特殊情況,不來商量其實在意料之中,也覺得無從說起。

「對不起。」

他也慢慢覺得自己過分了。畢竟到國外和待在一個城市不一樣,說走就走沒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實在不應該。

「要去多久?」

「差不多畢業的時候回來。」

母親更加吃驚,「這麼長?」

她總算知道小冉的女朋友為什麼逼著他回家來了。現在不把結解開,以後回來肯定加倍艱難。

不不,現在這個不是主要問題。雖說小冉從小就經常跟著他們往國外跑,但要舉目無親的地方一待就是兩三年,吃什麼苦受什麼罪都只有自己知道,做母親的總免不了擔心,而且他們的關系才剛剛有所好轉,她都恨不得直接拿根繩把兒子拴在身邊好好照看,竟然就听到這麼樁消息。這不是折騰她嗎?

就知道會是這樣。

看著泫然欲泣的母親,尚冉心中一陣哀嘆,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安慰她︰「媽,這麼點時間一晃就會過去的,一眨眼我就會回來。而且我們有很多聯絡的方法,又不是一去就沒音信了,您別擔心。」

母親撫了撫他日漸成熟的臉龐,說道︰「先讓我靜一靜,好好想想。你跟你爸去說幾句吧,他嘴里不說,其實還是很惦記你的。」

「哦。」尚冉很听話地走向書房,與其在這里看著母親哭束手無策,還不如鼓起勇氣去面對父親的冷臉。

「他應該在樓上,你直接進去好了。」

尚冉順著書房的木扶梯來到房頂。印象中的頂樓是一個空空如也的平台,現在被弄成個小花園,種著父母親喜歡的花花草草,他回來了這麼多次,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真夠遲鈍的。

開了門就見父親站在高高的不銹鋼梯子上擺弄瓜藤,看得他好不心驚。

案親並沒有發現他的到來,尚冉不敢直接喊過去怕驚嚇到

他,只能慢慢走過去,到梯子旁咳嗽一聲。

案親低頭看到他,不理,繼續干手里的活,汗水涔涔而下。

尚冉急了,又輕輕敲敲梯子。

「干嗎?」父親粗聲粗氣地問。

「下來一下好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案親嗤了一聲,還是慢慢下了一階。尚冉手伸到半空扶著他,直到看他完全站到平地上才松了口氣。然後就是一通怒吼︰「你爬那麼高干什麼?一把年紀了身體還要不要?別仗著現在沒病沒痛的就不當回事,要是稍微一個不小心出了點什麼岔子,媽一個女人家根本就扛不動你,癱在這里看你怎麼辦?」由于太緊張太氣憤了,尚冉張口就開始責備,等接收到父親越來越錯愕的目光而住口時,已經講了一大串。

天哪,我在干什麼啊?他在心里哀號,神色也由原來的義憤填膺變為僵硬,像是逃命一樣地轉身爬上扶梯,在上面站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問︰「你剛剛要干什麼?我來好了。」

案親顯然比他更驚愕,那條精通多國語言的舌頭足足花了多一倍的時間才找回說話的能力︰「咳,我想把瓜藤牽到水管上去,這樣它就可以往里頭蔓延。」

尚冉一把拽過向外生長的瓜藤,按他的意思一點點纏在水管上。

「喂,你手勁不要那麼重,會把藤弄壞的。」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那麼點事嗎?煩不煩?

「知道什麼啊,你看你都把它扯成什麼樣了!」父親憤慨。他盼了那麼久才盼到西瓜藤有點活過來的樣子,可不能被他粗手粗腳一搞搞死了。

「你你你,干什麼?」尚冉見鬼一樣看到父親從梯子的另一邊爬上來。

「我自己來,你根本就不會!」父親拂開他的手,拉著瓜藤在水管上輕輕繞了兩圈。

尚冉看著這雙蒼老的手,想起小時候被它牽著走過的悠長歲月,一時間竟有想哭的沖動。

案親完成工作,身手還算敏捷地爬了下去,拍拍手上的灰塵,不屑地說︰「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會做!」

「你告訴我我就會了啊,你又爬上來干什麼?」真是破壞氣氛的老家伙,「這種事以後我來做就好了,你不要——」

案親臉一沉,打斷話頭︰「什麼以後?兩年以後還是三年以後?」

尚冉想起自己的行程,又是一臉愧疚︰「我……」

「你什麼你?還不快下來擦手?」雖然是慣用的呵斥口吻,毛巾卻已經穩穩遞到他面前。

尚冉看著雪白的毛巾,不禁愣了。

「喝水。」

「來吃冰淇淋。」

「收拾好東西出去逛街。」

「念太久了,休息一會兒。」

好多好多這樣的片段冉冉浮上來。

以前,也經常是這樣,嚴厲的口氣與動作,卻總是打著溫馨的主意,做著輕柔的動作。

可是啊可是,為什麼他總是要想起不愉快的事情,而忽視那些曾經的歡樂時光呢?明明都是這個人,這雙手帶給他的。為什麼他的記憶如此苛刻,只記得那些嚴厲的面容,沉重的壓力,而把溫暖的美麗的事物壓在最底層?

仍是那樣的面孔,嚴峻,凜然不可侵犯。不過比記憶中更形蒼老了。

蒼老,于是顯得有些脆弱。

蒼老的臉容上有著疲憊與歉疚……歉疚嗎?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啊。

即使曾經做過許多讓他不快的事,出發點,又何嘗是壞的?

總想著自己有多委屈有多可憐,如果站在他們的立場上去想想,就知道所看到所認為的,只是自己眼中的事實而已了。

「父親——」

老人背過身去往搖椅那邊走,不想被發現這聲久違呼喚帶來的震撼。「去哪所大學?我看看有沒有認識的人可以投靠。」

「切,我干嗎去投靠別人?靠我自己就綽綽有余了!」他追上去,像是欲追回年少時缺失掉忽略掉的親昵時光。

「你?靠自己?再等八百年吧!」

「你竟然看不起我!好,我就讓你看看,回來的時候我會比你們誰都強!」

「胡吹什麼大氣!」

不是一口一個您畢恭畢敬,不是一步一回頭戒慎戒懼——從不知道,還可以跟高高在上的父親,這樣說話。

涼涼的晚風吹來,吹開層層疊疊的藤蔓,小小的果實,正在綠葉蔽蔭之下,茁壯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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