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愛人 第4章(2)

時間不過才流逝兩分鐘,對杜映亞而言卻像是過了兩個小時那麼久,很是難熬。慶幸的是她眼前的一切開始恢復,車窗外的景物一一回到了她的眼底,讓她難受的暈眩感逐漸褪去。

這一年她不定時有嘔吐、暈眩的現象出現,她已經分不出是腫瘤作怪,還是長期服用藥物所產生的副作用︰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她的身體狀況她自己是明白的,也很難繼續保持樂觀的態度去面對。

是不是該請醫師換藥呢?

遇上了紅燈,車子暫時停止了前進。

「小亞,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

「什麼現象?」身體不適的狀況己完全褪去,但杜映亞的目光仍是放在車窗外。

「每次我們只要到了這個路口,沒有一回是幸運踫上綠燈直行的,每次都得停車等紅燈,你沒發現嗎?」莫克禹側頭望向杜映亞,這才發現她的心思似乎飄遠了,壓根沒認真听他說話。

「你為何每每經過這路口都要一直看著那棵樹呢?」莫克禹忍不住也將目光投向車窗外,跟她一起看著馬路旁的那棵大樹。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樹,但不可否認,那是棵外觀奇特的樹。

它應該是棵樹齡很久的老樹了,樹干十分粗大,目視約莫需要三、四個大男人牽起手才有辦法將它環繞︰從根部直達樹梢大約四層樓高,枝葉茂密成蔭。最特別的是,粗大的樹干在兩層樓的高度一分為二,分開的兩頭各自向外生長,卻在一定的生長之後再度向內靠攏,中間成了一個像是心形的空洞。

「它有個名字,叫愛情許願樹。」

「愛情許願樹?!」這是哪個天才想出來的?

莫克禹忍不住再多看了那棵樹一眼,這時三名穿著與杜映亞相同制服的女學生來到樹下,三個人都仰首望著大樹中間的空洞,緊接著一個個閉上雙眼,將雙手舉握在胸前,同時間做出了像是祈禱的動作。

綠燈了,車子開始緩緩繼續向前行駛,不習慣作白日夢的莫克禹忍不住開口問道︰「所以只要女孩子到樹下許個願,她們想要的愛情就會找上門?想要的男人就算想跑也跑不掉?」那跟下降頭有什麼兩樣?

他現在腦子里全都是不知名的女孩們向不知名的男孩們求愛的畫面,還有男孩們想拒絕,卻因為這棵愛情許願樹的魔力而不自主地傻笑應允……

天啊,光是想像就讓人想打冷顫。就說咩,飯可以多吃,電視不要亂看,偶像劇看多了就是會有這種後遺癥。

「不,不是的。」杜映亞輕搖螓首,「它有一個很美的傳說,是有關一個女人等待的愛,也不知道怎麼傳的,又傳了多久,只知道最後它被人叫情許願樹,但其實听說什麼願望都可以向它許,不設定只是愛情。」

莫克禹沒有開口搶話,目光直直凝視著杜映亞,等著她把傳說的故事繼續說下去。

「傳說很久以前有一對十分相愛的男女,在他們好不容易結為連理之後,男人卻得上戰場,別無選擇之下女人只好含淚與他送別。女人天天希望戰事快快結束,一心只想她的男人安全的回到她身邊,每當她收到男人報平安的書信,都會開心的直流淚。有一回男人信里寫著戰爭就快結束了,他也即將平安回到她的身邊,但女人這一等卻是好幾年。她等不到男人的身影,也等不到他的任何書信,等了又等、問了又問,居然沒有人能回答她的男人是生是死,他就像是突然消失不存在一般。最後,女人身旁所有的人都自然的認定男人死了,因為男人是那麼地愛著她,如果仍活著,沒理由不回來找她;但女人如何都不肯相信她的男人死了,她仍是每天每天的持續等著,听說就是站在那棵大樹下,不論刮風下雨她就是堅持的等著,等到頭發都白了仍是不肯放棄等待。」

「所以她的男人到底怎麼了?死了對吧?」莫克禹問。

是他也會認為那男人肯定是死了。

「不知道。女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但她仍天天在樹下等待著,然後,在滿月的那一天,她的男人回來了。」

「不對,你的故事不合理。你剛才說不知道男人是生是死,結尾卻來個男人回來了的快樂結局,這樣故事就矛盾了。」莫克禹攏起好看的劍眉指出故事不合理的部分。

「故事的結尾是,男人出現在女人的眼前,但女人已經快死了,而男人仍是保持著年輕時的模樣,後來兩人一起消失了。」這是故事唯一的結尾,至今她沒听過其他版本,也應該是沒有了。

听見這樣的結尾,莫克禹攏起的眉心都快打結了。

「所以,男人是生是死也沒個結果,但他用年輕時的模樣出現在女人的眼前,會不會是他的靈魂回來接她呢?還是,其實男人莫名在戰場上穿越了,好不容易穿了回來,但女人已經快死了。」吐,他居然連穿越這種瞎事都說得出口,就說電視劇別看太多吧。

「什麼可能都有,總之這是一個很朦朧的傳說。後來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附近的人,尤其是學校的女生們,都說只要誠心的向大樹許願,就能夠得到圓滿的回應,久而久之它就有了愛情許願樹這名字。」說到這兒,杜映亞忍不住回頭再看那早己遠遠落在車尾的大樹一眼。

看見了她那似是有所期待的回望動作,莫克禹很想翻白眼,但他忍住了。

這不過是個沒有根據、以訛傳訛的故事,相信的人自然是有的,但其中並不包括他,若小亞想相信,他也不會笑她的。

女孩子嘛,總會有些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

今天杜映亞沒有去上學,她向學校請了病假,這個訊息莫克禹是在等她放學時從她的同學口里得知的。

听說是感冒了。

雖然只是感冒,莫克禹仍是不免擔心。升上高三這一年來,小亞向學校請病假的次數要比先前多了許多,雖然都是小病小痛,但這也說明她的身體似乎太過虛弱了些。

前往杜家的路上,他忍不住請李鐘開快一些。

當杜家大門出現在視線之中,莫克禹卻不自覺地緊緊蹙起眉心。

生病的人為何不是在屋內休息?還有,站在她面前那個男的又是誰?

他的注意力很快全落在站在杜映亞身前那名俊美爽朗的男生身上,他臉上正漾著燦爛笑容,似是十分開心,卻讓看著的人覺得刺眼極了。

他們在門口聊多久了?又說著什麼呢?

莫克禹打算等等下車好好將心底的問題一一提出,再好好問問那家伙又是從哪冒出來的,但當李鐘將車在杜家門前停好時,那名男生卻已經消失在杜家對街的某扇門後。

「感冒的人怎麼還站在門口吹風呢?快進屋里去。」一下車莫克禹的表情很臭,說出口的話卻蘊含著關心與擔優。

杜家他很熟,像是走自家廚房那般。他拉著杜映亞的手腕進屋里,先是與她的母親打過招呼,便繼續拉著她走上二樓,目的地是她的房間。

杜家住的是三層半的透天厝,這間屋里除了杜映亞父母親的房間之外,每個角落他都熟透了,閉著眼都知道位置。

進房、關門、上床……

大手將杜映亞推向柔軟的床鋪,不容她抗拒的要她蓋被躺平。他不許她浪費任何一絲絲的體力,尤其是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好比剛才讓他覺得刺眼的那一個。

「咳嗽?頭痛?流鼻水?四肢無力?看醫生了沒?」最後一個問題幾乎是多問的,但莫克禹就是不放心,他就是見不得她有一丁點兒的難受。如果可以,他超想把自己的好抵抗力分她一半……不,是全給她,小病小痛都由他來頂著吧!

被迫躺下的人兒忍不住揚高嘴角,對他過度的緊張與關心感到好笑,但不能否認,她的心為此而暖著。

這就是他,一直只懂得看著她的他,讓她深深感到罪惡的他。

他的好,她能用什麼去還呢?

她想,她,輩子都還不起的,只能繼續這麼深感罪惡下去,這麼自私地貪著他的好,直到無法繼續的那一天……

「咳嗽不至于,只是喉嚨有點癢,也沒有頭痛,四肢目前還挺有力的,醫生我早上就跟他約過會了。」以上只有見過醫生那一點是事實,其他全是百分百的謊話。

早上她又暈倒了,母親不得不再送她進醫院。

她不定時暈眩不適的狀祝,醫生懷疑有可能是藥物的副作用,也可能是身體免疫系統出了部分問題,也可能是腫瘤狀況有所改變。若是後者,他們將不得不考慮開刀的可能性。

「那醫生怎麼說?」看她說得輕描淡寫的,若只是喉嚨癢就得請病假,他就不叫莫克禹,改名叫豬頭好了。

「不就是個小靶冒,沒什麼。」

「真沒騙我?你知道下樓後我會做什麼嗎?」

「你會抓著我媽猛問是不是真的只是感冒。」她太了解他了,所以早在發現自己的病情時,她便要求家人什麼都別說,親朋好友、學校師長都不能說,最重要的是不能讓莫克禹知情,絕對不能。

「知道就好。」莫克禹用鼻子哼了聲,再問︰「你是不是最近太用功念書,又忘了好好照顧自己?」

杜映亞靈活的水眸轉了轉,故意不回答這個問題,好讓他繼續誤會下去。

「唉,我說小亞,你想當個勤奮好學的好學生沒人跟你搶,但我拜托你量力而為好嗎?況且,你成績夠好了,想念哪所大學都不是問題,你就別再這麼觸強你自己的身體了。」莫克禹以為她生病是熬夜看書而引起的,孰不知這一切都是誤會,她故意引導他的誤會。

「你說得可真簡單。」成績好不表示不會意外落榜。

听明白了她的話意,莫克禹也知道自己把話說得太滿了。

「嗯……就算放榜成績意外的不如預期,你也不必擔心,有莫家在,就表示你想上哪所學校都沒有問題。」無須拍胸脯掛保證,這點事對莫家而言太簡單不過了。

「少來,我才不走後門呢!」繼續誤會下去吧。

「小道德家……」莫克禹低聲咕噥。

現在看見她安好無恙,該是換話題的時候了。

「剛才在路上我看見你跟一個長得很帥的男生在說話,他是誰?」問題一丟出,莫克禹立即再補充道︰「他很帥,但仍是差了我一點。」

他並不自戀,他只想成為她眼底最帥氣的那一個--就算他不是,但他相信在她面前自夸久了,總會有些潛移默化的作用,他便會自然成為她心目中帥氣的第一名。

「哦,他是上星期才搬到斜對面的新鄰居,看見我今天沒去上學,特地來關心。」

「斜對面?」莫克禹的腳步從床畔離開,來到窗戶旁。

「嗯,就對面左手邊那一棟,他的房間正好也在二樓,只要我們都不拉上窗簾,就能隔街與對方打招呼了。」她還真與他揮了兩回手呢。

聞言,某人緊緊盯著斜對面的窗戶。

杜映亞等了等,好半晌都等不到莫克禹開口說話。

「你怎麼不說話?」

「他叫什麼名字?」莫克禹問著,同時伸手將窗簾拉上,連點細縫都不留,不能留。

「他說過一次他的名字,不過我還真忘了,只記得他姓周,是個大四學生。」

姓周是吧?

「從現在開始,這窗簾別再拉開了。」這不是請求,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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