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世子和世子妃相敬如「冰」,有眼楮的人都看出來了,安慶王妃這回不做和事佬,她等著花榮月學會對丈夫低頭,一等便是三個月。
寒蓮早看出異端,卻裝不知,花榮月私下向她訴苦,埋怨寇準的種種不是,她只有滿滿的同情,「姊姊受委屈了!想姊姊生下來便是金枝玉葉,國公爺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何曾對姊姊大聲過一句?連王爺和王妃都舍不得責備姊姊,世子爺一直愛慕姊姊是燕京第一美人,哪里會真的與姊姊賭氣呢?蓮兒心想,世子爺是大男人愛面子,扯不下臉兒先跟您陪不是,不如你們夫妻倆去別莊住幾天,跑跑馬,心情舒爽便什麼都放下了。」
花榮月十分心動,她好久沒痛快的騎馬了。
寒蓮當天夜里,和寇準滾過床單後,便將去別莊的提議再說一次,委婉道︰「姊姊是您的結發妻子,你們一直僵持著誰也不肯讓一步,王妃心中不安呢!」
寇準濃眉一挑,「你不想我獨寵你一個?」
「我想,每個女人都會這麼奢求,但我明白現實不允許。」寒蓮吐氣如蘭、溫柔如水的道︰「您不是平凡的男人,您是皇室貴冑、朝庭重臣,安慶王府的頂梁柱,能成為您的女人之一,我作夢都會笑了,怎敢奢求成為您的唯一?世子爺,請允了蓮兒所求吧,和世子妃去別莊騎馬散心,總不好賭氣一輩子是不是?」
寇準對她真是又愛又憐,又有些許無奈。
「世子妃若是有你一半懂事,一半善解人意,我又有什麼不能忍?」他臉部的肌肉跳動了一下,實在說不出花榮月一心想嫁的人是他大哥,甚至絲毫不顧及他顏面的直說了,教他如何不恨?但花榮月有臉說,他卻是不能,只道︰「她直白的對我說她不想忍受十月懷胎之苦,所以自己服下絕子湯,你說我如何能原諒她?」
寒蓮震愕地張大了一雙美目,失聲道︰「怎麼可能?!姊姊是說氣話吧?」
「不是氣話。」寇準揉揉眉心,露出略帶嘲謔的苦笑。「我私下去找宋太醫和池太醫詢問過,兩位婦科聖手都坦言世子妃的身體無法受孕,細察脈象應是服過絕子湯之類的藥。她若不是自願服藥,誰能在她的飯食中下手?」
寒蓮不禁慶幸花榮月自曝有絕子湯之事,又負氣對寇準說不想生他的孩子,好,太好了,有這麼一位豬對手,接下來要做的事就簡單多了。
「可是……為什麼姊姊要這麼做?」寒蓮不勝愁思地咬著唇,有著無從說起的茫然惶惑。「為心愛的丈夫生兒育女,是女人最幸福的一件事,為什麼姊姊……」
因為我不是她心愛的丈夫。寇準心里這麼說,直接替花榮月定罪——不貞的女人,怕守節不嫁太苦,所以嫁進王府,卻自己喝下絕子湯,自以為仍忠于寇淮!不可原諒。「蓮兒,這事不能對外說,我怕王妃受不了打擊。」
「這個自然,我相信姊姊不會那麼胡涂,八成是那兩位婦科聖手醫不好姊姊的不育之癥,生怕砸了招牌,才故意那麼說的。」
「蓮兒,你真善良,總是替花榮月找好話說。」
「姊姊讓我嫁給世子爺,于我有恩。」
「蓮兒啊蓮兒,我娶花榮月也不算冤,因為我得到了你。」
這已是男尊女卑奉行者的貴族男子所能說出口的最好情話了。
寒蓮從不去懷疑男人的真心或假意,不會以言語刺探男人的愛是否全心全意,她只會把握住當下的那一份情。她很沒出息的紅了眼眶,投入他的懷抱,仰望著他,微笑著流淚,「即使有一天姊姊容不下我了,要把我送進慈雲庵和我娘作伴,我一樣感激她讓我嫁給了你,做你的側室,這幾年的幸福足以讓我感恩的活下去,像我娘一樣用一生在懷念我爹。」
她的低語如吟誦愛的詩篇,看著他的眼,好痴情,好溫柔。
寇準被她看得心發熱,全身滾燙。「不許胡說,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你是上了玉牒的側妃,世子妃即使嫉妒你生兒子也不能隨意處置你。你是我心愛的女人,我發誓,我會護住你一輩子!」
他的愛很直接,熱情地攫住她的唇,又拉著她再滾了一次床單,欲生欲死了一回。
女人累得睡著了,男人既驕傲又心滿意足地將她抱在懷里,大腦開始正常的運作。
妻妾之間,怎麼可能沒有一絲妒意?再和樂也只是表面工夫,他的蓮兒又是個不訴苦的,對待花榮月是奉若神明,不敢違逆,今晚終于不小心吐露了一點心聲——花榮月曾暗示要蓮兒去陪靜慧師父?!
寇準的內心翻江倒海,暗罵花榮月陰險不要臉,自己打定主意不為丈夫生兒育女,所以才「賢慧」的陪嫁媵妾,讓寒蓮替她生孩子,再找機會留子去母,太可怕了。
寇準自以為解開了花榮月為何陪嫁媵妾的謎題,對花榮月再無一絲敬意。
若是連兒子的生母都護不住,他還算男人嗎?該如何做,才能讓寒蓮在王府安身立命?
寇準思考良久,在官場也混得夠精,學會了權衡利弊、深謀遠慮,很多事情不能急著發作,只能一步一步來。
花榮月是他的世子妃,就算不生,寇昭元已寄在她名下,算是嫡長子,不能說她無子。
安慶王府最重門面,禁不起休妻的丑聞,寇準也沒打算這麼做,花榮月不管是死了還是被休,爹娘尚在,必然為他再娶一位世子妃,到時候,蓮兒的處境只會更糟,他的寶貝兒子也有可能被取代地位,他絕不允許。
花榮月必須好好活著坐在世子妃的位置上,至少他拿捏得住花榮月。他的岳家寧國公府也不敢對他頤指氣使,誰教花榮月生不出來。
保持現況,反而是最有利。
寇準幾天後休沐,又多告假兩日,帶著花榮月去別莊散心跑馬,不只周嬤嬤和豐澤堂的下人們興高采烈,連安慶王妃都松了一口氣,知道是寒蓮勸說寇準和花榮月和好,特地把寒蓮叫到正院夸獎了一番,讓她帶寇昭元回榴花院玩一天,到了她生辰那日,送了一支赤金的鳳釵,嘴里還餃著一串明珠,十分貴重。
往後數年,寇準和花榮月是外人眼中一對相敬如賓的好夫妻,寇準每月固定幾日留宿豐澤堂,但花榮月越來越厭惡和寇準上床,因為他粗暴無禮,最後花榮月終于恨得直接推他下床,尖聲吼叫著要他滾。
寇準很開心的滾了。
花榮月以為寇準在床上就是這副德性,反過來同情寒蓮一直承受寇準的摧殘,她覺得自己敢拒絕寇準,寒蓮不敢,是以仍深信自己是高高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