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問題 第一章

這是一封情書,寫給你也寫給我自己。

––是為了告訴你,我是珍愛你的,也是為了記錄下我倆愛情的軌跡。

––雖然你常對我不理不睬,我又容易被人罵成腦袋空空,不理解你對我的心意,可是時間這麼久了,我依然愛你,我執著地相信,我們還能繼續走下去。

––雖然開場白感覺很優雅,但是我實在很想多接一句話,我真是TMD看走了眼才會愛上你,而這是我人生最大的失敗。你老愛欺負我腦袋空空,看我被你欺負得泫然欲泣很好玩嗎?敢給我說好玩,你就給我試試看。

––不過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想,我被你整得這麼慘,要一點點報償也不為過吧……

––你要不要問我要做什麼?呵呵呵!我才不告訴你呢!

***

通常在故事里,主角若要吸引一個人愛他愛得死去活來,將他捧在手心里寵著,那人幾乎都是身體羸弱、氣質優雅,而且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有著出色的外表,男的就是俊逸非凡,女的便貌似天仙。

當然啦!也不是每一個主角都是這樣。不過,大體上說來,前兩項若有一項未達者,必會有第三項──個性良好作為補強,其中以和善最為常見,此外尚有成熟、包容、穩重等等說不完的優點。

那……如果長得不好,個性也不好呢?

就算真的個性不好,至少他會是個咬著金湯匙出世的有錢人,或者位居眾人之頂,是個有勢力的大人物,這樣才能吸引對方服服帖帖、全心全意地愛他,趕也趕不走、打也打不跑。

每每想到這里,于光都覺得自己的人生是黑白的。如果再加上剛好是在做刷牙洗臉之類一定會照到鏡子的事情,他必然會對著鏡子里實在稱不上帥的臉,加上一句話︰「那,如果個性不好、頭腦不好、臉蛋又不好,是不是這輩子就完了?」

試想,如果上述三大條件都無法達成,又想釣到一條大魚,豈有可能?

是人,都不會上鉤的啊!

***

段靖磊,你不是人!」

于光暴跳如雷地抓著一份破破爛爛的合約,對著室內另一個人破口大罵。

「廢話!是人的都不會看上你。」段靖磊喃喃自語道,絲毫不為所動,優雅地坐在書桌後,專注地看著計算機屏幕上跳動的數字。

約十五坪大的矩形空間里,靠門的一邊放著小沙發組,另一邊則是豪華級的L型書桌,書桌的兩邊還各放了部計算機。現在,段靖磊就在其中一部計算機上作業。

「你剛剛有說話嗎?」于光在暴跳如雷後,狐疑的詢問道。

「就算有,也不是對你說。」段靖磊冷冷地說著,連瞄于光一眼都懶。

會愛上于光,真是他人生最大的失敗。為什麼這個要胸沒胸、要腰沒腰、要才華沒才華,要什麼就沒什麼的男人會吸引他?這實在是個令人無力回答的問題。

「段靖磊,你說清楚啊!這份合約到底是怎麼回事?」完全不理會他在內心的嘆息,于光抓著合約沖到書桌前嘶吼,興師問罪之意十分明顯。

「你簽約的時候都不看合約的嗎?你自己簽了什麼,自己會不知道?」段靖磊的視線仍是沒有離開計算機屏幕。

被這樣一說,于光登時語塞。他……他是真的沒有看啊!誰知道段靖磊會在合約里動手腳,那幾項有的沒的他們之前都沒有談過啊!

「怎麼,你真的沒看啊?那我倒要怪我自己沒多加點東西,讓你賣身一輩子算了。」段靖磊雖語帶譏諷,神情卻依然淡漠。

「你……你不是人!」于光氣得直發抖,月兌口而出的仍是那一句老話。

「你沒有別的形容詞了嗎?詞句這麼貧乏,難怪找工作老死在面試上,表達能力不佳!」段靖磊炯炯有神的眸子斜睨了于光一眼,悅耳的聲音仍舊道出殘忍的話。

瀏覽完一份政治版電子新聞報後,段靖磊開出Outlook將昨日未看完的信件瀏覽一次,尋找重要的信件詳讀。只是他在于光沒有注意的時候,淺淺地牽動嘴角笑了。

「你不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教訓,告訴你別太天真,別太信任別人,任何人都有可能不是人。」他板起臉孔來,擺出一副教師的模樣,認真的勸著太過天真的于光;雖然他做的事情,讓他的話听來沒有什麼說服力。

他怎麼會不知道于光是因為信任他才沒看合約的,只不過既然于光都說了他不是人,他當然要不負所望的行私心!

那份合約,原本是他雇用于光做私人助理一個月的短期合約。

這也就代表著︰于光現在還不是他的助理。

在洋洋灑灑三大張的合約中,除了一堆文字迷宮外,在第二頁的底下和第三頁的中間還分別有三項令人難忘的內容︰

第十條︰甲方(段靖磊)有優于任何人雇用乙方(于光)之權利。

第十五條︰受訓時間及結業時間,乙方同意由甲方決定。甲方得無條件支付乙方受訓期間一切之費用,故乙方在受訓期內不得支領薪資。

第十六條︰乙方同意受訓結束前,不得結婚生子以妨礙受訓。

最後,兩個人還快快樂樂地在這份合約上寫下有關違約金──十億元的天價。

于光怎麼也沒想到合約內有這三條!那時候他還笑段靖磊玩笑開得過火,明明是為期一個月的短期工作,違約金還寫一億元,那干嘛不寫十億算了,沒想到話才講完,段靖磊就很爽快地改成十億。

十億違約金耶……正常人都不敢簽吧!

再加上那三條,這已經是確確實實的賣身契了。

「你……那你是願意撕毀,合約無效?」听見多年來常听的訓話,于光喜出望外又小心翼翼的詢問道,還以為他的未來終于又有一絲生機了。沒想到他的生機會快速消失于空氣之中,一眨眼還有重重的十億違約金壓在他身上。

「你想都不要想,簽了就是簽了;你有種違約,我就能跟你要違約金。」段靖磊冷笑著打破于光的美夢。

「可是你那幾條條文不就等于把我這輩子買了嗎?你若永遠不結束受訓,我不就永遠沒有薪水……」

于光還沒來得及把話講完,即被段靖磊投來的淺笑給嚇到,果然,這都在他的計畫之內。

「你、你沒良心。」想到剛才被罵說用詞貧乏,于光在月兌口而出前,緊急修改了形容詞。

「那種東西又不能當飯吃,不小心吃到,說不定還會拉肚子。」段靖磊說得雲淡風輕,彷佛事不關己。

「如果你一定要雇用我,我絕對會讓你後悔的。」氣急敗壞的于光,嘴上斗不過段靖磊只好將氣出在一旁的擺飾上,大手一揮,就將放在一旁的花瓶一掌掃落在地。

「二十萬。」

段靖磊頭也不抬,冷靜而且精準的估價,和物品觸地聲一秒不差地同時傳到于光的耳朵里。

「二十萬!?」于光一邊驚叫,一邊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著地上的碎片。他明明記得花瓶的售價是兩千元,什麼時候變成二十萬了?

就算升值也沒升這麼快。

「照價賠償兩千元,精神賠償十九萬八千元,你看什麼時候方便匯到我戶頭里,還是要我幫你列一張負債表?等你有錢時再慢慢償還?」段靖磊在鍵盤上輕輕敲了幾個鍵,將信件寄出。

「我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才讓老天這樣罰我!」于光仰天長嘆,神情無限悲戚。

打從高中時認識段靖磊以來,他總在這個聰明的家伙的婬威下生存著。段靖磊心情好時安慰他兩句,心情不好時就以玩他為樂,只是他永遠都抓不準這家伙的喜怒,老落得被玩弄的下場。

他也只不過是貪圖段家家境不錯,頗會念書的段靖磊零用錢又特別多,他雖然喜歡捉弄他,但有好處的時候總少不了他那一份,所以他才……才會死皮賴臉地跟段靖磊來往多年。沒想到他終究還是被段靖磊給整慘了!如果違約要付十億元的違約金,那他是不是去跳樓還比較快一點?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或許是听了于光的話生了氣,段靖磊以寒風刺骨的口氣說。

「什麼嘛!我從高中到現在,被你欺負得多慘。高中時我說想追X女那只天鵝,你馬上說我姓賴叫蝦蟆;大學時我對財務管理系系花有好感,你就說我去當小矮人在旁邊跳來跳去,她還有可能多看我一臉;我說要立志當小白臉讓人養,你說以我的臉來講,養路邊的小白都會比我順眼得多;當兵的時候我說理小平頭很難看,你居然說我從來沒有好看過……」

于光原本高昂的聲調,後來竟越低落、悲慘,也越不明白他干嘛還讓段靖磊欺負。就算他家的飯好吃了點,他生日送禮時出手大方了點,出門游玩時要他請客簡單了點,但被講成這樣,誰都會難過萬分吧?

***

看完了信件,段靖磊將計算機關掉,以他沒有感情溫度的眼瞳直視于光悲慘的表情;而于光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被這一扭曲,更顯得可怕了。

「那麼我請問一下,為什麼我跟你出去時,錢總是花得特別快?」

段靖磊缺少抑揚頓挫的聲音里有著令于光頭皮發麻的意味在。

「呃……關于這個問題……呃,今天天氣真好。」于光仰頭向上看,裝出一副無辜加智能不足的樣子。

「不用裝了,你不講我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段靖磊又怎麼會不知道,于光總在哄騙他請客完,還會順手從他的錢包里掏一點走,作為被他利嘴傷害後的精神賠償。

對于光的行為,他是不會太介意啦!不過,若他想說什麼認識他是無比悲慘、老天不長眼之類的話,他可是會毫不猶豫地反駁,不讓于光有再說下去的機會。開玩笑!還不知道是誰比較衰呢?

「你不會在意吧?」于光涎著臉討好似的問。

從他認識段靖磊以來,段家的家境一直不錯。他听說以前段伯伯和段媽媽是擺地攤的,因為段媽媽眼光獨到又有管道,貨好又價低,所以生意一直都不錯。別看那是地攤,因為不用繳稅,淨收可是很可觀的。

後來,廚藝甚佳的段伯伯覺得擺地攤不是長久之計,便在鬧區頂了間小鋪子賣早午兩餐。試想,一個成本五至七元的三明治賣十五到二十元,一杯成本三、四元的飲料賣十五元;中午則是將成本十五到二十元的便當賣四十五到六十五元,那收入也頗為可怕呢!

接著對服飾精品有獨到眼光的段媽媽則頂了間店,專做服飾精品生意。想當然耳,生意是不會差的啦!

對念書有一套的段靖磊,是段爸爸他們的專寵,零用錢自然是不會少,平常上學時錢包里至少也會有個一兩千放著,遑論出門玩了。而且他拿了這麼久,也不見段靖磊追問過,他以為段靖磊不在意。

段靖磊畢竟不像他,雖然一向念書很行的段靖磊在當完兵後,跟他一樣在家當了一陣子米蟲;然而當他初次笑說他們兩個一樣,段靖磊便以他一徑的平淡語氣說︰「誰像你一樣,我在網絡公司做事,公司股票下個月上市。」

于光直到那時才知道老喜歡抱著計算機的段靖磊是某大網絡公司的股東兼工程師,工作只要在家做就好,跟接近而立之年還是一事無成的他大不相同。

也不知是不是段靖磊在報復他那次的嘲笑未果,總之從那次以後,段靖磊就有事沒事地拉著他到大大小小鎊種公司面試,還強迫他在失敗後檢討原因;最後說他英文不好,硬逼著他去學,結果也只增加了他玩游戲的能力。

「會在意的話,又怎麼會留你在身邊,還跟你簽下那種形同綁人的契約?留個賊在家里可是很危險的。」雖說段靖磊這麼說只是他一貫的風格,可還是些微地傷到了于光。

于光自知他一切都比不上段靖磊,但他仍是有感覺的,他的心是肉做的,禁不起一再的打擊。說他長得丑、頭腦笨就算了,現在還說他像個賊。這、這也太過分了吧!不是說犯口業是最要不得的嗎?這段靖磊怎麼不知收斂點,小心將來下地獄!

于光心里不停的罵著,臉上討好的表情卻漸次僵化,最終消失在下垂的嘴角弧線里。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讓你這樣整我。」想了很久,于光困乏的腦子才想出這句話來。

「你真想知道?」他輕聲問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段靖磊平常太過可怕,對于他的輕聲細語,于光著實嚇了一跳。

語畢,段靖磊蹺過桌子行至于光面前。眸中笑意雖然溫柔,話里卻大有欲將事情一次解決的意思。

他伸手示意于光到沙發坐下,面上的表情是少見的柔意溫存。

「呃……不想說也沒有關系,我、我等一下還有事,先走了。」像看見什麼可怕的表情,于光一副怕被吃的連連往門處後退,卻收到段靖磊警告式的笑容。

「你敢跑,我就拆了你的計算機。」段靖磊俊臉上雖扯出可人的笑容,卻讓于光寒毛直豎、嚇出一身冷汗來。

做什麼都不成功的于光唯一厲害的地方,大概是玩PC-Game吧!無論是什麼游戲到他手上,他都能快速找出破關法,不但不需要攻略本,還可以指點別人。

不過,想當然耳,在家當米蟲又提不出計算機能為他找到工作、帶來益處的于光,他所用的計算機當然是跟段靖磊借的。對剛剛才把新游戲灌入計算機中的于光而言,沒什麼比玩游戲的權利被剝削更可怕的事了。

「別這樣嘛,您大人有大量。」于光邊討饒邊乖乖地走向沙發。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沒理會于光的話,段靖磊寒著臉將話題拉回。

雖然他知道向來過目即忘、听過就算的于光,必然不記得他的問題為何,但他仍沒有直接將問題重述。畢竟方才的話,是他經過許久掙扎才說出的,要他重新再講一次,實是太為難了。

「什麼問題?」于光果然不出段靖磊所料地提出疑問。

「我說,你只要答應做一件事,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跟你簽約。」也許是因為早料到于光會有此反應,段靖磊也不生氣,只是笑得無可奈何。

「先說好哦!我什麼都不會做,也懶得做,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于光嘟囔道,完全沒察覺他的表情和神態都充滿撒嬌的味道。

只不過撒嬌的人若是貌如天仙,相信看到的人都會得到保養眼楮的效果,但偏偏于光的長相是屬于愛國者飛彈級,不但保國衛民還會有炸傷人的效果,原本正常的表情就不算好看了,更何況是此刻。

「人丑就別裝那種臉,怪可怕的。」有點被嚇到的段靖磊,在于光背後狠狠的補上一句,令于光瞬間回復正常。

「反正也不是給你看,你別看不就得了。」他雖然碎碎罵著,人還是乖乖地走到沙發旁坐下。

「我什麼也不要你做,你只要坐在沙發上,眼楮閉上,頭抬高就行,其它該做的我自己會動手。」

段靖磊因為害羞,使得他本就缺乏溫和的語氣,比平常更加冷淡,也更令于光心生畏懼。

「你該不會是要打我吧?」于光悲戚地哀號道,打算逃跑。

這樣想起來,今年段靖磊已經不只一次的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了,他該不會是因為忍了太久,忍不下去打算一次發作吧?

「你到底做是不做?」段靖磊懶得理會他,平板地應了一句,馬上達到將于光打回沙發的成效。

「我先說好哦,你要打的話,不要打我的眼楮,我眼楮不好,怕會瞎掉;也不要打我的臉頰,我牙齒不好,怕會吐出兩顆牙來,你也知道看牙醫很貴的;還有你也不要打我的鼻子,听說鼻子被打歪了,整型的方法是再打一次……」

于光滔滔不絕地說著,冷不防的被段靖磊拍上額角。

「閉嘴!」段靖磊不耐煩地罵道,但表情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眼角微微下垂,露出了一抹溫柔。

「你果然想打我。」于光半是哀泣地說道,他以前就覺得段靖磊對人不太友善,還把不做白工當成座右銘,他白吃白喝他這麼多年,他終于忍受不了,要扁他了是嗎?

這麼說起來,今天正好是他們相識的第十三年,呃……該不會段靖磊是西方妖魔轉世,認識第十三年的人,就會被……

「別因為你最近在玩軒轅劍參系列,就在那里胡思亂想。」須臾間看穿于光心思的段靖磊再度罵道。

「我什麼都沒想啊!」于光繼續裝傻。

「安靜點,听我說。」段靖磊罵道,再度拍了拍于光的額。「我一直很後悔,如果那天我補習沒有遲到,就不會坐到你旁邊;如果我聯考少考個幾分,分到遠一點的大學,也就不用跟你讀鄰校;本來想說念研究所沒跟你一起當兵會好一點,沒想到你一放假就來找我,輪到我當兵時,又好死不死的抽到市郊,一年十個月里,每逢放假又被你煩;當兵回來,你還是沒事就來找我,不但哄騙我請你吃大餐,還借我的車去泡馬子,成功就算了,偏偏每次都失敗……」

邊說,段靖磊邊俯子,在測量彼此距離,又像在端詳于光這張他看足十三年的臉。

段靖磊一大串話講下來,講得于光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沒想到十三年來段靖磊一直很後悔跟他做朋友。

早知道段靖磊這麼討厭他,他也不會在高中三年每學期都幫段靖磊在補習班選位子,聯考時也不用讀得那麼辛苦,跟他讀在鄰近的學校,還為了省餐費,每天都跑去找他……

「可是我跟你簽約的原因,並不是這些。」

他狎近于光,淺而急促的呼吸顯露了他的心焦。

欲出口的話,他說不了口,卻已不是說句沒事的情況了;為了說這句話,他等了這麼多年,思考了這麼多年,又計畫了如此之久。

于是,他柔軟的唇瓣印壓上于光的。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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