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的小樓上滿是賓客,而樓頂視野最佳的位置卻被保留下來。劉劭鏞、魏澤蘭、華寧三人的影子映在被天空映照得灰蒙蒙的湖面上,更顯得天地蒼茫,徒惹愁思。
「小娘子,來吃吃。」劉劭鏞還是散亂著頭發,一身狼狽地坐在魏澤蘭身邊。
不是魏澤蘭對他的照顧不周。即使是當天一早才梳好的頭,劉劭鏞只要在地上多打幾個滾,他那顆腦袋再怎麼梳也整齊不了。而一身淡藍色的儒衫更是不用說了,即使是當天才洗好,要不了多久,劉劭鏞保證可以弄得自己滿身的塵土味。她懷疑讓他衣著整潔的惟一方法便是讓他一絲不掛。沒有衣服,他的本領再大也沒東西可供他弄髒。
魏澤蘭沉著臉對他相應不理,因為自己的一時心軟,魏澤蘭暴露了她「鬼醫」的身份。現在她不只放棄不知多少次硬闖鬼門關才好不容易得到的回報,並且將自己置身于危險當中。有人忌妒她一身醫術,也有人因為魏炎聚的關系想找她算帳。雖然,下手的人不是她,但是魏炎聚的仇家們哪懂這些道理!父債子償,合情合理。雖然魏澤蘭和他並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她畢竟承襲了他的姓。他們報仇的對象不只是魏炎聚,而是鬼醫一門。也無怪乎魏炎聚若是要殺一人,絕對會連整個家族都一起消滅,為的就是怕後人循線復仇。
通常,傳授醫術到一個階段,魏炎聚會讓他們身兼大夫和病患兩種角色。由他下藥或給予各種傷口,然後各憑本事,以求活命。救不活自己的人就自然淘汰,不需要主觀的判斷,也不用多費唇舌。學毒的時候便在自己身上試毒,養身的時候務求讓自己體健。求生的渴望,讓她一路存活,成為「鬼醫」。
但那些被淘汰的人是否真死了?魏澤蘭無法回答。只要陷入昏迷,魏炎聚甚至吝于施以任何急救、協助,任其留署荒野。很顯然地,在這一點上魏炎聚太過自負,也欺幼童無爹無娘,否則他應該補上一刀,不是?
「吃吃嘛,來張口口,張口……」劉劭鏞挾了個包子往魏澤蘭嘴里送。
「不要,你自己吃你的。」魏澤蘭偏過頭,假裝在看由樓頂溢出的枯枝。
就是在枯枝帶著透明薄霜的時節,她和父母走散,後來就被人拐了,輾轉賣給魏炎聚。就算不走散她的命運也是一樣的吧?雖然那時還小,但她不難看出當時父母是真的窮困,否則不需要從北方遷徙到江南。
「我要你吃,你不吃我就不吃。」
「不吃就算了。」魏澤蘭拾起筷子,無趣地撥弄碗里的飯菜。
他是瞎子呀?沒看見華寧就在旁邊?
雖然他們在相對隱密的最頂層,但是劉劭鏞畢竟是個大男人。一個大男人做些娼妓才會做的事,卻不知羞。
華寧冷眼旁觀。
魏澤蘭的改變她不是沒注意到。除了面紗除下以外,兩人間有一股似有若無的氣息流動著。像愛侶,又不是那麼親昵;說是單純的大夫和病人,卻又太過逾越禮教。可曾有哪一個病人三不五時地抱抱大夫?
魏澤蘭的心在改變,一點一滴,如涓涓細流,但這種趨勢卻無法阻止。她自己不能,劉劭鏞也無法。既是如此,華寧也只得靜觀其變。她的頭腦一向不靈活,所以這下子她也無法可想。
「不管,我要你吃。」劉助隨挾包子的手停在她嘴邊。「快一點啦,我手酸了啦。」瞎纏是對付她的利器,他說什麼也不願放棄。
「你……你別管我。」魏澤蘭離開座位,這一次她不能再退讓半步。
魏澤蘭原以為他會知難而退,沒想到他也跟著站起來,追著她跑。
「吃嘛,吃嘛,很好吃的喔。」
「走開,別煩我。」
「吃吃看。听我一次,就听我一次。」
「走開。」魏澤蘭伸手將他推開,沒想卻去撥到他拿筷子的手。
「呼,好燙。」
劉劭鏞身手伶俐地用手接住下掉的包子。他的小娘子沒吃,他怎會讓它輕易落地?
「還好沒掉,包子還是干淨的。」劉劭鏞將包子由左手換到右手。最後選擇放棄筷子,兩手來回交替散熱。
他沒發現包子的溫度其實是不低的嗎?
他當然有發現,否則他不會一直換手。他的大掌甚至被包子燙得通紅。
「我不吃。」
「為什麼?它還是干淨的呀,一點土我都沒讓它沾上。」
「你自己看看。」
雖然,包子沒掉在地上。但是掉在他手上和掉在地上沒什麼差別。
「ㄟ,它變黑了。」劉劭鏞低頭一看,白中帶黃的女敕皮被弄得烏黑。「我發誓我真的沒讓它掉在地上。」
不用他發誓,她也知道是怎麼搞的。他把包子當抹布用,擦他那雙不管何時都稱不上干淨的手。
「算了,反正我不打算吃它。」要吃,她會親自動手。
「吃吃看嘛。」劉劭鏞出乎魏澤蘭意料地沒有將包子往嘴里送,反倒是將髒包子丟在一邊。
「我會。」魏澤蘭自己動手,挾起一粒包子。
「等等。」劉劭鏞將自己的碗盤湯匙移過去,截住她的包子。
般什麼?她要自己動手,難道不成?
「一會就好。」劉劭鏞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將包子撕開,將湯汁倒在碗里,剩下的包子吹涼了才往魏澤蘭嘴里送。
「不燙了。慢慢吃,別噎著。」真是多虧他了。在關心她的同時,他還得要裝出一副白痴樣。
魏澤蘭黛眉微蹙。他難道不懂,她為什麼非親自動手不可嗎?更是豬腦袋。
「嘿,我已經吹涼了。不燙,不燙。」劉劭鏞裝作她是因為怕燙,所以才拒絕他。只有裝傻,他才能一步一步攻城掠地。
魏澤蘭扭開頭,劉劭鏞還是秉持他鍥而不舍的精神努力地追。
「小姐……」華寧看不過去了。雖然,魏澤蘭一再拒絕,但是她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再拒絕反而會讓旁人以為兩人是在打情罵俏。
算了,她認栽。嘴終于不甘不願地打開了。
「好興致。」一個突兀的男聲打斷兩人。差一點,劉劭鏞的包子就要送到她嘴里。
「喂,你這小王八,笨兔崽子要做什麼!下去,下去。頂樓禁止豬亂闖。」劉劭鏞首先發難。他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說服她張開嘴,沒想到卻讓人壞了他的好事。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將目光放在魏澤蘭身上。
「喂,你是白痴還是瘋子呀?听不懂人話呀?」劉劭鏞往前站一步,擋在魏澤蘭面前。「我再說一次,這里像你一樣的笨豬不準上來。」
由男人渾身里滿紗布的奇形怪樣來看,劉助繼推定他一定不正常。
「嘖嘖,這不是劉家少爺嗎!」
即使劉劭鏞常常待在北地,但在南方他卻是大大地有名。雖然他的舉止沒有以前風雅,但是相貌要改變畢竟不是容易的事。衣服髒了點,頭發亂了些,但是俊美的樣子未曾改易。
「下去。」
劉劭鏞拾起被他弄得烏黑的包子,一使勁往男人的方向丟去。男人沒有躲,髒包子踫了他一下便往一旁滾去。
「呂連泰,你來這里做什麼?」一直在一旁戒備的魏澤蘭終于發聲。
「這麼冷淡?我記得我和你的關系不只是這樣吧?」
「喂,她是我的小娘子。」他是在向他示威嗎?就算以前他們的關系非淺那也是以前的事,現主他別想踫她一根寒毛。不自覺地,劉劭鏞月兌口而出,絲毫沒察覺自己話語中的佔有意味。
「嘖嘖,堂堂的鬼醫,現在卻和一個瘋子混在一塊。師父知道了,不知要多難過呢?」呂連泰發了頓,故作懊悔狀。「對了,我忘了。他根本沒心沒肝,就連內髒都是黑的。所以,就算你和那些擺不上台面的阿貓阿狗混在一堆,師父也無心可擔,會替你擔心的怕是裝著人心的藥罐子。」呂連泰毫無疑問地承繼了魏炎聚的心狠,是故在生擒魏炎聚後活生生地將魏炎聚的心肝刨剜出來,而不願利利落落地給他一刀。魏炎聚死後,呂連泰將他的心裝載在罐子里,身體肢解成四塊,分別埋在四方。
呂連泰是魏炎聚意料外的幸存者。當決定傳位給魏澤蘭時,魏炎聚已經開始他的誅殺計劃。雖然,魏炎聚不喜歡她的心軟,但魏澤蘭是惟一一個能承繼他醫術的人。為了讓醫術能流傳,魏炎聚選擇痛下殺手,為她鋪路。但是,魏炎聚的自大害了他,終于引禍上身。
「滅師之事也好拿出來自夸嗎?別忘了,他老人家對我們有恩。」當時魏澤蘭人不在魏炎聚身邊,匆匆逃到「澤園」。雖然魏炎聚對她有恩,但是她並不想報仇。堅持要替魏炎聚報仇的結果,只是多死一個人。
「‘我們’?我可不敢跟大名鼎鼎的鬼醫並列。」呂連泰不屑的一哼。「有恩是對你。他的恩澤,我可沒福分享。他甚至讓你從他的姓,給你起了個藥名。你以為我忘得了,他是如何在我身上用藥,如何在我身上劃刀口子。因為他的恩,我剩不到十天好活。你聞聞我身上的味道,你聞聞……」在呂連泰的提醒下,大伙果然嗅到一股不尋常的尸臭味。幸好他們現在非處在密閉空間,否則這一股尸臭味,必定讓他們作嘔。
「聞到了?這就是他對我的恩惠,加在我身上的恩澤。十天,再十天。十天後,我身上的肉全會爛掉,像土塊一樣一塊接著一塊地崩落。想不想看看?想不想看看他對我究竟有什麼恩澤?」呂連泰掀開腕上的紗布,皮膚上果然布滿青青紅紅的的小泡和斑點。
「別忘了是他給你飯吃,給你衣穿,讓你免于餓死的命運。」呂連泰和魏澤蘭他們不同,他並不是魏炎聚買回來,而是魏炎聚自街上撿來的小乞丐。魏炎聚看中了他的天分,一直對他很器重。直到魏澤蘭進入鬼醫一門,呂連泰的優勢地位才由她取代。因此,可以想見呂加泰是多麼痛恨喜新厭舊的魏炎聚,是多麼憎恨搶走他冠冕的魏澤蘭。
「給衣供餐?他不過給過我幾頓粗食,給我幾件粗布衣。雖然不像以前一樣飽一頓餓一頓,不像以前行乞時受人唾罵,但是這不表示他真對我有恩。」呂連泰說的不錯,魏炎聚為人節儉,連他自己穿的都是粗布衣服,他們又能怎樣的生活?
「況且,給衣供餐就想要我這條命,你不覺得他要多了嗎?我想你不會不知道,我身上染的這種病是無藥可醫的吧。而這一切全拜他的恩澤所賜。」
「既然知道你的病是沒藥醫的,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那你還來做啥?況且在身上劃刀口子的事是訓練的一部分。你能選擇走別的路,可以選擇不在自己身上試藥。自然淘汰的法則師父提過,我想你不會忘了。」
「當然,魏炎聚可從沒想過讓我活。」呂連泰怪叫,除了劉劭鏞人人都豎起寒毛。
「那你還來這里做什麼?」
「是呀,听到我小娘子說的話了嗎?快滾。」劉劭鏞再往前站一步,盛氣凌人地叫嚷。
「我來……我來是為了……為了……」呂連泰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蚊聲似地讓人听不清楚。
「別哩叭嗦,有話快說,有……」
「走開。」魏澤蘭隱約覺得不對勁,推開劉劭鏞,往前一站。這里沒他的事,她不要他攪局,他不過是個局外人。
「你要……」劉劭鏞話還沒說完,就見呂連泰揚起枯瘦得不成人形的手臂,往她頭上一擊。魏澤蘭應聲往樓台下掉。
「我要毀了魏炎聚畢生的心願。雖然我和你無冤無仇,就算是你對他的回報吧。他不該偏寵你,不該凡事護著你。你奪去他的寵愛,這就是你的報應。我該除掉你,早該在你一入門的時候就先除掉你。除掉你師父就是我的,師父就是我一個人的。他不該為你而背叛我,是他的錯。」呂連泰嘶啞的聲音低吼,所有有關魏炎聚的一切他都恨。
「再見了魏炎聚,再見了我的小師妹。這樣的溫度最適合下地府。低溫之下,你的軀體恐怕要等冬季過完,才會腐化。你在水里,他在陸上,這樣你們再也踫不著面。你再也無法阻止我和他。」呂連泰從懷里掏出裝著曬干人心的藥罐,如枯骨般的手不住哀模。「沒人能阻止我們了。你高不高興呀?高興嗎,師父?」
「喂,你……」怎麼了?為什麼他的小娘子會墜下樓?可惡,他要殺了他泄恨。一直被擋在身後的劉劭鏞還不明就里。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不過從呂連泰恐怖的行止來看,這個人瘋得比他更徹底。
「可憐,就是鬼醫也醫不好你。但是,我卻可以和他在一起。」呂連泰百般珍愛地將藥罐子收回懷里,瞥了他一眼,逐自下樓。
***
魏澤蘭的身子泡在冰冷水里,逐漸下沉。
緊接著,劉劭鏞也跳下水。
「冷死了……」才落水劉劭鏞的嘴唇已經泛著淡紫,落水時間更長的魏澤蘭更不用說。
劉劭鏞抖著聲音,四下尋找魏澤蘭。可惡,他本想裝一輩子的旱鴨子。他會記得那個男人——呂連泰。他不會讓他逃了。
劉劭鏞落水的位置就在魏澤蘭身邊不遠。他利落地劃了下雙手,趁她末全沉入湖底前將她撈起,大掌定在她縴細的腰肢上。
「醒醒。」可惡。他模到她額上的腫包。呂連泰那廝居然敢擊昏他的小娘子。
在幾聲叫喚無效之後,劉劭鏞帶著魏澤蘭緩緩往岸邊移動。他得在手腳失去知覺前到達岸邊,否則他們就得在水底做同命鴛鴦。
沾著冷水的黑發凌亂地貼在前額,潭水似乎將他連日來的痴愚拭淨,晦黯的眼神就此清明。心,也更加澄淨,讓他得以直窺自己的。
「小娘子,小娘子……」劉劭鏞火速而老練地將魏澤蘭肚里的水壓干淨。薄唇覆上她的,卻無心品嘗。該死,她的嘴唇仿佛沒有溫度。
「咳……」魏澤蘭幽幽睜開一雙美目,調整焦距,看清來人。
「你還好吧?」劉劭鏞眼里透出的溫柔讓魏澤蘭心驚。
「你?」對,是方才的落水,她才會將他的表情看錯。他不該如此溫柔,他是個瘋子,不是?來不及確認是否是自己眼花,頭頂一陣劇痛,她又昏了過去。
「混蛋。」劉劭鏞臭罵自己。
沒事裝什麼瘋?即使失去自由,他也不願意失去她。劉劭鏞看清自己的態度。他不只是喜歡她,不知不覺中,已悄悄對她交心。只是,她對他呢?她有多認真?不過,在確認這一點之前,他還有得忙。呂連泰的事,必須有個了結。
***
「紹宇,可以出來了。」劉劭鏞張望了一會兒,對著一面高牆發聲。
一道白影翩然而下,足不染塵地落在劉劭鏞身邊。
「好俊的身手。」劉劭鏞的贊美卻換來林紹宇的不屑。自從學成後,他的身手從沒變過,惟獨這一次得到他的贊美。由此可知劉劭鏞是言不由衷,別有所圖。
「我以為你病瘋了,不管事了。沒想到還會理一個得了怪病的可憐男人。」林紹宇嫌惡地看著他。「還是你要我告訴老太爺你沒瘋,讓他逼你迎娶洪家的丫頭?」
「呵呵,真小氣。你別像塊木頭似地,怪不得現在還沒人要。如果你是我,我相信你的手段不會比我溫和到哪里去。呂連泰那狗東西居然想害死我的小娘子,你說我還能放過他?不過我現在分不開身,所以只能請你幫我。你知道,我不像你一樣可以在天空上飛來飛去。如果我分得開身,我不把他剁成碎塊才怪。」提到此,劉劭鏞不自覺地咬緊牙根。
「你的小娘子?」林紹宇皺了皺眉。「我記得你不玩良家婦女。何況在這園里除了鬼醫和她的侍女外,別無其他。如果是鬼醫的侍女,你不會是真心的吧?你知道老太爺對門第之事看得極重,他不會同意讓你的小娘子過門。如果是鬼醫,那還是別沾惹為妙。你指的是哪一個?」
「鬼醫。」劉劭鏞咧嘴笑了。一提到魏澤蘭,他心里總是甜滋滋的。
「這麼說,你被灌黃蓮水的事是假?」林紹宇以為劉劭鏞不會喜歡凶悍的女人,特別是讓他吃足苦頭的「鬼醫」。「況且,老太爺對鬼醫的事極為震怒。老太爺脾氣雖然不好,但是很少有人能讓他一直氣到現在。如果你要的是鬼醫,結果不會比要鬼醫的侍女好到哪去。」
劉劭鏞苦笑。「那時我別無選擇,如果我不喝了那些黃蓮水,我裝瘋的事豈不要曝光。一艘船,三天的黃蓮水,換得小娘子一個倒也值得。好了,先不說這些,呂連泰那狗東西怎麼了?」
「他想死,但是我沒讓他死成。肉從骨骼上一塊塊剝落下的苦沒幾個人受得了。所以,他想自我了斷。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只剩下半條命,倒在爛肉堆中,想要移動都著實困難。不僅如此,爛肉引來的螞蟻讓他渾身發癢。是誰都會自求了斷。鬼醫用藥,果真歹毒,你得小心一點。如果只是想換換口味,還是找別人為妙。省得到時候她將藥用在你身上,到時候你的死狀不會比呂連泰好到哪里去。」
「ㄟ,用藥的不是我的小娘子。她頂多是用用黃蓮水,那事和她無關。不過那狗崽子傷了她,倒是事實。」劉邵繼趕忙著為魏澤蘭辯護。
林紹宇撇撇嘴,反正娘子不是他的,他不需替劉劭鏞窮操心。「我看不過去,一把火把他燒了,省事。」
「燒了他?你說你燒了他。那我和他的帳豈不不用算了?」這樣還報什麼仇?以德報怨的事他劉劭鏞不做。「有沒有搞錯,我是要你替我報仇耶,你怎麼……」
「他不過是個可憐人,沒有魏炎聚,他不會走上這條絕路。況且,我擔心那病會傳染,我不想傷及無辜。如果病蔓延開來,死的人不只是他,還有許多人要跟著陪葬。」
「嗯。」林紹宇說的不錯。他不能為了泄恨,讓他拖著一條命受苦。「洪家那頭呢?他們來退婚了嗎?」
「沒有。」
「為什麼沒有?」他以為他的計劃天衣無縫。
「老太爺下的重聘。洪有財為了錢,還是承諾嫁女。」
「那老混蛋。如果我真瘋了,他也要將洪家的丫頭硬塞給我,對嗎?洪有財忍心讓女兒守活寡?」
「她不會守活寡。你即使是瘋了,她也得激起你的,為劉家生下血脈。」簡單的說,洪若寧和劉劭鏞的婚事不僅為了經濟力量的結合,更是為劉家的血脈著想。
「哼,我不會讓她如願的。」
「對了。洪家的丫頭五日後過門,老太爺會要我領你回去拜天地、圓房。等一切該做的都做過,才放你回鬼醫這兒。這事你看著辦。」
還有五日。五日之後,他就可以知道他小娘子的心意。雖然,魏澤蘭的溫柔他看得到,但是她也刻意在逃避,不是?他要的更多,惟有這樣,他才能無愧地佔有她的身子。強摘的瓜不甜,若她未對他傾心,他沒權利要求進一步的交付。
「我會去迎娶,不過我的小娘子得一起陪著。如果老頭子問起,就說是為了隨行的安全。以防……以防我再度使潑,嚇跑洪家丫頭。必要時,我會和她同驥並騎。這關節你替我疏通。」
「這點事我還辦得到。萬一她沒反應呢!放棄她,和洪家丫頭圓房!你這一步走得太險。就算結果如你預期,她對你的態度是認真的,那你又將洪家小姐置于何地?」林紹宇一向看不過他的胡搞瞎搞。婚姻之事,豈是兒戲?
「她值得我冒險,而且……」而且他也不會放棄。頂多到主宅後把她偷渡到新房。這一步險棋,他不願明說。林紹宇的臉已經夠臭了,讓他知道那還得了。「反正就是這樣,幫我把話帶到。」
***
劉劭鏞和魏澤蘭一行人回到劉家主宅。劉劭鏞還是裝瘋,並且瘋得更徹底。這樣他才能明目張膽的不時擁著魏澤蘭香暖的身體。即使是劉老太爺看不過去,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有她能鎮得住他,所以雖然劉家上從老太爺,下至奴僕雜役都對她恨之入骨,卻不敢將她趕出門。
「時辰差不多了,新郎倌得啟程了。」
「小娘子……」在旁人的協助下,一身紅蟒袍的劉劭鏞笨拙地上馬。「我的小娘子要跟在我身邊。」
「鬼醫,請吧。」
在林紹宇的催促下,一身雪白的魏澤蘭不甘願地上馬。他不該再叫她小娘子,他現在要去迎娶的是別人呀。即使她切不斷對他的妄念,她也不想立時出丑。
他終究是別人的……
「呵呵,走了……走了……」劉劭鏞危險地環著馬脖子,雙眼未曾離開迎娶隊伍中的雪白身影。
她在乎他嗎?
「坐好。」魏澤蘭叱道。「小心摔傷了,沒人救。」不知怎麼的,魏澤蘭的脾氣暴躁起來。
「有呀。我的小娘子可是醫術高明的女大夫,她不會見死不救。」劉劭鏞沒忽略魏澤蘭緊抽的下巴,依舊嘻皮笑臉地。
呵呵,她生氣了,這是好現象。
「別提了,不準你再這樣叫我,我不是你的小娘子。」魏澤蘭別開頭,對他視而不見。
「小娘子……小娘子……我說的小娘子又不是你。你沒穿得紅紅的,你不是我的小娘子。還是你也想做我的小娘子?沒關系,我可以多娶幾個小娘子。你想候補第幾?」
「你……」魏澤蘭氣極了,不再說話。
一路上,兩人相對無語。不過,他感覺得到魏澤蘭那雙鳳眼似乎一直跟著他轉,並且難掩其中的落寞。她是真的對他傾心,即使他在瘋癲狀態!換成別人,必定無法如此吧。
魏澤蘭無言,喜氣味極濃的吹奏聲將心湖攪得一團亂。為什麼會舍不下他?他不過是她的一個病人,從此之外什麼也不是。但是她就是放不了手。
「新娘子的轎子來了。」隨行人中有人叫嚷。
「來了,來了。」劉劭鏞眼楮一亮,倏地翻身下馬。
「少爺……」少爺想做什麼?福安戒備地擋在轎前。
「走開啦,我看看嘛,看一下會怎麼樣。讓人家看看呀,看看是誰要嫁給老兔崽子?看看又無妨,我又不會讓她少了一塊肉。」劉劭鏞瘋瘋癲癲地站在轎前,用意卻只有林紹宇明白。劉劭鏞傳達出的意念是——不想嫁給我這瘋子就快滾吧。但這句話劉劭鏞不能明說,林紹宇也不願說穿。
「少爺,使不得的,這樣做不吉利。」
「唉呀,滾開啦。」劉劭鏞使勁一推,將福安推開,順手撩起轎簾。
不吉利?那正合他意。
「唔……人呢?」劉劭鏞搔搔頭,心里卻樂的。嗯,洪有財貪財不見得洪若寧也是,畢竟嫁給劉家瘋子的人是洪若寧。她會不跑嗎?不跑才怪。
「老兔崽子,你的娘子升天了,升天了。」嫌日光照人,劉劭鏞索性坐入轎內,不理會臉色一陣青白的劉老太爺。
強逼他娶妻?嘿嘿……現在自食惡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