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吐溫︰二十年後，會更讓人後悔的不是做過什麼，而是當時想做而沒能去做的事……

確實，同學會好像每個人都在遺憾著當年想、卻沒做的，特別是愛情。她其實沒什麼興趣，熟的同學也沒斷了聯系，不熟的似乎也沒需要刻意見面。既然如此，有參加的必要嗎？同學會不就是交換名片互相比較，比成就比外貌比對象，借由比較建立存在感？

她不想在已經陌生的同學中尋求存在感，為了取悅人而改變自己，那太累了，更別提沒什麼出息的自己，完全沒有可以比較的條件。

話雖如此，還是被曼曼強迫參加。她永遠拗不過曼曼，即使多年不見。老樣子，曼曼遲到半個小時，遠遠欣賞著曼曼風情萬種的走路姿態，眼神流轉姿態優雅，永遠不忘招搖，令人佩服又贊嘆。

「小米？！」唐曼殊驚呼︰「才幾年沒見你瘦了多少啊？都快認不出來了！」

「二十幾公斤，你說多不多？」貧窮生活傷人啊！

「發生啥事讓你發狂減肥？」唐曼殊好奇地東模西捏，「減肥藥？抽脂？」

「沒吃藥沒刻意減，就貧窮啊，你懂得。」心酸，誰教存款總讓她揪心。「講千百遍了，女人要懂得投資自己，就你笨，薪水全給家里。」唐曼殊皺眉埋怨，「不過，瘦下來還真變漂亮了，只是穿得太隨便，難得同學會怎不穿正式點？穿這麼邋遢被人看笑話了。」

她低頭看自己的襯衫牛仔褲球鞋。「沒規定要穿禮服吧，哈！」

太在意別人的評價，只會把自己搞得不像自己，更慘的是不適合又狼狽不堪。

再看向曼曼的精致小禮服，讓人忍不住想問價格來驚嘆一下。「有必要穿得這麼隆重嗎？」她還真沒穿過禮服。

「同學這麼久沒見，當然要盛妝打扮嘛！不能輸人。」唐曼殊對自己的容貌是極有自信的，她的薪水全投資在自己身上了。

曼曼皮膚白充滿女姓柔媚氣質，萬年不變的眨眼習慣加必殺技，迷蒙的眼神、撒嬌語氣、絕對不尖銳、絕對不頂嘴、絕對不反駁、絕對相信男人的胡謅、絕對崇拜男人的自我膨脹，以上攻略戰無不勝。

這種鬼遮眼般的必殺技，她還真做不到，根本難如登天。

進入餐廳前，不免被亢奮的曼曼感染了情緒，有點期待感出現。

見鬼了，驚嚇！

似笑非笑的表情？細長的眼眸？夏允赫？！

同學會邀請學長姐們參加，究竟是……為、什、麼？

期待中的青春回憶，在看到他邪氣笑容時，一丁點的熱血全被澆熄了。他沒放過她，抓個正著，在她耳邊指控︰「說！為什麼故意隱瞞？」

「誰隱瞞？我們班的同學會有必要特別說嗎？」心虛，不說就是怕他添亂。「你表情很可疑，故意的吧？」巴她後腦。

她來氣了︰「別人的同學會你干嘛參加？」不愛應酬的人，出席必定有鬼。「想來就來，不行嗎？」眼微眯盯著她，不想解釋是被高祥硬拉來的，但這家伙存心隱瞞，讓人太不爽了。

笑得惡劣。「又被人拉來陪襯了？」

餅分！揭人瘡疤……

兩人唇槍舌劍，還不時動手動腳，完全沒發現眾人投注的目光。「以前竟然沒發現，米晴恩長得挺可愛的，比同齡的女生們看起來年輕清純許多。」

男同學們眼光嚴苛評論著夸張走樣的女同學，有的看得出歲月的痕跡，化妝失敗-身材變形，還有服裝品味驚人的，幾個臉蛋姣好的卻又過度打扮，性感火辣風塵味太重完全失去了青春的氣息，沒想到記憶中平凡不起眼的胖妹，變瘦後竟顯得特別清新自然。

加上米晴恩和夏允赫高祥互動熟稔，左右護花下，要不引人議論也難。

難得被晾在一旁，唐曼殊感到錯愕，沒想到眾人目光焦點會落在小米身上，她頓時感到不安。男人向來對女敕妹沒有抵抗力，滿屋子的女人，出現個女孩不引人注目也難；想不到多年不見的小米，竟然會搶了自己的鋒頭，讓她氣悶難以接受。

斑祥同樣觀察著。在他眼中，唐曼殊依然是標準美女、眾人的焦點無庸置疑，只是已不如學生時期那般令人驚艷。而米晴恩確實出人意外，細瞧皮膚白五官細致清亮，整體給人清純自然的好感印象。

初見喧鬧過後，唐曼殊趁隙將米晴恩拉進洗手間，臉靠臉端詳。「老實說，你究竟動過什麼手腳？拉皮？隆鼻？開眼頭？打玻尿酸？微晶？」

她沒好氣︰「什麼都沒做，都沒錢吃飯了，哪來的錢整形？」

「騙人！用了什麼皮膚保養得這麼好？」

「保養品都是撿姐妹不要的。」胖的時候更是白女敕，只是大家沒注意罷了。

「他們也真是大驚小敝。」難得被忽略，唐曼殊相當不悅，小米也不過瞧上去可愛些而已。

「沒錯，他們夸張了，你還是今天最美的。」每個女人都喜歡被奉承，其中以曼曼最嚴重，迫切需要大家將她捧在手心里呵護。其實他人的評論听听便罷，何必當真呢？

唐曼殊振作了些，立馬補妝。「每個人都在談論你，也太奇怪。」

「變瘦太多話題新鮮罷了，主要是礙眼的夏允赫和高祥造成的吧。」咬牙切齒，被這兩人夾殺，不引人注目也難。

「你說得沒錯！」唐曼殊猛點頭，瞬間轉移注意力。「夏允赫和高祥看起來很不錯，又都挺有出息的……」

以前追求者太多了，沒將心思放在他們身上，如今比較之下兩人條件顯然優于在場所有人，年少時的眼光果然不可靠，真可惜。

唐曼殊懊惱指責︰「你跟他們熟，為什麼沒跟我說？」

她啼笑皆非。在學校時和曼曼的感情不錯，但是出社會後，曼曼除非有事否則鮮少聯絡的個性，兩人很少來往，怎有機會說呢？更別提當夏允赫的打雜助理還不丟人嗎！

「夏允赫是我老板，高祥和他是合作伙伴。」她嘆氣簡單說明，其實真心不想跟這兩個人有任何關系。

「老板？你竟然和夏允赫一起工作？」唐曼殊不敢置信，「剛剛听說夏允赫是知名的室內設計師，高祥則繼承家業搞建築，這兩人是不是真的混得不錯？」

「是不錯。」猖狂到可以拿錢砸人的程度。

唐曼殊若有所思地望著兩人。「當年真看走眼了……」

「沒有，你沒看走眼。這兩人都不是好人，真相容易被美好的皮相蒙蔽，有錢讓人眼瞎。」提醒也沒用，曼曼分明听不入耳了。

走出洗手間，她注視引起騷動的夏允赫，不得不承認某人就算嘴賤個性壞，擁有好皮相不管穿什麼站在哪里都很養眼，渾身散發慵懶獨特魅力，難怪滿場女同學們趨之若鶩。

唐曼殊皺眉。「你跟他們沒什麼吧？」

「當然！我只是小員工。」而且又不是瘋了。「你不是學設計的，為什麼會進夏允赫的公司？」

「只是暫時當打雜小助理而已，要不是為了錢，誰願意啊！」咬唇含悲。夏允赫魔魅般的引力，果然迷惑了不少人。太邪惡了！幾個女人迫不及待撲上去了，身邊這個同樣心不在焉，造孽啊！

唐曼殊相當不悅。「那幾個女人也太主動，沒半點矜持，真丟臉。」

她不置可否。夏允赫確實是俗不可耐的高富帥，不怪她們，尤其不知道惡鬼的真面目，被吸引也是正常的。

唐曼殊眼神閃亮。「夏允赫現在有交往的對象嗎？」

「目前好像沒有，沒見過。」她側頭想了想，「听同事說不乏前女友，都是極品美女。」

「是嗎？」唐曼殊嘴角微彎，「所以那幾個女人，夏允赫應該看不上眼。」

「柳詩韻和何敏儀條件不錯，老大的品味很難說。」他不是普通人，是鬼。「如果我有興趣，你覺得如何？」

「我會覺得你眼光變差了。」

「又胡說八道！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對男人沒興趣？」唐曼殊皺眉，「從來沒交過男友，該不會真的是……」

「別亂猜了，我不是。」

看到江修齊到了，她開心揮手招呼︰「阿修！」

江修齊臉色不太好。「為什麼夏允赫和高祥也在？」

她感動嘆氣︰「阿修，果然只有我們兩個正常。」

「你約來的？」江修齊敲她的頭。

「當然不是。」又不是瘋了。

「阿修，好久不見了。」唐曼殊不悅掛在臉上，昔日的追求者竟對她無視？

「你約的？」轉向唐曼殊，江修齊沒停止疑問。

「不是！」唐曼殊怒瞪，這些人都無視她的存在嗎？怎麼回事？

「這不是重點啦。」她連忙打圓場︰「這麼晚到？」

「加班。好不容易才趕過來。」

唐曼殊打量著，竟然連江修齊看起來也挺不賴的，很有精英架勢。

江修齊本不打算參加，置身這種場合，只會讓人焦慮于事業成就和存在價值，對現實人生沒有助益，只是……

江修齊看向米晴恩，忍不住捏她臉頰。「又瘦了點，都不吃飯的嗎？」

「唉呦！你們的記憶全停在學生期代，本人近年一直都長這樣子好嗎？最近還胖了些。」跟著夏允赫最大的好處，就是吃香喝辣。

「瘦太多，很不習慣。」變很正，很可愛。

唐曼殊頓時發現自己又成了陪襯，被忽略的感覺差點沒打垮她的自信，為什麼大家的目光全轉移到小米身上？不信自己的人氣下滑，她忍不住甩頭離開，往人群里招呼。

米晴恩和江修齊早習慣了，找位子坐下吃飯，才聊沒幾句，冷不防夏允赫竟擠了過來，拿了餐點在她旁邊坐下。

她瞪他，想要全場女性與她為敵嗎？「別靠過來，離遠點，免得大家誤會。」

「誤會什麼？」手臂掛在她肩上，「我們熟也不是現在的事了，況且我們現在的關系……」

「滾遠點啦！愈說愈故意。」被同學們知道她是打雜妹多糗！

夏允赫大笑。「我都不怕了，你怕？」

「我怕死了！怕人家覺得我被污染，學壞了。」她抓著他的手臂威脅，「說正經的，不準說我是打雜小助理，死都不準說。」

維護自尊是其一，另外，她可不想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盯上她，像當年般相心借由她聯系某人，那還不累死她了。

「唐曼殊和江修齊也不知道？」迎上江修齊敵視的目光，他嘴角微彎。「知道。他們兩個是自己人沒關系。」

「難吃。」不管江修齊的目光，他自在地吃起她的餐點。「你的比較好吃。」

「挑食。」白他一眼，也吃他的餐點。「炖飯滿好吃的啊。」

「沒品味不怪你，交換。」

「憑什麼？」

「老板的命令不听？」

「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不換。」

「那一起吃。」

可以吃兩種口味，感覺不錯。「勉強接受。」反正每天也都一起吃飯，很羽白慣。

唐曼殊為了夏允赫迅速回座，不情願地坐到江修齊旁邊的位子，看著對面兩人交頭接耳甚至分食的舉動，不覺有些懊惱，正想找空跟夏允赫攀談，可才說沒幾句，夏允赫又被一群人給拉走了。

夏允赫一走，唐曼殊和江修齊超有默契地瞪她，眼神不善到讓她有些哭笑不得，彷佛歷史重演，又回到那一年。

唐曼殊沉不住氣冷諷︰「你們看起來感情很不錯，哪來的欺負壓榨？」

「哪里看出來感情不錯？」明明被大老欺壓著。

江修齊不悅︰「很熟。一般朋友都不見得合吃餐點。」

她心酸咬唇。「在公司當打雜妹兼煮飯婆，每天一起吃飯跟合吃餐點有什麼兩樣？」

「我擔心你。」江修齊悶聲︰「不同個世界的人，怕你真被欺負了。」是啊，像她這樣的平凡人真不該和妖魔混在一塊，擺明了吃虧。「還是阿修最好。」舉杯熱烈地跟阿修干杯！

幸好轉開話題，曼曼和阿修聊起了工作，一方熱烈一方冷淡，她感到有些不對勁。曼曼變得有些世故，阿修多了些內歛冷漠，兩個人的對話也不像朋友，

像是客戶間應酬了。社會歷練多年或許每個人都變了，再也回不去從前的單純。

反觀夏允赫倒沒什麼變，本來就性格惡劣嘴賤，除了工作時多了份沉穩，脾氣還是跟以前一樣任性差勁目中無人。

終于捱到同學會結束，再多的感觸，都會結束在這一場餐會-別後都要各過各的人生吧！

江修齊拉住她。「我送你回家。」

「好，等曼曼，我們說好一起走。」曼曼又不曉得飛哪去了。

江修齊不悅︰「多少年了，你還自討沒趣？」

撞了撞他。「干嘛對曼曼這麼有意見？剛才聊天也太冷淡了，沒禮貌。」整個餐會阿修都沒給曼曼好臉色，有她不知道的仇嗎？

江修齊語帶嘲諷︰「只想得到，不懂付出的人，你不用太在意。」

「曼曼沒那麼糟。我喜歡曼曼夠坦白直接，不會拐彎抹角，沒心眼，更不會惡意傷人，相處很輕松自在。」

每個人都會變，只是她沒想到阿修性格會愈來愈尖銳，或許跟工作環境有關吧，听說他公司同儕競爭激烈很辛苦，想想她在公司雖然打雜很累，倒過得挺開心的。

江修齊冷哼，繼續拉著她往外走，心情有些紊亂。今晚很多人注目的對象不是曼曼，而當事人倒是完全無感，其中夏允赫和高祥的舉動特別讓他感到不安。

後方不遠處，高祥笑道︰「你的小助理和舊情人牽手的畫面感覺很不錯。人快被拐跑了，不擔心？」

「哼。」夏允赫冷冷地望著。

「今天有沒有哪個美女入眼？」

他似笑非笑。「直說吧，你看上哪個？」

「唐曼殊。」

他表情不置可否，隨即快步向前，一把扯住米晴恩衣領，惹得她轉身揮拳，兩人糾纏不休。

「放手。小米只是你的員工，別太超過。」江修齊板著臉，口氣嚴肅。江修齊不善的語氣讓兩人同時愣住，一個正用五爪巴住她的臉，一個使勁地想踹對方。

「你們別玩了，該走了。」剛走近的唐曼殊滿臉不悅瞪視兩人幼稚的舉動。「誰跟他玩！是他存心找碴。」都說別讓人知道，卻又動手動腳揪她衣領，氣死人了！

斑祥輕笑。「我開車，順道載你們回去好嗎？」

唐曼殊笑容燦爛點頭。「那就麻煩你了。」高祥的超跑讓人心動啊！米晴恩習慣性地跟著夏允赫後頭走，走沒幾步即被江修齊拉住，這才發現高祥和曼曼瞪著他們，而江修齊同樣臉色怪異。

夏允赫和她竟跟大家反方向？

「哈，跟在老後頭打雜習慣了，你們不走嗎？」心酸。

「我坐高祥的車，停車場在這邊。」唐曼殊看了他們一眼，有點猶豫。

江修齊臉色難看。「你要跟夏允赫一起走？」

她完全不想坐高祥的車，而阿修明顯情緒不佳，不如還是各自散了。「嗯，下次回家再聚嘍！」

夏允赫沒好氣地拉住她手肘，不理會其他人，拖了人就走。

兩人並肩走在夜色中，街道上人不多，吹吹夜風感覺非常舒爽，正適合沉1同學會的喧鬧，平復亂糟糟的情緒。

「待會我自己搭車回家，又不順路。」

「你自己跟上來的，還羅嗦。」他挑眉，「給你考慮一秒，公車還是順風車。」

「順風車。」這該死的自然反應。

夏允赫看她一眼，嗤笑。

「早知道就裝不認識，真麻煩。」感覺同學們的眼光曖昧，不舒服。

「確實很麻煩。」人多很吵。

原來他也不想跟她有關系？忍不住有些惱怒，到底是誰比較倒霉？沒出息當他的打雜小妹，她也覺得很丟臉啊！

「車到底停多遠？怎沒停在餐廳停車場？」他腳步快到她小跑步才跟得上。他停下轉頭看她，嘴角上揚。「我搭高祥的車來的。」

她嘴角抽搐。「神經病！那我跟你走干嘛？為什麼不坐高祥的車回去？」

「不想。」兄弟間的默契，他怎可能無視？「順便散步透透氣，再坐計程車。」

她露出熱烈的眼神。「老板付錢？」

他沒好氣瞪她，自顧自往前走，接著也沒詢問她I就走進路旁的拉面店。她隨口問︰「沒吃飽？」

他斜眼看她。「你有吃飽？」

她搖搖頭。想想整場同學會混亂食不知味，眼下情緒松懈真覺得餓了。

「你請客？」下班時間，踫踫運氣。

他懶得回答。這家伙滿腦子只有錢，敲老板竹杠不手軟，沒在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