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的最初──
陽遙韓原本可能不姓陽。
這個姓是他三歲被送到孤兒院時,因為講不出自己的姓,院長沒辦法,只好造著百家姓的排行,給了他這個看起來很眩麗的姓──陽。
至于遙韓這個名字,是他原本的名字,沒人說得清為什麼他記不得姓卻記得名字,更知道是遙遙相隔的遙,韓非子的韓……
不過,一個沒人關心的孤兒叫什麼名字,怕也不會有人想多加探討。
小學尚未念完,陽遙韓住進程家。
姓氏沒變,程氏夫妻並未正式領養他,他的住入僅是因為育幼院財力吃緊,有人願意帶走一個也好。
他不是傻子,不會將從未對他笑過的夫妻,當成不求回報的好心人,他依舊少人聞問,只是吃的用的穿的,品質變好;原本吃塊糖都難,變成錢包里隨時放著數張仟元大鈔。程氏夫婦養他有目的,對他好是施恩,等著他將來大力回報。
或許,這就是造成他冷淡性子的原因;或許,是兒時被丟棄的感覺太深刻,無論原因為何,當他從生活、課業壓力中稍稍清醒,有時間及閑情想想自己時,他已成這模樣,玩的時候可以很瘋,因為他載著一張常人看不穿的面具;私下的他,對什麼都不心動……什麼都……除了那個人!
程沛然,程氏夫妻的次子,他國、高中的同學,他的初戀……
為什麼愛上程沛然,理由他早已忘記,或許是因為初到程家,程沛然是第一個對他笑的人;或許是程沛然永遠笑著的面容;該說它不曾存在過。
又或許、又或許他是雛鳥,而程沛然是銘印在他心上最溫柔的存在,最深處的愛。
無論是那一個理由,等他認識到愛情是什麼時,程沛然三字已然刻在初戀二字上面;他的初戀,和程沛然溫文儒雅面容劃上等號。
陽遙韓不是傻瓜,不會傻到將這份禁忌情感表白,更沒笨到奢望傾訴後,能得到程沛然的響應;他最大的奢想是痴痴望著,只要能凝視程沛然,人生足已;他準備好一生就這樣子看著,他會是他求學時代最好的朋友,工作上最棒的左右手,甚是他婚禮上的伴郎……一切的一切,他全做好了準備。
可是,事情不該是這樣子。
考入大學那年他含淚送程沛然至機場,他的初戀在程氏夫婦的努力下,弄到了張免役證明,將到遙遠異國修習更高深的學問;他想跟隨,但沒有開口的勇氣,他明白,程家不可能讓一個吃閑飯的人留學。
很心酸地明白。
當時,陽遙韓知道的是,那一天命運安排程沛然和他走上不同道路,他所不知道的是……由機場遍來時,他被程氏夫妻送了人。
原因,他並不清楚。
正確的說法是,他不想亦沒有權利知道。
陽遙韓對擁有他的男人,唯一的印象是男人有頭長長墨黑發絲,男人擁吻他時,他僅平淡地注意著發絲在白襯衫上蜿蜒成河,長長的發幾綹落在他面龐上,他閉上眸,似乎認命地由男人走入生命里,他是無根的萍,僅能飄蕩。
等神志稍稍清醒,能精確地面對現實時,陽遙韓人在另一幢房中。
擁有他的男人已在他身上肆虐過,留下神情空洞、身軀冷冰的他,獨坐浴白內。
熱水暖溫他的身軀,卻融化不了他心底最最寒冷的地方。
听到消息時,該拒絕的話哽在喉間,遲遲未能出口,最後化為一聲嗚咽,落入熱水里,錯過了出口時機。
在他拒絕前,程父冷霜眸子瞅著他,以沒有任何情緒的口吻說道︰
「你不感念養育之恩,也該為沛然想想,程家跨了對你沒影響,沛然可不一樣;他從小嬌生慣養,窮苦日子必定過不慣。」
想著沛然溫和笑靨和縴弱身軀,他真的沒法拒絕,拒絕程氏夫婦將他當成禮品送給另個男人……
程氏得罪了人,對方請來道上人物說要給他們難看,更在周轉上出現問題,而中北部大老韓大的獨子韓希武,恰恰好只愛男人不愛女人,他這個養了多年的閑人終于派上用處。
「何況……」程母用她過瘦能顯得神經質和刻薄的面孔,拉開一個要笑不笑的難看表情。「你不是喜歡男人嗎?找個男人給你,你也該心存感激。」
她譏諷神態,像把刀子狠狠刺進陽遙韓心里。
但令他腦中一片空白的,並非他倆輕蔑態度,而是……他們曉得他的性向,那沛然是否也知曉?
他無法想象,同樣的表情出現在程沛然面容上,想著一張從來只會對他溫潤地笑著的面孔,擺上排拒神情……
心,好痛。
帶刺的話,讓他失了尋找程沛然的勇氣,半永久地……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