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拐代嫁純郎 第九章

火勢越燒越旺,火舌猛烈往四處奔竄,凌橘綠住的屋子屋頂已被燒毀一角,而僕役們全都被火的高溫給逼到了幾尺之外。

邵聖卿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他全身僵硬,臉上的表情幾乎扭曲,他抓住了一個僕役,怒吼道︰「少女乃女乃呢?」

邵聖卿一向愛笑,僕役哪里看過他這麼可怕的樣子,他嚇得全身發軟,指著正被火舌吞噬的屋子。

「在里面……」

在這個被大火包圍的屋子里,人豈有不死的道理?所以凌橘綠生存的機會根本微乎其微。這一刻,邵聖卿心里累積十八年的恨完全涌上心頭。

李姨娘顯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早趕回來,她吃了一驚。而邵聖卿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充滿了駭人的冷意,李姨娘也因此被嚇出一身冷汗。

邵聖心哭哭啼啼的正要跟邵聖卿說話,沒料到邵聖卿衣袖一揮,竟沖進了火場。

李姨娘嚇了一跳,就連邵聖心也嚇得忘了掉淚,僕役更是驚叫出聲,以為他是不要命了。

火舌吞沒了邵聖卿,像是在歡迎他進入屋內似的,火勢更旺了,听見屋里火焰燃燒的聲音,邵聖心嚇得癱軟在地,拉住了李姨娘的衣袖。

屋子塌得更快了,燒穿了屋子一角,露出了缺口。就在大家面面相覷的時候,邵聖卿踢掉著火的門,臉色像冰一樣,衣衫隨風而飄,手里抱著凌橘綠的尸體從火焰中緩步走了出來。

邵聖卿維持著一種不快不慢的冰冷步伐,將凌橘綠緊緊的抱在懷里,讓已無氣息的他靠在他肩上。

他冷冷的走向李姨娘,面無表情的道︰「我只要你告訴我為什麼?」

他身上散發出如利刃般的寒意,眼里充滿冷殘,聲音則冷得像冰一樣,「我這般退讓,為什麼你還要這樣逼我?難不成真要我血刃相見,你才覺得快意嗎?」

李姨娘說不出話來。

哀著凌橘綠的頭,他的表情更加冷厲,「我進去的時候,他已經沒了氣息,可見他在我回來之前已經斷氣,為什麼?他一個好好的人,為什麼會突然斷氣,是你毒死他的嗎?你毒不死我,就干脆找他嗎?」

提到毒藥,李姨娘心虛的退了一步。

邵聖心則是急道︰「沒有,哥哥,娘怎麼會去毒害他,他是忽然得了急病而死的—」

邵聖卿並沒有看邵聖心,他從頭到尾看的都是李姨娘,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內心的哭號︰「十八年來,我在外面飄泊,有家歸不得,邵家沒有我的地方,我爹與我越來越冷淡,我知道是你在暗中搞鬼,因為你恐懼我,也是為了替你的兒女鋪好未來的路。但是你怎麼不想想我,八歲就被送了出去,家里不給我音訊,我等于是無父無母,回不了邵家,我只能在外游蕩,後來我終于能回來了,但是仍敬你如母,一點也不想跟你計較。」

怒喝地將衣袖一揮,使出他十成的功力,原本裁種在屋前的十人環抱大樹應聲而倒,一群人人不曾看過這種恐怖的景象,全都發出了驚叫聲,沒有人知道邵聖卿有這麼大的氣力。

那力氣若是用在人的身上,哪里還有命在。

邵聖卿眼眸含恨,充滿了血絲,「你毒我、害我,我都給你時間想清楚,為什麼現在你還要逼我?」

聲音由顫抖變得聲嘶力竭,沙啞得幾乎不像人的聲音,「我愛他,全邵家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我愛他啊,為什麼你還要這樣害他,不但害死了他,還要一把火燒了他,想讓我連他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你究竟要我怎麼做?」

他指向邵聖心,「邵聖心是你的女兒,你愛她、寵她,可以為她殺了我;但是凌橘綠是我愛的人,我也愛他、寵他,所以你非得把每個愛我的人都扯離我身邊嗎?就算你對我沒有感情,我也是姓邵,也是邵家的人啊,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我究竟是做錯了什麼?「

李姨娘顫抖著直視著邵聖卿,說出她內心的話︰「你沒做錯什麼,但是你讓我害怕,只要有你在的一天,邵家的產業永遠都是你的。你這麼聰明,我的兒女豈有出頭的日子?我只是個姨娘,兒女自然比不過大房的兒女,那我的未來還有希望嗎?我的兒女將來還有希望嗎?」

邵聖卿放聲狂笑了起來。

「就為了這個理由?這一切你還是要怪到我頭上來。好,很好,你想要的,我都給你。邵家的產業全給你,我只要我娘的墓地,其余的全給你,我不要了。」

邵聖卿上前扯住李姨娘,「你要的我給你了,我要的,你也要給我,請你把凌橘綠還給我,若你還不了我,就拿命來賠!」

他輕輕一扯,李姨娘就整個身體離地。

突地,邵聖心猛地抱住邵聖卿的腳,哭喊著︰「哥哥,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娘,不要!」

邵聖卿的淚水滴下,心中的悲傷沒有人可以了解。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為別人著想,又有誰為我想過?我愛凌橘綠,你愛你娘,凌橘綠死了,你娘尚且還活著,現在你們還要把他給燒成灰,我到底該去向誰討回公道?」

他心灰意冷的看著李姨娘,「這麼對待我、打擊我,你就開心了嗎?你就滿意了嗎?」

一把將李姨娘給丟下地,邵聖卿心中的悲苦難以宣泄,他雖然沒有放聲大哭,但是他每一滴淚都代表他的痛苦。

木然的目光看向凌橘綠蒼白的臉龐,他的淚落凌橘綠的臉蛋上。將凌橘綠的臉埋進自己的懷里,像他生前一樣愛憐他,「小痹,這一生只有你愛我,我這一輩子也只愛你一人,你原本是我娶進來要讓我姨娘放下戒心的棋子,但是我早已不這麼想了,小痹,醒過來跟我說話吧!」

凌橘綠當然是不會再說話了,而邵聖卿也難以抑制心中的悲痛,痛苦像排山倒海一般狂卷而來。十八年來的孤獨寂寞,直到凌橘綠出現才完全撫平他內心的創痛,可上天卻又奪走了他的生命。

他將凌橘綠緊緊的鎖在懷中痛哭失聲,聲聲句句斷人腸,「小痹,別離開我,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回來我身邊,我情願我死,也不願你死!」

哭到沒有聲音,邵聖卿抱著凌橘綠跪了下來,在場的人听到他如此悲慟的哭號,全都不忍的別過頭去。

突然間,邵聖卿的身子一歪,讓凌橘綠滾落在地,就沒了動作。

邵聖心以為他是悲傷過度暈了過去,急忙上前要扶住邵聖卿,卻發現邵聖卿竟然已經沒氣了,又把她嚇得哇哇大叫︰「娘,哥哥他—他沒氣了啊!」

李姨娘怔了一下,也上前探了探氣息,果然邵聖卿因悲傷過度已經斷氣,一時間她也呆楞在原地。

邵聖卿一直是她的心月復之患,在她有生之年都是她的夢魘,早在把邵聖卿送出去的時候,她就每日巴不得邵聖卿趕快死,讓他永遠沒有回來邵家的機會。現在邵聖卿真的死在她面前了,她心里莫名難解的情緒一起涌了出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心情。

若說對錯,邵聖卿回來後的確敬她如母,連她自己都挑剔不出他的不好,但是她還是防他防得緊,就像他剛才在暴怒之下其實是可以殺了她的,可他也因邵聖心的求情而饒過了她。

她知道自己這一生,最愧疚、最對不起的人是邵聖卿,是她讓他年幼失依,是她導致他命運如此悲慘,甚至連他最心愛的人都要放火燒了。

「娘,你為什麼不說話,哥哥死了,你一點也不傷心嗎?」

邵聖心回頭看著自己的親娘,問出連她自己也很難相信的話︰「娘,難道那些話全都是真?你真的要害死哥哥嗎?所以哥哥死了,你一點也不傷心?」

李姨娘沒有回答,但是她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邵聖心守在靈堂不吃也不睡,她怔怔的流著眼淚,李姨娘也任由著她。過了四天,邵聖卿聘來的人才趕到邵家,說要找邵聖卿。

邵聖卿早已經死了,他的靈堂擠滿了邵家的佃農,每個人都流著眼淚,向邵聖卿道別。

被聘來種樹苗的人,則是吃驚的看著靈堂,喃聲道︰「怎麼會這樣?才四天而已,邵少爺的身體看起來挺健壯的,怎麼說死就死了?」

邵聖心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是哽咽著,而被聘來的人則是為難的道︰「小姐,這喜事跟喪事怎麼能沖在一起,我回家跟我少爺稟報後,再來求親吧!」

邵聖心頓時怔了一下,不明白他說什麼。

對方又道︰「小姐,請問現在家里是誰作主?」

邵聖心老實回答︰「是我娘。」

「那可否請老夫人出來?我是帶著我家少爺的訊息來的。」

邵聖心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點了頭,去請李姨娘出來。

李姨娘一出來,來人先行了個禮才說話︰「夫人,邵少爺和我們趙家少爺很談得來,又听說邵少爺有個妹妹,我家少爺听他講了許多邵小姐的好處,覺得心中傾慕,便要我先來求親,順便帶人來幫邵少爺種茶苗,怎知道邵少爺竟然發生了這種事……」

李姨娘一听對方是來求邵聖心的親事,又得知是邵聖卿訂的,心里感到有些古怪,正想回絕時,那人又說了下去︰「夫人,我看你的表情,可能不知有這一回事,料想是邵少爺過世得早,來不及向你說這事,那麼我就先說明。我家少爺是我們那地方的首富,代代都是書香世家,有許多親戚都是當官的,少爺現年是二十九歲,做人極厚道,人又長得英俊,是個知書達禮的人,至今還沒娶親,也沒娶妾,正等著小姐首肯,將小姐迎娶過門。」

這人的家世這麼好,他們恐怕還攀不上,而邵聖卿竟為邵聖心訂了一門這麼好的親事,李姨娘吃驚的看著靈堂。

邵聖心眼淚又流了出來,「哥哥,你對我太好了,我怎麼承受得起,是我們害了你。」

李姨娘的臉色蒼白,她疲累的揮了揮手,在最後一刻才知道邵聖卿並不曾想不利于她們母女的感覺並不好受,「我要人給你跟你帶的人清個房間,你先休息吧!親事等聖卿的喪事辦完了再說。」

對方了解的點頭,便下了廳堂。一旁的邵聖心哭得傷心,李姨娘則掩住了臉,難以說出她心中的歉意,但是悔恨的淚水沿著她的手指淌下,哭送著她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

靈堂走入一個有著滿頭白發的男人,他面容邪氣帶媚,既年輕又好看,肩上還站著一只可愛的黑貂;黑貂襯著白發,有說不出的古怪。

他全身散發寒氣,一走入廳堂,人群就自動退至兩旁。不知為何,他身上就是有著讓人不敢接近的狠厲氣息,而看他身上穿的服裝更是特別,料想不是中原這里的人。

他一進來,也不慰問、也不吊祭,邵聖心正要過去問他是不是邵聖卿的朋友,他卻冷冷道︰「別過來,中原人的味道讓我想吐。」

沒有人會對姑娘家說話這麼難听的,邵聖心也被他身上的氣息給嚇住。他直接走向棺木,未經許可,竟把兩具棺木打開。他一手提起邵聖卿,在他頭上一彈,就把他往地上隨手一丟,邵聖心嚇得尖叫,竟有人這麼放肆。

但是他對凌橘綠就溫柔多了,他將凌橘綠抱起,輕捺著他的太陽穴,那可愛的黑貂也伸出指爪,輕輕拍著凌橘綠的面頰,像在說著快醒過來、快醒過來。

凌橘綠的手指微微一動,邵聖心跟佃農們驚訝的看著這奇怪的一幕,只見白發男人輕聲道︰「小綠,藥師我來了,快醒過來吧!」

接著凌橘綠就像睡醒一樣的睜開了眼楮,在靈堂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看著這個讓人起死回生的白發男人。

凌橘綠口齒不清,揉著眼喚道︰「藥師,你怎麼來了?」

凌橘綠眼角余光看見邵聖卿倒在地上,臉上的表情驚慌,有氣無力的指著邵聖卿說︰「藥師,你快救救他。」

白發男人一貫冷酷的表情仍是沒什麼變化,冷淡道︰「不必理他,明天他就會醒過來,你現在身體還很弱,我帶你回房休息。」

他轉向邵聖心,「給我一間房,一盆水跟布巾。」

邵聖心剛才听見這名白發男人說邵聖卿明天會醒過來的話,便顫抖的指著邵聖卿問道︰「我哥哥真的能救活嗎?」

「愚蠢,他只是沒了呼吸,又沒死,哪里談得上救活?不過你們不準移動他,要不然明天他醒不過來,那就是你們的事了,反正我只救苗疆的人,中原人臭不可聞,我才不救。」

邵聖心听他說話這麼有把握,急著點頭,「是,我們不動,我馬上帶你到房間去。」

將這白發男人帶到了房間,並送上他要的東西後,白發男人便關起房門,不再理會他人,看得出他個性孤僻,不易與人親近。

邵聖心知道邵聖卿可能會醒來,便激動的跑到李姨娘的房間,又笑又哭的叫道︰「娘,剛才來了個人,他說哥哥不但沒死,明天還會醒過來。」

李姨娘因愧疚而哭得紅腫的眼楮一亮,急忙讓邵聖心扶進靈堂,看顧邵聖卿。

凌橘綠哭著求苗疆的藥師︰「我想去照顧聖卿,可不可以?藥師?」

「不行。」藥師不為所動,冷淡的一口回絕。

這下凌橘綠的淚流得更凶了。

苗疆藥師在苗疆的地位僅次于苗疆神子,個性孤僻又冰冷,又是集苗疆藥師跟蠱毒師于一身的人,真要害死人,放個小小的蠱就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偏偏他醫術高明,什麼奇怪的病只要他肯救,沒有救不活的,醫術之精,也是他在苗疆讓人又敬又懼的原因。

藥師冷道︰「我最恨別人流眼淚。」

凌橘綠知道他的個性喜怒無常,只好止住了眼淚,任淚珠在眼眶里打轉。

白發男人冷道︰「他明日就會醒了,沒什麼好哭的,你現在身體弱,禁不起哭,你若不哭,等過了六個時辰,就可以去看那個男人了。」

聞言,凌橘綠破涕為笑,開心的直道謝︰「藥師,謝謝你,我不哭了,我抹掉眼淚,再也不哭了。」

似乎也不愛听見他人的道謝,藥師轉過了身,臉上的表情依然是一片冰冷,只有站在他肩上的黑貂玩弄著他的白發,一點也不怕他冰冷神情的將墨黑的小身子往他臉上挨。

餅了六個時辰,凌橘綠急著下床,苗疆藥師也不阻擋,徑自坐在屋內寫著東西。

凌橘綠走到大廳,看到邵聖心跟李姨娘也在等著邵聖卿醒過來。

他走過去坐下,很專心的看著邵聖卿的臉,滿心祈求著他趕快醒過來。過了一夜,邵聖卿果真如苗疆藥師所說的醒了過來,但他卻因睡在地上,肩背酸疼得不得了。

邵聖卿一醒過來,凌橘綠就上前抱住他的肩,「聖卿,我好擔心你,雖然我知道藥師不會騙我,但是我還是會擔心。」

見此情景,邵聖心不禁流著眼淚,就連李姨娘也泛紅了眼眶。

邵聖卿奇怪的道︰「我怎麼了嗎?怎麼睡在地上?」

邵聖心哭道︰「你那天忽然倒了下去,然後就沒了氣息,直到昨日來了一個奇怪的白發男人,他說你沒死,在你頭上彈了一下,就把你丟到地上,說你今天就會醒過來。」

邵聖卿相當驚訝,他一點也不記得自己沒了氣息,但是看到凌橘綠活過來了,心情激動不已,「小痹,我不是在作夢吧,你還活著?」

凌橘綠將臉靠在邵聖卿的懷里,流淚道︰「我沒事,聖卿,原來你就是神子對我說的那個人,因為你愛我,所以我才能活下來,我好高興。」

邵聖卿將他擁在懷里,看到李姨娘,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李姨娘柔聲道︰「聖卿,以前是我不對,希望你能夠原諒我,以後我會把你當成我的親生兒子般照顧。」

邵聖卿仍無法原諒她對凌橘綠所做的事,他的聲音冷了下來,「我累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吧!」

李姨娘知道他的想法,她試著解釋︰「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下毒害死凌橘綠,他是自己得了急病死的,我看他死得古怪,害怕是會傳染的病,才要人放火燒屋。」

邵聖卿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簡單的道︰「我會查明的,姨娘,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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