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的氣溫宜人,卻地處偏僻,所以很少有外人會到這里來,這里的苗人自成一個世界,有他們的傳統和他們自己的文化。
在苗疆某個半山腰上有一間破屋,屋前歪七扭八的寫著二行字︰
苗疆第一萬事通,有事找我便搞定。
這塊寫著兩行奇怪的字的布在風中飄揚,看起來有些好笑。
而坐在這破落屋檐下打瞌睡的,正是凌橘綠。他眉眼憨厚,看起來就是容易被人騙的類型。
今日天氣風和日麗,空氣中還帶著微微的草香,凌橘綠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頭打瞌睡。而坐在他旁邊看起來比他高的少年,見狀猛敲了他的頭一下。
凌橘綠吃痛的醒過來,看到是誰打他,大叫道︰「好痛喔!二哥怎麼打我?」
「我好無聊,想打你就打你了,哪需要什麼理由?」
說話的少年一臉痞子樣,絲毫沒有因為無故打了凌橘綠露出抱歉的表情,還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
凌橘綠被打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指責對方︰「神子說不能亂打人,你亂打我,就是你的錯。」
少年用力搖了搖頭,並發出嘆息的聲音︰「說你笨你還不承認,我問你,你剛才睡在這里,蚊子多不多?」
凌橘綠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個,但是仍老實回答︰「好多喔!還叮到我的腳好幾個地方,癢死了,你看看。」凌橘綠指著剛才被蚊子叮的地方。
少年似乎對他的回答非常滿意,隨即搖頭晃腦的道︰「嗯,很好,回答得非常的好。那我問你,你剛才有沒有因為蚊子咬你,你覺得很生氣,就打了蚊子幾下?」
凌橘綠蠢蠢的點頭,還一面激動的說他剛才被蚊子咬的痛楚,說道︰「有啊!我火大起來,就打蚊子了,還打死了好幾只。」
少年再次問道︰「嗯,我再問你,是不是因為蚊子讓你看了不順眼,所以你就打蚊子?」
凌橘綠偏著頭,鄭重的思考這個問題,但是他不太確定是不是,所以他說話有些遲疑︰「好像……是吧。」
少年偷笑道︰「那就對啦!我們住在神子家,神子不是常常教我們要一視同仁嗎?你看蚊子不順眼,所以你打了蚊子;我看你不順眼,所以我打了你,你說我剛才打你有沒有錯?」
凌橘綠搔搔頭,被他這樣一說,好像對方說的是對的,縱然覺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是頭腦簡單的他,一時也想不出來究竟哪里錯了。想了好一會,仍想不出問題所在的凌橘綠只好呆呆的點頭答道︰「嗯,好像沒錯,二哥你打得對,是我錯了。」
痞子少年的強詞奪理明明是錯的,但是凌橘綠搞不清楚,只好說他對。
听到凌橘綠的回答,痞子少年笑得嘴巴差點歪了,但仍強裝嚴肅,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道︰「對啦,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綠,你還算孺子可教也,所以你把頭伸過來,讓我再多打幾下,否則我無聊死了。」
凌橘綠還真的把頭靠過去,痞子少年在他頭上輕敲幾下後,似乎心情非常的高興。他笑道︰「很好,小綠。你要多學學二哥的聰明,以後才不會被人家騙,知道嗎?」
凌橘綠被敲了幾下頭,還乖乖點頭,露出一臉羨慕的表情。
「二哥,你好聰明哦!我們是結拜的兄弟,你要多教教我,讓我變得跟你一樣聰明。」
痞子少年笑得更得意,「放心吧,我絕對會教你的。小綠,現在你知道在三兄弟里,為什麼我當二哥,而你當三弟的原因了吧?」
他顯然是那種容易得意忘形的個性,還要再對凌橘綠自夸的時候,一只鞋子飛向痞子少年的頭,讓他吃痛怒叫︰「哪個人敢打我,給我出來,否則給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耙惹我的人,沒死的人很少了,你給我出來,听見沒……」
「怎麼?你無聊時可以打小綠,我無聊時不能打你嗎?」
另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年躺在草地上,遠遠的看不見他的面容。只見他咬著一根草,懶懶的命令道︰「幫我把鞋子撿過來,最近閑死了,我們苗疆第一萬事通最近都沒生意上門,實在是挺無聊的。」
痞子少年看到是躺在草地上的少年打他,原本罵到一半的話趕緊自己用手堵住嘴巴,以免惹怒了老大,給他一頓苦頭吃。
他巴結的拿著鞋子,走到嬌小少年的身邊,怯怯的說︰「老大,你怎麼來了?」
嬌小少年躺在草地上,連動也沒動,慵懶的道︰「怎麼?我不能來嗎?」
那痞子少年急忙搖了搖手說︰「怎麼會呢?老大,你是我心中的明燈,有了你,我就覺得我的前途充滿了希望;你也是我人生道路上的陽光,讓我可以看清楚我未來的方向;還有你是我生命中的微風,當我滿頭大汗走在崎嶇的道路上,你帶給我涼爽,你能來我是多麼的開心高興。老大,我是打心里敬愛你、崇拜你……」
他巴結討好的話還沒說完,嬌小少年就擺出一副少說廢話的表情道︰「不必多說,你剛才打了小綠幾下,老實說!」
眼看痞子少年一臉的笑快要掛不住了,他聲量低了下來,冒著冷汗的替自己辯解︰「沒、沒有啊!我這麼愛護小綠,怎麼舍得打他?我只是輕輕的在他頭上模一模,這是我們兄弟間的友愛行為,所以你千萬不能誤會我在欺侮小綠。我連螞蟻都不忍心踩了,怎麼可能會欺負老實的小綠,對不對?老大,你要相信我——」
嬌小少年臉上的笑容慢慢擴大,那是一張非常可愛的女圭女圭臉,笑起來非常非常的甜,「幾下啊?老二。」
痞子少年看他笑得這麼甜,冷汗冒得更多,囁嚅道︰「老大,你別生氣,只有五下,真的,我只打他五下而已。」
嬌小少年又是甜甜的一笑,然後嘆了口氣,「老二,你知道苗疆的人為什麼怕你老大我嗎?不是因為我的心機特多,沒把人整得半死絕不會放棄,也不是我的個性很沖,常常愛打抱不平。而是我生平最恨別人騙我,若是讓我知道別人騙我,我就很容易激動,而且只要一激動起來,常常會出手沒個輕重。現在我覺得你的頭發好礙眼,你想不想變成光頭呢?」
變成光頭能看嗎?笑也被人笑死,痞子少年知道自己再不老實說,不到三日,他一定會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變成光頭,老大的手段,他從小苞在他旁邊是最知道的。
他為了保住自己的頭發,馬上認錯道︰「老大,是我錯了,我打了七下,我剛才記錯了,是七下,我絕對不敢騙你。」
「那麼頭過來,讓我也對你友愛一番。」嬌小少年微笑道。
痞子少年不得已只好將頭靠了過去,嬌小的少年雖然笑得很甜,但是出手卻很重,他在痞子少年頭上重敲幾下,讓他痛叫著直求饒︰「打小力一點,老大,很痛耶。」
嬌小少年訓道︰「多痛?有比打蚊子痛嗎?有比你打小綠痛嗎?你給我小心一點,辦事沒一次辦得好,還故意推給小綠說是他做的。你啊,再這麼混,只會仗著小聰明騙小綠,小心我把你打得變白痴,讓你的小聰明再也耍不出來。」
「老大,是我不對,我以後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啦,痛死我了。」
不一會兒,就有人來到他們這間破屋子,還是三個妙齡小泵娘,痞子少年因為被打得很痛,這下剛好找借口道︰「老大,有生意上門了,要做生意了。」
嬌小少年笑道︰「好吧,打你頭這筆帳先記下來,以後再打你。」
痞子少年急忙稱是。嬌小少年走到姑娘的前面,「三位姑娘有什麼事?我們是苗疆萬事通,有事找我們鐵定幫你們搞定。」
三個姑娘長得極相像,應該是姊妹,而且三個人鼻頭紅紅的,似乎剛剛才哭過。
「你們真的什麼都可以辦到,而且不會泄漏消息?」
「這是當然的,我們在苗疆是很有名的,看是要捉牛、捉羊,我們樣樣辦得好,甚至可以幫忙修屋頂,總之,我們什麼生意都接就對了。」
接著又比那塊布做的招牌,「萬事通就是我們的特色。」
其中一位姑娘哭道︰「可是我們沒有很多銀子。」
站在一邊的凌橘綠看她們哭得難過,心地很好的他急忙上前拉著嬌小少年道︰
「沒關系,沒銀子沒關系,你們別哭了,我們老大人很好,他一定肯免費幫你們的。」
三個姑娘立刻朝嬌小少年跪下來,「請幫幫我們,我爹把我們賣了,要我們嫁到中原去,可是我們心里都有喜歡的人了,幫幫我們好嗎?」
嬌小少年皺眉,「怎麼這麼慘?沒和你們的爹談過嗎?」
三個姑娘哭得更凶,「我們的爹是沒法子談的,他一喝酒就不醒人事,他在外頭欠了很多銀子,除了把我們賣掉,不知道該怎麼還這些錢。可是我們心里又不願意,也不知道該找誰幫我們才好,我听人家說你們萬事通什麼忙都幫,求求你幫幫我們。」
嬌小少年听到她們的情況這麼淒慘,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們住在苗疆神子家,雖然自小無父無母,但是神子待他們極好,讓他們衣食無缺,所以他見不得別人這麼難過,于是他豪氣道︰「別哭了,這個事我們接下了。」
然後他對凌橘綠說︰「去把紙筆拿出來,我先寫下她們要嫁到哪里去,然後再想該怎麼幫她們。」
凌橘綠喜出望外的回道︰「是,老大,我馬上去拿。」
天氣相當炎熱,他們三個人正蹲在草叢里。
痞子少年拉著自己身上的喜服,總覺得穿成這樣好怪。
「好熱啊!老大,我們真的要幫她們幫到這種地步嗎?」
「再叫熱我就打你,給我乖乖的,等會兒她們經過這里,會告訴轎夫說她們想解手,我們再跟她們交換,代她們出嫁。還有你說話小聲一點,別被人家發現了。」
「可是代嫁這種事可以做嗎?我們是男的耶,會不會馬上就被認出來?」
嬌小少年白了他一眼,「我們穿著紅衣、戴著紅巾,別人又看不到我們的臉,誰認得出來。況且這三個姑娘是被迫出嫁的,對方家里沒人認得她們。只要到了那里拜完堂,再趁著白痴新郎喝喜酒的時候翻牆出來,趕緊回來苗疆就行了。」
痞子少年覺得又熱又難受,他受不了的道︰「可是裝成女人好累耶,老大,這個鳳冠好重,我可不可以不要戴了?」
「你給我閉嘴,記住我剛才說的話,要趁著大家喝喜酒,把新娘子留在房間的時候,趕快翻牆出來,要不然被人給洞房了,我可不管。」
凌橘綠在一旁听他們說了一大串,忽然听到一個不懂的地方,連忙小聲的問︰
「老大,什麼叫洞房?」
嬌小的少年一楞,洞房這個詞他只是隨便拿出來用用,所以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們住在神子家,神子未娶親,他們年紀又小,神子當然不可能教他們這些。嬌小少年不懂強裝懂的照著字面解釋︰「就是他們把房間布置得跟洞一樣,叫你在里面鑽一鑽就對了。」
而凌橘綠又是別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的單純個性,更何況是他最信服的老大說的話,他立刻點了點頭,還一臉崇拜的稱贊道︰「老大,你真是厲害,什麼都知道。」
但是痞子少年不像凌橘綠那麼容易騙,他覺得听起來有些奇怪,便問道︰「老大,中原人干什麼把房間布置成一個洞,叫我們在里面鑽一鑽呢?」
嬌小少年因為不懂原本就很嘔了,而痞子少年竟還這樣羅唆。
他怕別人發現他不懂,那他老大的面子就掛不住了,隨即怒喝道︰「我怎麼知道中原人在想什麼?我又不是中原人,听說中原人還喜歡在牛上面打滾,吃別人掉下來的頭發,我又怎麼會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再問這種無聊事我就打你。」
痞子少年怕被他打,只好噤聲。
「中原人真的有病耶!」凌橘綠害怕的道,听到老大的話,讓他深深覺得中原人都很奇怪。
「小綠,你要小心一點,我們都比你聰明,你要小心不要被中原人傳染了這種怪病,到時你要趕快逃跑,我們在苗疆見面喔!」
痞子少年拉住凌橘綠的手,忽然為他擔心起來。雖然他平常喜歡開小綠玩笑,但是在緊急的時候,他卻是真的擔心老實的凌橘綠。
「你把老大剛才要我們記的話重說一遍。」
凌橘綠乖乖的重復道︰「坐上花轎之後,拜過了堂,到了新房,就要趁著大家吃喜酒的時候趕快翻牆逃走,對不對?」
見他背得很好,料想應該不會出事,嬌小的少年這才點頭道︰「就是這樣,小綠,我們不在你身邊,你要機靈點。」
然後忽然像想到什麼,又道︰「對了,神子幫我們算的人好像在中原,我們這一次到中原去,也要特別留意一下,知道了嗎?」
提到神子為他們算的事,凌橘綠跟痞子少年都眸光一亮,鄭重的點了頭道︰「嗯,我們會注意的,老大,你也要小心,我們三個一定要活著回苗疆。」
忽然冒出死活的問題,一般人一定會覺得很奇怪,但嬌小少年不僅不覺得奇怪,還用力的點了個頭。
本來還想要說些什麼,卻突然看到有人走近,嬌小少年立刻壓低聲音︰「噓,別說話了,花轎走近了。」
事實上,凌橘綠是睡著了。
雖然老大吩咐他在花轎里,要記住怎麼回苗疆的路,但是因為熱得要命,可他生在花轎這個小小的空間里,空氣不流通;再加上他們昨晚計劃了許久,所以也沒什麼睡,在又悶又難受之下,他便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直到轎子被放下來,他還沒醒,而且還一邊睡一邊流口水,于是喜娘用力的推醒他,喜娘第一次遇到這種嫁人還能睡著的姑娘,她笑道︰「大姑娘醒了,成親還睡得著,我第一次見到。」
凌橘綠急忙擦去口水,問道︰「到了嗎?」
他還沒問完話,臉就被紅巾蓋住,然後就有人伸出手牽起他。他一出轎子,喜樂就吹奏起來,在他還搞不清楚狀況時就被人牽進廳堂內拜堂。
「一拜天地。」
他乖乖的隨著人拜堂,因為紅巾蓋得太低,他怎麼也看不到跟他拜堂的人是誰,長什麼樣子,只看到對方下襬的衣衫也是跟他一樣的大紅顏色。
「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喊禮的人很快的喊過,最後大叫道︰「送入洞房。」
凌橘綠被帶進房間,門關上後,房間里就只剩他一個人。
等了好一會,凌橘綠確定沒有人在房間里,才小心的把紅巾拿下來,觸目所及一張桌子上擺了些酒菜。他的肚子餓得很,可是一想到中原人吃頭發的奇怪傳聞,他又不敢吃了,惟恐里面放了很多頭發。
他站起來打量四周,房間十分寬敞豪華,應該是大戶人家的房子。一打開門,凌橘綠立刻呆了半晌,因為他一排看過去都是房間,不知道牆在那里,沒有牆他怎麼翻牆出去?
「哇,這麼多房間,牆在哪里啊?」
雖然不知道牆在哪里,但仍是要找,他從第一個房間走到最後一個房間,因為累到流汗,只好蹲下來休息一下。然後他發現後面還有一排房間,這里的房間好像有上百間似的,牆到底在哪里?
于是他又開始走,走著走著,卻始終找不到牆,忽然他拍手叫道︰「我怎麼那麼笨!找不到牆,問人就好了,干什麼自己找得這麼辛苦?一定有人知道牆在哪里的。」
他隨即四面張望,突然看到一個穿著錦衣玉服的男人背對著他在跟人說話。
「下去,這里不準任何人踏入。」
僕役點頭,「是,少爺。」
凌橘綠走得很累,現在終于看到了人,他立刻興奮過頭的沖過去,還差點撞到那個男人。
他似乎惟恐這個男人在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抓著他的衣袖問道︰「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牆在哪里?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你可不可以好心的告訴我,求求你、拜托你。」
僕役不解的看著一身喜衫的凌橘綠,會穿這喜衫的,當然只有今天嫁進來的少女乃女乃,所以她大概是少女乃女乃沒錯,但是她找牆干什麼?
男人回過頭,他眸光如星,天庭飽滿,神采非凡,眼角有些笑紋,顯然平時很愛笑。但是他目光流露出來的銳利,卻充滿了力量及冷厲,讓人直覺的感受到他絕不是一個像外表那樣,是個容易討好的人。
凌橘綠這一輩子從沒看過這麼好看的人,神子的美是柔的,不是這種陽剛的美。
只見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經意的月兌口而出︰「這位大哥,你長得可真好看啊。」
邵聖卿打量了他一會兒,笑了出來,他優雅的調笑︰「你是第兩千個這麼說的人,有賞。」
他將頭一偏,僕役立刻就點頭離開,只剩下凌橘綠跟邵聖卿。
僕人離去後,他的舉動更加邪佞大膽,竟用扇子勾起凌橘綠的下巴低聲笑道︰
「你想要我賞你什麼?小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