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嚇得喝水嗆到的馮涵鏡面前,先是出現雙亮皮長靴,靴子墨如夜色,石靴上並裝飾著小巧實用的蝴蝶刀,左靴上則掛著小匕首。
再往上看,黑亮的皮褲是高腰的,左腰側懸著一柄約莫指尖到手肘長的短劍。視線繼續往上移,他胸前戴著一排以皮帶系住的子彈……目光繼續上移,一張五官精致但神情駭人的臉。
看凌貝平囂張的神態,如果他告訴馮涵鏡這些武器全都是真的,馮涵鏡絕對會相信。
「不用懷疑,這些全都是真的!匕首跟劍我每周都會細心的磨一次,不然不夠亮,至于子彈,其實我有帶槍,不過藏了起來你沒看見而已。」沒等馮涵鏡發問,凌貝平即高傲地宣布,好似帶假貨有辱他的人格。
「呵呵,是嗎?」馮涵鏡的聲音在發抖。
他的腦子瞬間當機,完全沒法想象眼前這比古惑仔更古惑仔的家伙,和不久前那嬌滴滴的可人兒是同一人。難怪先前酒保會說正常男人看見他卸妝後的樣子,再強的心髒都會受不了,而他正是那種一般、普通、正常的男人。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絕對會給你上的。」凌貝平拍胸脯保證。
馮涵鏡繼續傻笑,沒膽跟凌貝平說,他現在完全不感興趣了,他可不希望做了之後,被凌貝平捅一刀,最後再送他一顆子彈吃。
「我們走吧。」凌貝平早就習慣男人看見他卸妝後,所會呈現一段時間的呆滯,他一手提著所有堆在風情月債的東西,另一手提住馮涵鏡的衣領,雙手運勁開始往後門移動。
「天使拜拜,我會想你的。」一路上不斷有人來向凌貝平道別,可見他這個女性捍衛者有多受歡迎……雖然,馮涵鏡完全在靈魂出竅的狀態,充耳未聞。
誰教凌貝平扮女裝時溫柔又婉約,換男裝就……
「天使,別忘了好好謝謝我。」最後,媽媽桑對凌貝平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揮揮手將凌貝平送出風情月債。
「媽媽桑都收了一筆了,還跟我要。」凌貝平一身勁爆的男裝,卻笑得似女孩般嬌羞魅人。
「這叫聘禮,你那叫媒人禮,不一樣!」媽媽桑呵呵地直笑。
凌貝平懶得跟媽媽桑閑扯,隨手一拉,拖著馮涵鏡就走。
此刻,馮涵鏡絲毫沒听進兩人間詭異的對話,他已將腦中的旖旎風光轉換成凌貝平和黑道老大間的可怕槍戰,然後凌貝平一把將向來顧人怨的他推出去擋子彈,啊啊啊……他被亂槍打死了,好可怕!
馮涵鏡的呆滯失神一直持續到回到家中,回神的時候,他雙手捧著凌貝平泡給他的熱牛女乃,面前的電視正在播某個日本超多人少女團體的MTV,凌貝平則半躺在一旁的雙人沙發上,狀似無聊地把玩他的蝴蝶刀。
馮涵鏡的公寓只有五層且沒有電梯,坐落于九彎十八拐的小巷子內,如果沒有馮涵鏡帶路,凌貝平大概一輩子也找不到,不知是沒有電梯不方便或什原因,公寓中僅有一、二樓有住戶,三到五樓戶全空著。
馮涵鏡的家位于四樓,外表殘破老舊的公寓里,很難想象四樓是整層打通,建成一間有寬大客廳、飯廳、客用衛浴間、三間套房、二間書房和一間健身房的豪華公寓。
與外表完全不協調的豪華設備,讓凌貝平一進門就驚訝得掉了下巴,開始懷疑馮涵鏡是不是名門之後,竟這闊綽有錢至此。
「那個……要做之前你習慣先洗澡嗎?」凌貝平安適地躺在沙發上,狀似無心的發問。
他的話令馮涵鏡登時重回現實世界,他眼睜竫地瞧著凌貝平放回蝴蝶刀,開始玩他的匕首,放了根頭發上去,一輕吹,發就斷了;果然是把利刃,看得馮涵鏡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地在腦海中上演他被分尸的畫面。
「呃……我想……我想我們都還不熟,還是不要做好了。」馮涵鏡瞄著凌貝平掛在頸間的子彈,頭皮繼續發麻。
「也對,等我們熟悉一點再做。」凌貝平難得好脾氣地點頭應和,同時,刷的一聲將匕首歸到原位,嚇得馮涵鏡又是一顫。
「你房間在什地方?」凌貝平翻身坐正,正經八百地問著。
「你、你要干嘛?」彈指間,馮涵鏡眼前閃過無數新聞標題,他如果被分尸了,至少能上社會版吧?
「去你房間睡啊?省得你半夜想做找不到人做,我不是說要給你做嗎?大丈夫一言既出,子彈列車也難追,我可不想因為你這件事情變成小人,你放心!無論你什時候想做,只要我還住在這里都會給你做的。」凌貝平不知認真地宣告什,如連珠炮似的念一大串。
馮涵鏡拉開嘴角露出呆滯的笑容,他不放心的就是凌貝平躺在他旁邊,美其名是隨時任他做,可不知是不是方便他,隨時做……做案。
「對了,有件事情我先講在前頭,給你做是一回事,任你罵又是另一回事,死人妖那三字不準再喊,不然小心你的頭!」凌貝平氣勢驚人地睨向馮涵鏡。
「死人妖?」馮涵鏡一時回不過神地重述。
「我0你爸加X你媽!都叫你不準罵了還罵,欠扁!」拳頭隨著語畢而降臨,讓馮涵鏡頭上又多了一個包。
凌貝平扮女裝時雖然帶有男性氣息,不過至少不會罵髒話,男裝的時候……凶暴度就加倍,粗話亦不離口。
「痛啊,我X你個死人妖!我又沒罵,我只是問你是不是死人妖這三個字嘛!」馮涵鏡抱頭呼痛。
「靠!又叫!我雖然答應跟你做,可是你不能叫我死、人、妖!」凌貝平怒火中燒,又是兩拳送他。
「死人妖!死人妖!你明明就是死人妖,干嘛死不承認?」馮涵鏡也被打火了,干脆放嗓開罵。
馮涵鏡幾小時前的色迷心態,和持續幾小時的恐懼感,全在須臾間化為烏有。
「死人妖!」
「我不是人妖!你可以叫我天使,不然,我特許你叫我寶貝!」凌貝平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喜歡穿女裝有錯嗎?干嘛叫他死人妖,很難听耶!
人妖,顧名思義即為人間妖怪,男人喜歡穿女裝、喜歡男人就一定是妖怪嗎?取這種名詞的人,腦袋不知在想什。
「寶貝,你哪點像寶貝?」馮涵鏡趁著空檔,戴上全罩式安全帽,以免再遭攻。
「我叫凌貝平,小名當然可以叫寶貝!」凌貝平氣勢強硬地響應。
「凌貝平?」這是馮涵鏡第一次听見他的本名,一副在思考的神情,讓盛怒中的凌貝平緩下情緒。
「好听吧?這名字是我媽看書取的,我媽說是又寶貝又期望我平安的意思。」提起自己的名字,凌貝平顯得十分驕傲。
「凌貝平,哈哈……那不是病毒嗎?Lindanpin病毒,你這家伙果然不是東西。」
馮涵鏡的哈哈大笑,再度換來一拳,凌貝平當然沒笨到攻擊安全帽,而是一拳打在馮涵鏡的月復部。
「我去你房間等你,太晚進來就等著睡沙發。」一拳之後,凌貝平像沒事一般揮揮手,徑自找尋馮涵鏡的房間。
開玩笑,大丈夫一言既出,連隱形式飛機都難追,他說會給馮涵鏡上就會給他上,他絕對躺在床上等著他。
當然,踱步而去的凌貝平一點也不知道,此刻的馮涵鏡早就不想踫他了。
接下來的日子,與其說是和平,不如說是暗潮洶涌。
那天馮涵鏡挨揍倒地太久,再加上要收拾嘔吐物,沒來得及回房間,偏偏凌貝平很厲害,竟真的找到他房間還反鎖;他本想主臥室沒得睡至少有客房可以住,誰曉得該死的凌貝平竟然把每一間房間的門都反鎖,害他只好去睡客廳,然後……他就得了重感冒。
馮涵鏡因完全失去聲音,所以死人妖三個字當然說出不了口,也就沒再挨揍,不過,生活里倒是發生另一件大事。
平常馮涵鏡都是自己出去吃飯,可凌貝平現在的情況,就算躲在家里都不安全,何況是每天在繁華城市里換地方吃飯。叫他們自己煮嘛,凌貝平的第一頓馮涵鏡就很不給面子的把白米湯給吐出來。
看清楚了,是白米湯,白色的米,加上勉強可以稱之為湯的熱水,誰能喝得下去?這餐只好叫外送披薩!
難得煮飯但沒人賞臉的凌貝平氣歸氣,依然體諒生病的馮涵鏡,再煮一次……不過這次煮出來的東西,最後卻被他悄悄地倒掉,再默默地打電話叫披薩,因為他沒膽叫馮涵鏡把焦黑的成品吃下去。
第二天,馮涵鏡的病情更加嚴重,不易消化的披薩害他吐了一整天。
這使得凌貝平不敢再煮東西,不過不煮就沒得吃,正當兩人考慮叫外送便當時,救星——陽遙韓駕到,讓兩個完全沒有廚藝天分的男人雙雙膜拜、感激涕零。只差沒高喊吾神萬歲萬歲萬萬歲。
正午時分,陽遙韓忽然出現在馮家門口,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電鈴,吵得差點讓病到無法起身的馮涵鏡爬去開門,也讓原本不想開門的凌貝平,以凶狠至極的態度,左手拿著短劍,右手握著手槍去開門。
只見門外出現一名美少年,凌貝平拿劍的手立即放下,拿槍的手則迅速將槍藏在身後,以免嚇到他。
「有事嗎?」凌貝平扯動僵硬的雙頰,綻出一朵勉強上得了台面的笑容。
「天使,我找馮涵鏡。」陽遙韓沒化妝依然妍麗的面孔,十分蒼白地出現在門口,他平靜無奇的聲音,和以往活潑的模樣有很大的差距。
他縴瘦單薄的身子,不知是因過冷或緊張而微微發顫,握著皮箱的手猶豫地放松後又握緊,經過幾次才將行李放在地上。雖然身子仍不住地顫抖,但他的聲音依然平穩,表情也看不出一絲風浪,令粗線條的凌貝平完全沒察覺他有異狀。
「你怎知道我的綽號?」凌貝平訝道。
他倆第一次見面時,凌貝平忙著海扁馮涵鏡,並沒注意到陽遙韓,但眼前這人稱他為天使,他不指望馮涵鏡跟朋友談起他時會稱呼他為天使,叫惡人還算是客氣的,一般來說馮涵鏡絕對是會叫他死人妖,那這人是店里的客人嗎?他怎沒印象?
「我姓陽,陽光的陽,陽遙韓。跟馮涵鏡是在風情月債認識的,之前我們有見過一面。」陽遙韓神情依然平和,他大概是第一個看過凌貝平女裝後又看見男裝打扮的他,而不覺得心髒無力的男人。
「馮涵鏡生病了,如果你要找他的話,可能會有困難。」凌貝平陪上笑臉,莫名地,他就是對陽遙韓有好感。
說完,他將門拉開,想以笑臉迎陽遙韓入內。
可惜陽遙韓未察覺他的邀請,頭一點,拉著行李箱就要走。
「好,那我走了。」陽遙韓原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更加蒼白,拉著大行李箱,轉身就要走。
「那個……你要不要先進來生生,我想馮涵鏡不會介意的!」一見行李箱和陽遙韓落寞的背影,凌貝平剎那間忘了那並不是自己的家,招手希望陽遙韓能留下。
陽遙韓停下腳步,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回過身,他像是下定什決心,緩緩回過身來。
「本來是不想打擾的,不過我實在沒地方去,馮涵鏡家很隱匿不容易被找到,等我找到棲身地後會馬上離開,這段時間我會幫忙做家事。」陽遙韓以略帶哀傷的語調說完後,隨即拖著他的大行李箱走進馮涵鏡家。
之後,當馮涵鏡和凌貝平看著桌上出現一盤又一盤好菜時,再也沒有人想過要陽遙韓搬出去。陽遙韓愛吃咸的,因此所有的菜皆分成兩份,馮涵鏡或凌貝平如果不小心揀到他那盤,馬上會知道什叫咸得發苦。
一周後——
「這是我家,我為什不可以看Discovery?」馮涵鏡壓抑怒火,問話的語氣十分懾人。
「因為我想看韓劇。」凌貝平咬著下唇抬頭望向馮涵鏡,裝出一張可憐兮兮、淚眼汪汪的模樣。
凌貝平穿著他最心愛的洋裝,坐在雙人沙發中,身旁放著他全套的修剪指甲器具,以及兩三套美美的假指甲和一大堆指甲油。
陽遙韓則面無表情地忙著將新買的DVD安裝好,好幾套韓劇、日劇、港劇、大陸劇則在一旁候著。
自從陽遙韓來家中後,他和凌貝平兩人就像發瘋似的,整天上網訂東西,什購滿兩千免費送貨到府,那就買到兩千為止,買五千有折扣那就買五千……陽遙韓才來一星期,家里的新物品已堆積如山,而現在他們竟然要跟他搶電視看!
「這個節目我是每集必看,,你們一個小時後再開始也沒有關系吧?」馮涵鏡捺著性子試圖跟他們講理。
「不行,這出戲很長,如果不現在看,我們要到凌晨兩三點才能看完,這樣很累的。」凌貝平快速地斂起淚光,淡淡地答道。反正他自有妙計對付馮涵鏡,不需要進行淚水攻擊。
「你們又不用上班,睡到幾點又沒關系。」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逼近,馮涵鏡越來越心急,他的節目快開始了,不知道會不會回放。
都怪凌貝平!幾天而他們兩個明明只是慣例性吵嘴,凌貝平竟然大腳一踢把他的錄放機踢壞!嗚……如果錄放機在,他至少能用錄的,可現在……不管!電視是他的,家也是他的,他說要看就是要看!
「可是如果遙韓爬不起來的話,可是沒有早餐可以吃耶!」凌貝平修完指甲,將縴長的手指展示在面前慢慢欣賞。
「你不會跟午餐一起吃啊!」馮涵鏡無奈地罵道,他從不知道凌貝平笨呆至此。
「可是遙韓說要做小牛角,配凱撒沙拉一起吃,還有濃湯跟現榨果汁,遙韓還說要做胡蘿卜蛋糕,如果不能早起,做完這些遙韓早累慘了,我們中餐可能只有胡蘿卜蛋糕可以吃。」凌貝平懶懶地說道,話里的威脅表露無遺。
「或者你想念我煮的東西,若真是如此,你早說嘛,我絕對很樂意煮給你吃。」說最後一句話時,凌貝平眉頭一挑,笑里藏刀。
才一周的時間,已讓凌貝平對陽遙韓熟到叫他遙韓,再加上陽遙韓實在很會煮吃的,讓凌貝平吃得心花怒放,再加上利用陽遙韓來威脅馮涵鏡真是好用,他自然整天遙韓長、遙韓短的。
沒辦法。民以食為天,誰都要吃飯的。馮涵鏡怕凌貝平的拳頭又怕陽遙韓拒煮,他因此會被他們吃得死死的也很正常。
「房間里面也有電視,你們干嘛一定要在客廳看?」馮涵鏡又瞄了眼時鐘,時鐘上顯示時間僅剩三十秒,讓他益發緊張地又跳又叫。
「因為DVD裝在客廳,我又要畫假指甲嘛!」
凌貝平聲音甜甜的,唇瓣微嘟,看起來煞是可愛,可惜馮涵鏡已見過他男裝時的可怕模樣,已有免疫力。
「DVD機是剛剛才裝的,你們也可以拿去里面裝。」馮涵鏡真不明自,明明每間套房都有電視,為什他們就愛跟他搶客廳的,偏偏他又習慣在客廳看電視,只有電影和劇集才在房間看。
「因為我要涂假指甲啊!罷剛不是說了嗎?」凌貝平大概跟馮涵鏡吵到習慣了,最初口吻里的不悅與動作上的粗暴已不復見,倒是馮涵鏡被他惱得火氣越來越大。
「你這個人怎這不講理啊?」馮涵鏡終于捺不住地拉開嗓門,指著凌貝平又叫又跳。
「不好意思,我就是這個脾氣,如果你不喜歡大可以換人,我們這里小姐少爺一應俱全。」凌貝平忙著固定假指甲,一時不察把在店里應付客人用的那套說辭拿出來用。
「我不管,你們快點走開,我要看Discovery。」望著秒針走進整點,馮涵鏡心急地試圖要搶遙控器,因為陽遙韓站在電視機前面,為了他日後的生計,他寧可被凌貝平痛打,也不敢動陽遙韓一根寒毛。
「你就去里面看嘛!」凌貝平一把抄走遙控器,聲音依然是店內女裝待客用的溫柔語氣。
「裝好了。」陽遙韓火上加油地加上一句。
「那快播放!」凌貝平笑著對陽遙韓道,像是把馮涵鏡當成空氣般。
「這里是我家,我要在客廳看就是要在客廳看!」如果不是技不如人,馮涵鏡真會一拳打過去。
「我都已經……」凌貝平面無表情地想反駁,聲音變得冷淡,將遙控器藏到馮涵鏡拿不到的地方。
一旁的馮涵鏡則擺出架式,一副就算拼得一死也要搶到遙控器的模樣,就算被打成豬頭他也不放棄希望。
「你們兩個還真是一對。」在緊張氛圍里,忽地插入陽遙韓的聲音,他帶笑說出的話,在馮涵鏡和凌貝平之間卻產生如核彈般的威力。